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溫雪塵:“……” 徐行之樂道:“你打了我那一下,我折了你的拐杖,當時便已經報了仇了。后來我擒拿鬼修回來后,發(fā)現(xiàn)你居然被我氣暈了。我還覺得挺對不起你的,哈哈哈哈哈。” 溫雪塵:“…………” 他沒有再分辯自己是因為心疾發(fā)作才暈倒的,捧著金鐘轉身離去,隱于林間。 慘叫聲在小山丘間響了半宿,徐行之也便由得他折騰去,把藥上好后,便用樹枝在地上寫畫。 直到熹光漸明之時,溫雪塵才雙手血跡斑斑地走出樹林。 將金鐘遞還給徐行之時,他注意到了徐行之在地上畫的東西:“……這是什么?” 徐行之叼著一根草,見溫雪塵出來,便興奮道:“你來得正好。……我想著吧,你心疾這么嚴重,出外行走也辛苦。等我回風陵山就給你做臺輪椅,以后出行也便利些?!?/br> 溫雪塵心中微動:“……你……” 徐行之直截了當?shù)溃骸澳銊e那副表情,我可不是白給你做的?!賻臀腋阈┌倩氐戆?,真挺管用的。你瞧,我肩膀現(xiàn)在已經不疼了。” 他蹲在那里,把胳膊伸長了轉了一個大圓,隨即仰頭看著溫雪塵,唇角帶笑,眼中含光,年輕的面容在晨光之下顯得無比明亮純凈。 溫雪塵不自覺地隨他一起微笑起來:“行,我答應了?!匕伞!?/br> 徐行之卻不起身,指一指自己的肩膀:“既然傷好了,那便快些上來吧。”他眼中的微笑有一種奇異的溫暖感,“……我背你回家?!?/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是小溫白毛和小師兄的回憶專場~ 重光不在的第二天,想他√ 第39章 疑竇暗生 從那時至今,已過了多少年了? 溫雪塵也記不清了。 輪椅木輪轆轆地軋過塔前散落的星砂,塔門在眼前吱呀一聲打開。 門開啟的瞬間,有無數(shù)碎片一樣的聲音朝溫雪塵耳畔涌來,耳語像是一波波上漲的潮水,追逐著、驅趕著,直至將他沒頂方休。 “溫師兄!溫雪塵!溫白毛!” 徐行之站在清涼谷谷中的一片桃花林下,推著他新做好的輪椅,對著清涼谷校場上扶杖而立的溫雪塵揮手,“溫白毛”三字嚇得校場上的清涼谷弟子們心驚膽戰(zhàn)到恨不得把耳朵戳聾。 “……塵哥。” 這回是個女孩的聲音,溫柔得像桃花瓣落在風中。 “雪塵,你來啦?!?/br> “……溫雪塵,你真夠慢的。” 推著他進塔的清涼谷弟子在雙腳安全踏入塔內時松了一口氣,然而偶一低頭,卻見溫雪塵面色青白,肘部壓在大腿上,壓住前額,肩膀微微發(fā)顫。 幾人同時回頭望向塔外看似平淡無奇的滿地星砂,不約而同地生出幾分憂慮來:“溫師兄,你還好嗎?” ……溫雪塵若是出了什么事,無人能壓制得住那能吸血食rou的星砂,他們就等同于被囚禁在了這高塔之內。 好在片刻之后,溫雪塵的眼神便復歸清明,抬頭道:“……無事。往里去吧?!?/br> 幾人這才各自安心下來。一名清涼谷弟子從懷里取出一瓶療心安神的丹藥,畢恭畢敬地呈上。 溫雪塵取出一粒藥,放于舌下壓著,隨即指點道:“先去左側第三間小室,那里有人在。” 上次他來到蠻荒時,便感知到塔內有人,只是那回他是專程來尋徐行之的,徐行之既然不在塔中,他也沒必要費心動用靈力強行入塔。 ……他向來不喜歡自找麻煩。 然而這回他為了阻攔九枝燈進蠻荒,不得不來。 推開小室門的瞬間,一股蠅蛆唯恐避之不及的臭rou味迎面撲來,在場諸人紛紛掩鼻,溫雪塵卻面色如常,搖著輪椅進入小室之中。 地上的那團rou還能勉強瞧出個囫圇的人形來。溫雪塵行至他面前,正在思考他哪里是頭哪里是臉,那團rou便嘶聲喊叫起來:“誰?是誰?” 他迫不及待道:“不管是誰,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 溫雪塵:“好。但我有幾個問題。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給你個痛快?!?/br> 腐rou興奮得顫抖不已:“說……你說!你說什么我都答!” “你是誰?” “封山……我是封山之人?!?/br> “誰將你囚于此處?” “孟重光……”封山之主提起這個名字時,竟把聲調降了下去,似乎是害怕隔墻有一只屬于孟重光的耳朵悄悄探出,竊聽到二人的對話。 溫雪塵從輪椅上俯下身來:“他們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那人極怕回答不了溫雪塵的問題,惹得他不痛快,急忙把自己所知的細枝末節(jié)全部倒出,“他們全部走了,一個不剩,就連那個徐行之也……” 在聽到“徐行之”三字時,溫雪塵的聲音變得有些微妙:“……徐行之?你見過他?” 封山之主雙眼已被剜剩下兩個黑漆漆的洞,他聽出溫雪塵聲音有異,為求一死,他積極地描述起徐行之來:“他右手殘廢了,和孟重光在一起。他……” 然而他猜錯了,溫雪塵好像對徐行之并不很感興趣。 他涼涼地打斷了他:“他們是何時離開的?” “大概幾日,不,幾十日……十幾日前……”封山之主有些崩潰了,他混亂地蜷成一團,畏縮得像是一條rou色的、肥碩的巨蠶,“我不記得了,我——” ……他被挖了眼睛,又被獨囚在此處,晝夜不分,倒也正常。 溫雪塵沉吟半晌后,再問:“他們離開,你當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他痛苦呻吟道,“孟重光他將我弄成這副德行后,便將我棄置此處……求你了,給我個痛快吧……” 溫雪塵也沒有別的問題可問了,他點一點頭,依約轉身,對等候在門口的幾個弟子吩咐:“殺了他。” 一名弟子拔劍出鞘,忍受著濃郁的惡氣上前幾步,劍鋒還未及落下,就聽封山之主痛號一聲,皮膚上竟冒出了無數(shù)密密麻麻的rou芽。 rou芽化為rou藤,只轉瞬間便把那弟子的劍刃吞噬進了封山之主的體內。 軀體內纏進了一把劍,封山之主只覺肝腸寸斷,發(fā)瘋似的打滾悲鳴起來,戚戚之聲聽得門內外的弟子齊齊變了臉色。 方才拔劍的弟子更是懼怕,剛才升騰而起的rou藤險些把他的手也一并吞進去。他倒退數(shù)步,直接撞上了溫雪塵的輪椅。 溫雪塵蹙眉,在封山之主的聲聲悲鳴中冷聲道:“孟重光給你下了妖道的詛咒?” 封山之主口不能言,痛不欲生,只能發(fā)出聲嘶力竭的咆哮宣泄?jié)M腔的痛苦。 溫雪塵心中有了數(shù),道:“……抱歉。你現(xiàn)在成為孟重光身體的一部分了。你的命與他的命相連,除非殺了孟重光,否則我殺不了你。” 溫雪塵望向那地上抽搐的卑賤的腐rou:“……告訴我,他現(xiàn)在何處,我也許還能救你?!?/br> 封山之主絕望地痛哭起來。 這回溫雪塵才完全確認,此人此時仍說不出孟徐二人去向,證明他實在不知。 溫雪塵將輪椅搖出小室:“四處搜一搜,看能否查出他們的去向?!?/br> 弟子們依言四處散開,不敢再去聽那小室內傳來的悲泣聲。 溫雪塵望著閉掩的門扉,神情疑惑。 此人與孟重光實力有云泥之別,明明只是一名小嘍啰而已,孟重光對他是哪里來的那么深重的恨意?寧肯將他與自己的性命相連,也不肯叫他輕易就死? 溫雪塵想著心事,沿著活溪搖了幾步路,便聽得一陣清泠泠的脆響從一間房中傳來。 溫雪塵霍然僵硬,輪椅猛地一轉,咬牙朝發(fā)出響動的房內趕去,不等來到門扉前,他便朝前傾出半個身子來,惶急地伸手將半掩的門一把掀開—— 正在門內搜尋的清涼谷弟子疑惑地轉過頭來:“……溫師兄?” 溫雪塵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那響聲的來源。 這間小屋整潔素凈得很,有鏡子、骨針、亦有木頭削成的發(fā)梳,還有幾樣繡工細膩的四角荷包掛在床畔,顯然是女子的房間。 懸掛在床頭的還有一枚碧玉鈴鐺。被輕風激揚而起的玉丸來回碰撞著內壁,發(fā)出溫潤可愛的叮叮脆響。 溫雪塵抬起手:“把那枚鈴鐺取下來?!?/br> 那弟子雖是摸不著頭腦,但也不敢違逆溫雪塵,正欲上前,便又聽溫雪塵道:“慢著。我自己來。” 很快,那碧玉鈴鐺躺在了溫雪塵的手心里。 他一語不發(fā),將鈴鐺系在自己腰間,向外走去,也將弟子惑然不解的目光遠遠拋至身后。 ……一個遙遠的聲音攙合著叮叮當當?shù)拟徱粼谒呿懫穑骸安虏挛沂钦l?。俊?/br> 一雙柔軟又帶有薄繭的手覆蓋在他眼上,讓他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溫暖的漆黑中。 他聽見年少時的自己平聲答道:“說話的是徐行之?!?/br> 說著他抬起手來,覆蓋上了那雙掩住他雙眼的手,聲音變得柔和了許多:“……我知道是你?!?/br> 捏著嗓子的徐行之咳嗽一聲,找回了自己的本音,掃興道:“溫白毛,你這什么耳朵?”他頗不服氣地晃了晃右手上的六角鈴鐺,“我和小弦兒手上都戴鈴鐺,你怎能認出捂住你眼睛的是小弦兒還是我?” 年少的溫雪塵言簡意賅地答道:“不一樣?!?/br> ……說不出為什么,但就是不一樣。 旋即,他又道:“怎么今日有空來清涼谷?” 這話自然不是問徐行之的,他也不會不識趣地挑這種時候插嘴。 女子的聲音溫軟,再硬的心只要遇見了這聲音都會禁不住軟成一泓春水:“……我想來見你?!?/br> 握住鈴鐺離開房間許久后,溫雪塵提住的一口氣方才松懈下來。 他輕撫著鈴鐺的青玉薄殼,手法輕柔,一遍又一遍地復習著那熟悉的觸感與溫度。 直到弟子們聚攏過來,他才將鈴鐺隱于袖中。 弟子們稟明搜尋無果后,為首的弟子問道:“溫師兄,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溫雪塵說:“出塔,在附近安營靜待。他們總會回來?!?/br> 弟子們面面相覷。 有人道:“溫師兄,我們?yōu)楹尾怀隽诉@蠻荒,等他們回來,再……” 溫雪塵摸索著袖內鈴口,緩聲道:“徐行之有一日在蠻荒,九枝燈便有一日不得安寢。我留在蠻荒,至少能穩(wěn)住他,叫他不至于發(fā)瘋要進蠻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