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這種題目例來是科舉少不了的。 李爹覺得此次鄉(xiāng)試完全是克他的,從頭克到尾。 處處都不順! 李爹將目光移到第二大題。 【經(jīng)文】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這道題稍稍有些難度了,它出自《尚書.大禹謨》。 德惟善政,政在養(yǎng)民。 圣人之德就在于將此六府安排好,把人民養(yǎng)好,就叫惟修了。 第三大題則是【試貼】 賦得“士先器識”,得“文”字。 李爹提出了幾分興趣,這題出得有些陰險,題干隱藏了后半段話,其原話應(yīng)是“士先器識而后文藝”。這句話是《新唐書.裴行儉傳》里。裴行儉這個人有些意思,說話看人都很準,這段“士先器識”說的是初唐四杰。這句話的精髓就在于這個“文字”。 雖然陰險,但對李爹來說還不算難。 最后的第四大題為【賦】 “顧瞻笑傲,旁若無人”,字數(shù)不限。 李爹倒是沒想到這最后的賦題,反而最難。要把詩仙醉酒捉月的瀟灑不羈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才能在考官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李爹匆匆將鄉(xiāng)試第一場的考題看了一遍,咂咂嘴,這題出得有些意思。 不像是新銳派出的題目,倒像是資歷派出的題目,墨守沉規(guī)之余中又藏著幾分陰險。這一次的鄉(xiāng)試怕不會那么好過了,李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落筆凝神答題…… 李爹答的太過聚精會神,只到肚子餓得咕咕做響,才意識到已經(jīng)日上中天。 而發(fā)到手里的食物簡直讓李爹沒有任何胃口。 一個饅頭、一碗素菜、一碗湯。 沒食欲不說,他戴著口罩,這可怎么吃呢?! 可若摘下這口罩…… 嘔…… 李爹什么文思都沒有了。 鼻間全是聞之欲嘔的臭味,臭到腦殼頭,哪里還能吃得下東西?! 李爹看了一眼對面的應(yīng)考學(xué)子,也是一幅生無可戀,充滿矛盾掙扎的樣子,有心將捂住口鼻的汗巾拿下來吃飯,可是,摘下來就臭得眼前發(fā)花,直想吐,可捂上汗巾,嘴都被擋住了,還吃什么?! 李爹覺得臉上戴的這個香味漸淡,有點不能抵抗這烈陽照耀下的臭房了,便想著換一個新的,結(jié)果拿出來的這個口罩上竟然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洞。 李爹愣了片刻,這怎么會有洞?! 試探將口罩戴在了臉上,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洞剛好露出嘴巴的位置,這樣即聞不到臭味,又可以吃飯了。 李爹大喜! 肚子早就餓得有些受不了,李爹也顧不得風(fēng)度和矜持,凈過手,拿起饅頭,幾口饅頭、幾口素菜、再喝上兩口湯……肚子里有了食物,這身子才不慌了…… 李爹吃飽了,抬眼望去發(fā)現(xiàn)對面的學(xué)子正一幅見了鬼的表情看著自己,李爹臉一紅,憋了一口氣,急急的換了下一個口罩……嗯……又可以答題了…… 有衙役端下碗筷,李爹再度沉浸在答題之中…… 三天兩夜,其中的滋味……宛如地獄…… 一言難盡! 李爹想起李雁回在《趣聞雜談》里寫的一個段子。 說的是一個惡人死后下地獄,看到一層刀砍斧剁,油炸火烤不肯入內(nèi),只言去第二層,在第二層見到有一群站在糞池中優(yōu)閑的喝茶,于是決定留下來。結(jié)果還不到一刻鐘,就有小鬼過來叫道:“放風(fēng)時間結(jié)束,現(xiàn)在恢復(fù)倒立時間……” 當時李爹笑得好懸上不來氣。 現(xiàn)在…… 李爹只覺得苦不堪言。 為什么雁回要寫這個段子?!好有真實感…… 等到終于出考場時,所有人都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對面的那個學(xué)子整個人被折磨得就像脫了水的小白菜,皺巴巴的沒有一點水份,份外的可憐。 宋松安發(fā)髻散亂、衣衫褶皺,也狼狽了許多…… 唯有謝越彥三天兩夜下來,依舊溫潤從容,臉上看不到一絲憔悴之態(tài),就如同剛剛?cè)ヌで啻河我话?,風(fēng)流肆意,在一眾考生之中,當真是鶴立雞群,讓人嫉妒的很。 當謝越彥和宋松安知道李爹被分到了臭號之時,不禁苦笑連連,李伯父這次的運氣也太差了。 “那您是怎么熬過來的???!” 宋松安白著小臉心有戚戚。 他沒分到臭號,只是自己的汗味、筆墨味、食物的味道、眾人身上散發(fā)的異味,就已經(jīng)讓他飽受折磨了,若是他分到臭號,此時怕是都是要抬著出來了。 “多虧雁回做的香丸口罩,否則,我怕是挺不過來的……” 李爹連連哭笑。 不行了……他身上的味都快把自己熏吐了……衣衫都是臭的…… 好在,他們租住的客棧離貢院非常的近,沒用多久就回到了客棧。 進了客棧三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水沐浴換衫。 直洗到水換三遍,三個人才像是又活過來一般,渾身清爽! 第141章 洗漱過后,楊勇帶著大海小海就端來了熱騰騰的吃食。 這些換洗的衣衫、熱水、吃食都是他們提早就準備好的, 李爹三人在考場折磨了三天睡了三天冷板床, 吃饅頭喝淡湯吃素菜,現(xiàn)在看到這熱乎乎的豐盛飯菜, 都恍如隔世。 宋松安尤其的感謝李爹。 在考試上奮戰(zhàn)了三天,出來還要自己走回那么遠的客棧,然后自已準備衣衫、熱水、吃食…… 想想都不可能! 多虧李伯父阻止了他。 他現(xiàn)在哪還有力氣, 他最想做的就是吃口熱飯,然后, 倒頭就睡。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么養(yǎng)生不養(yǎng)生、消化不消化了, 因為, 他們只能短短的睡上幾個時辰, 就又得入考場了, 簡直像是催命一般啊。 如果沒有李伯父的多翻照撫,他現(xiàn)在指不定什么樣呢, 大病一場都是有可能的。 幾人心中再感慨萬千, 也只能迅速的扒光了碗里的飯, 回房倒頭便睡。 他們唯一心慰的就是,他們住的比別的學(xué)子都近, 可以多睡上一刻。 這一兩銀子……花得值! 幾人帶著這樣的想法幸福的睡了過去。 把楊勇大海小海心疼得夠嗆。 三人體貼的為李爹等人準備好下一場考試所需用器、換洗衣衫后, 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們要做的事情也很多。 比如大海小海就不時的要去貢院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 探聽有沒有什么消息從貢院里傳出來…… 不管是什么消息, 對于應(yīng)試的學(xué)子都是重要無比。 無事最好…… 若是有事, 也好提前應(yīng)對……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多打聽些沒壞處。 大海小海點頭應(yīng)是的出去了,只留楊勇一人照顧屋內(nèi)昏睡的三人。 …… “這鄉(xiāng)試第一場總算是完事了……雖然累點,但好在是順順利利的……您說是不是呀,小趙大人?!” 一位頗為富泰的中年官員摸著自己的三縷美髯,笑瞇瞇的說。 而被稱為小趙大人的人竟然真的很年輕。 剛毅正直的臉,眼眸深邃,英武挺拔的身材……這幅模樣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個文官,反而像個武將,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榮升為當今圣上的心腹的。 此人正是從京里特意調(diào)來主持這次鄉(xiāng)試的主考官趙鶴然。 身著官袍的趙鶴然聞言微攏眉,雙手抱拳向中年官員行了一禮,沉聲道:“全靠裴大人調(diào)度得力,福州營兵上下齊心,愿接下來的兩場也可以這么順利……” 被稱為裴大人的正是福州布政司官,裴敬亭,亦是此次鄉(xiāng)試的主考官之一。 例來各省鄉(xiāng)試主考官都為兩名。 一名京官、一名則為當?shù)夭颊竟佟?/br> 裴敬亭此人正是此次鄉(xiāng)試主出題人,從其出題的態(tài)度就可以看出此人固守陳規(guī),不愿冒險,可卻又暗藏心思,喜歡給人挖坑…… 只要趙鶴然不過份,他也不會出手。 而趙鶴然雖然是京官,被派來主試,但強龍還難壓地點蛇,無論他看到什么,只要不是大的科舉舞弊案,他都只會記在心里,不說…… “哎呀,這三天熬下來,不行了。比不得你們這些年輕人……我先回去休息了……” 裴敬亭向趙鶴然笑著告辭,下人帶著東西就走了。 趙鶴然再拱手目送裴大人遠去,目光幽遠。 為國家掄才本是莊嚴而神圣的事情,可是,在趙鶴然這一個多月的看來,卻更像是一場“官員饕餮秀”! 不但出題、填榜時要舉行盛宴,每日的伙食供給也是十分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