見顧星沉自顧自做作業(yè)，許罌疑惑道：“又怎么了？”

    顧星沉：“太弱智，不想講?！?/br>
    許罌：“……”

    許罌給氣得杏目圓睜，盯著顧星沉一整節(jié)自習(xí)課沒說話。

    顧星沉無動于衷，認(rèn)真補習(xí)因為接待英國師生而缺席的課程，筆尖停頓的時候，余光瞥見嘟唇生氣的少女。有笑意從唇邊泄露出來。

    ——原來欺負(fù)她的滋味，也挺好。

    晚上英國師生參觀八中的天文科技館。

    科技館在多媒體樓旁邊，樓頂是個巨大球型建筑，通過投影，模擬宇宙星系。

    顧星沉走在八中的師生小隊伍里，同行的有十多個英國人，與他們比手畫腳地英文交流著。

    高二年級三個代表，除了顧星沉，還有辛辰和另一個女同學(xué)。

    今天是交流活動的最后一天，也是兩個男孩子同行相處的最后一天。

    這一星期，顧星沉神色自若，該干嘛干嘛，辛辰就沒那么好的心理素質(zhì)了，總是在兩人視線不經(jīng)意對上的時候，泄露一些緊張，或者敵意。

    把英國師生送進天文館內(nèi)，交給兩位英語老師的空檔，顧星沉出來透口氣。

    里頭封閉，他胸口悶得慌。

    科技館是全校最高的建筑，夜里俯瞰校園，紅花綠樹、球場教學(xué)樓別有一番景致。

    顧星沉現(xiàn)在走廊盡頭的消防樓梯上，手扎在校褲的兜兒里，遠(yuǎn)眺樓宇，想起下午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少女那氣鼓鼓的樣子，無聲笑了下。

    “許罌?！彼谛睦锫捉肋@個名字，便有甜絲絲的味道，從心口蔓延開。

    “你也在想她？”

    驀地，辛辰的聲音就從旁邊通往下一層的樓梯上傳來。

    夜風(fēng)散來一些煙味，辛辰背對而坐，有些頹，手里明滅著一根煙頭。

    他吸了一口，站起來，幽暗的光線里與顧星沉清冷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巧了，這會兒我也在想她?！?/br>
    顧星沉眉頭蹙了一下。

    辛辰走上樓梯，靠在顧星沉旁邊的欄桿，眺望星空：“但我知道，她肯定沒想我，也沒想你。因為她就是那么薄情的女孩兒……”

    大概夜風(fēng)太急，辛辰說著給煙嗆了兩口。

    顧星沉瞥一眼那小簇火光：“剛學(xué)的？”

    “嗯?！毙脸絺?cè)頭，“顧星沉，我知道你很討厭我。”

    顧星沉：“你并沒對我造成傷害，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這句話，辛辰分不清顧星沉的寬宥，還是他在嘲笑。

    辛辰：“是啊。我對你根本造成不了傷害。你真挺厲害嘛顧星沉，能讓許罌追著你這么久?！?/br>
    辛辰：“但我也提醒你，我今天的下場就是你的明天。曾經(jīng)我也以為她會為我停留，我會是最終留在她身邊的人，可事實上，我也沒能成為例外。我想，之前的每個人被她引誘的人都這么想過。所以我勸你別抱太大希望！”

    大概是辛辰身上有一些自己過去的影子，顧星沉難得多言。“謝謝你的忠告，盡管并沒什么價值?！?/br>
    “呵。義無反顧，不計后果，跟吸毒似的，我當(dāng)時也這樣?！?/br>
    顧星沉：“你就那么喜歡她？”

    辛辰怔了一下，打量顧星沉。

    他不愛講話，因為學(xué)習(xí)時間久了心境安定所以說話少，可顧星沉跟他不一樣，他仿佛是骨子里就是寡言清冷的人，很有種不食煙火的清高味道，是他比不上的。

    辛辰有些酸澀：“許罌那么美的女孩兒，誰不喜歡？顧星沉，你要說沒想過獨占她，那就矯情了?！?/br>
    自嘲笑了笑，辛辰垂下眼睛：“其實曾經(jīng)我大概有機會和她走得更久，可是我犯了糊涂……”

    “她翹課玩鬧的時候，讓我在旁邊寫作業(yè)，我拒絕了，她讓我送她回家再走，讓我默默騎單車到磨破腳，我也拒絕了……

    “呵，好傻，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拒絕？不就是姿態(tài)低一些陪著她嗎……”

    旁邊的人一直沒說話，辛辰整理了下情緒，看顧星沉才發(fā)現(xiàn)他正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他。

    辛辰不知顧星沉想什么，便理解為醋意和嫉妒了。

    “我知道，你肯定在看我笑話。不過無所謂，失去小罌，我心如死灰。不，我根本就沒有得到過她的喜歡，她就是玩兒我而已！”

    辛辰瞟一眼顧星沉，冷笑，“好了，現(xiàn)在輪到她玩兒你了。”

    辛辰肘著欄桿，痛苦地抱住頭揉了揉頭發(fā)，他需要傾訴，所以不停——

    “我很喜歡許罌，真的?？伤谷贿x擇你，對我棄而不顧?！?/br>
    “我可以為她抽煙、翹課、為她夜不能眠、食不下咽，而你又為她做到哪個地步？”

    顧星沉站姿很好，背影很直，他手放在褲兜里，笑了一下，并不在乎辛辰話中隱約的火藥味。

    對于辛辰的話，他只覺得很幼稚，儼然溫室里初嘗愁滋味的少年啊……

    然嘆息之后，顧星沉又忽生些羨慕。

    ——有溫室，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想做一棵溫室里的野草。

    在辛辰的打量中，顧星沉望著遠(yuǎn)處教學(xué)樓，七班教室的亮光，淡淡說：

    “我不能為她做什么，也不會為她翹課抽煙、不吃不睡。我唯一能做到，大概就剩一件了……”

    “為她死，或者……為她好好活著?！?/br>
    許罌盯著數(shù)學(xué)書第7頁，憋了一晚自習(xí)。

    陳星凡收拾著書包，準(zhǔn)備幾分鐘之后下課奔家，她瞄一眼許罌：

    “小罌，看不懂就別為難自己啦。這些玩意兒是需要基礎(chǔ)的，你自己看盯瞎了也看不懂啊。還是叫你家顧星沉給你補習(xí)吧！”

    一聽這名字，許罌就一個怨毒的眼神飛過去?！皠e給我提他！他可不是我家的！”

    “不是你的家的是誰家的？”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家的。我拿這去問他，結(jié)果你猜他說啥？他說這些東西太弱智，不想給我講！”許罌咬牙切齒，“那意思不是說我比弱智還不如嗎？！”

    金宇聞言忍不住悄悄笑了聲，被許罌盯了一眼。

    宋小枝把唇彩和小鏡子遞還給許罌?！澳阌植皇堑谝惶飚?dāng)學(xué)渣，不該早習(xí)慣了嗎？”

    “……”許罌給宋小枝惡狠狠做了個拉鏈鎖嘴的姿勢，才收回眼神，對著數(shù)學(xué)書煩悶地吸了口氣。

    是，她是知道自己學(xué)習(xí)差，不太聰明，可是……她不想從顧星沉嘴里聽到。

    她一直以為自己在顧星沉的心里，是很美好的?？蓻]想到，他居然諷刺她比弱智還不如。

    ——天吶！

    ——他怎么那樣說她？太討厭啦??！

    “真不想喜歡你了顧星沉！好沒意思……”許罌小聲抱怨著，沒想到恰好，顧星沉送完英國師生從后門回來，又恰好路過她旁邊的走道，瞟了她一眼。

    許罌趕緊咬住舌頭：……

    呵呵！

    真喝水都噻牙縫呢。

    下課鈴一響，學(xué)生們往教室外面涌，樓道、校園到處是背著書包、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

    陳星凡幾個催許罌一起走，許罌沒心情，揮揮手讓他們自己走，她慢慢收拾書包。

    今晚破天荒了，她決定帶幾本書回去研究研究！

    可帶哪本，就比較難選了。

    許罌完全回憶不起來今天講了些什么課，于是看看今天的課程表，又看了看明天的，摸摸嘴唇，對著亂糟糟書堆一陣挑挑揀揀。

    這時，她放桌上的書包被人提起來，她順勢抬眼，可這時候教室關(guān)了燈。前頭徐少慶喊了一嗓子關(guān)燈鎖門。

    結(jié)果是許罌的目光剛從此男生修長的手指，一路沿著校服上移到白凈的脖子根兒和喉結(jié)，就一片黑了。

    “走了。反正拿回去你也看不懂，不如回去好好睡覺，明天課上少睡一點?！甭曇衾涞?。

    “就知道是你！”

    黑暗里，許罌生氣地胡亂抓回自己書包，結(jié)果抬腿給椅子腳絆了小腿，往前一撲。“啊?！?/br>
    顧星沉猝不及防，接了個滿懷，也被撞了個后退，碰到身后一排桌子，“吱吱嘎嘎”一頓響。

    徐少慶正掏鑰匙打算鎖門，朦朧看見顧星沉的背影有趔趄一下，連忙問：“怎么了星沉？”

    過了一秒，顧星沉才淡淡說：“沒什么。有顆絆腳石而已。”

    許罌剛站穩(wěn)，一聽，氣都?xì)馑懒恕?/br>
    一二十分鐘而已，校園便差不多走空，路上沒什么學(xué)生。夜風(fēng)習(xí)習(xí)，樹影婆娑。

    顧星沉挑了一條僻靜的岔道走，更碰不到一個人。

    也不知道他是不熟悉八中走錯路，還是為了怕兩個人在一起走，被老師看見還是怎么。總之，顧星沉的心思，誰知道呢？

    許罌想著，氣鼓鼓地尾隨在后，馬尾因為心情不好而隨著步子甩得有點兒狠，漂亮的眼睛，惡狠狠盯著前頭幾步遠(yuǎn)的顧星沉。

    “自己走路不長眼，還怪我是絆腳石。顧星沉你真惡心！惡心壞了！”

    少年捋了捋單肩掛著的書包帶子，回頭，笑容有點兒冷?！澳荒阌植扔肿?，倒還是我不對了？”

    “……當(dāng)然是你不對，難道還會是我嗎？你不站那兒我能踩著你嗎？”許罌得理不饒人，不得理也不饒人。“自己活該，送上門來讓我虐，怪誰。”

    少年看了她一眼，皮笑rou不笑了一下，就走自己的去了。

    顧星沉真清高得要死了！許罌生氣地想。

    她干脆站了定，顧星沉要走就走他的，她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