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時候雨停了，兩人后來再也沒合上眼，楊清河說兩句案件又逼迫自己不去想它，于是開始念叨各種風(fēng)味的大餅。

    趙烈旭被她逗笑，送她去學(xué)校時順便在早飯攤給她買了兩個大餅。

    囑咐幾句，他開向了警局。

    一只腳剛踏入警局，來了消息，說是在江心路發(fā)現(xiàn)了具男尸。

    報案人是名住在附近的打工女，清晨起來去上班，路過那個巷子，就見一個男人趴在那，走近仔細(xì)一看，渾身血淋淋的。

    巷子散發(fā)著一股霉味和腐朽味，地面濕滑，死者眼睛瞪大，似有過些許掙扎。

    小張說：“死者手臂，大腿，多處骨折，行兇工具是堆砌在這兒的木棍，兇手打完人把木棍扔地上就走了，但根據(jù)法醫(yī)的初步判斷，死者真正的死因是氰化鉀中毒?！?/br>
    小張邊說邊跟著趙烈旭快速進入巷子。

    “氰化鉀？”

    “一般攝入0.1到0.2克后就會失去意識，會出現(xiàn)心臟麻痹，器官衰竭，一個小時內(nèi)就會死亡。”小張說：“氰化鉀是管制藥品，一般地方買不到，市面上有些流通的大多都是假貨，也有新聞案例是說服用氰化鉀自殺的，但死者死前在酗酒，死在公開場合，更像是他殺?！?/br>
    趙烈旭拉開警戒線走了進去。

    小張說：“死者的身份正在核查，很快就......”

    “不用了?！壁w烈旭見到死者的那一刻打斷了他，“死者名叫楊守城，76年生，淮城人，昨天上午剛出獄。”

    死了，楊守城居然死了。

    趙烈旭凝著神色，目光略過死者的傷口，問道：“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殊痕跡嗎？”

    法醫(yī)搖頭，“等回去做了具體檢查應(yīng)該能知道死者大約什么時候被服下的氰化鉀。目前，根據(jù)死者的骨折程度能大約判斷出兇手應(yīng)該是個成年男子，但力氣不是很大的那種，目測體型應(yīng)該偏瘦。”

    小張：“木棍和地面都沒有留下什么痕跡，一是因為大雨，二是兇手做好了準(zhǔn)備?！?/br>
    “死亡時間呢？”

    “大約凌晨兩點左右?！?/br>
    趙烈旭在現(xiàn)場勘查了一圈，地方偏僻又落后，周圍沒有監(jiān)控措施，甚至沒有幾盞路燈。

    小張問道：“死者既然是剛出獄的？是不是在進去前得罪了什么人，出來就把他殺了？”

    這樣的案子不是沒有，正常邏輯都會這么走。

    要真說得罪的人，楊守城的確得罪了一個人，世界上最想殺他的人，應(yīng)該只有清河了。

    趙烈旭遠(yuǎn)遠(yuǎn)望著被抬在擔(dān)架上的楊守城，他被醫(yī)護人員抬上了車，蓋著白布。

    昨天楊守城跟蹤了清河，晚上沒多久就被殺害，太過巧合了。

    如果借用楊守城的手去殺清河是為了刺激他，那么現(xiàn)在殺了楊守城兇手又是為了什么？

    第63章

    楊守城的骨折程度雖然嚴(yán)重, 但并不是致命原因, 行兇者在下手時有過猶豫, 甚至打了幾下后便收手了，假如楊守城沒有被服用氰化鉀，及時救治就可以活過來。

    兇手一開始便下定決心要殺了他, 為什么還要毆打他？泄憤？可這不符合挖眼兇手的特征和心理。

    每個兇手都有其具有特征性的殺人方法, 殺人方法往往反映了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

    假如兩個兇手是同一個人, 那么他不再是為了單純的殺人, 他已經(jīng)開始慢慢朝他的目標(biāo)走近, 他開始了他的計劃。

    他在教一個人享受殺人的樂趣, 他已經(jīng)選定了要培養(yǎng)的人。

    也就是說, 兇手因為對他失望，所以還有其他目標(biāo)。

    趙烈旭在回警局的路上猛然想起一個人。

    徐睿杭。

    阮麗芝死亡的當(dāng)天徐睿杭曾收到過一條短信。

    ‘你將會收到一個好消息。’

    之前無法理解短信的內(nèi)容，現(xiàn)在一想，就像齒輪一樣，一個個都對上了。

    兇手殺了背叛家庭孩子的阮麗芝, 就像幫徐睿杭除去了一個痛恨的人, 他給徐睿杭的短信間接的暗示他, 我在幫你。

    徐家的那點事兒他多少知道點，除了外面?zhèn)髀劦?，一些里頭的事情他聽顧蓉提起過，阮麗芝的各種變化, 徐睿杭那孩子的冷淡性格, 聽說徐睿杭高中時曾打過阮麗芝一個巴掌。

    十七八歲的少年, 到了什么地步才會打自己的母親，不重，只是一個巴掌，但完全反映了少年的想法，他恨她，但無能為力卻又不忍再傷害她。

    如果兇手的訴求是這個，那他殺楊守城是為了幫清河除去痛恨的人，那他......

    不可能，如果兇手是周坤，如果他的目標(biāo)里也有清河，那過去那么長的時間他有無數(shù)次的機會動手，為什么偏偏等到現(xiàn)在。

    他說對他失望，那就不能輕而易舉的略過他，兇手喜歡制裁他所認(rèn)為犯錯的人，他不能就這樣轉(zhuǎn)換了目標(biāo)。

    趙烈旭聯(lián)系了徐鴻明，徐鴻明忙于生意上的事情，被趙烈旭問起才去找了找徐睿杭，可徐睿杭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趙烈旭回到警局正巧碰上陳冀，許久沒見，他頂了兩個大黑眼圈。

    陳冀剛想抽根煙稍微放松一下，趙烈旭大步跨進辦公室，只說了一句話：“準(zhǔn)備一下開會?！?/br>
    楊守城的案子多數(shù)都是他自己的推理，沒有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證明他的死亡與阮麗芝案件有關(guān)，還需要進一步調(diào)查去確定這層關(guān)系。

    會議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十二點多，趙烈旭從洗手間出來正好遇上張?zhí)N，同樣是許久未見，她看起來比陳冀還要憔悴，有時候一個人的憔悴并不是指她的外表，而是她那股精神兒。

    張?zhí)N自然也看見了他，但她沒有多言語，直接路過走出了警局。

    陳冀說：“那案子沒個突破口，總差了點什么，只能從她那下手，你說，正常人，真攤上這么個事，緊張害怕幾天不也過去了，哪有到現(xiàn)在一問還哆嗦發(fā)抖的。謊話始終是謊話，說多了也變不了真話?！?/br>
    “確實，慌話終究是謊話，殺人總會留下痕跡?！?/br>
    這世上沒有滴水不漏的事情，有的，只是可能沒被人發(fā)現(xiàn)。

    趙烈旭和陳冀倚在走廊的窗戶邊上，底下是張?zhí)N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

    陳冀皺皺眉，“假如你剛才會上說的都是對的，楊守城這案子也和挖眼兇手有關(guān)，那小嫂子豈不是很危險？如果兇手真如你所說，殺楊守城有可能是把目標(biāo)放在了小嫂子身上，那應(yīng)該會像徐睿杭一樣，收到點什么暗示吧？”

    “暫時還沒有?！?/br>
    他在回來的路上和清河通過電話，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她那邊沒有任何異常。

    趙烈旭更希望他的推想是錯的。

    陳冀說：“這事也太玄幻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剛剛會上也都說了，我們24小時盯著周坤呢，也沒見他和什么人接觸，幾乎都沒出過酒店門，氰化鉀要真是他下的話，他怎么下的？假設(shè)毆打楊守城的人真是徐睿杭，他怎么和周坤通信的？一個富裕人家的孩子，好好的在上學(xué)，怎么想，都不覺得能和變態(tài)沾上關(guān)系?！?/br>
    “想不通的事情多了，我問你，那為什么阮麗芝的拋尸現(xiàn)場找不到關(guān)于兇手的一點兒線索？不能因為找不到，表面上看似沒有就否定他有嫌疑，事情走到這一步，兇手是個怎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

    楊守城的死亡消息對楊清河來說太過突然，趙烈旭告訴她的那一刻她有種天靈蓋被敲碎的感覺。

    她和趙烈旭核對過楊守城的著裝后便確認(rèn)，昨天跟蹤她的的確是他。

    氰化鉀是管制藥品常人怎么可能弄得到，毒性強烈，不像是一般仇家會報復(fù)殺人的辦法，再者楊守城剛從監(jiān)獄里出來，哪個人恨他恨到這種地步？他從前結(jié)交的朋友都是些賭鬼，輸過錢，被人追債打過，但沒一次鬧出過人命，追債的人要的是錢不是命。

    雖然電話里未多說，但楊清河能大約猜到一點，這事兒十有八九和那個人有關(guān)，不然趙烈旭也不會問她那些問題。

    只是他還問了她關(guān)于徐睿杭的事情，具體趙烈旭并未多說。

    徐睿杭。楊清河目前只知道昨天蘇妗說找不到他人，掛斷電話后她也給蘇妗發(fā)了條短信詢問，但還沒得到回復(fù)。

    她上午上完課回了趟寢室，蘇妗不在，打她電話沒人接。

    楊清河從學(xué)校里出來，準(zhǔn)備回小區(qū)時口袋里手機一震。

    她以為是蘇妗，拿出來一看是郵件提醒。

    她的郵件箱未讀消息有許多，有一些是廣告有一些是電子賬單，她以為是垃圾信息沒點開，又放了回去。

    天陰沉沉的，灰色的云朵像是要壓上來，日光稀薄，殘葉飄零在雨后的水潭里。

    公交站臺上擠滿了人，多數(shù)是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

    楊清河還在想楊守城的事情，她不明白，兇手到底想做什么，殺了楊守城是為了什么？

    徐睿杭又是怎么回事？他和這事也有關(guān)系嗎？

    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但只能等趙烈旭下班后再詢問。

    公交車笨拙的駛來，人擠人，楊清河跟在人群后排隊上車，抬腳的那一剎那楊清河瞳孔一震，腦子里有根弦啪的一下斷了。

    司機：“還上不上了？”

    楊清河退到站臺，快速掏出手機點開郵件箱，果然——

    是一封匿名郵件。

    她的太陽xue突突的跳起來，手指點開郵件。

    ‘你不必再害怕，他已經(jīng)死了?！?/br>
    短短幾個字，像蘊藏著寒氣一般，一點一點凍住她的血液。

    楊清河一邊攔出租車去警局一邊立刻撥通了趙烈旭的電話。

    ......

    蘇妗找遍了學(xué)校的每個角落，去遍了她所知道的酒吧，甚至找到了徐家的住址，保姆告訴她，徐睿杭很久沒回來了。

    頭頂上的烏云像是隨時會下雨，秋風(fēng)慎人，蘇妗從徐家出來坐在別墅的臺階上無力的抱住自己。

    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什么能力都沒有，他也許出國了呢，也許去了別的城市呢，她就算知道了，拿什么去找他。

    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不知道他的生活圈子，曾經(jīng)和她坐前后座的人忽然變得遙不可及。

    他不告訴她，是覺得她沒資格知道，還是為了不讓她有現(xiàn)在的擔(dān)憂？

    蘇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站起來時腿麻的站不穩(wěn)，她就像個瘸子一樣拐著腳沿著墻壁，慢慢往前移。

    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突然黑了，她開始看不清前方的路。

    蘇妗沒有回學(xué)校，直接回了家，父母都在加班，家里黑漆漆的一個人也沒有，她出了汗又沾了雨水，渾身又黏又濕。

    她坐在沙發(fā)上給手機充電，開機后跳出楊清河的短信，蘇妗在屏幕里看見自己疲憊的面孔。

    她試著再次撥通他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

    蘇妗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她開始恐懼，恐懼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他。

    她沒談過戀愛，徐睿杭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孩子，抱著十二萬分的赤城用心喜歡的男孩，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在維護這段戀情，努力的不使小性子，努力的做一個溫柔體貼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