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鄭卓按著寶茹的意思道:“先做五個模子,開印一萬張?!?/br> 其實一開始是用不著這許多的,但是寶茹對自己這生意很有信心,不愿意一點點地去估算,干脆報了個一定足夠的數(shù)字,反正這些東西以后也是可以使用的。 印刷鋪子老板聽了他的報數(shù)來了些精神,本以為是個小買賣,原來還是一個大生意!其實五個模子,一萬張,并沒有多少利,算不得大生意。不過見微知著,首印是這個數(shù),按著老板的經驗這是要開大店的意思。這種生意又不是一桿子買賣,以后人家開店可就是細水長流了,做得好人家能和你長長久久地合作。 于是那老板熱絡了許多,與鄭卓算賬,先收下定金,寫好文契。說定三日后來拿東西,到時候銀貨兩清。 做完這一攤子,鄭卓才去玻璃作坊。玻璃作坊與其他作坊和鋪子不同,因著這門手藝并不大眾,在這時候是很有技術含量的,所以雖然已經有了這門技術了,但是并不是家家都會的。因而這作坊并不對外隨便開放,若要買賣或定制玻璃器皿,就只能在前面的店鋪里商談了。 鄭卓進門,按著自己在商場里學到的規(guī)矩找到了掌柜,那掌柜的知道是生意來了,便堆起十足的笑臉道:“客人上門!不知客人是來做什么生意的,是要購買大量玻璃器?按著量大量小,咱們可以商談折扣。還是要定做玻璃器?不是我吹噓,在湖州本店也是有名氣的鋪子,作坊里的師傅手藝沒的說,只要客人說得出來的,師傅便能燒制出來!” 鄭卓并不多說話,只拿出了寶茹畫的標注了尺寸的玻璃瓶子的草圖道:“定制這個,是大量定制。只是問這個小罐子,是做圓的貴還是做六角的貴?!?/br> 草圖上只畫了三種瓶子,一個大的圓柱形的,另外兩個小的,一個也是圓柱的,另一個則是六棱形的。寶茹不知道這時候玻璃器定做的價格,讓他先問問,圓柱的和六棱的哪一個便宜一些就定哪一個。 寶茹畫出來的罐子簡單的很,那掌柜的掃過一眼就心中有數(shù)了,立即道:“這做六角的自然貴一些,圓的是作坊里常常做的,人人都是慣熟,自然成本也就下來了。” 鄭卓點點頭道:“那就定二十只大的圓罐子,然后兩百只小的圓罐子?!?/br> 玻璃罐子可比那些商標貴得多,寶茹這就不敢散漫著來了。計算了一番,曉得大的二十個是一定夠了的,畢竟這是做展示用的,一樣糖果兩三個罐子就夠了。至于小的,則是先裝二百個看看行市,若是賣得好以后就多多定些罐子,若是不好賣也不至于壓在手里。 說完數(shù)量鄭卓又補充道:“小罐子要用錫古扣子做蓋子,這個你們來做?” 那掌柜沒有遲疑,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咱們來做——當然,不是咱們作坊親自來做。咱們是玻璃作坊么,這是要托給外頭常常訂制東西的錫器鋪子來交貨。您也不必憂心,我敢保證,您自己去訂這二百個錫古扣子絕對比咱們交給您的來的貴。所以您就萬事交給本店,只管到時候舒舒服服地來拿貨物就是了?!?/br> 玻璃罐子用錫古扣子做蓋子并不是稀奇事兒,反而很是常見,所以玻璃作坊和錫器鋪子有合作也是應有之義。這樣常年合作的鋪子,彼此之間自然能夠得到一些普通訂貨商得不到的優(yōu)惠,所以那掌柜的才敢夸下???。 鄭卓也是在外頭生意場上打磨了幾年的人了,這其中的條條框框一說就知道,立刻明白掌柜的意思,也就歇了自己去定做錫古扣子的打算,利落地問起價格來。 玻璃器皿可不比之前的商標貼紙,銀錢不多,沒有多少余地好計較。這其中可以討價還價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掌柜的道:“這個價兒不行,您自己出去問,您訂的這個也不是什么特意的樣子,外頭就有差不多的貨色,這樣的可是明碼標價,難道我還欺您不成?至于折扣,您要的數(shù)兒就這么多,也就只能給這么多折扣了。您也做生意的也該知道,咱們一次做兩百個和一次做兩千個,成本都不一樣,可以讓的利自然也不同?!?/br> 鄭卓也不是這么簡單就放棄的,她爭取道:“這一回訂的是不算多,但是用的好下一回就不定了。咱們這也不是販賣玻璃罐子——如今誰販賣玻璃罐子,各地都有玻璃作坊的,原料又不難得。這是要用來裝另外一些貨物的,這可是一筆源源不斷的生意,好用的話,以后定的數(shù)就大了?!?/br> 鄭卓平常是個沉默寡言的不假,但是真到了做生意也不會是笨嘴拙舌,畢竟歷練出來了——就是當初在鋪子里做伙計也要招呼客人。真不會說話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不愛說罷了。 鄭卓的話兒讓那掌柜的有些猶豫,鄭卓說的若是真的那是自然能再讓出一些利來的。但是若不是真的呢?這樣的生意又沒法寫成文契,至多就是一個口頭約定罷了,他又不知鄭卓是不是真的還有接下來的生意要用玻璃罐子。 思慮半晌,掌柜的決定相信一回這個年輕人。一個是鄭卓生的一幅真誠的樣子,讓他不由自主地信任幾分。另一個就是二百個玻璃罐子再打折扣也沒有多少銀子,而若是換來了以后源源不斷的訂單,那就非常值得了——總的來說,風險不大,但是回報卻很豐厚。 和玻璃作坊的掌柜的說定,依舊是簽訂文契,鄭卓這才算是完成了任務,返回紙札巷子。 晚飯時候,寶茹拿出帕帕糖的樣品讓姚員外看,得意道:“您看看這個,這就今日我?guī)е诀吆蛷N房里的人做的。兩個時辰不到,做了這許多,要是以后熟練了能做更多!這還只是一種呢!您說這生意做不做得?” 姚員外把那糖果放在手心看了又看,雖然姚員外并不是個婦人,對這樣精致的小東西興趣一直不大。但他同時也是一家經營了二十多年的百貨鋪子的老板,一樣貨物能不能暢銷,他就算不能百分百預料,但是七八成的底兒還是有的。 當下就道:“這個只要定價合適只怕有的是人來買!特別是和你一般的小姑娘,只怕要愛的不行,而你們這樣的小姑娘又一慣手上散漫——這生意做得!” 寶茹得意地把糖果收起來,道:“我先帶著人多做一些,等到鄭卓定的東西到了在給這些糖果裝起來就是,然后就看爹爹幫忙了。這先放到咱家鋪子里賣,賣得好再看下一步,或者建作坊,或者買鋪子專賣這些糖果,都是不能草率的?!?/br> 寶茹的話算是給這生意定下了調子,雖然姚員外覺得在看過這些貨后他再不覺得寶茹這生意會失敗,所以應該大膽一些,手筆放大,直接做到下一步。但是他尊重寶茹,覺得這是寶茹第一回自己主事,不論好壞也應該先讓她自己經歷一番才是。 之后的幾日,寶茹依舊帶著眾人一起做糖果,這幾日鄭卓也來幫忙——寶茹使喚他更是一點負擔也沒有。除了之前做過的帕帕糖,寶茹還選了杏仁酥糖、蛋白糖、牛扎乳糖,加起來總共四樣,每樣都做了一些,這算是第一回推出的產品了。 寶茹也曾聽說過,這樣的東西并不是品種越多越好,有的時候過多的品種反而讓人無從下手,降低了銷量,所以四種足矣。特別是其中帕帕糖和蛋白糖,顏值格外高,完全足夠引人注目了。而杏仁酥糖和牛扎乳糖沒有驚人的外貌,但是味道足夠好,有著前兩種引起興趣,自然也能很快得到推廣。 幾日勞累后,鄭卓出門一趟,把之前訂的東西拿了回來。寶茹仔細檢驗了一番,東西都是完全合乎她的要求的。她立刻動手清洗這些罐子,晾干后就開始裝瓶。帕帕糖和蛋白糖很多都裝進了小罐子里,杏仁酥唐和牛扎乳糖則只有一小部分這樣,畢竟他們不是以樣子為賣點的。 其余的就裝在大玻璃罐子里做展示用——還有多余的自然是好好存放,等到以后補充。 做完這些寶茹還要在罐子頂部貼商標,還好這是個毫無技術含量的瑣碎活兒,只讓自家一些常常閑著的婆子媳婦幫忙,就能做的又好又快。之后又工作了幾日,攢下了一些存貨,寶茹這才和鄭卓一起親自到百貨鋪子里把這些東西擺起來。 寶茹沒有把這些糖果擺在糖果堅果那一塊兒,而是放在了平常結賬的柜臺。大玻璃罐放在就放在背后的架子上,小的則是三個四個一組壘在柜臺上。這就是像是超市里的棒棒糖和口香糖,就擺在柜臺處,結賬等待時吸引注意,暢銷的很! 寶茹心滿意足地看著柜臺上自己的勞動成果——這可是這些日子自己奮斗全部所得。是自己自我奮斗的開端。想到這兒她忍不住笑起來。 鄭卓不知寶茹怎么笑起來了,轉過頭來看著她。寶茹察覺到他的目光,收住笑聲,只是眼睛里的波光粼粼還透露著剛才的愉悅,小聲道:“我覺得我一定能做成這件事的!” 鄭卓本來并不在意寶茹能不能做成這件事,但是這些日子寶茹的用心和努力他看在眼里,他并不希望寶茹的用心白費,而且他想要看到一個高興的寶茹,于是他斬釘截鐵道:“你當然能做成這事兒!” 第98章 大受歡迎 且說這一日湖州知府家的幾位小姐正做了東道, 邀了同知、通判、教授、訓導、州判等人家的女孩兒一同來做詩會。 趙同知家的女孩趙四小姐是獨個來的, 只因她雖然有幾個姐妹, 但要么早已出嫁,要么還在蹣跚學步, 只有她的年紀與這詩會一群人是相當?shù)摹?/br> 知府是一個州府的主官, 這些官家女的父親都在人家底下做事, 所以知府家的幾位小姐邀請,沒有人是不應的。趙四小姐也不例外, 她坐了自家的馬車早早就往知府后宅而去。 這知府后宅有一定形制, 是開國之初就定了下來的, 各個官宅不能逾越,否則按貪污處置。所以這湖州知府的后宅倒是沒有顯得多么闊氣,論形制宏大還比不上湖州大商人的府第, 但是有一點是民宅比不上官宅的——高大的門庭、特殊的裝飾以及沉淀下來的肅穆之氣。 雖說不能擴建,但是上有政策, 下有對策, 底下的官員還是有別的路子可以走, 那就是修繕。畢竟是居住的房子,總歸有一筆款項是用來修繕維護湖州官宅和府衙。特別是在湖州這樣富裕的州府,往往每年能騰挪出一筆不小的款子進行宅子的修繕。 就這樣一代代湖州知府不斷積累,湖州知府后宅雖然形制依舊,但里頭樣子早就不同了。更精致的花園和亭臺樓閣也就算了,還有利用空間,院子里頭套院子, 雖然格外小,但是玲瓏精巧的很呢! 趙四小姐的馬車到了這知府府第門口,這時候門口處已經停了兩三輛馬車和一頂轎子——這一定是安教授家的楹姐兒的,她坐不得馬車,平常出門不論多遠也要堅持坐轎來著。 趙四小姐身邊有兩個丫鬟扶著,慢慢地下了車,門房看了一眼就知是誰家的小姐,立刻就恭恭敬敬地低著頭不再多看。進了門便有丫鬟婆子圍上來接她,簇擁著趙四小姐往里頭去。趙四小姐來過幾回知府后宅,園子早就看過新鮮了,一路上就不再看景兒,只由下人帶著往知府家?guī)孜恍〗愕脑鹤永锶ァ?/br> 知府家的幾位小姐自然是早早就在等著各位嬌客了,見趙四小姐來到,立刻就有兩位姐兒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挽住她兩邊的手臂,拉了她去亭子底下坐。 這時候正好有丫頭捧著茶盤上點心,各色各樣的花樣不需多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官家小姐,難道誰還差了見識,沒吃過哪樣點心不成?但其中兩樣確實出奇,一個是大家都沒見過,另一個就是著實好看了。 趙四小姐就看著玻璃罐子里小小圓圓的糖果,那樣小,中心卻還有一個清晰地不得了的花朵圖案。顏色鮮艷,這樣裝滿一罐子,看上去就讓人愛的不行。 坐在趙四小姐左邊的知府千金見她眼睛一下不錯地看著帕帕糖,心里得意,立刻打開罐子道:“好看么?我頭一回見這個時也愛的很呢!咱們這些人從小到大就算比不上那些金尊玉貴的王子皇孫,但是也算是嬌生慣養(yǎng)的了。什么點心沒用過?偏偏這一回開了眼了——這是外頭采買來的,我們幾個姐妹特意分到詩會一些,算是大家一起看看新鮮么!” 沒錯,這就是寶茹家的帕帕糖,當然,在這個時候是沒人會叫它這個‘奇怪’的名字的,大家都是根據(jù)它的樣子叫它‘花鈿酥’。這糖果是如何來到知府后宅的——要知道在這個很難有大規(guī)模廣告的年代,一樣東西的名聲可不容易傳揚起來。 說來巧合,也有可能是寶茹運氣足夠好,一切要從天王廟大街一家姓宋的人家說起。事情簡單,不過是這家人家有個姑娘在知府千金身邊做著二等丫鬟,得了主家一日的假期便回了家里看一看。這宋家姑娘頗有心思——不然她一個外頭買來的丫鬟也難得做到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了。 她就想著如今江南風氣開放,各家女兒也不是整日憋悶在屋子里了??墒歉锏男〗銋s依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既是因為官家小姐自然更加‘矜持’一些,也是因為如今的知府大人是北邊書香人家出身,本身倒是保守的多。 因為府里小姐成日憋在家里,可是江南又是一個花花世界,周圍的小姐妹也都是常常出門,所以一個個的都特別喜歡外頭的新鮮東西,這也是出門不成,退而求其次了。想著這個,宋家姑娘就想投其所好,在外面逛一些奇巧玩意,回去討好小姐。 巧得很,她就在姚家百貨鋪子里一眼看到了寶茹做的幾樣糖果,帕帕糖和蛋白糖不必說,看見就喜歡的很。至于杏仁酥糖和牛扎乳糖,再嘗過一回后她也覺得相當不錯。所以雖然價格很貴——相對于一般糖果來說。她還是咬牙各買了一罐回去。 她的決定可一點也沒吃虧,回去后她自奉上這些好看又美味的糖果。小姐自然喜歡的很,當時就有賞賜,這賞賜的價格遠遠超過糖果的價格也就罷了,對于她她們這些丫鬟來說,更要緊的是是這份體面,是入了小姐眼睛以后的地位提升。 知府千金當時就把玩著糖果罐子道:“‘甘味園’?倒是沒聽說過咱們湖州什么時候開著這樣一家糕點鋪子,這糖塊兒倒是做的十分討巧了——你是在哪家鋪子買到的?別處有么?” 那宋家做丫鬟的姑娘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不過是一家糕點鋪子罷了,姐兒在家哪里一定能聽到這個?奴婢倒是打聽了一耳朵,聽說是沒有鋪子的,人家還只是做這些糖塊,托付在人家的鋪子里發(fā)賣。奴婢就在我家那條街上,一家叫做‘姚記’的百貨鋪子里買到,這家鋪子也有好些年了,比奴婢的年紀還大,店家一直誠信的很,鄰里間都有好口碑。至于別處有沒有奴婢就不知了。” 知府千金為這小丫鬟的機靈點點頭,立刻道:“不論別處有沒有的賣,但在哪兒買又有什么分別。你既然說這家鋪子做生意一向誠信,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你明日再出門一趟,這四樣糖塊你再買些來?!?/br> 按著這位小姐的意思,小玻璃罐子的一樣買了四罐,另外散裝的一斤一包的也各買了十包。這倒不是她一個人能吃這許多糖果,而是一大家子人,她打算買一些孝敬母親祖母,那么就不能把其他人落下,不然就會有人在背后說嘴,所以大多其實是她買來作禮的。 糖果買來,小姐又看了一回,嘗過一回,確認每一樣都同原先一樣的優(yōu)質,這才點點頭道:“你們把我柜子里那一套琉璃瓶子找出來,用那個裝一裝這些,更加體面。然后再添一些其他糕餅,這就分送給家里各人。” 丫鬟們應喏領命自往各處送禮,當日知府宅里各人都收到了這些糖果。譬如重中之重的老太太處——她本來并不在意這份禮物。如今她是家里的老太君,上上下下都奉承她,各樣禮物但凡好的都必定有她一份,所以這些孫女們的小玩意她并不上心。 還是正好她最愛的一個外孫來她處,這個外孫只有六七歲,因她女兒女婿也在湖州,所以常來承歡膝下。想到這個外孫,老太太才讓底下人把小姐送來的糕點糖果呈上來,讓這個外孫隨意拿取。 六七歲的小男孩兒,并不會被精巧漂亮的樣子迷惑,但是帕帕糖和蛋白糖鮮艷的顏色確實吸引了他的注意。不要旁邊的嬤嬤丫鬟喂,他自己就抓取了一些來吃。寶茹所做的這些糖果味道在時下糖果中自然出挑,這位孫少爺便吃得起了興兒,直到旁邊的養(yǎng)娘開始攔著不讓。 那養(yǎng)娘斥責道:“怎么看著少爺?這些糖塊糕點之類可不能敞開肚皮了吃,吃了這許多少爺待會兒哪里還會吃飯,而且這么多糖,弄不好就要壞牙。你們在旁邊只知道順著少爺?shù)囊?,卻不曉得其他,家里要你們做什么!” 這兒的一點動靜哪里瞞得過如今還耳聰目明的老太太,她叫來那養(yǎng)娘問清了事情原委,這才贊道:“你倒是一個極好的!依舊和當初在我身邊一樣上心,家里像你一樣的可沒幾個了。不過我那小孫孫難得有一樣愛的東西,不好這樣禁了,不然這些東西你就帶家去,依舊讓他吃,不過量著些也就是了?!?/br> 不過是些糖果,老太太給出去依舊是不在意的,不過她也記住了是哪一個孫女送來的。晚間吃飯時就不經意地贊了一回,對她的知府兒子道:“這些孫女孫子都是孝順的,特別是大姐兒,今日就是得了些糕點也想著我這個老婆子,可比當初你強?!?/br> 知府老爺也是個孝順的,母親這樣說話,他自然心里記下一筆,當下就高看了自己的大女兒一眼——往后有沒有好處且不提,大小姐確實只憑著一些糖果就討好家里的老太君,而且還露了一次臉,這是不假的。對此她自然滿意的很,之后才又買了一些,在詩會時用來待客。 寶茹并不知道‘甘味園’已經有了第一個處于權貴階級的大家小姐做‘粉絲’,并且由這個粉絲在她的圈子內傳遞,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寶茹如今焦頭爛額的是產量——那些糖果都賣得極快。 這些糖果擺在柜臺上,那樣惹眼,自然多的是人來問價。特別是那些帶著孩子,或者本身就是女孩子的客人,往往最后買的東西里都會多出這些糖果來,手頭松快的買上一罐,沒什么余錢的只拿幾塊就是了。 很快的,姚家鋪子里的糖果就‘入不敷出’了,寶茹倒是在家里做的勤快,甚至家里還動員了活兒不多的媳婦婆子來幫忙,只要家里灶臺空著就必然有人做事。誰累了也不用勉強,自然有人頂班,保證了效率始終很高,但即使是這樣每日的糖果依舊是供不應求。 寶茹正在支使鄭卓再幫她做幾個裱花袋——這是做蛋白糖用得著的,最后擠出奶油花一樣的糖果樣子靠的就是這個。還好裱花袋做起來不難,雖然稍稍不如現(xiàn)代真正的裱花袋好用,但是寶茹覺得已經足夠了。 寶茹拿著寶茹剛剛做好的一只裱花袋道:“就是這樣的一絲不差呢!你再仿著外頭師傅做的做幾個!這些日子我真是忙昏頭了,連出門再定做幾個的時候都沒有!到頭來還是你最可靠啦,想著你有手作的手藝就試一試,果然是成的?!?/br> 鄭卓聽著寶茹的稱贊,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會不好意思,只是依舊低頭做活兒而已,做好這些才道:“現(xiàn)在鋪子里你的那些糖賣得好,你這跟不上,太可惜了。” 做過生意的自然知道產能跟不上銷量是何等地可惜,一面為著生意好而高興,一面為著本可以賺得更多而可惜。不過寶茹也沒什么辦法,既然一開始就選擇比較保守的經營方法,從而降低了風險,那么就必須承擔一定時期內的利潤降低。 不說這些甜蜜的煩惱,晚間寶茹拿著算盤算賬時就是純粹的高興了。別看這對于家里只是小生意,但是鄭卓和姚員外都在她書房里陪著她做第一回清賬。 寶茹之前所有的花費都清清楚楚地入了賬,這既是因為她本來就是一個念會計的學生,也有這些年替家里做賬帶來的習慣,看她的賬目對于一個賬房來說可以是一種享受了——從每一個方面來說都清清楚楚,只要大概翻一翻就能心中有數(shù)。 因為賬目不大,所以寶茹只用自己平常用的小算盤就是了,用不著動用那把二十一檔的。算盤珠子清脆的聲音中,寶茹把每一筆開銷和每一筆入賬都整理出來了,加加減減之后得出到如今的純利潤。 寶茹心里曉得了數(shù)字,歡喜道:“當初最開始只從爹爹賬上支了五百兩銀子,砂糖、雞蛋、面粉、芝麻、杏仁等等我買了一批,總共花銷二百一十一兩四錢,到如今這些材料都還沒用完,不過杏仁要補充一些了。另外還有印制‘甘味園’和定做玻璃罐子的花費,第一批總共二十七兩,已經用完了,現(xiàn)在只等著已經下了定金的第二批——這一回要的量就大了,明日付錢要有一百兩銀子呢!” “除此之外還有工錢,哪怕是讓家里的人幫著做的,也是要花錢的,不然我心里過意不去是一樣。另外就是怕她們因此不用心了,那時候,做的慢做的差都讓人無可奈何。這一處開銷我是按日結算,到今日總共花費了二十一兩銀子。然后還有炭火柴草之類和家里混著用,不好算的精確,只能大概算出來花費了三四兩銀子。” 說著寶茹又把賬冊翻到最前頭,道:“還有一樣開銷,就是為了做這些糖果,我是特意定做了一些器具的,這些東西可以一直使用,一共是三十五兩銀子的開銷?!?/br> 姚員外心里計算,得出數(shù)字道:“算上明日才開銷出去的那一百兩,總共的開銷也只有三百九十八兩四錢銀子,我那支出的五百兩銀子都還沒花完呢!那你進賬是多少?雖然這些日子我在鋪子里見那些東西賣得好,但是賬目上我卻是不知的——并沒有走鋪子里的賬,鄭卓給你另外算了?!?/br> 寶茹點頭,掩飾不住開心地道:“說出來爹爹哪里會信,總共有三百二十三兩一錢的進賬!雖然抵不上花銷,但是這些花銷有一百兩的東西沒有來,還有一些材料沒用,另外那三十五兩的器具是一直可以使用的。更好算的是,咱們還有一些貨物沒有出手,按著賣價算,那是五十兩銀子的貨!這樣算起來賺頭好大!” 姚員外見寶茹笑的開心,忍不住提醒道:“可別忘了,有一樣開銷你是沒算的。這些貨物在咱們自家鋪子里出手,可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以后自然要自己找個鋪面的,或買或租,這可都是開銷?!?/br> 寶茹正高興著,這些事情她也不是沒考慮過,立刻就胸有成竹道:“我可沒忘了這個,只是爹心里也要計算,咱們以后把這樁生意正經做起來了,多少耗費都要降低?譬如這人工上的開銷,咱們以后就用那些外頭女工,用起來比用家里人便宜。還有各樣原料和其他所需,那時候要的量也就格外大了,價格上自然要比如今低得多——這些爹爹心里可有算計?” 姚員外本意并不是想潑女兒冷水,不過是想補足女兒思慮之中不周全的地方,現(xiàn)在曉得寶茹早就心中有數(shù),自然不再多話,而是與女兒一起樂呵呵地計算起將來能有多大的利。算了一回,不過大多也只是假設,誰知將來正經做起來了又是怎樣的,所以也就是想一想,想過之后,寶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當下。 寶茹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她這是在想事情,知道心里有底了這才道:“自從做這個起我就有了章程——我并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而是早早的心里就有了打算。我早就想好接著要如何做了,只是我才經了多少事兒?許多事情我就是紙上談兵罷了?,F(xiàn)下我說出來,爹爹和鄭卓都替我參詳?!?/br> 寶茹的意思姚員外和鄭卓明白,自然沒什么反對,寶茹也知道他們不會反對,并沒有看兩人的反應,自顧自地就起身道:“首先咱們要買下一個鋪子,這鋪面不見得要多大,咱們只專賣點心糖果,也用不著太大,但是后頭要帶院子,這般就能在后頭建一個小作坊了?!?/br> 寶茹給他們闡述門面后頭是作坊的好處:“首先是節(jié)省了腳費,要是作坊在城郊,還需運來,這自然是一筆開支——不過考慮到城郊作坊的建造費用和城里一個院子的價格不對等,這很難說是賠是賺。所以主要的目的并不是為了節(jié)省這一點腳費?!?/br> 說到這兒寶茹想起了上輩子見得多的‘前店后廠’的烘焙店,自信道:“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就能說酒香有招徠生意的作用。咱們做的是糕點糖果之類,真的做起來那香味兒可比酒香濃呢!” 寶茹說的話讓姚員外和鄭卓點頭——這些日子姚家一直在做這些糖果,說實在的,制作糖果的香味可比不上做點心的。但是至是糖果,一整日做下來,飄出的香味也透到外頭去了。大人也就罷了,那些在巷子里玩耍的孩童卻沒有一個坐的住的,都在姚家外頭張望呢!這幾日巷子外賣糖人的生意格外好,只怕也有姚家的功勞。 姚員外是做老了生意的,而鄭卓又是一等一通透,寶茹這樣說他們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曉得這樣做的好處了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鄭卓還是提出了一點:“這樣的小院子作坊只怕不夠大?!?/br> 寶茹知道鄭卓的意思,鄭卓是按著這半個月賣出的糖果數(shù)量估計將來真的做大了,市場恐怕會非常可觀,所以一個小院子規(guī)模的作坊只怕會供應不及。 不過寶茹這一點也想到了,點頭道:“你說得對,咱們湖州多少人愛吃這些?就算不是人人都到咱家來買,這也不是簡單就能供得上的,這個數(shù)量只怕驚人。所以一個大作坊是應當?shù)?,所以我的計劃是雙管齊下!” 寶茹神采奕奕道:“這個院子里的小作坊其實只要供應住這前頭的小鋪面就足夠了——甚至供應不夠也沒關系,咱們可以從城郊的大作坊出得到更多的貨物。所以那小作坊其實更多就是為了招徠生意。至于大作坊多出的貨物,咱們就往那些南北貨鋪子、百貨鋪子出貨,至于雜貨鋪子倒是要先緩一緩,咱們只怕還沒那么多貨,要緩一緩,這是之后的事兒了!” 鄭卓看著精神煥發(fā)的寶茹,他是見過寶茹格外有神采的樣子的,那時候往往是寶茹做著她格外擅長的事情的時候,或是她在替鋪子里算賬,或是她在做學里的功課。但是那種程度的神采都遠遠比不上今日,這時候的寶茹在鄭卓眼里簡直是在發(fā)光。 鄭卓明白了,寶茹是真的喜歡能做一些事情的,這些日子寶茹勞累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多,但是她的笑意卻也比任何時候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