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張玄亦笑了笑,向他告別后去找崔六叔,誰知崔六亦是一臉莫名地?fù)u頭。張玄這會兒回屋也沒什么事做,便又去問了其他幾個她覺得可能之人,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她不由懷疑起自己昨夜聽到的對話聲真的只是一個夢罷了。 索性不問了,等爹回來了問他不就知道了么。 她朝自己小院方向走,迎面見小酒正下坡,小酒一見她便不滿地問道:“我好不容易問到古二叔他說你回屋了,回來一找你還是不在。這種時候你不呆在屋里等著,到處亂跑什么?” 張玄道:“爹出去了,大伙暫時待命,我便四處看看,你這么急著找我,有事?” 小酒支支吾吾道:“也沒什么事。六叔一早來和我說,讓我們倆跟著二叔和他下山,假裝去談?wù)邪?,趁機(jī)逃走,我就問問你,你帶點(diǎn)什么東西走?!?/br> 張玄知道他是心中緊張才來找她,也不點(diǎn)破,其時她此時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有他陪著說說話更好。 兩人在屋里等了兩個多時辰,眼看著日頭上了中天,還沒見張大風(fēng)回來,便出了屋子。一方面是肚子餓了,一方面也是等不下去,在屋里越呆越焦慮。 九月的天氣,到了中午日頭直曬還有些熱,大概是因?yàn)榇年P(guān)系,寨子里眾人大多都回到屋里養(yǎng)精蓄銳。張玄與小酒一路上問了幾個人都說沒瞧見大當(dāng)家,便與小酒先去廚房拿幾個胡餅,邊吃邊找到前院。 她視線往四處掃著,忽而余光瞥見一抹黃色,定睛一瞧,見箭塔上已經(jīng)掛起了黃巾,只因是朝著山門外掛的,他們過來時瞧不見,方才起了陣風(fēng)卷起黃巾末端她才瞧見。她一愣,快步走到箭塔前,仰頭望去,只見箭塔擋板上清清楚楚地掛著三條黃巾。 她覺著不對:“小酒,你看,怎么是三條?”爹昨晚不是說讓二叔六叔帶著她和小酒下山么,如今少了一條,那是少了誰?何況這個時候就掛起黃巾,豈不是馬上就要出發(fā)?她還沒見過爹一面呢! 今日正是趙七正在箭塔上警戒,她瞧見了便揚(yáng)聲問道:“七叔,這黃巾什么時候掛上去的?” 趙七低頭朝下瞧見是她,便道:“一早就掛上了。二哥他們已經(jīng)下山去了?!?/br> 張玄與小酒面面相覷,兩人的眼神中都充滿迷惑疑慮之色。 小酒驚訝:“二叔已經(jīng)下山了?!去商議招安么?” 趙七見他們倆如此驚訝,略感意外地道:“是啊,都走了半天了?!?/br> 張玄神情凝重起來,皺眉思忖。 趙七抬眼往遠(yuǎn)處張望,忽而道:“二哥他們回來了?!?/br> 不過一會兒,守門的收到趙七吩咐,寨子的大門嘎嘎響著打開了,古二與陳五、王九叔走了進(jìn)來。 張玄迎上去,納悶地問:“二叔,這是怎么回事兒?”為何他帶著五叔九叔下山商議…… 古二訝異地看著張玄,“大哥沒對你們說嗎?早上他帶人親自出去,看到包圍寨子官兵的數(shù)量架勢,考慮再三,還是決定接受招安了?!?/br> 他微笑道:“因?yàn)榕乱归L夢多官府反悔,大哥就讓我們先下山去商定細(xì)節(jié)?!?/br> 張玄緊緊盯著古二:“我爹呢?”若真是如他所說爹改了主意,這么大的事怎么會不來和她說呢?至少也會找個人來知會她一聲啊。更何況一早上了都沒見爹的影子,她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加強(qiáng)烈起來。 古二揚(yáng)眉反問:“我才從山下上來,怎么會知道大哥在哪兒,他不在寨子里嗎?應(yīng)該不會啊……” 小酒還想問,張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酒,我們走了。” 古二卻道:“非常時期,阿玄,你和小酒還是別到處亂跑了,讓五叔九叔送你們倆回屋去。” 張玄沖古二笑了一下:“二叔你們辦正事,怎么好耽誤,我們自己回去,不用五叔九叔送了?!边呎f邊往后面退。 小酒也看出不對來了,跟著她往后退了兩步。 張玄轉(zhuǎn)身欲走,陳五王九分一左一右,將她與小酒夾在兩人中間。張玄眼看此時形勢,不能硬來,只能默不作聲地往回走。王九緊緊跟在她身側(cè)。 “二叔……”小酒看看古二再看看張玄,稍微遲疑了一下,陳五便伸手抓住了他胳膊,帶著他往前走。 小酒惱怒地掙了掙,陳五的手便如鐵鉗般強(qiáng)硬,雖然捏得不算疼,卻將他的胳膊牢牢地抓緊了,小酒掙脫不掉,只能跟著他們走。 一路上張玄的腦子都在急速思考著,她從昨天夜里起就沒見著爹爹了,而古二叔與陳五叔都是極力贊成招安的…… 她想起昨夜隱約聽到爹爹與不知何人說話的聲音,莫非二叔他們?yōu)榱顺晒φ邪?,把爹關(guān)起來了? 路上不管遇到什么人,她只要大聲指責(zé)陳五叔與王九叔害了大當(dāng)家,趁亂便可逃開,再去找到柳四叔或崔六叔…… 想到這里她忽然心中一凜,今早上崔六叔去對小酒說過假意招安實(shí)則逃下山去的安排之后,她也再沒見過他,至于柳四叔,她也是一早都沒見,難不成都被古二叔關(guān)起來了? 古二叔向來做事嚴(yán)謹(jǐn),他一定會控制住最為反對招安的爹爹與四叔六叔,再假借爹爹的名義說服山寨里其他人招安,他平日是爹爹左膀右臂,他說的話眾人不會懷疑,一旦招安事成,爹爹與四叔六叔即使再反對,大局已定人心改變,也對此無可奈何了。 他方才下山去,自然是和官府談好了條件,若是此時她將事情鬧大,山寨里人心惶惶,很可能分成兩派對立,甚至發(fā)生武力沖突,一旦演變成如此局面,非但招安會失敗,下山突圍更是希望渺茫。 她想到這樣做引發(fā)的后果極為嚴(yán)重,便不再試圖呼救,只輕聲問王九:“九叔,我爹此刻如何了?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br> 王九沉默著,陳五接口道:“少當(dāng)家放心,大當(dāng)家好得很?!?/br> 張玄見他答得敷衍,便繼續(xù)道:“五叔九叔,你們都是當(dāng)初和我爹一同上山拜把子的兄弟,這寨子就是你們幾兄弟一起建起來的。我爹平日待你們都像親兄弟一般,在如今這關(guān)頭,雖然對于招安的想法不同,但二叔都已經(jīng)掌控了局勢,眼看招安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耍銈兛刹荒茉賹ξ业?/br> 聽她提起以往的情誼,王九已經(jīng)臉露愧色,將頭轉(zhuǎn)了過去不敢看她,陳五卻皺了皺眉,打斷她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能害了大哥么?好歹你叫我一聲叔,我會騙你么?” 張玄心中對他后半句話很是不以為然,但聽他說張大風(fēng)沒事,到底是安心了一些。王九要比陳五心軟,她叫了聲“九叔,”又問,“你也不會騙我吧?” “嗯。”王九點(diǎn)了點(diǎn)頭,含糊地應(yīng)了聲,仍是不看她。 這會兒已經(jīng)走到張大風(fēng)與張玄平日所住的小院。阿關(guān)不安地迎出來,雖然覺得氣氛不對,被陳五兇巴巴地瞪了一眼,便畏縮地佝僂起身子,既不敢瞧他,亦不敢說話。 陳五拖著小酒往里走,阿關(guān)慌忙朝后讓開路。陳五把小酒用力推進(jìn)屋里,又朝張玄看過來。 張玄自己邁步進(jìn)屋,陳五“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回頭對上站在院子中央阿關(guān)的眼神,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滾開!” 阿關(guān)慌不迭地疾步回自己住的那屋去了。 房門一關(guān),就聽見外面陳五叫王九去找鎖,小酒揉著被陳五拽拉的那條胳膊,急切地問道:“怎么辦?” 阿玄雖然比他年紀(jì)小上兩歲,卻鬼靈精怪的,尤其是這半年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遇事讓阿玄拿主意,即使闖了禍,只要推到阿玄身上,大當(dāng)家的火氣就會小許多,總是瞧著阿玄一臉無奈的樣子。 第13章 張玄一時也沒什么主意,在屋里環(huán)視一圈,瞧見窗戶便眼睛一亮,朝小酒使了個眼色,故意大聲抱怨道:“有什么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你方才若是機(jī)靈點(diǎn)兒,別叫五叔抓住,早點(diǎn)跑去叫人就好了。這會兒又叫我想什么法子?”一面大聲說著話,一面去輕輕推窗。 小酒亦配合他大聲嘆氣:“哎,我怎么知道會這樣,五叔把我胳膊都扭青了……你看!” 張玄把窗支起來,斥道:“有什么好看的,你這是活該!”說完便朝小酒示意他先出去。 小酒怒道:“你怎么這么說話?”一矮身子,從窗口鉆出去,探頭進(jìn)來做了個鬼臉,“我都不想理你!” 張玄哼了一聲:“像是我愿意理你似的!”說著也從窗口鉆出去。 陳五在門外聽見兩人進(jìn)屋就吵起來,心說到底是小鬼沉不住氣,之后再沒聽到他們有什么動靜,知道他們在慪氣,也沒覺出異常,等王九拿來了鎖具,將門鎖好,便道:“你在這兒看著兩個小鬼,我去前面找二哥?!?/br> 王九應(yīng)了,陳五便快步離開。 這小院后面背靠山寨高墻,那是由許多兩丈多高的原木削尖了頭,深深釘入地下而建成的高墻,寨墻內(nèi)側(cè)為了加固防止倒塌,每隔十幾米都有斜柱支撐,雖可踏著斜柱攀援翻墻出去,外墻卻是筆直削光的,沒有任何可以攀爬踏腳之處。 翻出山寨容易,再要進(jìn)來可就難了,早前那棵女貞樹又被張大風(fēng)砍了,張玄心念張大風(fēng)的安危,哪里肯走這條出去了就回不來的路。 至于小院其余方向的圍墻就要矮得多,輕松就能攀越。她與小酒從屋后繞出,小心翼翼地走在王九的視線死角,但再往前走幾步就會離開死角,若是王九往兩邊瞧,又或是他向這邊走過來,就會看見他們。 她正想著怎么引開王九注意,讓他往另一個方向去看,阿關(guān)那屋推開條縫,阿關(guān)從門后探出頭來,一眼瞧見她與小酒便呆愣住了。 張玄急忙朝她打手勢,要她別往自己這兒看。 王九亦留意到阿關(guān),朝她那兒看去,總算阿關(guān)明白過來張玄的意思,便如張開殼的蛤蜊受到驚嚇一般往后一縮,把門關(guān)上了。 阿關(guān)上山?jīng)]幾天,一直是畏畏縮縮的,平時他們說話大聲些她都要發(fā)抖,王九倒也見怪不怪了。 誰知道又隔了一小會兒,阿關(guān)竟推門出來了,手里端了一只粗瓷碗,朝著王九走過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又極力想擠出一絲笑容來。 王九納悶地瞧著她。阿關(guān)走到他面前,心慌之下還把碗里的水灑出來一些,臉上頓時浮起羞窘之色,亦不敢看王九,只小聲道:“九叔,太陽大,喝口水吧?!?/br> 王九卻把她這幅神情做了另一番解讀,看成了含羞帶澀,山上全是糙漢子,阿關(guān)雖然相貌平庸,畢竟是個女子,這下主動示好,王九雖不至于對她產(chǎn)生什么情意,心中還是頗為受用的。他一路上山?jīng)]喝過水,正渴著呢,便接過粗瓷碗,仰頭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來。 張玄心中大贊阿關(guān)配合,趁著他們倆說話喝水時,與小酒一同輕手輕腳地跑到院墻邊,手往墻沿上一搭,縱身翻上墻頭,順著另一邊輕輕溜下去,悄無聲息地落地。 那邊廂王九仰頭喝水,阿關(guān)心一直怦怦直跳,偷眼瞧著張玄與小酒翻墻而出,才長出了口氣。 王九喝完水,將碗還給阿關(guān),本以為她會借機(jī)與自己說幾句話,卻沒想到她將碗接過去后,一句沒說轉(zhuǎn)身就走。 留下王九愣在原地。 她還真的只是送碗水來?。?/br> · 大風(fēng)寨西北側(cè)有兩間泥磚砌起來的牢房,用來關(guān)押rou票,或是寨子里犯了規(guī)矩要關(guān)禁閉之人。這幾天牢房都是空的,想來爹爹多半被古二關(guān)在那里了。 將她與小酒關(guān)起來只是古二私下的決定,她倒是不怕路上遇到別人,只要別碰到古二陳五就行,因此走得極快,可沒走出多遠(yuǎn)便聽見寨子前面?zhèn)鱽泶蚬穆?,三長三短,那是每逢有重要之事才會敲響,召集眾人的信號。 張玄腳下微微一滯,但只是一瞬猶豫,還是加快腳步繼續(xù)往西北側(cè)而行,古二召集眾人,多半是宣布招安事宜,她倒是很想聽聽他會怎么說,可如今也是找到爹與四叔六叔最好的時機(jī)。 牢房建在西側(cè)大院北部,從大院出來要經(jīng)過牲畜欄圈,與幾間放置雜物的屋子,盡頭才是牢房所在。他們從雜物間后部繞過去,遠(yuǎn)遠(yuǎn)瞧見牢房門口外赫然守著的就是陳五。 前院正在召集眾人,陳五卻守在牢房外不走,幾乎可以確定爹爹就被關(guān)在在里面。 張玄在雜物間附近看了看,略作思忖,在小酒耳邊低語幾句,小酒便離開了,隔一小會兒他回來,朝張玄點(diǎn)點(diǎn)頭。 張玄盯著陳五替小酒把風(fēng),待他將一切布置好并藏好之后,便朝陳五走近數(shù)步,大喊道:“好啊五叔,你和二叔害我爹爹,騙大伙兒招安,我要去大伙兒面前揭露這件事!”喊完這句,轉(zhuǎn)身便跑。 陳五盤腿坐在門口,正無聊地拋接著一顆小石子,忽聽張玄的聲音,大吃一驚,噌的站了起來,見她不過離自己十?dāng)?shù)步遠(yuǎn),丟下手中石子,便朝她追過來。 張玄不住回頭,滿臉倉皇的樣子。 沒跑出多遠(yuǎn),兩人之間距離就越來越近,眼看就能抓住她,陳五的臉上露出獵物即將擒住的得意笑容,疾探手臂來抓她肩頭。 張玄矮身躲過他這一抓,向前急躍。她剛邁步過去的地面上,突然彈起一條長索,瞬間繃得筆直,陳五眼睛盯著張玄后背,跑得又快又急,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當(dāng)下狠狠地摔了個狗啃泥。 張玄回頭一瞧,咧嘴一笑,反身一躍,雙膝重重磕在陳五背上,陳五趴在地上,剛把臉抬起,又被她整個身體的重量砸中,雖是十二歲的少年人,從半空落下的重量還是不小,陳五發(fā)出一聲悶哼,只覺后背胸口傳來劇痛,心知只怕是肋骨折斷了。 山中捕獵常用堅(jiān)韌的長索下套,將長索橫在狹窄通道中央,一頭固定在畜欄底部,一頭由躲在雜物間墻后的小酒纏在手上。 這一段都是泥路,有少量碎石,長索上覆蓋塵土,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是隨意丟在地上的一根舊繩子,陳五一心要抓住張玄,匆匆間哪里會留意地上舊物。 小酒一等張玄跑過去,便立即用盡全力拽緊長索,用腳死死抵住地面,成功將陳五絆倒。 張玄壓住陳五,小酒亦放開手中的長索,幫著她一起將陳五的雙手反扭身后,他雙手上都纏著布帶防止被驟然扯緊的長索勒傷,一方面也是防止長索從手中滑脫,絆不住陳五,此時便將布帶解下,將陳五雙腕與雙腳都綁緊。 綁好之后,兩名少年一起用力,將陳五翻過身來。陳五骨折處一陣劇痛,疼得他大吼出聲。但寨子里眾人都聚到前面去了,沒人能聽見他的叫聲。 小酒找著了鑰匙,兩人丟下陳五直奔牢房門口,小酒急切地開鎖,張玄拍門叫道:“爹!爹!是不是你在里面?” 她沒聽見張大風(fēng)的回答,卻聽見了崔六叔的聲音:“是,大哥四哥都在,阿玄,外面只有你一個嗎?” 聽見崔六的語氣里充滿焦慮,張玄心里突然就別別一跳,為何不是爹回應(yīng)她?難道……她急得聲音都顫了:“還有小酒,就我們兩個,我爹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章由有愛地小伙伴——雙處控提供的萌萌噠小劇場: 張大風(fēng)一把拽起小酒使勁搖晃,兇神惡煞的問:你怎么在玄兒房里睡覺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你這頭豬想拱我家的白菜? 小酒一臉蒙逼:啊男女授受不親他不是男的嗎? 張大風(fēng)頓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咳咳那個,你剛睡醒聽錯了,我說的是男男授受不親。 張玄: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