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第69章 錢一過賬, 原博西的老板娘跑的比他們還勤快,加之先前和主管部門打交道,事情辦得還算利索,順帶著也領(lǐng)著朱清和和阮穆認(rèn)了人。 朱清和記得認(rèn)真,對那些人很客氣,既然選了這一條路,很多東西都得逼著自己去適應(yīng), 人情往來,說話學(xué)問多了去。阮穆對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的人早已經(jīng)見慣了, 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甚至還有些許不耐煩, 不過他還是安靜地站在朱清和身后, 有什么不妥地地方才會插嘴解釋兩句。 廠子實實在在到了手中,朱清和才松了口氣, 除了吃飯, 他在炕上躺了一整天, 阮穆好笑地看著他:“瞧你這點出息,以后的麻煩事比想的多的多,別想喘氣。對了, 以后和公家打交道的事我全包了,省得你把它當(dāng)山似的壓在心上。你安心當(dāng)你的老總就行了?!?/br> 朱清和擔(dān)心地說:“你能行嗎?那些人都喜歡聽客氣話,你這種看誰都不順眼的脾氣,可別事沒辦成倒是得罪了人。王老師說的對,小鬼難纏, 那些人要是存心給你使絆子,能急死你?!?/br> 阮穆只是勾唇笑了笑,沒開口。 朱清和還是在很多年后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做生意最累的其實是應(yīng)酬,形形色色的人需要應(yīng)付,而阮穆出面之后,他不用去陪酒,也不必看那些‘辦事’人的眼色,更不用窩囊地送上‘禮物’還得被人當(dāng)孫子。那個時候他才深刻地發(fā)覺,其實他一直生活在阮穆的巨傘之下,而他卻…… 朱清和只給自己一天休息的時間,接下來按照原先計劃好的開始大整改,老廠子設(shè)備也已經(jīng)老化,再新招來的技術(shù)總工王工的指導(dǎo)下,稍微動一動就得往里面砸錢,他賬戶里所剩不多,幸虧有阮穆拉一把,不然到時候可真就手忙腳亂了。 廠子里的員工在拿到博西拖欠的幾個月工資后,也打消了換地方的念頭,只是一輩子就交代在兩個娃手上,能不能靠得?。坑行┤瞬幌嘈?,領(lǐng)了工資就辭職不干了,而不想走的人靜靜地看著廠子里發(fā)生著變化,直到一切都檢修完畢,他們才知道放著煤炭不采的原因是為了保證工人的安全,所有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這個時候煤礦事故頻發(fā),老板眼里只看得見錢,一些老舊存在隱患的機(jī)器早該換了,但老板明擺著除非真的不能轉(zhuǎn)了,不然只要還能動一天就要撐下去,所以人們對這兩個小老板十分喜歡。 恢復(fù)工作之后,個個賣力,那些提前離開的人既羨慕又后悔。 暑假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了,朱清和在開學(xué)前看到了自己賺的第一筆錢,心里真是五味陳雜。剛開始那段時間,所有人都在觀望,他們費了很多力氣才將客戶給穩(wěn)定下來,阮穆年紀(jì)小,但是每一件事情都做的賣力。他之后再沒有說那些會讓朱清和困擾的話,很多難事到了他手上都變得簡單,讓朱清和自愧不如。 周維申曾經(jīng)來找過他,只是他一直在廠子里忙,所以沒見到。對這個人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兩人同在省城,周維申時不時地會來他的學(xué)校找他,不是說學(xué)習(xí)就是借紹打工的地方給他,朱清和不想承這份情,但敵不過這人的胡攪蠻纏,當(dāng)著眾人的面,他不答應(yīng)也不好看。所以就這么斷斷續(xù)續(xù)地來往著,他心里厭煩這種甩不開的關(guān)系。 為什么周維申沒有去南方?為什么這個時候很多事情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他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可冥冥之中總有那么湊巧的事情發(fā)生,讓他沒有辦法控制。 朱清和去城里辦事遇到了馬主任,時間緊張,馬主任也只問了他一句怎么也不去廠子里看看,廖廠長一直想帶他去看看新廠的地皮有多大。朱清和忙完手頭的事情,看著時間還早,廠子里有阮穆再坐鎮(zhèn)也用不到自己,坐車直接去了食品廠。 至于阮穆,那是個閻王,長的嫩,心卻黑,廠子剛開始運作沒少受原廠那批被他們攆出去的管理層的麻煩,阮穆晾了他們兩天,這些人反倒越來越過分了,竟然撬財務(wù)室的門,還威脅一批老員工,鬧得很兇。朱清和已經(jīng)打算報警了,卻被阮穆給攔下來,那個時候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第二天就沒人上門了。還是后來才知道,阮穆讓人去領(lǐng)頭大伯的家,直說廠子里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都會自動算在他頭上,要是還想鬧,就別怪他讓人點一把火,把整個院子都給燒了……聽著蠻橫無理,那人也不是傻子,原本沒放在心上,誰知道阮穆是真的下狠手,看到火星,領(lǐng)頭大伯這才怕了。就算有人會給他們公道,人死了還要個公道做什么? 朱清和訓(xùn)了他一頓,虧得還是從正經(jīng)好學(xué)校畢業(yè)出來的,怎么一身流氓的做派?他念叨了大半個時辰,阮穆沒什么誠意地說了句以后再不會這么做了,就把這事給翻篇了,看他那樣子,要是再遇上說不定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他去的時候廖廠長正好不忙,兩人也沒耽擱,直接坐車去看了新工地。朱清和其實很感激廖廠長,雖然他在廠子難的時候幫了把手,但是年年能得的分紅也不少,可廖廠長還是將他當(dāng)朋友一樣,廠子里一些重要的事情,雖不需他摻和,但也會告知他,讓他心里有數(shù)。 新食品廠占了南邊最大的一塊地,外面用墻給圍起來,里面看起來分外的忙碌,大卡車一輛接著一輛地往進(jìn)運送材料,說起這個,他當(dāng)時和廖廠長提過羅叔的磚窯廠,兩邊都是靠得住的人,他牽一下線與誰都有好處。 廖廠長滿面紅光,向來嚴(yán)肅地臉上滿是笑,高興地和朱清和說著自己提前做好的規(guī)劃和安排,一身活力,看著年輕了好幾歲。 從工地上回來,朱清和下車本想和廖廠長告別,不成想偶然間撞上一雙欣喜又有些猶豫的眼,無奈地閉了閉眼。 廖廠長本想留他吃了下午飯再回,剛要開口,卻見一個穿戴邋遢的女人小跑過來,討好地說:“清和啊,我剛還怕認(rèn)錯人了,你咋在這里呢?你這是……” 朱清和迎上廖廠長疑惑地目光,費力地扯了扯嘴角,卻還是沒說出那層關(guān)系:“廖廠長,時候不早了,我先回了,家里還有事要忙。” 朱媽有事回了趟娘家,等回來,收核桃的已經(jīng)回去了,清亮要開學(xué)了,急等著學(xué)費,她沒辦法只得追過來,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大兒子……她剛才聽人說了,這里的大老板姓廖,心里不禁一陣激動,自己的兒子這么出息,居然認(rèn)識這么有錢的大老板,畢業(yè)了,是不是打算來這個大廠子里工作?正好清亮和他一年畢業(yè),要是他能照顧清亮來做個會計那就好了。所以分外熱情地對著廖廠長說道:“廖廠長,您好,我是清和的媽,您這是提前考驗清和嗎?他畢業(yè)了會來這里工作嗎?我門這當(dāng)?shù)鶍尩牟蝗菀?,總算盼到他出息了。?/br> 廖廠長驚訝地看向朱清和,而后又笑得別有深意,她竟然不知道朱清和的真正底細(xì)?改天得好好地問問清和,卻還是笑著說道:“大妹子啊,清和是個優(yōu)秀的人,我倒是想他能來廠子里工作,但就是怕他瞧不上啊。” 朱媽原本還有幾分猶豫,聽廖廠長聲音溫和,沒了顧慮,直接開口道:“不瞞您說,我兩個兒子都很爭氣,清和要是不愿意來,我家清亮愿意。他明年就畢業(yè)了,學(xué)的會計,您要是不嫌棄,就讓他來這里上班,看看您這里,多氣派啊。”她這么說著,手里還緊緊拉著朱清和,生怕他走了。 朱清和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地笑,懶得搭理她,掙開,沖著廖廠長說了聲:“我先回了,馬上就要開學(xué)了,還有很多東西要準(zhǔn)備?!?/br> 朱媽焦急地看了眼朱清和,又看向廖廠長,最后還是往朱清和那邊跑,氣急敗壞地說:“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沉不住氣?你和廖廠長認(rèn)識,給你們弟兄兩個安排個工作不是輕輕松松的事?你要是不打斷,說不定清亮的工作都定下來了。還有,你要是不在乎,但也不能害了清亮???” 朱清和下顎緊繃,走倒廠子外面,才瞇著眼冷笑:“我認(rèn)識又怎么?欠你們的?憑什么?嗯?別什么破事都把我拉進(jìn)去,我沒那個閑工夫?!?/br> 朱媽也知道畢業(yè)了能進(jìn)一個好單位是多么重要的事,她自己不求什么了,只希望清亮能有個安身立命的活,把日子過好就足夠了,可就差一步了,卻被自己的這個兒子給破壞了,她怎么不氣?她追上快步要離開的朱清和,推了他一把:“那是你弟弟,他怎么你了?你有能耐了,照顧幫扶下弟弟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來的機(jī)會就這么沒了,朱清和,我告訴你,這事你必須得給我個交代,不然我天天上門去找你鬧?!?/br> 朱清和想要不是重生一回,他還真不知道自己的親娘能疼兒子疼到這個地步,還有什么好說的?連看一眼都覺得作嘔,他露出一口整潔的牙齒,笑得溫和,聲音卻森冷入骨:“有這么能耐的爹媽,還怕找不到工作?不要妄想利用我的關(guān)系,不然落到我手里,到時候可別怪我讓他滾蛋?!?/br> 朱媽急得整個人都快著火了,人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她盯了半天,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實在鬧不明白,清和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動靜?不就是和那位廖廠長動動嘴皮子的力氣?這么簡單的事情,要死要活的干什么?想起自己的核桃還在門口放著,只得趕緊回去,等算了錢,她回去再找朱清和磨這件事。她天天月月的磨,就不信他不答應(yīng)。 朱清和沒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王老師家,這幾天他們忙的很,連飯都顧不得吃,更別說動手做了,王老師難得閑下來,就包了兩人的伙食。進(jìn)了院子,王老師剛端起一鍋鹵rou,香氣四溢,饞的他忍不住吞口水。 難得的是阮穆已經(jīng)拿著碗筷坐在桌子邊等著吃,朱清和走過去笑著問:“你怎么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得忙到晚上。” 阮穆從mama手里接過勺子,先盛了一碗遞給朱清和,一邊說道:“累了,沒什么心思,明天再做也不遲?!币娭烨搴鸵煌敕蕆ou都吃的這么歡暢,忍不住說道:“你吃慢點,當(dāng)心膩的受不了?!?/br> 王老師從屋里端了茶出來,愁道:“我要是回了北京,你們兩個這日子可怎么過?別忙出毛病來。我真是放心不下?!?/br> 阮穆瞇著眼笑了笑:“大不了,我們經(jīng)?;乇本┤ゲ滹埑?,反正現(xiàn)在不像以前只能擠火車,飛一趟多省事?!?/br> 王老師在他頭上敲了下:“錢是刮風(fēng)逮的?別燒得慌,我回去看看,打算輕松點,帶幾屆學(xué)生退休就行了,空出來的時間我就回來給你們做飯。” 阮穆趕緊擺手道:“可別這么著啊,我爸真的要急瘋了,這都多少年了,媽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吃你的,我去打幾張餅子,清和慢點吃啊。” 朱清和埋頭吃了一陣,肚子里飽實了些,聽到對面的阮穆不緊不慢地問:“清和,周維申是誰?怎么沒聽你說過有這么個朋友?” “他找過我?做什么?” “問你哪天去學(xué)校,他和你一起走,不過被我給打發(fā)了,我說你們不順路?!?/br> 朱清和看他一本正經(jīng)地,兩眼緊盯著他不放的樣子一陣頭疼,得,還是老樣子。只是,周維申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70章 朱清和遲疑地樣子更讓阮穆緊張, 所有的情緒全都壓入兩只眸子里,閃著耀眼的光,咄咄逼人,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朱清和回過神埋頭繼續(xù)吃東西,他大概是上輩子窮的太厲害了,對rou都吃不膩,不經(jīng)意抬頭見阮穆還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忍不住笑道:“怎么了?” “他是你同學(xué)?看起來和你關(guān)系很近,經(jīng)常一塊去學(xué)校?” 朱清和幾下嚼完嘴里的rou, 皺眉道:“阮穆,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輕飄飄地一句話將阮穆給打醒了, 他太過著急, 一時忘了朱清和并不喜歡提起這個話題,不好將朱清和逼得太緊, 笑道:“只是好奇, 他要是真急肯定還會來找你, 不說他了。” 阮穆是沉浸在愛中的人,怎么會看不出那人在說出朱清和這三個字時眼底的異樣?連他也沒想到,以后不止得防女人, 還得防男人,咬了咬唇角,把紅rou挑出來吃掉,一邊是摞起來跟小山一樣的肥rou,他從小就不愛吃, 膩得很,雖然mama已經(jīng)很照顧他了,給他盛了不少紅rou…… 王老師走過來,在他頭上敲了下:“讓你挑三揀四,現(xiàn)在還有人吃不飽肚子,這么浪費,不想吃就別吃了。我……我也不能吃……”她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囑咐她不要吃過于油膩的東西,她為了爸媽和兒子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所以平時很克制。 朱清和見他們兩人為難,抹了抹嘴角,接過來:“我吃吧,浪費了可惜?!?/br> 阮穆驚訝地看著他,心里卻是甜開了花,他不知道的是對于窮怕了,沒吃過好東西的人來說,是半點浪費都見不得的,就算現(xiàn)在日子好過了很多,但照舊還是有很多人吃不起豬rou,穿不起新衣服,遇到難得的好日子才能見到剩飯,第二天將收拾好的剩菜剩飯倒入鍋里熱一熱,又是一家子的中午飯,更何況是豬rou這種好東西。 “你不要去買火車票了,開學(xué)高峰期正是擠的時候,那天我送你去,來回也就半天,不耽誤事?!?/br> 朱清和也不想和周維申有過多的牽扯,點頭道:“行,你借誰的車子?記得給人家點好處,不能白用。” 阮穆好笑地說:“這事不用你cao心,什么都要管,別我媽還啰嗦?!?/br> 朱清和好脾氣,只是笑了下,倒了杯茶喝了解膩。 之后的幾天,朱清和卻發(fā)現(xiàn)阮穆有些不對勁,廠子里有不少要找上面披的文件都壓在那里,有些還是急要的,這小子不干正事游來蕩去的做什么?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問:“你這兩天有事?怎么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要是有急事你去忙,廠子里的事情我應(yīng)付得來。” 阮穆撇撇嘴,一手插在褲兜里,懶懶地說:“你跟我一起去辦吧?你細(xì)心,那些人提出來的條條框框全都能記下來,我聽得都頭疼?!?/br> 朱清和想這陣子阮穆應(yīng)該是累得狠了,從廠子正經(jīng)運營開始,兩人連著好長時間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阮穆更是,不光要和上面的人拉關(guān)系,一個禮拜就有六天是在外面奔波,有好幾次喝的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找到他家來還不忘解釋:“我媽看了會擔(dān)心,我在你這里將就一晚上。” 往后好像養(yǎng)成了習(xí)慣,阮穆只要一喝酒就往這里鉆,朱清和心里對他滿是愧疚,本該是自己承擔(dān)的應(yīng)酬和擔(dān)子全壓在一個十八歲的孩子身上,而自己卻一天到晚守在辦公室,雖然也忙,但是和阮穆比起來卻要輕松很多。他咬了咬牙,說道:“這幾天你在家里好的休息幾天,剩下的事情我來做,等我開學(xué),所有的事情壓在你身上,要是累壞了,我怎么和王老師交代?” 阮穆將挨著朱清和的那只胳膊搭在朱清和的肩上,像是缺了骨頭一樣,抿著嘴笑:“你放心,我沒那么弱,就是一個人辦事怪無聊的,咱們兩一塊好歹還能說說話。對了,我最近再談的那筆買賣有消息了,對方答應(yīng)和我們簽合同,不用到年底,就應(yīng)該有不少錢進(jìn)賬,到時候咱們大豐收,給工人們也多發(fā)點獎金,全都高高興興的。不過簽合同的事,還是你出面比較好,我是給你打工的小弟,就不搶這個風(fēng)頭了?!?/br> 朱清和笑著搖頭:“你我之間哪有那么多的講究?要不是你來幫我,我現(xiàn)在不知道得多頭大,沒干這個的時候羨慕人家,等真正做了,才覺得自己道行不夠。你有什么事不要悶在心里,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學(xué)校也能請幾天假,最后一年課不多了,就算不去上,也沒關(guān)系?!?/br> 阮穆嗤笑一聲,輕輕在他頭上推了下:“好好上學(xué),別為這里的事分心,我應(yīng)付的過來?!鄙陷呑铀粋€人管著那么多的公司,都沒有手忙腳亂,現(xiàn)在不過是個小廠子,壓根不是什么難事。唯一的難處就是心為了這個人被蒙蔽起來,什么都看不到,但凡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緊張,他大概是得了一種只有朱清和才能治的病。 眼看著離開學(xué)的日子越來越近,朱清和像打仗一樣和阮穆在城里來回奔波,等相關(guān)部門審核批手續(xù),還有幾個看著靠譜的合作公司,有些事情需要進(jìn)一步的細(xì)談。但是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阮穆侃侃而談,他在一邊像個秘書一樣認(rèn)真地聽,短短幾天還真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朱清和不知道的是周維申連著幾天到他家里去找他,最后只得敗興而歸,一番忙碌,早讓他將這個人給忘到腦后了。最后一天假期,阮穆將手邊的事情全都推在一邊,柔聲說道:“別忙了,剩下的事情我來辦,你好好收拾東西,可別落下,我?guī)湍惆伞α?,學(xué)費裝好了?還有生活費多帶點,別在出去打工了,現(xiàn)在你也不缺錢,有那個功夫好好休息,養(yǎng)好精神,到時候回來幫忙?!?/br> 朱清和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上輩子沒什么機(jī)會上學(xué),這回有機(jī)會了,卻得為生活奔走,這幾年來去匆匆,連自己所在的學(xué)校是什么樣子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雖然明年就要畢業(yè)了,掌握了理論知識,與他來說最為重要的社會實踐才剛剛開始。想要做一個成功的人,上輩子所經(jīng)歷過的那些與此時的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他在整理要帶的證件和學(xué)費,放到小包里疊了好幾層,轉(zhuǎn)頭要往大包里放,只見阮穆正在那里耐心地幫他疊衣服,他本來還高興,在看到他手里拿的小件衣服時,忍不住變了臉色,尷尬地將人推開說:“你去外面看看水開了沒有,暖瓶里沒水了,一會兒要喝?!?/br> 阮穆看他耳根微微泛紅,手忙腳亂地往包里塞,嘴角上揚(yáng),心情大好,剛出門見朱清和他姑帶著女兒來了,揚(yáng)起笑臉道:“姑來了啊,幾天不見,青丫又長高了。” 青丫甜甜地笑:“阮穆哥哥也越長越好看了,不過最好看的還是我大哥,我找他玩去?!?/br> 朱玉苗好笑地看著自家丫頭跑進(jìn)屋里,轉(zhuǎn)眼間的功夫,這些孩子都長大了,有時候覺得就和一場夢一樣,她站在外面和阮穆說了陣話:“我聽村里人說你現(xiàn)在是博西的老總了,小后生,你倒是厲害。你賺錢還想著我家清和,我真感謝你,這孩子倔,自己再難都不想讓我們幫他,等他畢業(yè)了……能不能還是讓他和你一塊干?我們做大人的,就盼著……等他結(jié)了婚成了家有了娃,我做姑的心上也就舒坦了?!?/br> 阮穆將冒著熱氣的茶壺提起來,往地上倒了一點,一邊往暖瓶里灌水一邊說:“姑這么見外做什么?我在朱家村也就他一個朋友,我拿他當(dāng)親兄弟,您放心,我肯定會多照顧他的?!?/br> 朱玉苗這才放心,她也是算好日子,怕他丟芝麻又丟冬瓜,落下東西,回來一趟也麻煩。她還做了些不容易壞的吃的,讓他帶到學(xué)校吃。 走進(jìn)屋,見他已經(jīng)往起拉包鏈,開口問:“檢查過了?沒落什么吧?我煮了點花生,還炒了些干瓜子,帶過去和你們宿舍的人分著吃,雖然就要畢業(yè)了,很可能不來往了,但是還得搞好關(guān)系,咱們這里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要是將來有什么事情碰上了,人家或許能伸手幫你一把。人的情分都是長年累月攢下來的,要是猛地去攀交情,讓人家心里笑話?!?/br> 朱清和眼眶酸了酸,這話每到上學(xué)離家的時候,姑都會說一次。姑雖然是個沒讀過書的家庭婦女,眼界也不寬,但為人憨厚耿直,對他更是當(dāng)親兒子的疼,他壓下喉頭的難過,笑著說:“我知道了,您年年跟我說,我哪兒敢忘啊?!?/br> 阮穆靠在一邊看著這一幕難得的溫暖,心里一陣嘆息,總有一天,他們兩人的家會溫暖千倍,再不讓朱清和想起那些過往,以后的幾十年里,他要占據(jù)這個人的人生,不給他半點逃離自己身邊的機(jī)會。 第71章 阮穆最得意的是這幾天的努力沒白費, 那個叫周維申的人連朱清和的影子都沒見到,以后他更得防范于未然,把那些居心不軌地人全擋在門外才行。 他還在那兒發(fā)愣,青丫走出來推了他一下,揚(yáng)起臉笑道:“阮穆哥,你能不能教我普通話?。课衣犇阏f的那個調(diào)調(diào)真好聽?!?/br> 阮穆有些驚訝地問:“你們老師教的不好嗎?” 青丫擰著眉頭,手指含在嘴里想了想了說道:“不是不好, 就是怪怪的。我前鼻音和后鼻音總是念不對,老師喊我讀課文, 我有錯處她都會示范念給我聽,可我覺得她也前后鼻音不分啊?!?/br> 朱清和收拾好東西走出來, 笑道:“小丫頭要求高, 咱們這邊普遍前后鼻音、平舌音翹舌音不分,你也不能光靠老師教, 自己找時間多練練, 肯定能念好。我那會兒代課的老教師都是滿口土話, 王老師還沒來朱家村,我們都用土話背課文,現(xiàn)在都是正經(jīng)學(xué)校出來的年輕教師, 也該知足了?!?/br> 很多人不愿意待在村里,就算來了也要想法子調(diào)到市里,所以學(xué)校的主要力量還是上了年紀(jì)的老教師。不過他們不會說普通話,后來上頭要求必須用普通話授課的時候,可把他們給折騰慘了。他有次到辦公室教作業(yè), 語文老師正抱著課本在那里吃力的念,滿頭大汗比他們還辛苦。好像過兩天要進(jìn)行普通話測試,全都臨時抱佛腳。 地理老師受不了,扔下手里的書說:“可真要逼死我了,我一把年紀(jì),沒兩年都要退了,還要這么折騰我這把老骨頭?!?/br> 別的老師跟著笑:“不說咱們別扭,我看孩子們聽得更別扭,我連我兒子的大名都念不好。不過人家的要求也不過分,娃們滿口土話怎么闖天下?也害人呢?!?/br> 他到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有趣,大學(xué)中也有普通話等級考試,所以自習(xí)時間,他們也會念誦,不過學(xué)校編的那本書內(nèi)容十分豐富,他閑下來就會拿出來看,特別是那段:“你死不死,等你死完了我再死?!北臼钦写粋€外地人,卻把人家給搞蒙了,最后明白過來,主人家是招呼客人洗手洗臉,你洗不洗?你洗完了我再洗,這樣的意思。以前的日子雖然過得苦,但在忙碌中還是有很多歡樂的。 阮穆很少見朱清和笑得這么歡暢,兩只丹鳳眼微微上揚(yáng),他生得眉目清秀俊朗,一看就是很溫和好相處的那種人,正因為如此,自己才不得不防,萬一哪個沒眼色的動了念頭…… 朱玉苗任他們幾個孩子玩鬧說笑,自己動手去做飯了,她帶了不少菜來,還有一條魚,打算給清和做頓好的吃。省城大了去,花花樣樣的吃的肯定不少,但這孩子肯定舍不得,還是在家里過過嘴癮吧。她今兒也沒想回娘家去看看,每次回去,聽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她幫著老兩口洗衣服的功夫,自家老爹都能倒出一籮筐的爛豆子來。要不就是說二哥家的這攤子事,誰也嫌棄誰,聽著都夠煩人的。 朱清和在姑忙著做菜的時候,和阮穆帶著青丫去鋪子里買了幾罐飲料,健力寶,當(dāng)初與他來說可是最心心念念的奢侈品了,嘗過一次就不會忘了的味道。還給青丫買了不少她愛吃的小零食,青丫高興的蹦蹦跳跳,在路上就忍不住拆開吃。他無奈地說:“我們還要去買壓好的豬頭rou,臉子,肚子,你現(xiàn)在把肚子塞滿了,一會兒還吃嗎?” 青丫這才把放到嘴邊的零食戀戀不舍的放下來,不甘不愿地遞給朱清和:“那你幫我保管好,等吃完飯我再吃?!辈还苁裁茨昙o(jì)的孩子,對零食都是鐘愛不已。 阮穆照舊是懶懶的樣子:“這有什么,等哪天放假空了,哥帶你去省城的商店,你想要什么哥給你買什么,咱不差錢,可勁的花?!?/br> 朱清和瞪了他一眼,回頭看著個頭也不小的青丫,用不了多久就該忙著穿衣打扮了,雖然他想自己的meimei好,可也不想她養(yǎng)成些壞毛病,就算未來的日子里女孩在職場中會艱難,可他還是希望青丫能獨立,像他見過的那些光鮮女性一樣,不管到哪兒都散發(fā)著讓人不能忽視的氣質(zhì)。他想了想,摸著青丫的頭說:“青丫,光會花錢不行,你還得有能力賺錢,你爹媽年紀(jì)大了,以后你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知道了嗎?只要你努力,將來不會比男娃差。” 青丫抹去嘴角的碎渣子,眨眨眼說道:“哥,我知道,我媽也這么跟我說,我心里有分寸。阮穆哥,我不和你去省城,我不能花你的錢。” 阮穆摸了摸她的頭,嘖嘖道:“到底比不上親的,轉(zhuǎn)眼的功夫就變卦了,真是靠不住啊。我還想著賄賂你,以后讓你幫我說好話呢。” 朱清和懶得理他,看他那笑得不正經(jīng)的樣子就知道腦子里沒裝什么好,快步到賣rou鋪子里去買了些熟食,回去正好該拌的拌該炒的炒,開開心心地吃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