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苑笑了笑，說：“都行。”

    何不言淡淡地掃了眼四周干凈整齊的貨架，面無表情地說：“排骨螃蟹大雞腿?！?/br>
    徐苑：“……”

    咋還記得，早知道不跟他扯這個了。

    何玲了然地笑，說：“好，都買?！?/br>
    超市螃蟹都比較貴，六十五元一斤，何玲眼也不眨地買了四只螃蟹。

    徐福福不吃海鮮，何不言和何玲也很少碰，這四只大螃蟹算是給徐苑一個人的。

    徐苑看著她，暗覺她和何不言不愧是母子，出手都闊氣。

    他又想起那筆據(jù)說不菲的拆遷費，等他家房子要拆了，他估計也闊氣，吃飯都吃四人份。

    買好這些，何玲想起要買酸奶，走去冷藏柜旁，兩個超市促銷員看到她連忙倒了一小杯酸奶，推薦道：“這酸奶買二送一，你嘗嘗看！”

    另一個促銷員給徐苑和何不言也倒了一杯，自然熟，問何玲：“這倆都是你兒子?。俊?/br>
    何玲笑著點頭，“兩個都是，都在讀高三?！?/br>
    “那不錯啊，兩小伙都這么精神，以后等你老了就享福了?！贝黉N阿姨滿是笑容，又問，“學習成績咋樣??？”

    “挺好的，都在一中讀書?！焙瘟嵝χ聪蛐煸?，聲音輕輕柔柔的，卻透著滿滿的驕傲，“我大兒子是年級第一?！?/br>
    另一個促銷阿姨立馬羨慕道：“成績這么好啊，真羨慕你哎?！?/br>
    徐苑被她們倆盯著有點兒不好意思，扯著嘴角笑了笑，便作勢要去挑酸奶，何不言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徐苑回頭看了他一眼，問：“你喜歡喝哪種酸奶？”

    何不言說：“不喜歡喝酸奶。”

    話音一落，身后傳來何玲的聲音，“我就不買你們這個了，買點好的酸奶，你們有什么推薦的嗎？”

    徐苑聽到，回頭看向何玲，下意識地喊?。骸鞍ⅰ?/br>
    突然想起剛才何玲和她們的聊天，“姨”字堵在喉嚨里吐不出來，硬生生地轉(zhuǎn)了個音，說出口別扭不自然：“……媽，用不著買好的，能喝就行。”

    何玲驀然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良久，她眼睛蘊著層水霧，卻笑起來，眼角的細紋疊在一起，連聲應道：“誒！好好好，不買不買啊兒子?！?/br>
    突然換了稱呼叫媽，徐苑還覺得有點不自然，面色窘迫地移開視線，卻不經(jīng)意撞進何不言深沉如黑夜的目光中，他暗暗咬了咬牙，聲音壓得極低，“你別看我?！?/br>
    何不言卻仿若未聞，依然凝視著他，緩緩笑起來，叫他的名字，“徐苑?！?/br>
    他看了眼身后還在笑著的何玲，又回頭看著徐苑，含著笑意，一字一句的，不疾不徐地說：“她很高興?！?/br>
    “知道?！毙煸返偷偷卣f。

    何不言說：“謝謝你。”

    “謝我干什么?！毙煸穱K了一聲，抬眼斜睨著他，“回去趕緊叫我爸去?！?/br>
    何不言低笑出聲，說：“好?！?/br>
    結(jié)賬回家，徐苑和何不言各提著一個袋子，有兩個小伙子拿東西，何玲落得輕松，手上拿著錢包，一起坐公交回去。

    徐福福坐在店里電腦前玩斗地主，聽到他們推開門的聲音，笑道：“你們回來了啊，都買了啥？”

    何玲心情特別好，聲音帶著濃厚的笑意：“吃的和用的，還挺重的，幸好帶他們倆一起去了，要不然我一個人還真拎不動。”

    何不言右手提著袋子，面無表情地經(jīng)過收銀臺，喊了一聲：“爸?！?/br>
    話落，除徐苑外，兩人都愣住了。

    直到何不言踩上樓梯臺階，身后傳來一道激動到有些顫抖的聲音：“我、我……是不是幻聽了？”

    何不言回頭，看向徐福福，突然笑起來，唇邊彎起淺笑：“您沒聽錯?！?/br>
    他頓了頓，笑意更盛，又喊了一句：“爸?！?/br>
    徐福福眼眶有些濕潤，電腦上不斷響起提示音，叫他趕緊出牌，他充耳不聞。

    他知道何不言性格冷淡，之前還以為一輩子都聽不到他喊一聲“爸”，沒想到，沒想到這么快就聽到了……

    徐苑看到他們動容感動的模樣突然有點兒想笑，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笑，他彎了彎唇角，幾步走到何不言旁邊，笑著拍了下他的肩膀，說：“我們上樓去?！?/br>
    何不言皺眉，低聲問：“他是要哭了嗎？”

    “沒呢，徐老板比較感性而已?！毙煸氛f，“我小學的時候?qū)懽魑膶懳业母赣H，被他看到都能感動到哽咽，我都沒好意思告訴他我都是瞎寫的，怎么能感動人怎么寫。”

    何不言想到往事，也說：“我也差不多，小時候?qū)懳业哪赣H，作文本被我媽拿去輔導班，讀給她班上的學生聽。”

    徐苑樂不可支：“哇，那你比較慘哦。”

    何不言點頭，說：“是有點，那時候她班上的學生見了我都故意念我作文中的語句，想看我不好意思?！?/br>
    徐苑怔了下，他好像是很少看到何不言不好意思的樣子，就一兩次而已。

    “結(jié)果你什么反應？”徐苑好奇地問。

    何不言依舊氣定神閑，把袋子放在桌幾上，淡聲說：“我假裝那不是我寫的?！?/br>
    徐苑愣了一瞬，頓時笑出聲，“你小時候還挺可愛的啊?！?/br>
    何不言側(cè)眸看著他，問：“你小時候呢？”

    “??？”

    何不言思忖片刻，換了個說法，問：“你小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我小時候？”徐苑樂了，吹噓道，“當然是特別帥，從小帥到大，迷倒萬千幼兒園女孩?！?/br>
    何不言低笑一聲，又問：“有照片嗎？”

    “沒?！毙煸仿曇舳溉坏土讼氯?，臉上也沒了笑意，“都被我親媽帶走了。”

    何不言想了想，說：“她應該是舍不得你?！?/br>
    徐苑笑了一下，眼睛卻沒有笑：“鬼知道呢，帶走的是照片又不是我?！?/br>
    徐苑已經(jīng)快記不清袁梅長什么樣了，時間太久遠，一直沒見過，記憶也漸漸淡化，只隱約記得她是一頭長卷發(fā)，身材高挑，在當時穿著很時髦，身上總有種淡淡的香水味。

    她和何玲是截然相反的類型，袁梅很傲，心比天高，而何玲是想著踏實過日子的。

    徐苑寫作文也寫過我的母親，那時候袁梅已經(jīng)離開他們有兩年了。

    徐苑寫她很漂亮很有氣質(zhì)，卻從來不會寫她很愛我。

    第31章

    周日, 徐苑做了一天的物理, 看得頭昏眼花，干脆做套數(shù)學來過渡一下。

    他拿出天利38套, 埋頭做題。

    當在休息或是考試的時候, 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徐福福過來叫他們倆出來吃飯, 何不言吃了飯休息一會兒就去補習班，徐苑回屋繼續(xù)把那套試卷做完, 對了答案給自己打上分數(shù), 再把錯題題目收集起來，隔段時間再做一遍。

    把厚厚的錯題本放到一旁, 徐苑后背靠著椅子, 拿起手機玩一會兒。

    何不言在十分鐘前給他發(fā)了消息。

    “今天要吃烤紅薯嗎？”

    徐苑想了想, 回道：“不用，吃飯的時候阿姨不是說晚上給我們做好吃的么，我今兒就不寵幸紅薯了?！?/br>
    何不言回復得很快：“？”

    徐苑看那個問號就明白他的點，回：“行, 行行, 叫媽?！?/br>
    何不言：“666?！?/br>
    徐苑一下笑噴了，直接發(fā)語音, 樂道：“你這666跟誰學的啊？”

    何不言過了會兒才回消息，沒跟著語音, 打字：“你和王燦經(jīng)常說, 跟你們學的?！?/br>
    “是王燦經(jīng)常說，不是我。”徐苑繼續(xù)語音糾正, 他調(diào)整了下坐姿，長腿隨意交疊，語調(diào)懶洋洋的，“看這時間你應該還在路上，行了就不耽誤你走路了，不聊了啊?！?/br>
    他發(fā)完消息就關掉手機，雙手揉了揉臉，起身去書柜里拿了本高考英語語法難點解析1000題。

    一直到何不言回來，徐苑還在刷題，他有點兒做上癮了，一直在跟語法作斗爭。

    何不言沒來得及脫外套，直接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拿出一套試卷給徐苑。

    徐苑接過，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語數(shù)英理綜都有，“怎么給我試卷？”

    何不言倒了杯溫水，仰頭喝了一口，嗓音似乎被水汽浸潤，清潤透徹：“省重高的期中卷，我?guī)湍銖陀×艘环??！?/br>
    徐苑愣了愣，下意識地問：“……你怎么有？”

    “輔導班有個老師，她的朋友在省重高教書。”何不言簡單解釋一遍，又說，“她還給了我答案，做完試卷可以看看考多少分?！?/br>
    徐苑眼也不眨地盯著他，半晌，倏然笑出聲，格外真誠地說：“謝謝?！?/br>
    何不言說：“不客氣?！?/br>
    徐苑把試卷放進最上面一層的抽屜里，手伸進去輕輕按了按，“先不做，等下周末，兩天時間來個家庭式模擬高考?！?/br>
    何不言彎了下唇角，說：“我也來?！?/br>
    “行，就我們兩個考生?！毙煸沸α?，“競爭十分殘酷激烈，拼個你死我活?！?/br>
    ——

    第二天又是必須得早起的周一。

    照例的響徹cao場的激昂音樂，和裹在黑夜里死氣沉沉的學生。

    寒冬的黎明總是來得特別晚，大家摸黑做廣播體cao，蹦跳完依舊精神不濟，耷拉著腦袋和靈魂。

    徐苑向后轉(zhuǎn)，看國旗緩緩升起，他視線一轉(zhuǎn)，目光落到前面何不言筆直挺拔的身影上，停落一會兒，不動聲色地移開眼。

    上完第二節(jié) 課有二十分鐘的課間休息，徐苑側(cè)靠窗邊支著臉，抬手拍了拍李慕的肩膀，懶洋洋地說：“幫忙叫下王燦過來?！?/br>
    李慕在看小說，聞言繼續(xù)低著頭，拍前面一個人的肩膀，“幫忙叫王燦到后面來一下。”

    就這樣一個個往前傳，再轉(zhuǎn)了個彎，王燦從課桌上抬起腦袋，回頭看了看，額頭上還有擱在桌沿旁印著的痕跡，“誰叫我??？”

    徐苑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