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他最愛的唯有比試切磋,自己不過是他比較鐘情的劍友之一而已。 好在此人性情不錯,徐行之也不拘什么,樂意與他往來,交個朋友。 更何況他的身份于徐行之而言是很有用處的。 “卅四?!毙煨兄辛怂拿郑蛩蚵牭?,“上次你說魔道內部起了爭斗,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 卅四揉著自己的腰:“嗨,狗咬狗一嘴毛唄。沒什么可說的?!?/br> 徐行之善意地提醒他:“你也是魔道中人,說自己人是狗,合適嗎?” 卅四聳肩:“他們就是閑得慌,為了個主位之尊爭得你死我活。要我說,直接拉出去打一架。誰贏誰是爺,誰輸誰滾蛋。” 徐行之睜開眼道:“要是這世上之事都像你的腦袋一樣簡單,那該有多好?!?/br> 卅四絲毫不介意徐行之的冷嘲熱諷,或者說,憑他那個肌rou腦子,根本不會細想徐行之的話里帶了幾根刺,就興沖沖地一股腦照單全收了:“……那些都不重要。咱們再來?!?/br> 徐行之爬起身來,掃盡身上的草屑:“不了。這次我們四門出來捕捉流竄的九尾蛇,有廣府君隨行。再晚回去一會兒,他非得罰我抄書不成。” 提起廣府君,徐行之就是一臉的心有余悸。 徐行之既然有事,卅四也不強留,只在徐行之起身時問道:“我們那位小公子還好嗎?” 聽他提起九枝燈,徐行之不自覺露出淺笑:“他還好?!趺矗俊?/br> 卅四道:“我聽到些風聲,尊主為壓住兩位不安分的大公子,試圖強行渡劫。他這回準備倉促,我看想成功可懸得很?!蚁雴栆粏?,萬一尊主沒撐過去,小公子對將來可有什么打算?” 徐行之眉頭一凝:“他們兄弟二人纏斗,關小燈何事?小燈自小在我身邊長大,你們少打他主意。” 卅四搔搔頭皮,爽朗道:“不過是問一問而已,你不用太上心。再說,小公子他魔道血脈從出生至今都未曾覺醒,是無權繼承尊主之位的?!?/br> 徐行之這才放心,取了“閑筆”,又踹了卅四的屁股一腳,才循來路,返回了四門弟子下榻的道觀賞風觀。 他回到賞風觀,已是薄暮四合之時。 他正偷偷摸摸地趴在門邊,朝半掩著的觀門窺視時,觀門就豁然朝兩邊打開。 廣府君的斷喝聲從觀中高臺上傳來:“逆徒,跪下!” 作者有話要說: 光妹:師兄還和以前一樣害羞,親了舌頭就會躲。(*/w\*) 師兄:……(生無可戀臉) 第41章 施以責罰 徐行之跪得特利索,噗通一聲就下去了。 廣府君臉上登時陰云密布:“誰叫你跪在門口?丟人現(xiàn)眼!” 徐行之啊了一聲,整整衣襟爬起來,委屈道:“您沒說進來再跪啊?!?/br> 廣府君也不與他贅言,厲聲喝道:“滾進來!” 徐行之在一跪一站之下,辨明這回廣府君是動了真怒了,便不再多話,快步滾了進來。 此次四門出行,為的是捕獲作亂的兇獸九尾蛇,九尾蛇性情兇猛,因此四門首徒皆在其位,帶著師弟立在賞風觀殿前兩側,看樣子是專等徐行之到來。 周北南懷抱長槍,一臉的幸災樂禍,在徐行之目光轉過來時,還特意晃了晃腦袋,口里嘖嘖有聲。 曲馳沒有周北南那么輕松,他握住拂塵的手指收得很緊,眉眼間盡是擔憂;溫雪塵則手執(zhí)陰陽環(huán),歷歷循環(huán),借以活動指腕,從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來。 孟重光與九枝燈均在兩旁侍立,從徐行之進門起目光就雙雙追隨著他,均有隱憂之色。 廣府君身在“離境坐忘”四字匾額下,神情極其冷淡,而這正是他暴怒的表現(xiàn)。 他開門見山地問:“你與何人出去了?” 瞧到這陣仗,徐行之便知道自己再撒謊也沒用了,索性跪下坦蕩道:“卅四?!?/br> “那卅四是何人?你難道不知?” 徐行之抬手摸摸鼻翼側面:“……魔道散修?!?/br> 廣府君申斥道:“你與魔道中人修好?徐行之,你當你自己是什么人?你是風陵山首徒,你同非道中人來往密切,曖昧不明,置風陵山于何地?置清靜君于何地?” 聽廣府君提及師父,徐行之方才分辯道:“師叔,魔道二十年前就已經同四門修好,近些年也少有作亂了。卅四他更是對魔道功法毫無興趣,只專心修習劍術。他既然能修持己心,不肆意為禍,那他和正道之人又有何區(qū)別?” 聽了這席話,在場諸人均忍不住將目光轉向九枝燈。 與其說徐行之如此長篇大論,是為著保護卅四,不如說是為了護著在場的某個人。 九枝燈悶聲不語,掌心里掐著的銅紋吊墜卻已微微變形。 廣府君怒極反笑:“你這是何意?一個魔修,如今竟能和仙門弟子相提并論了?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直接棄道從魔?” 此言誅心,徐行之不能再辯,只得垂首:“弟子不敢?!?/br> “不敢?”廣府君冷笑一聲,“世上豈有你徐行之不敢為之事?我若不再施以教訓,你就當真無法無天了!” 他對身旁的徐平生道:“請玄武棍來?!?/br> 徐平生微怔,目光在徐行之身上稍稍停留,但也只遲疑了片刻:“……是,師父?!?/br> 玄武棍是廣府君的法器之一,純鋼所制,通體銀亮,呈寶塔狀,上生倒鉤銳刺,凡是風陵山弟子,只要聞聽此棍必然色變。 從剛才開始便作壁上觀瞧熱鬧的周北南聽到此令,變了顏色,放下了環(huán)抱在胸前的雙臂,訝然道:“廣府君,徐行之的確離經叛道,大錯特錯,可此番又未曾釀出大禍,訓斥一番便算了吧。再者說追捕九尾蛇,他需得出力,望廣府君為大局考慮,暫且寄下這次……” 廣府君冷聲打斷:“此乃我風陵山家事,不需周公子費心?!?/br> 周北南語塞,轉頭一個勁兒朝徐行之使眼色,示意他服個軟討個饒,說兩句魔道的壞話便罷了。 徐行之卻不為所動,直挺挺跪在原地,眸光低垂,裝作看不見,氣得周北南直咬牙。 徐平生請來玄武棍之后,廣府君下令:“二十棍?!?/br> 徐平生臉色微變:“師父,二十棍是否多了些……” 廣府君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是何意?愿意代他受鞭嗎?” 徐平生立時噤聲,薄唇蠕動片刻方道:“師父,徐師兄輩分高于弟子,弟子不敢下鞭?!?/br> 在廣府君沉吟間隙,孟重光與九枝燈幾乎是同時踏步走出:“師叔……” 二人對視一眼,難得在同一時刻找到了共識,齊聲道:“弟子愿替師兄受刑。” 廣府君這次是鐵了心要罰徐行之,輕描淡寫道:“三十棍。再有求情,便增至五十棍。” 曲馳見懲罰在所難免,一步跨出,奏請道:“廣府君,晚輩愿替您執(zhí)刑?!?/br> “不必。”廣府君目光轉向溫雪塵,“弟子們既然礙于身份,不愿執(zhí)刑,清涼谷溫雪塵,你可愿代勞?” 溫雪塵把玩陰陽環(huán)的手指一停,平聲應道:“是?!?/br> 接下玄武棍,溫雪塵單手搖著輪椅行至徐行之跟前。與他目光簡單交匯過后,溫雪塵道:“將衣服除下吧?!?/br> 徐行之掃了他一眼:“不需要?!?/br> 溫雪塵:“若是血rou和衣裳粘了起來,到時候吃苦頭的可是你?!?/br> 徐行之卻仍是不聽,跪在原地,一言不發(fā)。 曲馳臉色不大好,周北南卻稍稍安心了點,還小聲勸慰曲馳道:“雪塵手頭有數(shù),不會……” 話音未落,在場幾人便聽到一聲沉悶的皮rou與棍棒碰擊的悶響。 徐行之立撲在地,天旋地轉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像是有一萬顆釘子在體內炸裂開來,他一邊顫抖著胳膊試圖爬起,一邊試圖把涌到口邊的血腥咽了下去,但咽了幾口實在是反胃,索性一口全吐了。 溫雪塵又是兩棍連續(xù)蓋下,力度與第一棒相差無幾。 就連廣府君都沒料到溫雪塵會下手這么狠,臉色變了幾變。 周北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后也不顧廣府君還在此處,破口大罵道:“溫雪塵你瘋了吧?你要打死他不成?” 溫雪塵停下手來,持杖安坐,平靜道:“是廣府君要我罰,我不得不罰。” 言罷,他對爬也爬不起來的徐行之下令:“起來?!?/br> 九枝燈看著地上那灘血,薄唇微張了幾張,血絲漸漸爬滿雙眼,他抬頭望向廣府君,定定看了片刻,正欲邁步去奪那玄武棍,孟重光便先于他沖出,直接撲跪到了徐行之身上,帶著哭腔喊道:“弟子愿替師兄受罰,弟子愿……” “滾回去!”不等廣府君發(fā)話,徐行之就沙啞著喉嚨低聲喝道,“誰家孩子啊,有沒有人管?” 孟重光不想會被徐行之呵斥,抬頭慌張地看著徐行之,滿眼都是淚花:“師兄……” 廣府君本想,溫雪塵處事公正,又極厭惡非道之人,想必不會手下留情,卻也斷然沒想到他會下這樣的死手。 然而命令已下,朝令夕改又難免惹人非議,他只得冷冰冰拋下一句話:“繼續(xù)罰。三十棍,一棍也不能少?!?/br> 言罷,他轉身而去,進了賞風觀主殿。徐平生伴在廣府君身旁,進殿前,他略帶不忍地回首望了一眼,又埋下頭,快步隨廣府君離開了。 廣府君一走,周北南上來就把玄武棍給搶了,他一肚子火,又怕大聲講話會惹得廣府君去而復返,只能壓低聲音對溫雪塵罵道:“溫雪塵,你還真打???!” 徐行之這才顫著雙臂直起腰來:“不真打,師叔怎么會輕易放過我。”言及此,他看向溫雪塵,話鋒一轉,“……cao你大爺?shù)臏匕酌?,我知道你下手黑,但就不能輕一點?” 溫雪塵伸腳踢了下他后腰:“你話太多了。趴好,裝暈?!?/br> 徐行之趴回地上,疼得腦袋一陣陣發(fā)暈嘴上還不肯停:“我他媽懷疑你是真想打我?!?/br> 溫雪塵平靜地承認:“我是想讓你長點記性。非道殊途之人決不能輕易相與,這點你得記清楚?!?/br> 他這么一承認,徐行之沒脾氣了:“滾滾滾?!?/br> 溫雪塵:“……我說過叫你脫衣裳,你也不聽,吃了苦頭算誰的?!?/br> 徐行之呸了一聲:“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提醒?” 溫雪塵:“不客氣。曲馳,接下來二十七杖你來打?!?/br> 曲馳將拂塵交與身旁的師弟,挽袖接過玄武杖:“你放心,我下手有數(shù)。不會太疼?!?/br> 周北南不樂意了:“還打什么?一個個這么實在,腦子都進水了吧?我去跟廣府君說你暈了,就不信他還要把你生生打死不成?” 周圍吵吵雜雜成一片,擾得徐行之頭暈目眩。 在暈眩中他回首望去,只見九枝燈站在不遠處,拳頭握得很緊,孟重光淚眼汪汪地盯著自己,看口型大概是在喚“師兄”。 接著,徐行之眼前便徹底暗了下去。 再醒來時,徐行之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床上,床畔邊開著一扇窗,窗外有一眼小湖,金魚戲游,斜柏青幽,倒是清凈。 他上身衣服已除,口里有一股百回丹的清涼味道,該是溫雪塵喂給他的,背上雖仍灼痛不已,但已不是不可忍受。 徐行之勉強爬起身來,摸到屋中的臉盆架邊,轉過背對著銅鏡去照背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