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還有這時候的鎮(zhèn)子和縣城都比較落后,來來去去趕集的人,都是自己步行或者坐驢車,坐牛車,像公共汽車,他們還坐不起,而且只有鎮(zhèn)子到縣城,縣城到市里才有,他們根本用不著。 “誠誠,你來了,快,幫阿姨一個忙,我婆婆想吃韭菜雞蛋餡的餃子,可我家里沒雞蛋了,你得幫幫忙。”許誠毅才跟紀伯伯分開辦事,離黑市還有好一段距離,就被一個面容急切地老阿姨給一下抓住胳膊,說了一大堆。 看樣子,又是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專門候著他。 他二話不說就接過這個老阿姨的籃子。 這個老阿姨,他認識,是鎮(zhèn)子里的婦女主任。 別看外表兇悍,特能唬人,其實她就是性子暴躁了些,辦事風(fēng)風(fēng)火火,不喜歡拖著罷了。 讓她拉下臉去跟別人交易,她也害怕別人說嘴,就每次等在這里,讓許誠毅幫人家賣東西的同時,幫她帶一點新鮮蔬菜和雞蛋。 但他們之所以認識,也是這個老阿姨親戚介紹,讓他幫忙。 沒錯,許誠毅這會吆喝,會賣東西的名聲,早就在鎮(zhèn)子和縣城,以及周邊幾個村子傳開了。 別說,他認識的買賣人里,還真有幾個是縣干部家屬,他估計他們早就回去,跟自家人說了。 他們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去管他這個小滑頭怎么幫人做生意。 畢竟,他們親人家屬都犯了投機倒把罪,這還有什么好計較的。 只要別得寸進尺,每天大量交易,也沒什么。 人嘛!總要生活,逼急了,大家反抗起來,他們可吃不消。 許誠毅也打算就此收手,剛開始他幫紀伯伯賣魚,也是出于好心和試試的心態(tài)。 現(xiàn)在,紀伯伯自己找到門路,他就不用繼續(xù)忙活下去。 誰讓他要干的大事兒,還真得等他長到十幾歲再說,那時,他就是一個大小伙子,想干什么,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也能得到通融和支持。 這會兒的小打小鬧,他已經(jīng)體驗得差不多,再在這里駐扎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大家又不傻,時間久了,總能從他的身上,學(xué)到點什么。 而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會說話,會揣測人心。 這一點,他很熟練,大家肯定都能學(xué)到皮毛,他就懶得浪費時間,還是把重心放在學(xué)習(xí)上比較好。 他近來越發(fā)覺得他爺爺許添海對他的要求很高,很苛刻。 極有可能是他過于成熟,比同齡人顯得懂事的鍋,才會對他一點都不寬松。 而今天在鎮(zhèn)子和縣城溜了一趟,又賺了兩塊錢和一張布票。 他一分不少的全交給了他母親夏美月,夏美月拿著她兒子賺來的錢,極其嘚瑟,卻又十分謹慎地把它們放在了柜子里。 她要給他兒子存著,等年底到了,就能給他做身新衣服。 “對了,誠誠,你大哥鵬鵬和你jiejie曼曼都跑到你叔公家去摘棗子,聰聰也跟著去了,你叫他們回來吃飯,別摘太多,給你叔公家?guī)讉€哥哥jiejie多留點?!毕拿涝路藕缅X,順便跟許誠毅說了幾句。 許誠毅一邊點點腦袋,一邊轉(zhuǎn)身,大步跑到了夏古元家,正看見這許健聰正卯足勁往棗樹上爬,滿臉通紅,顯然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許修鵬卻在樹下,干瞪著許健聰。 他發(fā)現(xiàn)這人真奇怪,他說什么了,這人突然就跟他急眼,居然向他證明,自己身體很健康,他可以爬樹。 許曼曼則跑到許誠毅身旁,悄悄跟他說了許健聰和許修鵬鬧別扭的事情。 要她說,許修鵬和許健聰兩人都不對。 一個說話直來直去,沒考慮到別人的想法,一個又心思敏感,稍不對勁就能得罪他。 “曼曼姐,那你先回去,我在這里看著他們。”許誠毅說著,指了指旁邊幾個正在看戲的大孩子們,他們都是夏古元的孫子孫女,他和他們玩得不錯。 從來沒鬧什么矛盾,這不許曼曼剛跟他說完,他們就一個接一個地圍上前,又把事實經(jīng)過,詳細告訴給了他。 許曼曼見狀,又看了幾眼吃力地不得了的許健聰,覺得這事兒還是要報告給大人,萬一出了什么岔子,她和鵬鵬不得被怪罪和批評。 許誠毅卻緊盯著明明已經(jīng)使不上力氣,非要繼續(xù)往上爬的許健聰,像是感覺到了什么預(yù)兆,二話不說就把擱置在院子里的推車,推到了棗樹下,向許健聰喊話道:“下來吧!健聰哥,你不能再爬了。” 許健聰聽后,猶疑了一瞬,頗為心不甘情不愿,特別是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他要是向許修鵬認輸?shù)皖^,那……那他以后肯定要被大家給笑話。 便搖搖頭,咬緊牙關(guān),往棗樹的枝杈上爬去。 這棵棗樹并不難爬,也并不高大,就是樹杈多了一些,可惜許健聰從小體弱,都沒爬上頂端,他就沒什么力氣可以繼續(xù)支撐。 換做許修鵬,兩三下就能搞定,還不費力。 哪怕是跟許健聰同齡的許誠毅都可以輕松爬到棗樹上摘棗子。 其他人看許健聰這個搖搖欲墜的架勢,也察覺到了危險。 連忙張嘴,跟著許誠毅一起勸說:“許健聰,你快下來,別爬了,我們知道你很厲害……” 越是這樣,許健聰越是認為自己被看輕,不肯答應(yīng)他們的勸告,一意孤行堅持自己的舉動。 哪知道不到半分鐘,這許健聰就忽然腿麻,大叫著,從棗樹上掉了下來,“砰”的一下,摔在了推車上,當(dāng)場頭暈眼花。 恰好,讓趕到夏家院子里的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給瞧見,兩人一干完活,趕回家吃飯呢!結(jié)果被正要去通知大人的許曼曼,在半路給撞上,便把許健聰爬樹的事兒,告訴給了他們,讓他們?nèi)プ柚乖S健聰,別白費力氣,繼續(xù)爬了。 就是沒曾想,有那么巧,讓許寶興和霍平茹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從樹上摔下來。 此刻,他們暴跳如雷,把矛頭全對準(zhǔn)了許修鵬和許誠毅,更想對兩個孩子動手。 幸虧夏古元趕來及時,制止了許寶興和霍平茹這樣又蠢又蠻橫的舉動。 可他們怒火四溢,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是許誠毅和許修鵬害了他們寶貝兒子。 便一面抱起直喊疼的許健聰,一面對許誠毅和許修鵬威脅道:“你們兩個臭小子給我們等著,要是聰聰出了什么事,你們絕對逃不了?!?/br> 許修鵬撇撇嘴,認為自己和許誠毅冤枉地不得了。 他們做什么了,讓他們等著。 許誠毅對許寶興和霍平茹這樣憤怒指責(zé)的模樣,極其不喜。 就算他們心疼自己孩子,但也要在了解事實真相的情況下,才去責(zé)怪對方。 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干脆把所有責(zé)任推到他和許修鵬的頭上。 他懷疑,不論這許寶興和霍平茹得不得知真相,他們都趁此恨上自己和許修鵬。 弄不好,這許健聰日后一旦生了什么病,他們都要怪在自己的頭上,借此宣泄怒氣。 因此,對他們解釋,還不如對牛彈琴。 當(dāng)然這清白還是要給的,不能白白讓許寶興和霍平茹扣上這么一個帽子。 正好,夏古元也有此意,實在是許寶興和霍平茹向來就是一個不講理的性格,誰知道他們回去之后,會怎么瞎編亂造。 索性從自己小輩那里了解事實情況后,就親自領(lǐng)著許誠毅和許修鵬兩人回家,把這事兒給說清楚,不能讓許寶興和霍平茹無理苛責(zé)兩個孩子。 只是他們剛進院子,這霍平茹和許寶興兩人就在那里瞎嚷嚷。 許老太太又不在他們跟前,許添海和柳珮琴便被他們這樣的舉動,給弄得頗為鬧心。 他們知道,這許寶興和霍平茹是想要借此要錢,以及抹黑鵬鵬和誠誠兩個孩子。 可是事實到底是怎樣?他們又不是不清楚,這曼曼在許寶興和霍平茹還沒抱著孩子進家門,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怎么著都不該所有的對錯,全部怪到鵬鵬和誠誠的頭上。 尤其是誠誠,多冤吶! 還是他想辦法,讓許健聰避免摔得更慘。 不然,這許健聰磕壞了腦門,這又找誰去? “爸,媽,我們還是一家人嗎?你看看,聰聰都讓他們折騰成什么樣了,你是不是還要護著他們?”許寶興和霍平茹這些日子,被分家這事兒逼得頭都大了。 如今又遇上一件讓他們恨不得弄死許修鵬和許誠毅兩個孩子的事情,他們自是借機爆發(fā),想讓許添海和柳珮琴好好賠償他們,不能一味地偏袒大房。 夏美月瞧了幾眼完好無缺,摔得有些頭疼的許健聰,都不等許添海和柳珮琴回答,她就忍不住嗆聲道:“許寶興,霍平茹,你們兩個真能歪曲事實。我還就告訴你們,要怪就怪你們自己沒看好孩子,既然不能爬樹,逞那個能干什么?!?/br> 話落,她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許修鵬。 不知道許健聰是個什么德行嗎?跟他那么說話,當(dāng)然就容易引起許健聰?shù)暮脛傩摹?/br> 要她說,這許健聰太脆弱了,真不適合跟他們繼續(xù)生活下去。 他們也忍不了許寶興和霍平茹這種蠻不講理的人,誰愛伺候,誰伺候去。 他們這家分定了。 “我兒子逞什么能了,難道不是因為你兒子故意激怒聰聰,讓聰聰去爬樹?反正你們今兒要是不拿錢,讓你兒子給我家聰聰賠禮道歉,我就跟你們沒完?!被羝饺闫饺兆钐蹛鄣木褪撬齼鹤釉S健聰,許健聰就是她命根子。 少一根汗毛,她都心疼好半天。 更別說摔成那樣,她要是不從夏美月身上挖出一塊rou來,能對得起她兒子受得那苦嗎? 夏美月不覺得自己理虧,要是許寶興和霍平茹態(tài)度好一點,或許他們還能坐下談?wù)?,送許健聰去縣醫(yī)院檢查一下。 但是就他們目前這樣囂張又無理的樣子,她根本不想拿出一分錢,讓那兩口子給放進自己腰包。 許添海和柳珮琴對許寶興和霍平茹兩人也無話可說,本來,他們有想說的,也被許寶興和霍平茹這副姿態(tài)給逼得什么話都沒了。 幸虧,他們還有大兒子許寶榮,不然他們光靠許寶興一個兒子,真就要晚景凄涼,死了都沒人送終。 “吵什么吵,怎么個個都紅著臉,出啥事了,跟我說說?!痹S老太太剛把地里忙活一整天的許寶榮叫回來吃飯,這一踏進門檻,就瞧著眾人情緒不對勁,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她這才出去半小時,許寶興和霍平茹就和大家鬧開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在場最公道的只有夏古元一個人,從旁觀角度來說,他最適合向許老太太陳述真相。 許老太太聽著聽著,眉頭就皺了起來,愈發(fā)對許寶興和霍平茹兩口子不耐煩。 等夏古元說完,許老太太就對許寶興和霍平茹兩人,怒氣沖沖道:“你們兩個豬腦子,有時間在這亂說,沒時間送你們兒子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嗎?還有這錢你們自己出,是你們沒管教好孩子,讓他年紀小小就知道跟人爭強斗狠。論理兒,你們撈不著好,你們也不配為人父母,為人叔叔嬸嬸,你們像個大人嗎?你們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你們那倒霉樣,還像不像個人,真是說你們是豬,還不如豬,趕緊的,給我滾?!?/br> 最后一句猶如鞭炮在他們耳邊突然炸開,嚇得他們立即往后退了幾步。 想要說什么,喉嚨干澀得很。 只能照許老太太的吩咐,先把孩子送到醫(yī)院,檢查檢查,要是孩子真出了問題,這大房就別想繼續(xù)開脫。 許老太太目送許寶興和霍平茹抱著孩子,以及陪同的許寶榮和夏美月走遠后,她才轉(zhuǎn)頭,跟夏古元說道:“元子,今天這出兒,你也看見了,嬸子想跟你說,你看能不能在咱村的東邊,給許寶興他們劃出一塊兒,讓他們在那里建個土屋安家?!?/br> 夏古元聽許老太太這口氣,是堅決要分家,沒有商量的余地。 可分家好,分了家,這許寶興和霍平茹再蹦跶,都蹦跶不起來。 “行,嬸子,沒問題。”村里啥都缺,就是不缺土地。 還有夏古元不得不佩服這許老太太,想得透徹,擱別人,肯定是死活不干,除非自己閉眼了,才讓小輩談分家這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