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此話一出,像把刀斬斷了所有線索。 趙烈旭雙手抄袋, 往前走了幾步, 夕陽西下, 將他的影子拉的無限長。 他問:“紅色的電動三輪車你遺失了?” “嗯, 對?!痹鴩l(fā)連連點頭。 “什么時候丟的?” “有一個月了, 怎么著, 你們找到了?” 趙烈旭神色平靜的看著他, 反問道:“八月29號晚上七點到八月30號凌晨六點,你在哪?” “29?我想想啊?!痹鴩l(fā)把自行車往墻上一靠, “那天晚上啊,隔壁老劉煮了火鍋, 我在和他喝酒,大約十一點就回來睡覺了,早上醒了就去上班了?!?/br> 曾國發(fā)面黃肌瘦, 兩鬢有白發(fā), 臉上的皮松弛得像油面皮, 眼窩深深凹陷, 說話時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陳冀和小張夾著小本子走去了隔壁家。 趙烈旭:“能進去坐坐嗎?” “哦,可以可以?!?/br> 曾國發(fā)摸索好一陣才在褲袋里找到門鑰匙,瞥了身邊的警官兩眼扭開了門。 屋子大約四十個平方,里頭的墻面沒粉刷,前陣子暴雨,這會角落里還透著霉味。 屋里的東西一覽無余,一張床鋪一張桌子,東邊靠墻是煤氣灶。 曾國發(fā):“我這亂,坐這坐這?!彼擦伺查L條凳。 趙烈旭順勢坐下,“你在哪工作?” 曾國發(fā)背過身去燒水,“學(xué)校里倒垃圾的。” 趙烈旭吊起眼梢,“哪所學(xué)校?” 曾國發(fā)嘆口氣,“不知道幾位警官知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命案嗎?就那個死了兩個女大學(xué)生的中際大學(xué),我在里頭倒倒垃圾,撿點瓶子?!?/br> 蔣平和趙烈旭對視一眼,他繼續(xù)做筆錄。 趙烈旭環(huán)視了一圈屋子,目光落在床頭的一張結(jié)婚照上,大約巴掌大小,豎立在煙灰缸旁邊。 “你妻子平常不在家?” 曾國發(fā)背脊一僵,看向趙烈旭,驀地,整個人像xiele氣的皮球,嘆聲道:“我老婆二十年多年前就跑了,嫌棄我沒錢,就跑了。” 蔣平:“那你還真癡情,現(xiàn)在還放著她照片?!?/br> 曾國發(fā):“可我們倆沒辦離婚啊,她跑再遠也還是我老婆,那是我們唯一的合照,想她的時候就看看,總覺得她還在我身邊?!?/br> “有孩子嗎?” 曾國發(fā)抹了把臉,臉皺成話梅,“算有一個吧......可惜,小美把他打掉了。也都怪我?!?/br> 難過傷心了一會,曾國發(fā)問道:“幾位來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我的三輪車找到了嗎?” 趙烈旭起身,“還沒,有消息會通知你的?!?/br> 曾國發(fā)哦了幾聲,送他們出去。 夜色慢慢覆了上來,老槐樹只剩下一坨黑乎乎的光影。 紅色的磚房被籠罩在森森陰氣下,方格子似的窗戶內(nèi)忽然亮起一抹光。 曾國發(fā)拉攏著腦袋回到屋里,拿起那張照片盯了許久,低聲道:“小美啊,我好想你。” ...... 一出院子蔣平就說:“我瞧著那曾國發(fā)怪怪的,還恰巧在中際倒垃圾?!?/br> 陳冀跑來說:“問過了,29號晚上他們兩個確實在吃火鍋,在場的人除了曾國發(fā)和劉大偉,還有劉大偉的老婆和女兒女婿,看著不像說謊。也就是說曾國發(fā)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br> 蔣平:“可這也太他媽湊巧了吧,我們懷疑的對象大晚上騎著三輪車路過那里,和拋尸時間吻合,順著號碼牌找來時,車的主人說這車一個月前就丟了,而這車的主人正好是中際大學(xué)里干搞衛(wèi)生的,可他確實有不在場證明。趙隊,你怎么看?” 趙烈旭上了車,沉著道:“曾國發(fā)早年遭妻子拋棄,孩子也被迫流產(chǎn),工作崗位在中際大學(xué),年齡體貌也和當(dāng)初監(jiān)控中的人相似,從這三點來說,他很符合兇手的特征,但最關(guān)鍵的是他沒有作案時間。曾國發(fā)的房間沒有大規(guī)模移動的痕跡,地面也沒有清潔的跡象 ,如果他真在這個屋里殺了人,清理血跡是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小張,你去查一下曾國發(fā)的妻子,順便把他以前的工作檔案調(diào)出來。” 蔣平:“那樣的人會有什么工作檔案?!?/br> 趙烈旭:“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曾國發(fā)和我們講話,說話的口音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再者,他不但不恨拋棄她的妻子還苦苦等待,無論他是說謊還是演戲,有這樣的思想都表明他受過一定的教育。他說二十多年前妻子走了,那就是說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那個年齡段應(yīng)該是新婚燕爾時期,他妻子為什么拋棄他?” “賭博?家暴?外遇?” “現(xiàn)在還不能下定論。這只是一方面值得懷疑的對象,不能只朝這一個方向鉆牛角尖,你們?nèi)ギ?dāng)?shù)氐呐沙鏊鶈枂柸嗆嚨氖虑?。?/br> “是。” ...... 連續(xù)熬夜加班一個多星期,吃飯就是隨便往嘴里塞幾塊飯,油腥都沒多少。 回到警局,陳冀伸了個大懶腰,拉攏人想去擼串。 誰都喊了就不喊趙烈旭。 蔣平傻乎乎的問:“你和趙隊吵架了?” 陳冀說:“你懂什么,這幾段時間幾乎都住警局了,忙進忙出的,這會逮到點空閑,得讓你趙隊去泡妞,知道不?” 蔣平長長的奧了聲,恍然大悟,“陳哥,還是你聰明?!?/br> 陳冀的嗓門恨不得嚷得整個警局都聽見,更別提趙烈旭了。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那晚后,楊清河沒再給他發(fā)過一個短信打過一個電話,牛皮糖突然不黏人了,稀奇。 趙烈旭從警局出去就直接回家了。 過小區(qū)大門時門衛(wèi)叫住了他,“小趙,有你的一個快遞。” 趙烈旭搖下車窗想拿,門衛(wèi)大爺又說:“你要不等會來拿?這東西太大,你車里放不下?!?/br> 他幾乎不網(wǎng)購,一年到頭收快遞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這回還是大到車里放不下的,難免勾起了好奇心。 他下車走進門衛(wèi)室一看,東西四四方方的,被牛皮紙抱著,很薄。 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 “快遞單在哪?” 大爺:“沒有快遞單,下午一姑娘拿來的,說給你?!?/br> 趙烈旭:“姑娘?長什么樣子?” “瘦瘦小小的,咬著牙扛過來的,那模樣可滑稽了?!?/br> 趙烈旭勾唇笑著,“行,謝謝了,等會來拿,我先去停車。” 原來這牛皮糖后勁足著呢。 ...... 其實這東西不算重,對他來說是這樣的。 趙烈旭一口氣提上來,汗都不流一滴。 撕開牛皮紙里頭的東西慢慢露出來,是金色雕花的邊框。 是畫。 那幅名為《sun》的畫。 趙烈旭坐在沙發(fā)上,背脊微弓,手肘擱在大腿上,點了支煙,邊抽邊注視著那幅畫。 一個星期過去了,她的畫展結(jié)束了。 這幅是唯一的一幅非拍賣品。 趙烈旭把半支煙碾了,拿起手機劃幾下?lián)芰穗娫掃^去。 可以說是秒接。 楊清河:“有何貴干?” 他無聲的笑了,“畫你送的?” “對呀?!彼穷^周遭很安靜。 “送我干什么,我不懂賞畫?!?/br> “那我教你?!?/br> 趙烈旭:“有空來拿把畫拿走吧?!?/br> 楊清河:“現(xiàn)在就有空?!?/br> 話落,門鈴就響了。 趙烈旭掛斷電話去開門,小姑娘站在門口一臉乖巧。 都知道密碼還按門鈴。 趙烈旭:“吃飯了嗎?” 楊清河悠然自得走進來,換鞋,“剛吃完。” 趙烈旭好笑的看著她,“在小區(qū)外面的拉面館嗎?” “你怎么知道?”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下午親自來送,做到這個份上了按照她的性格,怎么可能輕易就回去,沒準眼巴巴在等了好幾個小時,小區(qū)門口餐館就那家拉面館。 趙烈旭不回答,走到客廳,“這畫擱我這沒什么意思。” 楊清河跟了過來,“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你這墻上空蕩蕩的,就缺幅畫,怎么,你嫌我不是大師嗎?” 趙烈旭:“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他站在畫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她。 楊清河雙手背在腰后,輕輕點了下頭,走到他身邊,“我還真不知道。” “楊清河,點到為止?!?/br> “什么點到為止,我只知道勇往直前。”她仰頭看他,目光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