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良久,吐出兩個字,“本王不是不能,而是不可以。” 他不可以人道,并非不能。她卻聽懂了,他身體的情形分明是沒有問題的,關鍵就是那病,橫在其中,或許才是不能人道的原因所在。 莫名的,她同情他。 “是病嗎?” “是毒?!?/br> “有解藥嗎?” 內(nèi)室的燈已經(jīng)被他熄滅,花窗那邊透過來些許的灰光,光中似有無數(shù)的水氣,忽忽地飄進來。他的頭微側向她,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許是別有深意的一瞥。 答案已經(jīng)不言而喻,要是有解藥,他哪里還會毒發(fā)?哪里還用得著喝她的血抑制毒性? 這就難怪了,她心道。只是不知是什么毒,他一個王爺都尋不到解藥,下毒之人極為陰損。 上一輩子的她,不過是一個深宅婦人,只要王朝依舊,她衣食無憂,那些個皇室的事情與她毫不相干。每回聽到又有皇子死了殘了,她僅是那么一聽,感慨一兩聲,嘆息皇子公主們的命運。 而現(xiàn)在,她是他的王妃,他和她被拴在一起,別想逃開。那些從前與她無關的事情,變得與她切膚相連。 皇子公主們尚且不能自保,何況他一個王爺? 怪不得他前世活到近八十歲還是孑然一生,什么信佛修身的,對前王妃情深義重,守身如玉什么的,全是騙人的。 她的眸光帶著同情,想到自己前世孤獨的一生,竟有些同病相憐之感。 他將她憐憫的眼神看得清楚,冷著聲道:“你記住,你心悅本王,此生不離!” “知道了,王爺?!?/br> 她覺得自己應該表個態(tài),一般男人特別忌諱身子的隱疾,視為畢生的恥辱。以他的性子,既然敢和自己挑明,就不可能放自己離開。 反正,能不能行夫妻之事,她真不是看得太重。前世一輩子沒有過,不也活到了老。 那么,已下定決心不會離開他,是不是給他吃個定心丸,表個忠心什么的,好叫他徹底放心。 “王爺,我覺得既然那毒不會死人,就且這樣過著吧。男女之事什么的,多為污穢,還不如質(zhì)本潔來,還自潔去,我必陪著王爺,此生不棄?!闭f完她大著膽子,把身子挨過去,反正他不能人道,倒是肥了她的膽。 他把人圈在懷中,心里默念著佛經(jīng),大手從褻衣下擺伸進去,探進小衣里。 這人,還摸成癮了。 合著她剛才那番話白說了,她還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不能人道,產(chǎn)生自慚形穢什么的,卻不想他根本就沒那意識。她的同情都是白搭,他哪有半點自卑的樣子。 什么潔來潔去的,就是她的一廂情愿。 她暗自嗔怪著,并未阻止他的動作。他只覺得觸手滑膩,情潮翻動,忙閉目念經(jīng),手不曾拿開。 室內(nèi)的奇楠香燃著,懷中人溫軟如玉。外面細雨朦朧,秋盡冬來,很快就會冬去春臨,萬物復蘇。 等天氣暖和了,他就帶她去谷底,那里有寒潭。 他把頭埋進她的頸子中,她突然覺得前世今生都圓滿了?;蛟S他和她前世的孤苦,就是為了今生結伴相守。 她暗想著,莫不是自己前世太孤凄涼孤苦了,怎么如此饑不擇食,連他這般陰晴不定的男子都覺得尚可? 他大手摸著的那處奇異的舒服,若是換成其他的男人,像硯表哥什么的…甚至是上輩子喜歡的裴林越,她發(fā)現(xiàn),她不愿意。 “你記住,不許紅杏出墻,別的男人,連想都不要想。” 她羞惱著,拍開他的手,把身子側向里面。暗想這男人莫不是有讀心術,怎么連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這下,他整個人都貼上去,手腳箍住她,固得牢牢的。 她低頭,狠狠地咬了他的手一口,他像是半點不覺得痛,連眉都未皺一下。她賭著氣,哼嘰兩聲,閉著眼睛睡覺。 他身形高大,她被圈在懷中,尤顯得嬌小??粗淝宓娜耍瑓s像個火爐,許是這懷抱太過令人心安,她不知不覺中竟睡著了。 半迷半睡間,她聽到一聲極輕的呢喃。 他說,本王亦心悅你。 第57章 出鞘 皇宮里,晟帝的寢殿中燈火通明。 今日是他的大婚,沒有百官恭賀,沒有冊封大典。只有臨時拉起的紅帳,和紫檀燭臺上的兩支龍鳳喜燭。 他坐在龍塌上,看著太監(jiān)引進來的女人,一身鳳袍,鳳冠上鑲著近百顆寶石,在燈光下耀眼生輝,光彩奪目。然而鳳冠下的那張臉,生生敗壞了鳳袍的華貴。 此女是他的新皇后,國師口中的福星。 粗糙黝黑的皮膚,細小的眼睛,厚厚的紫烏色嘴唇,臉上還長著大片的褐色斑點。就算是敷過粉,都遮不全。她不倫不類地行著禮,擠眉弄眼的朝著他笑,露出一口黃牙。 晟帝忍著惡心,讓她平身。 她期期艾艾地坐在他的身邊,口里喚著陛下,他別過頭去。就算是洗了幾遍,他還是能聞到她身上的鄉(xiāng)土氣,還有一絲腥臭味。 一個鄉(xiāng)野屠戶家的女兒,竟成了他的皇后。宮里的女子,便是一個宮女,走出來,都比她像皇后。 國師還說,她不光是福星,且她所出之子將是帝君。 一句話,釘死了宮中所有皇子的命運,也驚得晟帝的心跳了幾跳。他腦殼一直隱隱在疼,這么一個女人,就算是閉著眼,他都下不嘴,怎么和她生皇子? 福星福星,看她貌若夜叉,哪里會是什么福星。既然是天降的福星,自應如那仙人兒一般,貌若仙娥。 他想起那碧衣美人兒,那樣的天仙美人才應該是福星。而國師要娶的人正是她,她將成為國師夫人。 莫非國師是打著自己的幌子尋福女,隨意找個丑女敷衍他? 這天下,到底是誰的?他是天子,天下的美人應該都是他的。 國師多大年紀了,要是他記得不差,自父皇登基時,他就是三十來歲的樣子。而今,他都近四十了,國師怎么著得有七八十歲。一大把年紀,居然還要娶妻,究竟是何道理? 難道國師還想生兒子不成?國師要是有了自己的兒子,這天下還有他什么事?晟帝打了一個哆嗦,不管那丑皇后是香的臭的,就把人拉到了龍榻上。 折騰了半天,都沒能成事。急得他在龍榻上高呼游公公,命游公公派人煎了一碗十全大補湯,等藥效上來,閉著眼,胡搗一通,總算是完了事。 心想著但愿一次能成事,他不想臨幸第二回。 可是皇后不干,她還想早日懷上龍子呢?于是拉著他來了一次又一次,可憐他一國之君,竟忍著氣,由著那丑婦折騰,倒盡了胃口。 陛下大婚,宮里的妃子們齊齊無眠。她們不是要爭風吃醋,而是心憂前途。 國師的話,未曾避人,育有皇子的宮妃們心急如焚,連夜尋庇護的,送信出宮的,亂成一團麻。 祥云宮內(nèi),德妃坐在最上座,下面兩排都坐滿了宮妃,有的在垂頭抹淚,有的滿臉憤恨。 德妃是大皇子的生母,要說最急的,就是她了。 她育有兩位皇子,分別是大皇子和六皇子,按理說,若是陛下立儲,她的兩個皇子勝算最大??墒潜菹峦蝗涣⒑?,國師斷言新后的嫡皇子才是將來的帝君,那么她的皇子們怎么辦? 這也是她召齊后妃們的原由。 祥云宮,除了她,分別次居兩嬪一美人,陳嬪冷嬪和余美人。冷嬪有一子,陳嬪孕肚四月有余,余美人無所出。 “娘娘,你可想想法子,咱們的皇兒要怎么辦?!闭f話的是冷嬪,她是德妃的表妹,自是比別人親近。 “是啊,娘娘,臣妾們一向以你為尊。你可得拿出法子來,保住皇子們。” 以前,宮中沒有皇后,陛下登基時,國師就算過卦,卦象顯示不宜立后。 是以,自陛下登基后,中宮無主。宮里的妃嬪無一人盯著那位置,國師的話比圣旨還管用,開國時宮內(nèi)外血流成河的場景,印刻在所有人的心中,誰都不會嫌自己命太長。 沒有皇后,就沒有嫡子。 嬪妃們爭寵內(nèi)斗,為了都是金殿上的那把龍椅。 而現(xiàn)在,國師找到了福星,親自替陛下立了皇后。一旦皇后誕下嫡子,她們的皇兒要如何自處?不能爭皇位也就罷了,就怕連命都保不住。 “要不,我們也學惠妃jiejie,把皇子們送到寺中,總能逃過去吧?!币粋€妃子試著開口。 眾人都把視線聚到她的身上,覺得她這話,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都出家?你們當別人是傻子?”德妃冷冷地潑著涼水,一個出家還說得過去。所有的皇子們都出家,最后該算賬的一個都跑不掉,國師可不是吃素的。 她這話一出,所有的妃子們又垂下腦袋,低泣起來。 德妃的心沉到了谷底,因為她自己想不出好的法子。她在怕,怕先帝時的悲劇重演,怕自己兩個皇子成了新皇后的眼中釘。 宮中妃嬪們無暇自保,還會有誰記得明天是大公主出使和親的日子。 賢妃的宮里冷冷清清的,不曾有人來說一句賀喜的話。明日大公主就要離京前往南蕃國,除了cao持嫁禮的禮部官員,其他的人都像忘記了一般。 第二日清晨,芳年感到身邊的男人起了身,迷糊地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哈欠。窗戶外面,漆黑一片,還未到卯時。 男人見她醒來,低著聲道:“你再睡會,天色還早?!?/br> 他眉宇間都像是緩和了,聲音輕柔,不復往日里的冷冽。經(jīng)過昨日,他們雖未圓房,已經(jīng)互通心意,密不可分。 芳年哪能真的再睡,上輩子初嫁裴府時,裴林越的娘沒少讓她立規(guī)矩。好在裴老夫人偏著她,要不然,她怎么能一步一步地掌握府里的中饋。 若說這一世所嫁之人最令她滿意的地方,就是王府里人口簡單,上無公婆,院子里沒有其它的小妾通房。就連府里的下人,都是只干活不生事的。 她披著一件衣服下床,替他穿好外袍,系好腰帶。有了昨日的經(jīng)驗,今天做起來容易的多?;蛟S還是因為心態(tài)的不同,她想著,自己現(xiàn)在應該算是他的娘子了吧。 幫他系好大氅,就算是完事。 他一直看著她,她間或地抬眉,眉眼間都是羞澀。 直到他出了門,她還捂著臉,半天回不了神。這種感覺,有生以來,是頭一遭。她想著他也不難侍候,只要順著他的毛捋順,說不定會是個疼人的。 恰在此時,一行人出了宮。大公主坐在中間的馬車里無聲地哭著,前有護送的侍衛(wèi),后面跟著十來輛裝嫁妝的馬車,還有她的宮女們。 先帝在時,嫁了十幾位公主,早就習以為常。除了禮部準備嫁禮,宮中半副嫁妝都不出。 堂堂一國公主出嫁,還比不上一般的世家嫡女。 賢妃舍不得女兒,一直送到宮門口,與她一起的,還有淑妃和惠妃。晟帝連身都未起,僅讓游公公出來,說了一句大公主一路順風,莫忘使命的口諭。 賢妃聞言更加傷心,陛下只記得公主們的使命,從未想過公主們是他的骨rou,大公主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骨rou分離,他半點不在意。 是了,他昨日立了新后,正是洞房花燭夜,哪里還記得有一個女兒要背井離鄉(xiāng)。 “各位娘娘們,皇后娘娘在陛下的宮中等著呢。”出來了一位宮女,朝幾位妃子們說道。 賢妃心里一涼,忙用帕子擦干淚,心想著皇后莫不是要給她們立威? 惠妃面色不變,淑妃拂了一下裙側,淡然地道,“走吧,我們是妃,她是后。去拜見請安,是應該的?!?/br> 晟帝的寢宮外面,跪了一地的妃嬪?;屎笞阱\榻上,神態(tài)倨傲,翹著腿,心里萬分的得意。而晟帝,在龍榻上還未起身,不是不想起,而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