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大柜中的軟軟被驚了一跳,沈少堂反手抓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按入他的掌心。 別急。他以眼神暗示。 柜外一片亂吼亂叫,眾士兵欲殺莫南風,卻不知從哪里突然一陣嗖嗖嗖的冷風突響!數(shù)十名和莫南風一樣,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錦衣衛(wèi)使,便咻咻咻地從房梁、屋頂、門外、墻頭,紛紛跳落!眾錦衣衛(wèi)使全部與莫南風幾乎是同一個造型,一身勁衣裘裝,手中一件寒光閃閃的青龍寶劍!眾錦衣衛(wèi)使同時落地,迅速合攏,擺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造型,接著同聲同語喝道: “守衛(wèi)陛下,殺!” 李將軍被驚得差點跌一個跟頭,尼瑪,這是莫南風的七十二變分身么?拔了一根腋毛吹口氣變出來的?!果然莫南風是花果山那邊兒的! 但是好在,魏國公府里內(nèi)外早已做出了萬全的準備,不待所有的錦衣衛(wèi)使將李將軍的士兵們團團圍住,便聽得屋檐之上、門廊之外,墻頭亭頂,已有數(shù)百埋伏好的弓箭手,突然現(xiàn)身!層層疊疊的刀劍、弓箭、士兵,已將這間小小的庫房圍到水泄不通。 李將軍冷笑:“莫南風,今日你們是逃不出去了,投降吧!” 莫南風一個眼色,眾多錦衣衛(wèi)立刻以身為盾,團團護住房內(nèi)大柜。 * 這般千均一發(fā)的時刻,國公府西花廳內(nèi),魏國公卻直視著廳中央的紀天云。 紀天云身姿挺拔,氣場悠閑。 魏國公非??蜌獾模骸凹o老板有何高見,請說。” 紀天云掃了魏羚一眼,慢悠悠地說:“到不是紀某有何高見,反而應該問問國公大人,有何想法。國公爺是欲今日起事?這酥碎必不能瓦全,若是動手,必會京都嘩變、血流成河。國公爺手中可有萬全的把握,可做好了萬全之備?” 魏國公未答,魏羚搶先答道:“你這是什么意思?父親位極人臣,朝中官居一品;朝政、軍政,兩權大握,就算今日起事,又當如何?” 紀天云冷冷一笑:“國公爺自然身高位重,但是真的朝政、軍政已同握一手?若真如此,為何京畿重地的數(shù)萬大軍的軍權,還握在文太后的親生弟弟的手中?若是真能隨手翻云復雨,那么河西數(shù)萬富庶州府的調(diào)動之權,為何又被大內(nèi)總管崔總管的家人抓在手中?!別以為先帝是為一代文弱之帝,他臨走之前布下的三權鼎立,乃是取自相互制約、相互牽制、相互監(jiān)督的作用;文太后、國公爺、崔總管,三人各分千政,互不干涉;但是若要哪一方稍微異動,跨過了文帝所設下的那條紅線,便是立刻侵犯了他人的利益,一旦三足之勢被打破,那么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會斷然接受?!?/br> “至此時,先而動作的一方,必會受到另外兩方的共同抵御;若沒做好萬全之策時冒然行動,那后果必然是……” 魏羚不待紀天云說完,已急得一步蹦起來:“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如此好的萬全時機,要去哪里找?現(xiàn)在滿朝文武皆在我國公府中,若想動作,這是最佳良機!” 魏國公:“魏羚!休得胡言!” “父親!” “紀老板說的,言之有理?!蔽簢⑽⒉[起眼睛:“紀老板身在市井里,心卻在朝野中呢?!?/br> 紀天云淡淡一笑:“不過市井亂語,國公爺見笑?!?/br> 魏國公:“依紀老板之言,今日之局,何解?” 紀天云:“今日之局,國公爺所設,若要解開,便要看國公爺要的是什么了。是官、是權、是軍、是政、還是……在三權鼎立中,換得一線上風。” 魏國公微微瞇起眼睛,細細一量。 “若我都不想要呢?” 紀天云淡淡一笑:“國公爺今日必得于此番中擇選,再無他法。若要出了這個圈兒,他自然也是給不了你。解此局,不過是利益交換,國公爺若能在他手中拿走最大的權益,便已是今日之局的勝利?!?/br> 魏國公心頭微微一震。 魏羚心里急得不得了,狠狠朝紀天云訓斥:“你這酒肆小兒,休得再在此處胡言亂語。來人,將此人給我拉出去,絕不許他在盅惑父親之心!” 外頭有人應了一聲,待人還沒有沖進來,突然國公府的大管家便急急匆匆地奔入西花廳內(nèi)。直接禮也沒來得及向魏國公行,就是一句—— “國公爺,大事不好了!咱們國公府正門外,忽然來了大批軍馬,為首的打了‘安’字旗,我偷偷地于門縫中望了望,若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正是京畿駐軍的文太后的親弟弟安國公!” 魏羚一驚:“安國公駐守于八十里之外,若要有人通風報信,尚得一日來回,怎么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在咱們府外?!” 管家急急搖頭:“屬下并不知。但是安國公率領的大軍顯然十分之多,而且也已將我們國公府圍得水泄不通!” 大管家的話還未落,又有看守后門的家丁匆匆來報:“國公爺,不好了!咱們的偏側(cè)門邊,被一隊宮中來的公公們都給堵住了。公公們護了龍攆鳳駕,說奉了崔大總管之意,前來迎陛下娘娘回宮!” 魏羚大驚失色,看向魏國公。 魏國公又看向紀天云。 紀天云淡淡地笑了一笑,作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魏國公竟不吃驚,也不著急,同樣淡淡地笑了笑,終于由扶榻上,起身。 * 另一邊庫房之內(nèi),已是一片混亂。 莫南風的錦衣衛(wèi),與李將軍手下的士兵面面相對,情勢緊張萬分,即要劍拔弩張! 大柜之內(nèi)的大齊少帝沈少堂,與身邊的白軟軟,也同樣繃緊了神經(jīng)。 白軟軟已偷偷看到了柜外的對峙之勢,心中有些擔憂,她輕聲地叫了一聲:“陛下……” 沈少堂握住軟軟的手,問她:“怕嗎?” 白軟軟想了一想,搖搖頭:“有陛下在身邊,不怕?!?/br> 沈少堂轉(zhuǎn)頭,望她水靈靈的眸子,忽然便笑了。 千言萬語,比不過這全心的信任。 他抬手,輕輕地,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細膩滑嫩的觸感,滑過他的指尖。他早就想這樣做一萬次了,終于在這一刻才有機會一嘗究竟……呃……不對不對,他怎么又敢胡思亂想起來!這可是關鍵時刻!關鍵時刻! 沈少帝立刻收回手,佛系,佛系。 此時,柜外相峙的兩方,幾乎差點就要再次打起來。 但是萬萬沒有料到,卻突然聽到一叢腳步聲,與有人輕輕地在柜門上,敲了敲。 沈少堂精神一振。 柜門之外,那人低低開口,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陛下。老臣……魏國興?!?/br> 竟是魏國公! 小皇后白軟軟驚了一跳,沈少堂按住她的手。 沈少堂雖然端坐于大柜內(nèi),唇角微扯,卻忍不住冷冷一笑。 “魏卿,若何?” 魏國公親自立在大柜之外,身側(cè),是手握青龍長劍的莫南風,身后是炯炯而立的長子魏羚和李將軍。 魏國公不愧為兩朝元老,如此劍拔弩張,兩軍對壘,生死關頭之際,他依然手不抖、眼不眨,聲線平穩(wěn),禮道:“老臣家中尾宴,驚聞陛下與娘娘意外之臨,老臣不勝惶恐,未能恭迎陛下娘娘,老臣乃是一府死罪;老臣今在柜外,請陛下降旨責罰!” 哼哼哼。沈少堂心下冷笑,魏國公這老jian巨滑,已然要殺到朕的頭上來了,居然還能搬出這樣一番冠冕堂皇的話。不過他即然打定了主意兜圈子說話,朕便也奉陪到底。 沈少堂微微笑了笑:“魏卿有心。朕與皇后,不過是微服私訪,路經(jīng)國公府,偶遇熱鬧便才進府瞧瞧。因而叨擾了魏卿好事,朕心下實在是過意不得?!?/br> 魏國公低頭:“老臣不敢!老臣召集文武百官,于年末尾牙之宴,也是欲為大齊來年的朝政大事出謀劃策,望明年老臣尚能為陛下、為大齊、為天下百姓再謀福祉,再安邊境三郡之平穩(wěn)。” 魏國公說話,話中套話,句句連環(huán),字字別意。 柜中的小皇后白軟軟尚還聽得有些云中霧中,但是柜中的少帝沈少堂卻聽得明明白白。 魏國公不似那日的張揚跋扈,懼得便是他只身入府前,于宮內(nèi)安排好的一切。現(xiàn)在未時將到,想必國公府外已被安國公的大軍圍得水泄不通,而府外的東雀大街,與京都內(nèi)外、皇宮上下的安危,皆已被崔大總管把控得嚴嚴妥妥。魏國公偶因他入府而起了謀反之意,卻不料他小小少帝,卻在入府之間,已暗中調(diào)動兩大權臣;為保大齊朝政之中三權鼎立之勢,崔總管與文太后,必不肯他與皇后只身落入魏國公的手中! 現(xiàn)在,一切一如沈少堂料想。 沈少堂輕笑了一下:“魏卿如此替大齊著想,實是萬民之福。朕今日回宮之后,便令尚書省擬定詔書,著升魏卿首輔之職,拜魏卿為首政大臣,統(tǒng)領三省六部之權。魏卿可愿否?” 魏國公唇邊閃過一抹得意,但立刻跪地叩首道:“陛下圣恩!老臣謝主隆恩!” 魏國公這一叩,后面的人全蒙圈了……國公爺跪了,他們是跪,還是不跪?! 魏國公伏地,向后怒道:“爾等還愣著做甚,還不立刻謝主隆恩?!魏羚,還不將府中早已備下的金鑾鳳駕,速速抬來!恭迎陛下、娘娘回宮!” 魏羚這才明白,父親令他早早備下金鑾鳳駕,乃是早已備好了后著。父親早就料到,今日絕非動手謀權奪位的好時機。一是他們并沒有奪得京畿之地的駐軍大權,雖然尚可打著時間差,于京中先行奪位,再強行下了京畿安國公的軍權,但是怕就怕在安國公早得圣旨,匆匆趕到;二是他們的人雖然已控了邊境軍權,但遠水解不及近渴;三是父親雖已攬朝中重權,但三省六部之中,尚有眾多朝臣為文太后及崔總管之人;現(xiàn)在皇帝以統(tǒng)領三省六部之權作為交換,今日之事一過,父親便能將三省六部之中的人,不動聲色地換作自己的人。將來父親的政權、軍權,便真真正正的位及人臣了。 至于文太后、安國公、崔總管等數(shù)人,總有辦法慢慢一一解決。 果然父親早備下金鑾鳳儀,便可推說他們一路搜尋,不過是想保護皇帝與皇后的安全;這般托辭,皇帝即使心知,也絕無懲戒之罪名。 魏羚終于對父親心服口服,低低應了一聲,匆忙去外,叫來早已備下的金鑾鳳駕。 魏國公也終于對大柜內(nèi)一聲:“請陛下、娘娘,出柜吧。” 。 你才出柜—— 。 沈少帝心下腹誹一句。 錦衣衛(wèi)指揮使莫南風親自向前,拉開大柜之柜門。 一室的陽光,撲入大柜之內(nèi)。 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手握當朝正宮皇后白軟軟之手,踏出大柜—— 未時已至。 天邊晚霞,燦若琉璃。 第36章 踏破國公府, 踏平東雀大街,堂堂大齊少帝與皇后的金鑾鳳駕返回到大齊皇宮時,天邊的夕陽已然落了下去。 宮中剛剛?cè)计鸹鸺t的宮燈,一路的太監(jiān)宮女們打從正陽門起便直直地跪了一地;沈少堂于龍攆上被二十四人抬著, 進了正陽門、午門、德勝門、崇陽門……一路的金氈紅毯,山呼萬歲。沈少堂忍不住回頭看看皇后鳳攆—— 金紗垂地的皇后鳳攆, 八寶流蘇, 金鳳展翅。他的小皇后白軟軟就坐在鳳駕里,微微地低著頭。 沈少堂心中想著這一場的轟轟烈烈, 并他于宮中時布下的重重之計—— 他先是令人通知了良妃,良妃安露很是為皇后擔心,便立刻去告知的文太后;太后雖然已聲稱退政, 但是京畿之地的駐軍大權,尚在良妃的父親、文太后的弟弟手中;沈少堂又令貼身心腹太監(jiān)去悄聲散布了小道消息, 算是通知了崔大總管;崔總管近日在打理河西的一年貢祿,聽說有人想越權起反心,崔總管自然不會放過。 當然,這兩項沈少堂賭得都是一個“三權鼎立”, 萬一其中兩方與魏國公勾結(jié),那么他還剩下最后的一著——這一著他擱在了田小田的袖子里,顯然這一次, 并沒有用到。 小皇帝今日勝了這一仗,如同小獅子打敗了老鱷魚,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坐在后面鳳攆里的白軟軟, 也抬頭望著前面的二十四抬龍攆。他雖然剛剛換上了龍袍,但是微微挺起的脊背,卻第一次讓她有了格外的安全感。 想不到,他并非是被人能揉圓捏扁的小皇帝,也想不到,他是在那般危機下,還能鎮(zhèn)定處之的小皇帝;更想不到,他還在危機之中一直想著保護著她,緊緊握著她的手;甚至在魏國公他們殺來之前,他于柜中,那一個胡子撞了胡子的親吻…… 軟軟低頭,臉孔紅了起來。 沒想到,前頭的沈少堂已下了龍攆,走到了白軟軟的面前來。 抬著鳳攆的太監(jiān)們連忙將鳳駕放下。 沈少堂也沒說一個字,伸手拉住白軟軟,轉(zhuǎn)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