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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相女無憂在線閱讀 - 第124節(jié)

第124節(jié)

    她沒時間將車慢吞吞調(diào)頭,只能向前趕。若是她有足夠時間,就能將他們引開足夠遠的距離。

    混亂中她沒看見梔子, 她也沒時間去找它或確認它在什么地方,她只能期望它會自己找到安全的所在躲起來,或是回家去。

    她拿了柳都監(jiān)身邊親衛(wèi)的刀,此時就橫放在她腳下,但她握著韁繩的手已經(jīng)被冰雪與寒風(fēng)凍得赤紅,麻木,僵硬,她不知自己還握不握得牢刀把。

    她一邊催馬,一邊讓自己思考,什么人會做這樣的事,是針對她還是柳都監(jiān)?要在兩駕馬車里的食物飲水中下藥,定然是買通了莊子里的人,若是針對柳都監(jiān),無需如此大費周章地迂回。但若是針對她,那又是誰會做出這樣的事?為了什么?

    雪越下越大,陰云密布的天空彷如一塊鉛灰色的無情鐵板,沉沉壓在頭頂,周圍暗的仿佛傍晚時分。

    車后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文玹回頭去看,那是十?dāng)?shù)騎人馬,他們有這么多馬,還有這么多人……就為了抓她?!

    馬車本就沒有馬跑得快,她又從未駕過車,騎馬與駕車還是有些區(qū)別的,只靠平日看于伯如何駕車學(xué)到的一些手勢與指令,她并不能將車駕駛得很快,很快被這群人追上。

    他們分出六騎跑到車前,左右各兩騎與馬車并行,并越靠越近。

    一聲唿哨,兩側(cè)的騎者突然同時探身,伸臂向她抓來。

    就見銀色的刀光閃了兩下,兩側(cè)的騎者幾乎同時慘呼,一人落馬,一人手臂軟軟垂下,鮮血淋漓,馬速很快放慢。

    “小心!她有刀!”

    “她沒吃藥!”

    “先逼她下來!”

    前頭六騎,左右四騎,聽說話聲與馬蹄聲,車后至少還有四、五騎。

    前頭的六騎馬漸漸放慢馬速,拉車的馬也被逼得放慢奔跑速度,文玹重新拾起鞭子,咬了牙,狠狠抽了下去!馬匹嘶吼一聲,加快了奔跑,奈何前頭一排馬攔著,就算要跑快也沒有地方跑,速度到底有限。

    文玹不再控制,狠狠連抽好幾鞭,拉車的馬吃痛,再也不管前頭有什么,拼命往前沖。

    忽然聽見銳器破空之聲,兩道黑影從側(cè)前方向她的腿疾飛來,她揮刀打飛一道,閃避開另一道,就聽“篤”地一聲,一把飛鏢深深釘在了轅座壁板上。

    前頭六匹馬分向兩邊,馬上騎者俯身割斷拉車的馬身上套繩,馬兒跑發(fā)了性,又驟然失了馬車這一沉重負擔(dān),頓時直沖了出去了,馬車失去平衡,猛然向前傾翻。

    文玹隨著馬車傾翻亦向前方地面摔去。她在雪地里翻滾著,在她身邊,碗口粗的車轅架卻如牙簽一般輕易折斷,車身轟然砸在她方才還在的位置,因著慣性繼續(xù)向前翻滾。

    她咬牙用手撐地,向側(cè)旁空隙滾出,險險避開砸過來的車身,并盡力躲閃著追趕者的馬蹄,鐵蹄就在她身邊踏了過去!

    她爬起來便向山坡上跑,這樣他們便不能騎馬追她。

    身后的漢子呼喝著:“追!”“抓著她!”又是兩柄飛鏢從她身邊呼嘯而過!

    她聽著聲音躲閃飛鏢,手腳并用往林子密的地方鉆,飛鏢不比弓.弩,只要跑得稍遠,威力便會銳減。林間障礙物多,更是發(fā)揮不出飛鏢威力。

    她留意到他們騎的馬都是好馬,但馬上的騎具則是各式各樣,并不統(tǒng)一,用的武器則大多是樸刀,沒有弓.弩,只有一個穿皮甲的像是頭領(lǐng)人物會擲飛鏢,看來不是什么正規(guī)軍。

    從方才的行動中看來,他們只想生擒她而不是殺了她,但他們也不會在乎她受傷。

    所以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沒容她深想,她的裙子勾住了樹杈,她用力扯了兩下沒能扯開,耽誤了這一下,已經(jīng)有名漢子追了上來。

    她背對他弓著身子扯裙子,仿佛完全沒看見他接近,那漢子右手執(zhí)刀,便用左手去抓她右臂,不曾想她猛然轉(zhuǎn)身,朝他撲了過來。

    漢子急忙后退,并揮刀朝她砍去,但他手中厚重的樸刀,就像是被線割斷的豆腐那般,突然斷成兩截。

    她矮身躲過半截斷刀,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迅猛速度撲近他身前!

    有什么冰涼而尖銳的東西穿透了他胸膛,帶來一陣近似麻木的感覺。

    隨著那柄冰涼的東西抽出去,guntang的液體如泉般噴涌而出,灑在雪地上,雪也成了血的顏色。身體內(nèi)的力量亦隨之被抽空,他駭然張口,喉頭咯咯作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雙膝頹然跪地,手中的半截斷刀也隨之落地,接著便直挺挺地撲倒下去。

    文玹驚駭?shù)乜粗种械呢笆?,她也沒料到孟裴給她的刀鋒利如斯,竟真的能削鐵如泥!

    她顧不得擦去臉上濺的血,反身繼續(xù)向上跑。

    還有十二個人!

    ·

    孟裴抵達拂云莊,徑直下車,卻見門口兩名看守的莊丁手持鋤頭,一臉警惕地望著他。

    他走近門口,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大哥,可否通傳一下?孟二郎求見文相公,若相公不得空閑,文夫人能見在下亦可。”

    那莊丁滿臉敵意地望著他:“今天相公和夫人不見客?!?/br>
    孟裴微微蹙眉,他雖早有被拒入內(nèi)的準備,但莊丁說得并不是文相公文夫人不愿見他,說得是今天不見客,且這莊丁手持農(nóng)具,神情如臨大敵,顯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心念電轉(zhuǎn)間,改口道:“我有緊要之事,且與今日這次變故有關(guān),急需與文相公或文夫人面談!”

    那莊丁猶豫了一下,與另一名莊丁對視一眼,回頭對孟裴道:“孟公子請在這里等會兒。”說著便向內(nèi)跑去。

    孟裴眉頭皺得更緊,心知莊子里定然是出了什么大變故,回頭對成然使了個眼色,隨即縱身,衣袂飄飛便如白鶴展翅,轉(zhuǎn)眼已躍入門內(nèi),落地后不做停留,向內(nèi)疾奔而去。

    余下的那名莊丁見狀大驚失色:“孟公子???”就要上前攔阻。

    成然亦跟著一躍而入,抽刀攔在那名莊丁身前:“事急從權(quán),對不起了!”

    那莊丁急忙停步,看著他手中閃亮的鋼刀,用力咽了口口水。

    成然還刀入鞘,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向孟裴追去。

    孟裴很快追過那去傳話的莊丁,沿步道直奔主院外,卻見院墻外亦有手持兵械農(nóng)具的莊丁看守巡邏,而他一路過來,就沒在外間見著一個干活的人,更知事情不妙。

    守院門的莊丁遠遠見他奔來,立即有人入內(nèi)通報,其余人握緊手中武器攔在門口。

    孟裴到了此處卻也無需硬闖,深吸一口氣,揚聲道:“文相公,文夫人,孟二郎求見!”

    他嗓音清朗又響亮,盧筱在內(nèi)聽的真切,又驚又喜,急忙命女使請他入內(nèi)。

    孟裴讓成然在外待命,自己跟著女使大步而行,卻意外發(fā)現(xiàn)她竟帶著自己直入女眷后院,入內(nèi)見文夫人半靠在榻上臉色蒼白得半分血色都無,卻不見文成周與阿玹陪在她身旁,心中不祥預(yù)感愈甚!

    盧筱一見他便急急道:“孟公子,阿玹跟著柳大人去軍器監(jiān),食物飲水中被人下了藥,成周已經(jīng)去找她了!”接著將阿水聽見看見之事,與之后文成周帶著多少人如何去追趕等事簡單扼要地快速說明。

    孟裴雖然早有所預(yù)感莊子里出了事,但一直暗暗期盼出事的是旁人,而阿玹向來熱心又多謀,說不定是去幫忙了,真聽文夫人如此說,得知是阿玹被人暗中陷害,頓覺得胸口像是被猛擊一下般,不由攥拳:“這是多久之前的事?”

    “阿玹出發(fā)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了,成周帶著人去追也有一刻多了!”

    孟裴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向外奔。

    盧筱幽幽地輕吐了口氣,卻仍是愁眉不展,上蒼保佑,佛祖保佑,愿她的阿玹能平安回來,愿成周能找到她,愿孟二郎能找到她,愿她安然無恙……

    念夏擔(dān)心地勸道:“夫人,相公帶著那么多人,又有孟公子幫忙,小娘子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夫人千萬小心自己身子,不可過于憂急啊!”

    盧筱輕輕點頭,只是心頭重負怎可能輕易放下。她不由得想,若是成周沒有對孟二郎說那番話,若是今日孟二郎能早來一個時辰,事情會不會有所不同……

    忽聽外頭侍女小跑著進來:“夫人,焦家媳婦找到了!”

    盧筱眸光一沉:“帶她進來。”

    ·

    孟裴疾步奔到外院,腳下不停,速度不減。成然緊緊跟上,他一邊跑一邊對成然道:“即刻派人去西郊禁軍軍營,就說我在牛毛岡遇刺,立即調(diào)兵增援,五十騎兵五十步兵,帶弓與連弩,輕甲,即刻馳援!”

    “是!”

    兩人很快來到莊門口,成然將令牌交予親兵,命其傳令,自己則與孟裴上馬,帶著隨行的十名侍衛(wèi)朝軍器監(jiān)方向疾馳。

    到了阿水所說的那塊巨巖,孟裴躍下馬,查看地上痕跡,阿水帶著幾十人剛從此過去,雖然雪下得很大,地上仍有紛亂的足跡。

    “你們五騎沿大路去追文相公!成然與其余人跟我來!”騎馬雖快卻要繞路,阿玹若是真的遇襲,此時多半已經(jīng)遇敵!只有抄近路趕去才有希望。

    孟裴一行人少又都是輕功高強之人,很快追上文家護院與莊丁。

    阿水正沿著山地追蹤那十幾名漢子殘存的痕跡,忽聽后面莊丁有sao動,回頭見山下孟裴追上來,急忙叫眾人給他讓道。

    孟裴朝他們點了一下頭,步伐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去。

    阿水略一猶豫,抬腳追上孟裴:“孟公子,我和你們一起走。”

    孟裴并不回頭,腳下也沒有放慢一絲一毫:“你若跑不動了,我不會等你!”

    阿水加快步子跑著,緊跟他的步伐:“越快越好!我不會拖后腿的,我追得上!”

    一定要趕上!

    第170章

    文成周心急如焚地趕路, 緊趕慢趕半個多時辰后,遠遠瞧見路邊翻倒的馬車,車上拴著的兩匹馬聽見同類的蹄聲, 又開始嘶鳴掙扎起來。

    他急忙勒馬, 他身后的護院也紛紛下馬查看車內(nèi):“相公, 車里空無一人!”

    文成周認出這是柳都監(jiān)的車,而文玹所乘馬車卻不見影蹤, 雪下的太大, 路面上亦無車轍痕跡。

    但馬車不可能憑空消失,車上的人更不可能消失, 若是阿玹在此地遭襲, 歹徒也許連車帶人一起帶走了。

    他上馬正要繼續(xù)往前追, 卻在風(fēng)聲中聽見微弱的呼救聲:“相公……文……相公……”

    護院們也聽見了,紛紛往聲音傳來之處找去,路邊幾個高大土包,聲音就是從土包后傳來。護院們繞過土包,見雪下有東西在動,上前扒開,赫然瞧見下面的夾棉車簾, 拉開車簾就見下面躲著的眾人, 不由驚喜大喊:“相公, 找到了!人都在這兒!”

    文成周見狀欣喜,心中亦是一松。

    幾名護院七手八腳將覆蓋在眾人身上的車簾扒開,文成周視線一掃, 所有的人都在,唯獨少了文玹!剛剛放松下來的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阿玹呢?!”

    文玹那塊糕落地后,阿蓮心里想著萬一待會兒小娘子餓了還能有點心吃,就沒吃自己那塊糕,且她雖然喝了些水,喝得并不多。但她被蓋在車簾下,又被大雪掩埋,周圍什么都看不見,體內(nèi)藥物起了作用,仍是昏昏欲睡,而除她之外的眾人都已失去知覺。

    她知道自己若是再昏過去,就沒有人能呼救告警了,便拔下發(fā)釵握在手里,一旦覺得想睡過去了,就用釵尾狠狠扎自己的腿,用劇烈的疼痛阻止自己昏過去。

    終于強撐著等到聽見文成周帶人找來的聲音,她立即呼救,并試圖推開身上蓋著的車簾,但積雪十分沉重,她雖使足全身力氣,也推不開,且因聲音微弱,叫了十幾聲才被聽見。

    此時聽文成周焦急萬分地詢問文玹下落,阿蓮不禁淚如泉涌,哽不成聲:“小娘子,小娘子把我們……把我們藏起來,自己……駕車走了!”

    ·

    文玹沿著山坡向上爬了一段,回頭迅速掃了一眼,方才那名漢子被她刺中之后,其余人便散開了,呈半圓包抄追趕。他們追得不緊不慢,但卻將她下山的路全都封住了。她只能繼續(xù)往上爬。

    新雪松軟,她一步一滑,氣喘吁吁,身上的衣衫被雪水與汗水浸透了,寒風(fēng)一吹便粘在身上,又冷又濕,就像冰塊貼在身上一般。

    這附近的地形她還算熟悉,若是翻過這個山頭,離拂云莊就不遠了。但這些人定然不會讓她走得那么遠。

    風(fēng)雪越發(fā)的大,天色愈顯陰沉,穿皮甲的領(lǐng)頭漢子緊緊盯著前方數(shù)十丈外那一道雪青色的纖細身影,即使大雪漫天飛舞,遮天蔽日,在鉛灰色的飛雪中,這一抹嬌柔紫色仍顯得極為鮮艷醒目,根本無所遁形。

    但領(lǐng)頭漢子的臉色幾乎與這天色一樣陰沉,誰能想到為捉個小娘子竟會讓他連續(xù)折損三名好手——兩人受傷,一人死亡。他的飛鏢都扔完了,她卻沒受什么傷,還能跑得飛快!

    這實在是讓人惱火!文成周不是一介文官么?他女兒怎么會這么難弄?

    他正恨恨地想著,視線中那道雪青色身影卻忽然消失了。

    她消失之處正好是道坡頂,領(lǐng)頭漢子急忙加快腳步,追上十?dāng)?shù)丈之后,卻仍是看不見人影,竟像是她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心知有異,一個大活人,絕不可能就這么不見了!

    領(lǐng)頭漢子向周圍手下打著手勢,示意他們朝此處圍攏,他則放輕腳步,慢慢逼近她消失之處,一雙狼一般的利眸緊緊盯著她留在地上的足跡,并仔細觀察著附近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