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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惡婆婆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說起來這方碧蓉雖是侯府嫡女,可她的命卻不甚好,與長姐方氏相差了十來歲,照理應(yīng)該是千嬌百寵地長大才是,哪想到十?dāng)?shù)年前平良侯觸怒今上,被今上流放在外作了地方官,好好的侯爺就這般灰溜溜地放逐出京城,連帶著平良侯府也成了京中笑話。

    這方碧蓉年紀(jì)小小便也跟著父母離了京,時至如今十六歲了才被平良侯夫婦送回京中交托嫡長女方氏,為的不過是借著英國公府的勢給幼女尋一門好親事。

    相較于幼妹,方氏倒還好些,平良侯府落敗時她早已經(jīng)嫁入了英國公府,并且在國公府的地位也已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英國公夫人大長公主是個厚道人,加之與方氏生母乃私交甚好的閨中姐妹,并不因為她娘家之事而怠慢于她,反而更加憐惜信任有加。

    待妯娌三人一一向大長公主行過禮問過安后,楊氏的神色早已瞧不出半分異樣,笑著上前拉著方碧蓉的手道:“好俊俏的姑娘!早就聽聞府里來了個神仙似的姑娘,倒一直不曾見過,如今一瞧,這般品貎與大嫂真真不愧是嫡親姐妹,莫怪母親這般疼愛?!?/br>
    沈昕顏有些想笑。楊氏這張嘴,當(dāng)真讓人自嘆不如,句句話都埋著深意,若不是對她有那么一點兒了解的,還真被她這副言辭懇切的模樣給忽悠了過去。

    聽聽,‘來了個神仙似的姑娘’,可身為主人家的她卻偏偏‘一直不曾見過’,這不是暗指這方家姑娘不懂禮數(shù)么?

    還有這句‘品貌與大嫂真真不愧是嫡親姐妹’,這話中隱含的嘲諷,估計只要曉得她對方氏是什么態(tài)度的都能聽得出來了。

    可偏偏,人家這番話每一個字聽來都是夸贊的,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方氏自然也聽出了她言下之意,心中微惱,但也不好說些什么,唯有只當(dāng)不知道。

    大長公主微微抬眸往楊氏那邊掃了一眼,瞅著她那親切熱情的笑臉,不知怎么的突然覺得有點頭疼。

    方碧蓉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感覺得到楊氏并不像她表現(xiàn)的那般熱情,不禁有些委屈。只是想到自己寄人籬下的身份,唯有將這絲委屈咽了回去,在方氏的指點下一一向沈昕顏和楊氏行了禮。

    沈昕顏隨手將手腕里的碧玉鐲脫下來當(dāng)見面禮,楊氏則從發(fā)髻上拔了根金簪送給她,一樣都是中規(guī)中矩,既不過于熱絡(luò),也不算是失禮。

    可對于方碧蓉來說,這些見面禮卻是相當(dāng)?shù)谋×恕S绕鋵Ρ炔痪们按箝L公主和方氏送給她的那些珠玉首飾。

    “多謝夫人!”心里雖然不甚高興,但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出身,她還是相當(dāng)?shù)皿w地謝過了兩人。

    “改明兒再讓你見見那些個泥猴子?!贝箝L公主笑著輕拍拍方碧蓉的手背,慈愛地道。

    “姨母過謙了,我曾聽母親提過,說英國公府的嫡長孫是個最聰慧出色不過的,最肖國公爺,沒曾想今日竟不得見。”方碧蓉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極易讓人生出好感。

    聽她提及最出色的孫兒,大長公主哈哈一笑:“霖哥兒人小鬼大,最愛裝大人,孫兒幾個,確是他略微讓人放心些。”

    方碧蓉陪著笑臉,可眼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下意識地瞥了笑容有瞬間僵硬的方氏一眼。

    看來確如母親所說,那霖哥兒在國公爺和大長公主心目中的地位,比她的嫡親外甥騏哥兒要高。

    “母親可不能偏心??!霖哥兒是個懂事孩子,可咱們釗哥兒、越哥兒心里都牢牢記得要孝順祖母,昨日越哥兒還特意把他最愛吃的芙蓉糕留下,說是要留給祖母吃呢!”楊氏笑嘻嘻地接話。

    釗哥兒、越哥兒是她所出的兩個兒子。

    “都是懂事孩子,都是懂事孩子!只你可不許再縱著越哥兒吃甜了,小心又像上回那般鬧牙疼。”大長公主笑容愈發(fā)的燦爛,想到越哥兒曾經(jīng)因為牙疼鬧得食不下咽寢不安,不放心地叮囑道。

    “母親放心,都拘著呢!每日只準(zhǔn)吃兩塊,多了便是再沒有了?!睏钍鲜莻€慣會順桿子爬的,當(dāng)即便又說了好些兒女們的趣事,愈發(fā)逗得大長公主開懷。

    沈昕顏簡直嘆為觀止。瞧瞧人家,庶子媳婦又如何?照樣能把嫡母哄得高高興興的,比之上一輩子的自己,簡直勝了不知多少倍!

    大長公主和楊氏逗趣了片刻,又和方氏、沈昕顏兩人閑話了一會兒家常,這才對沈昕顏道:“你這方meimei多年不曾回京,與京中的親戚們都疏遠(yuǎn)了,正好后日康郡王府百花宴,你們妯娌兩人便帶著她一同前去,也好讓小姑娘家開開眼界?!?/br>
    這妯娌二人指的自然是沈昕顏和楊氏,方氏雖是長子媳婦,可到底是守節(jié)之人,并不適宜往那等場合。

    沈昕顏有些意外,上一世帶方碧蓉去的只有她自己,沒想到這一世倒是還拉上了楊氏。只不過對她來說,多一人少一人并沒有什么不同,遂點點頭道:“母親說的是,兒媳應(yīng)下了?!?/br>
    楊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動幾下,不過瞬間便明白了大長公主此舉含意。

    “既如此,大嫂那些壓箱子的好東西可都得搬出來,把方meimei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同去赴宴?!?/br>
    “大嫂的東西雖好,卻未必適合這年輕姑娘,倒不如請玲瓏閣的掌柜帶些最新的首飾頭面來,讓方meimei自個兒選些喜歡的。如此不是更好?”沈昕顏笑盈盈地建議。

    “對對對,還是二嫂想得周全,要我說,霓裳軒的掌柜也請來,也讓方meimei挑幾身衣裳。”楊氏臉上一喜,忙不迭地跟著道。

    名義上雖說是給方碧蓉挑選衣裳首飾,可傻子都知道斷斷不可能只給她一人買,基本上見者有份,只有笨蛋才有便宜不占。

    楊氏自然不是笨蛋,沈昕顏起了這么一個好頭,她也不甘落后,插科打諢地便讓大長公主將此事給定了下來。

    方氏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心知這下怕是要大出血了。哪怕這筆開銷是從公中支,可公中的錢不也是她的錢么?

    她瞥了瞥臉上始終帶著溫婉笑意的沈昕顏,不知怎的覺得牙根有點癢癢。

    這沈氏最近也不知吃錯了什么藥,怎的件件事都做得讓她有憋屈感呢!

    沈昕顏接收到她的視線,回眸給了她一個柔和親切的笑容,愈發(fā)憋得她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打鐵不如趁熱,既如此,這會兒便讓人分別到玲瓏閣和霓裳軒跟掌柜們說,請她們盡快帶上自個兒店里最最上等的貨來。若晚了被其他府里買走可不好了。”沈昕顏冷不防地又插了一句。

    “對對對,二嫂提醒得對,大嫂,此事干脆便由我身邊的梅英和蘭英去辦吧,也免得這兩丫頭整日犯懶!”楊氏一拍大腿,大包大攬起來。

    “這事不勞……”方氏正想婉拒,可楊氏根本不等她說,揚聲吩咐梅英和蘭英速速去請兩位掌柜。

    看著梅英和蘭英一溜煙跑得沒了影兒,方氏嘔得險些把帕子都絞斷了,唯有皮笑rou不笑地道:“如此便勞煩三弟妹了!”

    “不勞煩不勞煩,都是一家人嘛!”楊氏得了便宜,笑容燦爛得險些閃瞎方氏的眼。

    沈昕顏連忙裝作喝茶掩飾嘴角快要遮掩不住的笑意。

    果然不愧是無利不起早的魏三夫人啊!

    大長公主含笑望著妯娌三人你來我往,并不出聲。在她看來,偶爾給府中女眷置些首飾頭面之類的,并不值什么。又哪里知道方氏早就視公中的一切為她們長房所有,讓她掏出這么一大筆錢,不亞于割rou。

    若是專為她meimei置辦倒也沒什么,對這個小她十來歲的幼妹,她也是疼愛得很??蛇€要替另兩房……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將心里的不痛快壓回去,只到底不爽,略陪著大長公主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了。

    沈昕顏自然也不久留。

    “夫人,您還真的要帶那方姑娘去康郡王府?。俊被氐轿堇?,春柳一邊替她更衣,一邊不解地問。

    “自然是真的,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母親,難不成還能有假?”沈昕顏靠在貴妃榻上,無比愜意地道。

    春柳想想也是。

    “夫人,大公子來了?!蓖忸^響起了夏荷歡喜的聲音。

    沈昕顏連忙坐直身子,少頃,便見魏承霖邁著愈發(fā)沉穩(wěn)的腳步走了進來。

    “母親近日可是攆了父親屋里幾個人?”行過禮后,魏承霖直接便問。

    沈昕顏意外,但也不瞞他:“確有此事。難不成那些不長眼的還鬧到你那兒了?”

    第11章

    魏承霖?fù)u搖頭:“并不曾,只是孩兒偶然得知此事,思忖著有些不妥,故而才來尋母親?!?/br>
    沈昕顏微微頷首,卻沒有問他有什么不妥。

    魏承霖遲疑片刻,終是沒忍住囁嚅:“母親,孩兒覺得此事你是否應(yīng)該提前知會父親,畢竟那些都是侍候父親之人,若是因此與父親起了嫌隙,豈不是得不償失?”

    許是覺得身為人子著實不宜對父母之事多言,少年的聲音越來越輕,頭也漸漸地低了下去。

    沈昕顏訝然,作夢也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么一番話,更加沒有料到他竟對自己之事這般關(guān)切。不知為何,忽地覺得鼻子有些許酸澀之意,連忙借著啜飲茶水之機掩飾住。

    久久得不到母親的回應(yīng),魏承霖心中愈發(fā)不安,不禁后悔自己著實不該這般莽撞。

    “對、對不住,是孩兒多事了,母親不必……”

    “不,母親很高興,我兒這是將母親放在了心上,才會擔(dān)心母親會因此事觸怒你父親。我兒一番孝心,母親深感欣慰?!鄙蜿款伌驍嗨脑?,含笑道。

    向來愛板著一張小臉的少年不由得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飛快瞅了她一眼,繼續(xù)低著頭小小聲道:“您是孩兒的母親,孩兒自然會將您放在心上。”

    沈昕顏并沒有錯過他這番話,臉上笑意微凝,隨即添了幾分苦澀。

    是么?因為她是他的母親,所以會被他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上輩子她的下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知道自己又鉆了牛角尖,可卻抑制不住心里頭瘋狂生長著的想法,腦子里更像是有兩個小人兒在大聲爭執(zhí)。

    “騙人的,他騙人的,這個時候說得好聽,待周莞寧出現(xiàn),你便什么也不是了!”

    “胡說,霖哥兒從來不屑撒謊,他既這般說,那便是真真切切在心里就是這般想的!”

    “你瘋了,上輩子的教訓(xùn)還不夠深么?難道今生還想來一回?”

    “上輩子是上輩子,今生是今生,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的兒子,你便要好好地盡為人母之責(zé),怎能因為未來可能會發(fā)生之事,便全盤否定現(xiàn)在年紀(jì)尚幼的他呢!”

    “婦人之仁,你這是婦人之仁!”

    “我本就是婦人,有婦人之仁又怎么了!”

    ……

    沈昕顏定定神,將爭執(zhí)的小人兒統(tǒng)統(tǒng)鎖進腦海深處。抬手想去輕撫撫兒子的腦袋,動作在即將觸到他的頭發(fā)時頓了頓,眸中隱隱有幾分掙扎,最后,柔軟的手掌還是搭在少年的腦袋上。

    “你……你能這般想,母親很高興?!?/br>
    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使得今生這個兒子,與上輩子的他有了些許不一樣,但這些不一樣她卻相當(dāng)樂意看到。沒有人會愿意自己的嫡親骨rou會與自己離心,她也一樣。

    她的語氣微頓了頓,不知怎的便想到了上一世的某些事,垂著眼簾須臾,望入少年的漆黑的眼眸,無比溫柔地、一字一頓地教導(dǎo)。

    “只不過,霖哥兒,你要記得,你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將來是要干一番事業(yè)支撐起英國公府門庭的,你的天地應(yīng)在外頭。而內(nèi)宅乃女子之戰(zhàn)場,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內(nèi)’便是如此。身為男子,心思精力不應(yīng)投在內(nèi)宅,更不應(yīng)該插手婦人之爭,你可明白?”

    魏承霖眨眨漆黑如墨的眼眸,點點頭:“孩兒明白!”

    沈昕顏微微一笑,輕撫了撫他柔軟的發(fā)絲,柔聲又道:“自古女子便是男子最溫柔堅實的后盾,像你祖母,正因為府里有你祖母這般精明能干的主母,你祖父才能安心在外頭建功立業(yè)。將來霖哥兒的媳婦,容貌尚在其次,只這‘精明能干’四個字卻是斷斷不能缺少的!”

    而周莞寧與精明能干四個字卻拉不上半點關(guān)系!

    她承認(rèn),她說出這番話確是另有心思??赡怯衷鯓幽??憑誰也不能說她這番話有錯!

    小少年更加不好意思了,嘴巴微微噘起,語氣竟是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母親——”

    沈昕顏輕笑出聲,直笑得魏承霖小臉泛紅,連禮也忘記行了,一轉(zhuǎn)身,便溜了出去。

    看著兒子難得露出這與年齡相符的一面,沈昕顏再忍不住大笑起來。

    笑聲中,像是掀起了一陣風(fēng),將一直籠罩在她心頭上的薄霧吹散了開來。

    是啊,她的兒子今年才不過十歲,離他遇到周莞寧還有七年。盡管她這個兒子素有主見,又是個心意堅定的,可那又怎樣呢?她是他的母親,而身為母親,她有教導(dǎo)兒子的義務(wù)。誰又敢肯定在這七年里,他不會將她的教導(dǎo)記在心里呢?

    不敢奢望他全部聽進心里去,但凡有十之一二亦足矣!

    “夫人,那張婆子果然去尋蓮香了?!鼻锾碾p眉微蹙著掀簾而入,稟道。

    沈昕顏點點頭,眼簾微垂:“知道了,讓人注意著便是,不必多理會她?!?/br>
    秋棠眉間憂色漸深:“奴婢不明白,夫人想必也清楚那張婆子去尋蓮香所為何事,只為何還要放任?若是世子爺……”

    “我都明白,你放心,按我說的去做便是,萬事有我呢!”沈昕顏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憂,只是不明言,只含含糊糊地吩咐。

    秋棠見她堅持,雖有心再勸,但沈昕顏已經(jīng)別過臉去,擺明一副不愿再聽的模樣。

    她唯有嘆了口氣,無奈地退了出去。

    門簾被放下的聲音響過后,沈昕顏心不在焉地揪著帕子,雖是早有心里準(zhǔn)備,但也難掩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