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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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梅香昏過去了兩次,又兩次被弄醒。迷茫里還聽著許平山在他身上,像是戲謔像是感慨地說道:“這怎么像大姑娘似的,還有落紅呢?” 秦梅香手下頓時失了分寸。許平山嘶了一口氣,扭頭看自己的肩。 那一抓仿佛送掉了所有的力氣。他后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許平山這一天過得前所未有的痛快,心里頭簡直比打了勝仗還舒坦。他果真沒有看走眼,這個秦老板,比清吟小班最好的女人還有滋味。他比女人還美,但又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征服的快樂比上床本身更令人著迷。 許平山把七天的憋屈都狠狠找補(bǔ)了回來,摟著新到手的寶貝小睡了一覺,神清氣爽地下床處理正事去了。他這一日破天荒沒有罵人,連看婆婆mama的廢話文件時都和顏悅色的。參謀長原來是他的軍師,很懂察言觀色:“這秦老板……挺好的?” 許平山嘿嘿笑了一聲,沒說話。 參謀長笑著搖頭:“難怪京中的貴人都好男旦。既有女人的好處,又有男人的好處,可不比單單的女人要有意思得多么。” 許平山想了一下:“倒也不是?!?/br> 參謀長見他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捧著文件出去了。 許平山一面忙正事,一面心里想著要賞秦梅香個什么好東西。都說京里頭與戲子相交講究一個捧字,他也少不得要入鄉(xiāng)隨俗。 誰知道才美滋滋地過了半天,勤務(wù)兵小李子就慌慌張張地跑下來,說秦老板不好了。 許平山匆匆上去瞧,一打眼就是心里一緊。軍醫(yī)在旁邊站著,神色嚴(yán)肅至極:“感染來的高燒?!?/br> 他們行軍打仗的,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許平山伸手摸了摸秦梅香的額頭,燙得如火炭一般。一陣含混的囈語傳來,他低頭聽了一會兒。抬起頭厲聲道:“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往醫(yī)院送啊!” 虞冬榮趕到醫(yī)院的時候,許平山正站在秦梅香病房外頭,身后是一排兵。洋人大夫神情嚴(yán)肅,用帶著口音的國語講:“……他的病很危險,不能帶回去,要留在這里……” “我要帶我的大夫來……”許平山不容置疑道。 “不行,不行?!贝蠓蚝軋远ǖ?fù)u頭:“不要其他大夫。病人需要休息。除非你想害死他?!?/br> 許平山終于妥協(xié)了。 他面色嚴(yán)峻地回頭,迎面看見同樣面色如霜的虞七少爺。虞冬榮壓著火,沖許平山略點了點頭,轉(zhuǎn)向大夫,用英文說道:“我是家屬?!?/br> 他彬彬有禮,洋話說得又地道,一下子就得到了醫(yī)生的好感。把情況大致交代明白,大夫嘆著氣離開了。虞冬榮回頭,看見許平山神色晦暗不明地看著他:“虞少爺怎么過來了?” 這人竟然還好意思問!虞冬榮氣了個倒仰,焦急地隔著玻璃往里看。秦梅香面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手上吊著鹽水,看上去了無生氣。虞七少爺?shù)男囊幌伦泳统橥雌饋怼E率裁磥硎裁?,還是沒躲過! “戲園子經(jīng)理給我發(fā)電報,說秦老板被您帶走了?!庇萜呱贍敭?dāng)時正在凌源與人談生意,得著信兒已經(jīng)晚了一天,緊趕慢趕回來,就是這么個境況了。 許平山也不遮掩,坦然道:“想帶他吃個飯,親近親近,沒想到弄成這樣?!?/br> “您這頓飯可真夠厲害的,鴻門宴啊這是?!庇荻瑯s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許平山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我是個粗人,不懂什么彎彎繞繞,虞少爺有話不妨直說?!?/br> 虞冬榮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許平山輕輕一擺頭,身邊的兵列隊走遠(yuǎn)了。 虞七少爺把嘴抿成一條線,斟酌著開口:“秦老板說到底只是個唱戲的。入了他們梨園這行,一輩子就只有唱戲這一件正事。這個行當(dāng)有多苦,不用我說,您想必也聽過。他有今天,是流血流汗換來的。將軍要真是愛惜他,想捧他,好生地來聽?wèi)蛞簿褪橇?。有人愿意聽他的戲,比什么都讓他高興。”他打量著許平山的面色,勸說道:“您要是非喜歡這樣的,云喜堂里也有不少學(xué)戲的。且他們是開門做生意,論哪一點,都比秦老板要更合將軍的意……” 許平山打斷他:“我要是,非他不可呢?” 虞冬榮怒道:“他如今都這樣兒了,您還惦記著這些有的沒的。秦老板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您就是和整個梨園結(jié)了仇!”他緩了緩,接著說道:“他陪您一回,已然去了半條命。您要真一意孤行,就是往死里害他了。旁的都不說,如今他高熱不退,您要是薦不來更好的大夫,還是離他遠(yuǎn)點兒吧。” 許平山搖頭:“這事兒,你說了不算?!?/br> 正對峙間,一個小兵匆匆跑過來,附在他耳邊講了句什么。許平山點點頭:“你們幾個留這兒。” 虞冬榮還想和他說道理,但許平山根本懶得搭理他。接過軍帽戴上,他壓了壓帽沿兒:“虞少爺,回見了?!?/br> 虞七少爺看著這大丘八走遠(yuǎn),心里頭一陣氣苦??裳巯伦钜o的是趕緊把燒退了。 秦梅香小時候底子就傷過,唱戲這個行當(dāng)又苦。他學(xué)戲時累,成名以后演出不斷,還是累。猛然間遭了劫難,積年勞累的損傷一股腦都找了回來,竟是個病來如山倒的架勢。饒是許平山和虞冬榮各自給他弄了市面上買不到的好藥來,他的高燒也花了整整七日才退。 許平山在秦梅香昏迷時日日都來,等他醒了,反倒不來了。是以秦梅香病中一次也沒有見過他。虞冬榮巴不得這土匪頭子離秦梅香越遠(yuǎn)越好,只盼他從此不要出現(xiàn)。 第10章 西醫(yī)治病仿佛也就是那樣,急癥時就是吃吃藥掛掛鹽水,急癥過去了,他們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秦梅香沒什么力氣說話,但虞冬榮知道他是不喜歡醫(yī)院的。于是一見好,就把人送回了秦宅。地龍燒得暖洋洋的,徐媽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秦梅香靠在暖和的被褥上,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 請了有名的大夫來看過,和洋人醫(yī)生說得大同小異。累過了頭,身體傷了,需要好好休養(yǎng)。至于休養(yǎng)多久,自然是時間越長越好。 虞冬榮心疼地看著他沒有血色的嘴唇,寬慰道:“就當(dāng)歇嗓了。你累了這么些年,還沒好好歇過?!?/br> 秦梅香病中氣虛,聲音很輕地嘆道:“之前應(yīng)下的戲,如今都得告假……這一回,只怕是要讓不少同行為難了……” 虞七少爺勸道:“你啊,還是先顧你自個兒吧。不說別的,就說你那七天高燒,把我們大伙兒都嚇壞了。曹管事差點要去給你備后事了。你師父楊老板哭得背過氣去。你要是真過去了,他能去和那丘八拼命。就是為了他疼你的這份兒心,你也得好好珍重著自個兒啊。什么都別想,把心放寬了,先養(yǎng)好身子再說。” 秦梅香默然片刻:“我對不住楊師父,害他一把年紀(jì)替我擔(dān)心。只求外頭不要講得太難聽。他那個人火氣大,這些年身子又不好?!?/br> 虞冬榮拍著胸`脯:“這個你就甭?lián)牧?,和報館都打過招呼了。你也不要太把那混帳放心上,就當(dāng)是被狗咬了一回。這世道,一個師長,也不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官兒。我改日同鄒師長說說,讓他在李大帥跟前吹吹風(fēng),不信治不了一個土匪頭子?!?/br> 秦梅香搖頭:“萬萬使不得。風(fēng)月場里的事,還是留在風(fēng)月場里的好。你今日這樣趕走了他,明日保不齊還有什么王大膽,張大膽。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彼麧坏溃骸罢f到底,這是我自己惹上的事。如果我不能周旋妥當(dāng),不論是在行內(nèi)還是行外,都要惹人笑話?!?/br> 虞冬榮知道他們這行里流言的沉重,但是仍然不能贊同:“這人和你以往的那些不同,乃是個不聽道理的。若非借力,只怕很難擺平?!?/br> “我知道?!鼻孛废銍@氣:“走一步看一步吧?!?/br> 虞冬榮知他敏感多思,也不敢往深里說,只得把話岔開,把許多生意場上的樂子撿出來,當(dāng)笑話說給他聽。又說起和春班算是在城里站穩(wěn)了,蔣玉秀自不必提,小玉蓉和小玉麟也惹了許多戲迷來打聽。往后只消好生唱戲,早晚有大紅的一日。又把秦梅香那日沒有分到的彩頭拿了過來,是一串東珠鏈子,珠子飽滿圓潤,每顆都有小指甲那么大。雖說算不上極品,但架不住是這樣大的一串,也是價值不菲了。 秦梅香撫過那涼潤的珠子,神色溫柔:“我記得……姆媽從前也有這么一串珠子,比這個大許多。我小時候時常攥在手里玩兒?!?/br> 他天資聰穎,記事很早,加之被拐時已經(jīng)有七歲了,對幼年的事始終記得清楚。虞冬榮受他所托,去秦家找過,才知道多年前那地方遭了瘟疫,秦家闔家都沒了。秦梅香知道后哭了一場,自此再也不提。世事自來如此,禍福相依,難料難評。 他現(xiàn)下主動又提起來,聽在虞七少爺耳朵里頭,總覺得有些厭世自憐的意味。 秦梅香把珠串放下,沖虞冬榮笑了一下:“替我謝謝鄭班主,他有心了?!?/br> 虞七少爺嫌惡道:“可得了吧,只能算他還有幾分良心。他自個兒得了多少去呢。上回林二爺來后臺,給了你那么大一盒子珍珠粉。你好心,說自個兒吃不了,要給小玉蓉留些。那老貨居然腆著臉挖了半盒子去。小玉蓉一個唱旦的,用這玩意兒養(yǎng)皮rou也是應(yīng)該。他那老臉糙得跟福王府門口那棵老樹皮似的,倒也好意思。” 福王府門口那棵樹不知道是哪一朝的,據(jù)說有六七百年了。秦梅香聞言撲哧一聲笑了:“七爺,沒您這么損人的。” 這么一笑,愁云仿佛散去許多。秦梅香撫了撫胸,咳嗽了兩聲:“還沒問,那倆孩子呢?” 說是孩子,其實他自己也才二十有二,比人家不過大了六七歲。但因為有半師的情分,總?cè)滩蛔∠駛€真正的長輩那樣掛念著。 虞冬榮笑道:“都好好的,忙著替他們班主唱戲賺錢。我知道你擔(dān)心小玉蓉,但以鄭老頭的精明,如今斷斷不肯把那棵好苗子賤賣了。熬過這幾年,將來翅膀一硬,還不是天高任鳥飛。至于小玉麟嘛……”他嘖了一聲,沒說下去。 秦梅香被他弄得緊張:“小玉麟怎么了?” 虞冬榮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那小崽子實在太能吃了!” 秦梅香有些怪他:“他……陪著你。你還嫌他能吃……” 虞冬榮簡直有苦難言,委屈道:“你是沒見著。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逼鋵嶉L身體的年紀(jì),少年人吃得多些原是正常事。虞七少爺不好意思講的是另外一回事。 小玉麟自打和虞冬榮在一張床睡過幾回,就仿佛在某些事上突然開了竅。他們武生原本身體就比一般人強(qiáng)健,有了好吃好喝,又有了虞七少爺這棵大樹遮風(fēng),似乎一眨眼就健壯起來。 他白天練功唱戲,夜里下了戲,就往虞冬榮床上爬。虞七少爺是在風(fēng)月場里廝混慣了的,把摟著溫香軟玉入眠視做一種享受,倒不一定是非要做那檔子事。但小玉麟老是不安生。 其實與其說是小玉麟不安生,倒不如說是虞七少爺自己美色當(dāng)前把持不住。因為小玉麟每次只是靠過來,睜著眼睛,問他要不要陪。有了那么一兩回之后,這小崽子膽子就大起來。黑咕隆咚地在被窩里來拉虞少爺?shù)氖?,往自己下頭按。他是食髓知味了。 然而虞冬榮愣是從這里頭看出了一絲毛骨悚然。因為饒是他百般溫柔,小玉麟始終對弄后頭表現(xiàn)得淡淡的。虞少爺經(jīng)過的妖童媛女不知凡幾,算是精擅風(fēng)月。然而小玉麟始終眼神涼涼的,一點兒陶醉的神色都沒有。只有虞少爺小心伺候他前頭時,他才能真心實意地瞇起眼睛叫喚幾聲。叫完了,終于有點美人嬌羞的樣子,用被子把自己蒙起來。虞冬榮把他刨出來,看他耳朵面頰一片緋紅,閉著眼睛自顧自地聳動。他竟自己騎在被子上,又弄起來了。 他這樣一面大膽得不可思議,一面又本能地害羞著。把虞七少爺看得直發(fā)愣。愣著愣著,就又起了興,管不住自己。第二天起床,腰酸背痛,嗓音嘶啞,是個年紀(jì)輕輕就腎虛的模樣。再看小玉麟,已經(jīng)沒事兒人似的跑去院子里喊嗓了。中氣那叫一個足,簡直震得虞七少爺耳朵疼。 然而這些苦楚他是不好意思對秦梅香說的。秦梅香也瞧出他的遮掩,很體貼地不再追問。相識這許多年,他知道七爺是個有分寸的人。 徐媽送了藥過來。秦梅香端碗的手有些發(fā)抖,他如今確實虛得厲害。虞冬榮趕忙把藥碗接過來,一勺勺喂他。秦梅香把藥喝干凈了,低聲道:”七爺,這些年,多謝你。“ 虞冬榮今日見他一回,總覺得他言語里沒的讓人心慌。他放下藥碗,寬慰道:“好生歇著,什么都別想。如今不比從前,你就是不唱戲了,也是個富貴少爺。實話跟你說,你這么些年交由我打理的積蓄,如今已有這個數(shù)了?!彼麤_秦梅香比了個手勢。 秦梅香驚詫道:“這么多……” 虞冬榮嘆氣:“你要是少往外借人家錢,早就不止這個數(shù)了。我的好香官兒啊,你自個兒就是個聚寶盆,怎么老傻呼呼地給別人當(dāng)搖錢樹呢?!?/br> 秦梅香讓他說得愧疚,也知道自己這些年不擅長算計,害虞冬榮勞神了:“七爺,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你?!?/br> 虞冬榮嘿嘿一笑:“甭謝我,錢生錢的利,我可是抽了兩成呢?!?/br> 秦梅香也笑:“都是應(yīng)該的,沒你,也沒有這么多收成啊?!?/br> 虞冬榮見他神倦氣虛,扶著他躺下,與他掖了掖被角。正想著哄他入睡了就走,徐媽臉色驚慌地跑進(jìn)來:“外頭來了幾個兵,說是……給香少爺送東西的?!?/br> 虞七少爺臉色微沉:“別慌,既然是送東西,讓他們把東西留下走人就是了。” 徐媽還沒說什么,外頭就是一陣腳步聲。這伙人竟然就這么闖進(jìn)來了。 虞冬榮氣得夠嗆,這得是多么不懂規(guī)矩,才能干出這種事。 為首的那個兵看了一眼虞冬榮,朝著秦梅香敬了個禮:“師座說了,前些日子的事對不住。這一對玉扳指,就當(dāng)是給秦老板賠禮了?!闭f著打開了手上的盒子。 虞冬榮常年與姚三小姐在一處做生意,對珍玩一類的物事向來眼尖。文制的扳指本就精巧,更難得的是那白玉水頭既足,油性也重。十有八九是羊脂玉的料子。這些年昆侖的玉料早就被采盡了,這樣好的東西,只怕是從宮里流出來的。 秦梅香從床上艱難地?fù)纹鹕碜?,聲音懨懨的:“替我謝謝你們將軍。就說我已收過他一支槍,這東西就不要了。” 那兵很為難:“您不收,我們回去不好交差?!?/br> 秦梅香搖頭:“請轉(zhuǎn)告許將軍,梅香當(dāng)不起他的厚愛。好意心領(lǐng)了。請將軍善自珍重?!彼捳f得急了,一咳嗽起來,就是個要喘不上氣的架勢。虞冬榮和徐媽立刻慌慌張張忙成一團(tuán)。 那小兵猶豫著。虞少爺氣道:“得了,沒見人都這樣了么?;厝フ者@個和你們將軍說就是了??熳甙??!?/br> 幾個兵面面相覷,又捧著盒子一陣風(fēng)似地去了。 秦梅香喘過氣來,重重躺回床上。虞冬榮替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嘆了口氣。 藥里有安神的東西,秦梅香很快睡著了。虞冬榮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兒,總覺得這事兒沒那么容易完。他真得好生想想辦法才行。 借著與鄒家商議訂婚典禮的由頭,虞冬榮往鄒宅去了一趟。虞將軍雖然下野了,但虞冬榮的大哥,小虞司令如今在金陵那邊風(fēng)頭正勁。這樁親事,要實在論起來,算是鄒家得益更多??墒怯萜呱贍斂粗磥淼亩睦锒嗌儆悬c惋惜。鄒小姐是個頗溫柔秀氣的姑娘,身上有種舊式大家閨秀的端莊。這是虞司令喜歡的那一路,因為他原配的太太就是這樣的大小姐。但以虞冬榮對他二哥的了解,這位太太嫁過來十有八九是不會過得太如意的。 對于這件事,他做小叔的不能多嘴。于是說了許多客套話,又送了不少見面禮。鄒小姐推辭一番收了,含羞打聽虞二少爺近來如何。虞冬榮只得語焉不詳?shù)卣f正在父親身邊忙事情,心里覺得挺有愧的。鄒家風(fēng)氣還沒那么開放,未嫁的姑娘有許多規(guī)矩束縛著,所以鄒小姐只是略坐了坐,就上樓去了。 虞七少爺終于松了一口氣,東拉西扯地向鄒師長提起了秦梅香的窘境。 鄒占元因為才從虞冬榮手上把聘禮抬了一番價,所以對這位小輩十分和顏悅色。他先是對虞七少爺痛陳了一番許大膽的惡狀,然后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一定會借機(jī)去勸。但是,這里有個但是,不能保證勸說的效果。因為李大帥是很看重這員猛將的。秦梅香再紅,再好,再得梨園同行和戲迷的喜愛,也不能改變他戲子的身份。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戲子說到底只是個玩意兒罷了。 虞冬榮心里其實也很清楚這些。但他總是不甘心,也不理解。這世道真是奇怪極了。大家愛戲子,捧戲子,把把他們當(dāng)作天上的月亮,金山銀山都送到他們跟前??墒且坏蜃釉饬似廴?,人們就要換一副嘴臉,說他們是下九流,是玩物,是不可以被當(dāng)人看的。 他替秦梅香難過。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不能再往下說了。虞冬榮又與鄒師長聊了幾句時事,擺出一副相談甚歡的姿態(tài),告辭了。 秦梅香的幾個贊助人湊起來吃了頓便飯。大家在捧秦老板這件事上各自都有出力,但畢竟誰也沒有能力一張口就把許平山趕跑。且他們眼下面臨著另一件要緊事。 秦梅香把多年未演的醉仙樓拿出來重排重演,雖然被衛(wèi)道士大肆批判,但卻勾起了坊間戲迷們的癮頭。七日連場之后秦老板臥病,正合了許多小戲班的意。這些戲班對戲本身沒什么大追求,全副身心都只在賺錢上。跟風(fēng)演戲這種事,好說不好聽,也并不討好。因為有正主比對著,結(jié)果往往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但如今正主不在,恰恰給了他們機(jī)會。許多沒能趕上秦老板演出,又對這出戲著實好奇的戲迷,成全了這些小戲班。 一時間,坊間到處都在演這出戲??上ЧΨ虿坏郊遥瑑H僅是拿不可言說的橋段做噱頭,只能把一場風(fēng)流演成下流。沒名的角兒也就沒有名聲可言,于是所有的賬都記在了秦梅香頭上。雖然許平山與秦梅香的事被壓了下去,但是議論戲是報館沒辦法管的。沒有這些議論,報紙還賣給誰看呢? 名伶的戲迷在報紙上撰文掐架是常有的事,這其中又以旦行掐得最為厲害。如今對家們不謀而合,紛紛借著機(jī)會來拆秦梅香的臺。秦黨的文人在這種包圍之下左支右絀,心急如焚。萬幸對家們彼此也不順眼,這種合作并沒能持續(xù)太久。秦老板默然無聲,許多旦角兒便模仿他的戲路去演他拿手的白娘子和羅敷女,雖然只得兩三分神韻,也足夠謀生了。如此一來,頗有幾個新進(jìn)的旦角兒借著這個空檔紅了起來。喜新厭舊原是人之常情。畢竟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看戲就是圖個熱鬧。他們并不懂這里頭的天差地別,即便懂了,也并不在乎。 虞冬榮不敢拿這些事兒去到秦老板跟前說。秦梅香雖然出院了,但身體和精神都憔悴得厲害。他撐了許多年的那口氣似乎因為這一場病散了。唱戲是戲子安身立命的根本,秦老板這個樣子,惹得一些鐵桿的戲迷失望不已。秦宅的門庭漸漸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