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春杏再也沒有心思用飯,起身進(jìn)了內(nèi)室,見徐幼珈抱著大迎枕軟軟地靠在羅漢床上,春葉紅著臉站在她前面,她的眼睛在春葉身上打了幾個轉(zhuǎn),笑道:“姑娘,該去壽安堂了?!?/br> 徐幼珈坐了起來,“春葉,你去用飯吧,春杏跟我過去?!?/br> 徐幼珈帶著春杏穿過小花園,她邊走邊凝神細(xì)聽,除了春杏,似乎還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她猛地回身,看見一個半大的身影迅速地躲在了樹后面。 “是誰在那,鬼鬼祟祟地做什么,給我出來!” 春杏被徐幼珈嚇了一跳,忙回身去看,果然見樹后面一個身影慢慢地探出頭來,她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二少爺啊,二少爺怎么一個人,也沒個人跟著?和我們一起走吧?!?/br> 徐璋磨磨蹭蹭地從樹后走出來,“你,你不是掉到湖里淹死了嗎?”他昨天早上在老太太那里遇到徐幼珈嚇了一跳,連著兩次都沒敢來壽安堂了。 徐幼珈面無表情,嘴角輕輕一扯,“對啊,我死了,現(xiàn)在我是個鬼呢?!?/br> 此時暮色四合,樹木影影綽綽,徐幼珈的臉色又極白,春杏都覺得自家姑娘有些鬼氣森森的,徐璋更是嚇得不輕,他的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大張,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音,終于尖叫一聲,喊道:“我不怕你,我不怕!我是大房的兒子,你和二嬸休想把我搶走!”他嚇得眼淚都流了下來,發(fā)足狂奔,一溜煙地不見了。 徐璋喊完話跑了,徐幼珈卻怔愣在當(dāng)場,什么叫“你和二嬸休想把我搶走”? 第008章 徐幼珈一字一字地回想了一遍徐璋的話,“我是大房的兒子,你和二嬸休想把我搶走!”按照他話里的意思,一定是聽到有人說二房想把他搶來做兒子??墒牵瑹o論自己還是母親,從來都沒有想要過繼徐璋的念頭。這話肯定不是從二房傳出去的,那就是老太太或者大房有這個想法? 老太太向來寵愛徐璋,不喜歡自己和母親,怎么會主動把徐璋過繼給二房?大伯母又怎么會想著把自己親生的兒子送給二房?按理說,就算母親有過繼的念頭,她們也要千方百計地阻撓才對,怎么會上趕著要過繼?她們一定是有什么企圖的。 徐幼珈突然想起前世她成親時,母親本來想把手里的大部分嫁妝都給她的,但是,老太太極力反對,各種威脅阻攔,只讓母親把極一小部分嫁妝給她。不過,母親雖然與人為善,卻并沒有把家底都暴露出來,明面上的嫁妝只是所有財產(chǎn)的一小半,所以,私底下,還是偷偷補貼了她很多。按照律法,出嫁女子的嫁妝是要子女繼承的,若無子女,女子死后應(yīng)該還給娘家,夫家是得不到的,也不知道前世自己死后,徐府有沒有把嫁妝要回來…… 她們不會是為了母親手里的嫁妝吧? 大伯父雖然最近升任了禮部侍郎,家底卻很薄,聽說當(dāng)年買這個宅子就已經(jīng)花光了所有積蓄,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略有盈余罷了,而大伯母的娘家也不過是小富,哥哥還好賭成性,鋪子里的錢大都揮霍在賭場上了。 外祖家在蘇州可以說是富甲一方,當(dāng)年母親成親時,外祖父還派了舅舅親自來京都,置辦了店鋪和莊子,留下了信靠的掌柜和莊頭,這么多年過去了,母親手里的財產(chǎn)越積累越豐厚,等自己出嫁了,讓徐璋過繼在二房名下,那徐璋就可以繼承母親的所有財產(chǎn)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春杏看著徐幼珈一動不動地站在樹影下,面色雪白,神情變幻莫測,想到她剛才嚇走徐璋說自己是個鬼,不由得脊背發(fā)涼,寒毛直豎,不安地喚了幾聲。 徐幼珈這才回神,“沒什么,走吧?!彼~開站得酸澀僵硬的兩條腿,朝著壽安堂走去。 因她在小花園耽誤了好久,此時壽安堂的人都到了。徐璋見到徐幼珈進(jìn)來,一頭扎進(jìn)了老太太懷中,老太太慈愛地攬著徐璋,大太太和徐瑛徐琇坐在左側(cè),正和老太太說著什么,顧氏一個人坐在右側(cè)。徐幼珈行過禮,就坐到了顧氏的身邊。 顧氏心疼地拉著徐幼珈的手,低聲道:“嬌嬌的臉色還是這么差,明日,娘請大夫來,給嬌嬌再看看吧?” 徐幼珈最怕吃藥,連忙搖頭:“娘,不要請大夫啦,我今晚好好睡覺,明天就好了?!?/br> 顧氏嘆了口氣,揉了揉她的手,“嬌嬌自從落水醒來,心事就變重了,有什么事別悶在心里,跟娘說說。無論嬌嬌想要什么,娘都會盡量讓嬌嬌滿足的。” 看著溫柔美麗的母親,徐幼珈想著前世自己突然暴斃,母親不知道如何傷心,在這徐府中的處境不知道如何艱難,她眼睛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忙將臉埋在顧氏的胳膊上蹭了兩下,嬌聲道:“我只想要娘永遠(yuǎn)都開開心心的?!?/br> 寶貝女兒撒嬌,顧氏的心都化了,上首的老太太突然道:“你們娘倆兒在說什么悄悄話?” 顧氏剛要開口,老太太擺擺手,“我們在商量過幾天團圓節(jié)的事,你也聽聽?!?/br> 大太太王氏接口道:“走親訪友的月餅已經(jīng)定好了,母親,咱們府里的團圓飯也該好好籌備才是,奈何今年鋪子的收益都不景氣,前陣子老爺他為了升任禮部侍郎,上下打點也花費了不少,唉,公中的銀子真是捉襟見肘,要不,兒媳從自己的嫁妝里拿出二百兩銀子來籌備團圓節(jié)吧?”她說完,眼睛卻看向二太太顧氏。 顧氏連忙表態(tài),“既然大嫂這么說,那我也拿出二百兩來好了?!?/br>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這樣很好。老二家的,聽說你娘家的外甥也來了京都,既然借住在咱們府上,那團圓節(jié)那天,也叫他一起來吧?!?/br> 顧氏起身謝過。徐幼珈暗道,一頓飯哪里用得了四百兩銀子,連一百兩都用不了,大伯母說是拿出二百兩私房錢,其實她有沒有真的拿出來誰知道呢,反正中饋是她掌著的,不過是借個名頭讓母親出錢罷了。 逢年過節(jié),這樣的戲碼時常上演,徐幼珈粗略一估算,母親每年拿出去的私房錢得要二三千兩銀子。先前還沒覺得怎樣,可是剛才她聽了徐璋的話,懷疑老太太或者大房在謀算母親的嫁妝,心中不由得警惕起來。 徐府的女主子們的花費并不多,支出的大頭在大老爺和大少爺那里。大少爺徐璟在書院進(jìn)學(xué),束脩就不說了,老師那里逢年過節(jié)都要打點,同窗之間經(jīng)常要請客吃飯,加上筆墨紙硯書籍的花費,一年下來雜七雜八的也不少。不過最大的支出是大老爺,他升任禮部侍郎就上下打點花了不少,平日里同僚之間也有人情往來,再加上他平時好收集古玩字畫什么的,以便巴結(jié)上峰的時候投其所好,所有這些花費,這些都是從公中出的。 老太太健在,大房二房并沒有分家,二房只有徐幼珈母女,和大房龐大的支出比起來,可以說是基本不花錢。這么說起來,公中的銀子全花在大房那里,老太太每年還要從顧氏身上盤剝二三千兩銀子。 一直到離開壽安堂,徐幼珈心中都在計算這些年母親到底被明著暗著要走了多少銀子。顧氏牽著她的手,坐到羅漢床上,見她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嬌嬌,在想什么?跟娘說說。” “娘?!毙煊诅煲娢堇锒际悄赣H的親信大丫鬟,嘟起嘴不滿地說道:“這些年,祖母從母親身上盤剝了不少銀子了吧?” “嬌嬌就是為這不高興了?娘也不在乎這點錢,再說,咱們孤兒寡母,也算是靠著大房庇護著,就當(dāng)作是保護費吧。你想想,要只有咱們兩個,鋪子能不能開得下去且兩說呢?!痹偌由蠈氊惻畠荷煤每?,真要是孤兒寡母地過日子,人身安全都不一定能保證。 徐幼珈展顏一笑,“娘,我知道了,我不計較了?!贝蠓恳窍胫\算母親的嫁妝,每年二三千兩肯定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這個靠山委實太過危險,無論如何,一定要保護好母親和自己。 第009章 徐幼珈懷疑大房想謀算母親的嫁妝,晚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自己和母親的處境,難免又睡得晚了,等她睜開眼睛,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 她連忙爬起來,輕叱進(jìn)來服侍的春葉春杏,“現(xiàn)在都什么時辰了,怎么不叫我?” 春杏道:“太太專門交代了,姑娘這兩天臉色不好,讓奴婢們不要叫您起床,老太太那里她會替姑娘說一聲的?!?/br> 春葉整理床鋪,春杏取來一套櫻桃紅衣裙,徐幼珈搖搖頭,讓她換了一件櫻粉色褙子,白色百褶裙,穿戴好,插了支粉色碧璽的杏花簪,春杏看著梳妝整齊的徐幼珈,不由得心中暗暗嫉妒,要是自己有這樣好的容貌,豈不是也能飛上枝頭?上天可真是不公平,自己是個丫鬟,姑娘生來就是主子,還生得如此好看,太太手里又有銀子,自幼便嬌生慣養(yǎng)…… 春葉把早膳擺在桌上,徐幼珈只簡單地用了兩口粥,就帶著她直奔青竹院。 周肅之向來是卯時起身,此時正拿來一卷書在西稍間的書案后翻閱,透過開著的窗子看見徐幼珈來了,起身迎了出去。 “肅表哥,我起得晚了,讓你久等了?!?/br> 周肅之微微一笑,清雋的眉眼很是溫和,“無妨,我也剛收拾好沒多會兒。”小姑娘可能一路走得有些急,面頰微紅,皮膚瑩瑩如玉,雙目盈盈若水,像是枝頭沾了微雨的杏花,嬌嫩又清新。 徐幼珈坐著馬車,周肅之騎馬,去了城西繁華的街道西華街,徑直停在了瑞記成衣鋪的前面。 徐幼珈踩著車凳下來,“肅表哥,這瑞記是我母親的鋪子,里面的東西雖不說是頂好,卻也過得去,你要是有看中的,直接取就是,我跟掌柜說一聲,以后表哥來了,不用銀子的,表哥,你——”她突然停住了,面紅耳赤地呆立當(dāng)場,不光是她,連她身邊的周肅之也聽到了她肚子發(fā)出的“咕~”的一聲。 周肅之的眉頭輕輕擰了起來。 徐幼珈又羞又窘,滿臉漲紅,低著頭不敢看周肅之。 “表妹,你就算低著頭再看上一個時辰,地上也不會出現(xiàn)一道縫讓你鉆進(jìn)去的。” ……這人!要不是怕他等得不耐煩,自己怎么會連早膳都沒用就急匆匆地去找他?!結(jié)果,他還冷嘲熱諷起來了,徐幼珈氣急,完全忘了周肅之將來的閣老身份,忍不住抬頭,瞪了他一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似嬌嗔、似羞惱,眼波流轉(zhuǎn),分外動人。 活生生的表妹,如此鮮活地站在自己面前,周肅之心中滿意地喟嘆,輕聲責(zé)備道:“辰時乃是胃經(jīng)當(dāng)令,五臟六腑皆稟氣于胃,怎么能不用早膳餓著肚子出門呢?”他抬頭四顧,指著不遠(yuǎn)處的茶樓,“去那里吧,至少用些點心。”她自幼就被精心照看,姨母從不許她吃街上的小吃,茶樓的點心雖然單調(diào),起碼干凈。 徐幼珈卻不肯邁步,低聲道:“我好像聞到有油炸鬼的味道?!彼齽偛啪褪锹劦搅讼阄叮亲硬艜y叫的。 街上的小吃攤桌凳都不太干凈,周肅之朝著長平使了個眼色,長平心領(lǐng)神會,一溜煙地去了。 周肅之邁步進(jìn)了瑞記成衣鋪,徐幼珈沒看見長平離開,還以為他見自己不肯去茶樓,就懶得再理會,抿著嘴,滿心不高興地跟在他身后進(jìn)了店鋪。 掌柜的看見東家的姑娘來了,忙從柜臺后迎出來,徐幼珈道:“陸叔,這位是我周家表哥,從蘇州來的,以后,他要是來咱們鋪子,有好的你盡管拿出來,銀子就記我的名頭就行?!?/br> 陸掌柜當(dāng)年從蘇州來的,一聽就知道,這位表哥是姑娘姨母家的公子,忙上前熱情地招呼。周肅之卻沒有看他指的那些衣服,問道:“可有雅間?” “有,有的,姑娘,周公子請樓上來?!边@里是成衣鋪,有專供客人試衣的房間,稍小一些,也有布置得更寬敞豪華的雅間,專門招待尊貴的客人。陸掌柜領(lǐng)著人到了二樓雅間,“姑娘,周公子,請稍坐,我去取衣服的圖冊來?!?/br> 雅間里擺著一張圓桌,配四把椅子,一道山水大屏風(fēng)后面是軟榻,供客人試衣。 徐幼珈坐在桌邊,給周肅之倒了杯茶,“肅表哥,這是明前,你嘗嘗。” 周肅之坐在她身邊,見她倒了茶就要喝,一伸手,修長的手指蓋住了她的茶杯,“早膳就沒用,空腹飲茶更不好了,你雖然還小,也要注意養(yǎng)生之道才是?!?/br> 徐幼珈有些氣悶,默默地放下茶杯,卻忽然聞到更濃的香味,雅間的門輕輕敲了兩下,長平推門進(jìn)來,手里端著個大托盤,上面放著油紙包著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燒餅,還有兩碗白玉一般的豆腐腦,上面澆著橙紅透亮的鹵汁。 長平將大托盤放到圓桌上,徐幼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這都是她愛吃的,可惜母親管得嚴(yán),輕易不許她吃這些街頭小吃,今日她沒用早膳,本來就餓著,看見這些立刻就忍不住了,抬眼看了看周肅之,黑白分明的眸子寫滿了驚喜,討好地一笑,“肅表哥,這些……” 周肅之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有些好笑,柔聲道:“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br> 徐幼珈聞言,立刻捧了一碗豆腐腦放到自己面前,剛要開動,想了想,把另一碗捧到周肅之手邊,“肅表哥,這個給你?!?/br> 周肅之是用過早膳的,他也不習(xí)慣加餐,不過是陪著小姑娘用,看著她白嫩的手捏著勺子,翹起小小的蘭花指,舀了一勺豆腐腦帶著鹵汁,撅起紅紅的菱唇,輕輕吹了吹,試探著吸了一點湯汁,才把豆腐腦都放到嘴里,心滿意足地瞇起了眼睛。 周肅之不過用了一碗豆腐腦,徐幼珈卻把托盤里的油炸鬼和油酥小燒餅都吃掉了。實在是她這兩日心事重重,胃口一直都不好,吃得太少,餓得狠了,又遇到自己最饞的,又沒有母親管束著,難免吃得多了。她悄悄摸了摸自己圓圓的小肚皮,“肅表哥,我吃飽了。” 她吃了兩人份的早膳,不飽才怪。周肅之叮囑道:“嬌嬌,以后可不能再不用早膳了,長久下去,對身體不好?!?/br> 徐幼珈十分滿足,胡亂點點頭,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喚的是自己的小名。 第010章 長平將大托盤收走,給小吃攤送回去,陸掌柜取了衣服的圖冊親自送上來。 周肅之隨意地翻了翻,徐幼珈的小腦袋湊了過來,指著件月白色錦袍道:“肅表哥生得英俊清雅,穿這件肯定好看?!?/br> 她的身上還帶著食物的香氣,隱約又有一絲少女的幽香,又聽到她夸贊自己“英俊清雅”,周肅之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兩下,垂眸看著她頭上微微顫動的粉色碧璽杏花簪,柔聲道:“表妹說好,自然就是好的。” 陸掌柜很有眼色地將徐幼珈指的那件錦袍取來,周肅之接到手里,抬眸看了他一眼,明明是極平靜的一眼,陸掌柜卻覺得有種巨大的壓力,幾乎不敢和他對視,腳不由自主地就出了雅間,把房門掩上,抹了把頭上的汗,暗道:“真是邪門,自己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怎么讓個毛頭小子看了一眼就給嚇出來了?” 周肅之繞到屏風(fēng)后面換衣,雅間里極安靜,徐幼珈聽著悉悉索索的聲音,莫名覺得八月的天氣竟然還有些悶熱,她用手扇了兩下風(fēng),又覺得這雅間內(nèi)太安靜了些,開口道:“肅表哥,團圓節(jié)的時候,府里要辦家宴,祖母說了請你一起來呢。” 周肅之“嗯”了一聲,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身姿清逸,如玉樹臨風(fēng),天質(zhì)自然。徐幼珈眼睛一亮,用力點點頭,“表哥穿這件果然好看!就是……你的領(lǐng)扣沒有系好?!?/br> 周肅之抬手重新系了一下,結(jié)果更歪扭了。 徐幼珈皺著眉頭,終于忍不住,起身站到他面前,伸手去幫他。她才十三歲,身量尚未長成,站在挺拔高大的周肅之面前更顯嬌小,要微微踮起腳尖才夠得著。她將周肅之的領(lǐng)扣解開,重新系好,纖柔細(xì)白的尾指不經(jīng)意摩擦到他的喉結(jié),周肅之全身緊繃,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喉結(jié)不要上下滾動,免得嚇壞了好不容易靠得如此近的小姑娘。 系好領(lǐng)扣,徐幼珈退后兩步,“肅表哥,你看,這件怎么樣?” 周肅之站到大鏡子前,眼睛看得卻是鏡中的小姑娘,“就要這件好了?!彼氐狡溜L(fēng)后,將衣服換下來,這件錦袍雖然好看,現(xiàn)在穿卻厚了,他身體熱,向來穿的單薄,在京都最冷的時候,也不過穿這么厚,最多再加一件披風(fēng)。 徐幼珈坐在圓桌邊等他,想到前世時,有些時新好看的衣服樣式,過兩年就會出現(xiàn),要是她現(xiàn)在給陸掌柜畫出來,必然能大賣,到年底收益定然不菲。繼而又想到,母親的嫁妝豐厚,徐府卻沒什么積蓄,過兩年徐璟要娶妻,徐瑛徐琇要出嫁,到處都是花錢的窟窿,難怪他們會盯上母親的嫁妝。 大房是靠不住的,一定要另尋靠山才是。 徐幼珈的目光慢慢移向屏風(fēng)。姨母的嫁妝和母親的一樣豐厚,姨父又善于經(jīng)營,家中的誡表哥和律表哥子承父業(yè),也是經(jīng)營的好手,姨母家的家底可比母親厚實多了。肅表哥雖說是庶子,但是自從他十三歲回到家中,姨母也從不苛待他,將來他能分到的財產(chǎn)絕對少不了,肯定不會打母親嫁妝的主意。再說,他可是能做到閣老的位置,要是能讓肅表哥做靠山,可是比大房可靠多了…… 周肅之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來,見徐幼珈單手托腮,茫然地盯著屏風(fēng)上的花紋,顯然已經(jīng)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慢悠悠坐到徐幼珈對面,一邊品茶一邊等她回神。周肅之一點都不急,今世他提前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還沒有定親,一切都來得及…… 徐幼珈終于回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周肅之早就換好了衣服,坐在自己對面。“啊,表哥,你,你已經(jīng)換好了?那咱們走吧?”徐幼珈的臉紅了。 周肅之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兩息,點點頭。 兩人從樓上下來,徐幼珈一眼看見一樓的大堂里掛著一件竹青色圓領(lǐng)錦袍,想著剛才應(yīng)該多挑兩件的,她抬手一指,“表哥,那件——” “啊,表妹還記得我?!這么久沒見,表妹都長大了!”一個穿著緋色錦袍的男子竄到徐幼珈面前,他油頭粉面,臉上冒著幾顆紅豆豆,手里一把折扇,興奮地?fù)u了幾下。 “你是——”徐幼珈仔細(xì)想了想,完全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了。 “哎,表妹難道忘了我,我是你王家表哥啊。” 王家表哥?徐幼珈模糊有些印象,似乎是大伯母的哥哥家的。她不喜歡這個王家表哥,每次見了面都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身上的衣飾,那眼神看起來就像是在估量把自己賣了能值多少銀子似的。她也只在他給老太太去請安的時候見過一兩次,前世她離開徐府后更是沒有見過了,這么多年了,難怪自己一時沒想起來。 “原來是王……少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