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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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蕎笑,伸手在布袋里掏出最后剩下的那盒葵花香煙,“二伯,這個是給你的。我怕二伯娘給你收歸公有,剛才就沒敢給二哥拿來?!?/br> “好丫頭,我也抽抽這洋煙?!?/br> 二伯高興,二伯娘卻笑著罵道:“小鬼丫頭,咋不跟我一伙呢,你還真舍得給他買洋煙,人家那洋煙都是當(dāng)干部抽的,這回你二伯要燒包了?!庇譀_著二伯嚷嚷道,“你還真抽了?。渴≈c兒,留著來個客人用?!?/br> 嘻嘻哈哈說了會兒話,馮亮卻在一旁沒精打采的,好容易插進話來,扯著馮蕎抱怨:“馮蕎啊,咱今晚到底還去不去看電影啊?等咱再走到鎮(zhèn)上,一個片子恐怕都放完了。” “今天回來晚,生產(chǎn)隊收工也晚,我回到家現(xiàn)做飯,拾掇拾掇就這會子了。三哥,要不咱今晚別去了,估計又是看過的老片子?!?/br> “沒意思,好不容易放一次電影?!瘪T亮不樂意,一轉(zhuǎn)臉,又笑嘻嘻沖著他爸耍貧:“爸,馮蕎給你買那洋煙,給我一支嘗嘗唄?” “小王八犢子,我叫你學(xué)抽煙!”二伯娘眼一瞪。 馮蕎喜歡二伯家的氣氛,雖然缺衣少食的,可在他們家真心舒暢。既然決定不看電影了,馮蕎就呆在二伯家玩了一晚上,玩夠了才回家去。寇小胭仍舊是空氣一樣的存在,窩在自己床上,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細藤條,湊近油燈昏暗的光線學(xué)著編手工。 馮蕎洗漱收拾,上床睡覺,臨睡前琢磨著把她身上的錢藏到哪里才穩(wěn)妥,馮小粉會有亂翻東西的毛病,馮蕎想來想去,藏到哪兒都不安全,只好決定先放在自己身上。 睡下了,想想又怕裝身上丟了,索性又起來,找了塊結(jié)實的碎布角,在褂子里襟縫了個小小的暗兜,把成塊的紙幣卷成卷放進去,用線縫上。 先這么著吧,洗衣裳的時候再拆開拿出來,反正從八歲那年她媽死后,她的衣裳從來都是她自己洗。毛票和硬幣就先留著,興許她哪天要花。 這么一搗鼓,夜已經(jīng)深了,村莊靜悄悄的,先是聽到一陣人聲和狗叫,估摸著是看電影的村民們回來了,又過了一會子,馮小粉才躡手躡腳推門進來,看到馮蕎靠在枕頭上還沒睡,稍微愣了一下,撇撇嘴,挑釁地看著她。 “你咋還沒睡?等著告我的狀是不?” 馮蕎意會過來,就笑了笑:“我告你什么狀?” 第23章 rou包子(入v第二更) “哼, 隨你的便,要告你盡管告,你當(dāng)誰怕呀!”馮小粉撇撇嘴, 示威似的沖馮蕎揚起下巴,“反正他這幾天就要托人來說媒了,我不怕你告狀?!?/br> “我告你的狀?”馮蕎笑笑, 慢條斯理地說, “那是你親媽?!?/br> 馮蕎仔細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個男青年, 一身勞動布的中山裝,比較新的,起碼沒有明顯的補丁, 看起來家里不窮,身高長相也都還湊合,按說應(yīng)該能入寇金萍的眼,要是這個人家境真過得去, 這樁婚事差不多能成。 “我看你也不敢告我的狀。”馮小粉似乎精神亢奮, 這么晚了不趕緊睡覺,竟一屁股坐在馮蕎床尾, 擺出一副要跟她聊天的架勢,“我都還沒告你的狀呢, 白天跟你一塊的那個男的,你跟他到底啥關(guān)系?你說廠里同事, 他一個男的, 他非得陪你跑到供銷社去買東西?我才不信呢?!?/br> “你!”馮蕎氣的從枕頭上坐起, 瞪著馮小粉,想想這大半夜懶得跟她吵吵,嗤笑一聲又靠了回去,“馮小粉,你別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樣賤?!?/br> “怎么了?被我說急了?我跟王振龍一起逛街買東西,我那是要跟他訂婚的,你跟那男的逛街買東西,你可別忘了,你可是跟孔志斌訂的婚。 “馮小粉,你跟你那個王振龍愛咋地咋地,跟我無關(guān)。人家就是我同事,下了班順路跟我一起買個東西,你自己歪心眼子,腦子里全是污七八糟的東西。你再敢胡說,看我不拿巴掌扇你這張賤嘴?!?/br> 馮蕎說著一掀被子,坐起身來,冷冷盯著馮小粉,馮小粉在她手上吃過虧的,不由得就有些示弱了。 “行行行,你馮蕎有本事,你厲害,我還不稀罕理你呢?!瘪T小粉站起來,氣哼哼地一扭身進了里屋,很快又回身探出頭來: “馮蕎,不是我說你,今天那男的可比孔志斌強多了,你要沒跟他好,那你還真沒眼光,豬眼。你看孔志斌那個軟不拉幾的慫樣兒,趕明兒他要是跟王振龍做連襟,王振龍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br> 馮小粉一撂簾子,縮進里屋去了。馮蕎自己默默躺回床上,卻沒了睡意。她倒不是把楊邊疆往那方面想,人家明明因為馮東的關(guān)系關(guān)照她,拿她當(dāng)個小meimei。她思來想去的,還是孔家的親事。 當(dāng)初馮老三做主答應(yīng)的這親事,馮蕎當(dāng)時才十六,孔志斌比她大三歲,十九,農(nóng)村訂婚早,半大的孩子無非是聽家里大人的,馮老三當(dāng)時倒也問過馮蕎,馮蕎覺著孔志斌看著蠻老實,讀過書有文化,對這親事便也沒什么意見。訂親這一年多,兩人在一個生產(chǎn)隊干活,孔志斌為人做事也還算規(guī)矩,一樁再平常不過的農(nóng)村婚約,不出意外,兩人也該是按部就班地結(jié)婚,跟鄉(xiāng)間許多青年男女一樣,成為一對再尋常不過的柴米夫妻。 然而自從上回那件事,孔志斌當(dāng)面嫌她“沒文化”,馮蕎這心里就十分別扭,對這親事萌生出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前段時間孔志斌幾乎不露面,這段時間她又整天到農(nóng)具廠做工,事情似乎就這么拖住了。 這可不是馮蕎的本意,她覺得,兩個人如果真不合適,那就坦坦蕩蕩地趁早退婚,誰也不耽誤誰。可說實話,馮蕎如今也不知道,這婚到底該不該退,長輩們似乎都不贊成,因為孔志斌說她“沒文化”,她就退婚,到底是不是她小題大做了? 然而作為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青年男女,退婚,根本不是他們自己完全做主的事。 ☆☆☆☆☆☆☆☆ 心里有事兒,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好,馮蕎直到雞叫二遍才朦朧睡去,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 馮蕎是被吵醒的,她揉著眼從床上爬起來,就聽寇金萍在院子里罵:“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小姐身子丫鬟的命,才到鎮(zhèn)上上幾天班,真當(dāng)自己嬌貴起來了?” 馮蕎想了想,而今初夏時節(jié),家里兩到三天推一回磨,昨晚家里的煎餅還夠,今天輪不到推磨的。不推磨,她又不去生產(chǎn)隊上工,她自己上班就行,她起晚點兒怎么了? 想必寇金萍昨天晚上沒出氣,這一大早就又來找碴了。 馮蕎心里暗暗嘆氣,她其實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沒完沒了地躺在床上哭喊罵人,裝病,一躺就是好幾天,一罵就是好幾天,哭著喊著罵,好像整個世界都對不起她似的。你說她尋死覓活吧,她還堅決不去尋死,就是整天裝鬼作妖折騰人,實在折騰得家無寧日,叫人頭疼神經(jīng)發(fā)麻。每每寇金萍這么鬧一回,馮老三非得做出一些妥協(xié)讓步才行。 昨兒晚上東屋還算安生,寇金萍哭訴了一會子就歇了,馮蕎猜不準(zhǔn)她爸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割地賠款的讓步,這怎么一早上又罵人了? 馮蕎麻利地下床穿衣,看著天不早了,怕遲到,索性也顧不上仔細梳頭了,好在編成辮子的頭發(fā)也不是太亂,她簡單用手理了理,隨手把梳子插在頭上,趕緊跑出去洗漱。 寇小胭正蹲在井臺搓洗一大盆衣裳,馮老三沒在,估計已經(jīng)去生產(chǎn)隊上工了,寇金萍估摸著今天又不打算出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子里叫嚷,馮蕎只當(dāng)沒聽見,洗漱完了,摸了一塊煎餅,瞥見昨晚自己帶回來的那包三刀蜜,想著是她的錢買的,便多多地拿了幾塊,兩樣吃的往小布袋里一裝,就打算走人。 “你倒是清閑,天大亮了也不起,衣裳不洗飯不做,豬也等著我喂,你還能不能懂點事兒?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br> 馮蕎走到院子當(dāng)中,本來不想理她的,寇金萍卻得了理似的,罵得越發(fā)大聲了,馮蕎索性又快步走了回來,徑直走到她們住的西屋門口,敲敲里屋的小木窗,故意大聲喊道: “小粉,你聽見了嗎,還不趕緊起,媽可都生氣啦,你小丫頭片子這樣懶,你也不嫌丟人?!?/br> 里屋的馮小粉其實已經(jīng)起來了,躲在屋里美滋滋照著新得的小圓鏡梳頭,一聽馮蕎這話,立刻氣得跳腳了。 “馮蕎,你個賤丫頭說誰呢!” “你個賤丫頭,你媽說你呢?!瘪T蕎坦然回了一句。 馮小粉氣的咬牙,拿起手邊的東西就想摔,一看手里是王振龍昨天送她的小圓鏡,頓時舍不得了,趕緊又放回去。 “馮蕎你個賤丫頭,我媽明明是罵你的?!?/br> 馮蕎卻像沒聽見一般,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還好心地勸寇金萍:“媽,你別生氣了,我把小粉喊起來了,我?guī)湍懔R過她啦。我自己的衣裳我都自己洗了,你也該說說小粉,她的衣裳,她怎么有臉丟給小胭洗,小胭比她還小好幾歲呢,這么懶下去可真要丟人了?!?/br> 看著寇金萍精彩的臉色,馮蕎心情莫名好起來,帶著這種好心情,她匆匆出了家門,緊趕慢趕上班去。昨天才發(fā)了工資,她要是今天遲到了,擔(dān)心師傅生氣訓(xùn)人。 馮蕎一邊快步走出村子,一邊兩只手也沒閑著,先吃完了那個地瓜干煎餅,填飽肚子,又吃了兩塊蜜三刀,一邊滿足于那香甜軟糯的味道,一邊取下頭上的梳子,解開辮子梳頭。 她平時編兩條麻花辮子,長到腰際,解散頭發(fā)顯得更長,一直長到屁股,烏油油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遮住了整個后背。頭發(fā)太長不好打理,她先拿梳子仔細梳順了,再分開發(fā)線,熟練地編成辮子。 苗條俏麗的姑娘,藍上衣,墨綠褲子,披著清晨明媚的陽光,一邊走一邊理著長長的頭發(fā),手指穿花般繞來繞去,晨光映照在她身上,襯著農(nóng)田綠樹土路的背景,生生美成了一副鄉(xiāng)村風(fēng)情畫。 楊邊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楊大哥?”馮蕎老遠也看見楊邊疆了,他停在兩個村子的岔路口,微微帶笑地看著她。馮蕎一溜小跑來到跟前,手上飛快地把辮子編好,用頭繩扎緊,往背后隨手一甩。 “楊大哥,可真巧,今早又遇到你了?!?/br> “你今天走得可比平常晚?!睏钸吔?,“我這時候出門,沒想到還能碰上你呢,剛到這路口,老遠就看見那路上一個小毛丫頭,雄赳赳氣昂昂走過來了?!?/br> “雄赳赳氣昂昂?”馮蕎哈哈笑彎了腰,“別提了,我今天起晚了,正擔(dān)心遲到呢,一路上連走帶跑的,急得都要出汗了?!?/br> “趕緊上來,晚不了的?!?/br> 騎車就快多了,楊邊疆騎車帶她到廠里,慢慢悠悠也就十幾分鐘,要等馮蕎兩只腳跑到,就算不遲到怕也累得夠嗆。 馮蕎在農(nóng)具廠門口跳下了車,翻出布袋里小食堂師傅們準(zhǔn)備的rou票,先跑去隔壁食品廠割了一斤rou,特意囑咐賣rou的老王給割的肥rou,這時節(jié)新鮮嫩綠的小青菜才兩分錢一斤,馮蕎一毛錢買了五斤,七分錢買了四根鮮嫩水靈的黃瓜。 農(nóng)村就是這點好啊,吃菜新鮮還便宜。 她拎著青菜和rou跑回農(nóng)具廠,鐵匠組的張師傅瞅見了就吆喝著問:“馮蕎啊,這一大早上張羅什么呢?中午吃啥呀?” “rou包子?!瘪T蕎脆生生回了一句,“我昨晚留了發(fā)面引子呢,小食堂還有幾斤白面,白面青菜rou包子,再燒點兒米湯,弄兩樣小菜,我昨天領(lǐng)了工資呢,這些日子多虧師傅們照顧我,我今天就請大家吃這個行不?” “那可太行了?!睆垘煾狄宦牼蜆妨?,“有白面rou包子,還弄什么小菜呀,不用了不用了,rou包子管夠就行了?!?/br> 馮蕎笑得憨態(tài)可掬,放下東西忙跑去工房干活。工間休息一小會兒,就趕緊把面和好,蓋上籠屜布給醒面。中午蒸包子,煮米湯,兩樣小菜:一個蒜泥拍黃瓜,一個水蘿卜腌的小咸菜,都是脆生爽口的。 “再讓馮蕎丫頭這么做著吃下去,我這身上都放了rou了?!睆垘煾荡蜩F的壯漢,吃得是心滿意足。 “馮蕎啊,一頓好飯咱們吃了,我看這錢還是得算大家的賬,可不能叫你一個人出。你這么個小丫頭,掙錢也不多,請咱們吃飯這心意到了,就足夠了。咱們幾個老頭掙錢可比你多得多,哪能叫你花錢請客。”徐師傅發(fā)話。 “徐師傅,您就讓我請吧,我算算賬給你聽啊,一斤豬rou七毛二,青菜和黃瓜總共花了一毛七,那白面和大米本來就是小食堂備著的,我也沒用買,蘿卜小咸菜是昨天一并做了剩下的?!瘪T蕎扳著手指數(shù)了一圈,嘻嘻嘻地笑,“徐師傅,你看我請大家吃這頓飯,總共才花了八毛九分錢,你放心,我請得起?!?/br> “聽聽,聽聽,這小毛丫頭,就是個精細鬼兒。” 小食堂里一片哄笑,馬上又有人說,八個人這一頓rou包子,要是去公社飯店吃,怕不得好幾塊呢。 “自己做當(dāng)然節(jié)省?!瘪T蕎想了想,歪著頭問,“徐師傅,我看咱廠里南院墻邊上有一塊空地,留著做什么用的?” 第24章 魔怔(入v第三更) “南院墻邊上?原先預(yù)備著堆放木料的。廠里院子大, 南院墻離工房遠,咱那木料圖方便就盡量堆放在近處,所以那邊常年都空著。” “徐師傅, 我尋思著吧,這眼下都初夏了,能不能把那邊挖出一小塊地, 種點兒小蔥、辣椒什么的, 又省錢, 又新鮮,吃著還方便?!?/br> “瞧見沒?越說她精細鬼兒,她還越會盤算了?!毙鞄煾抵钢T蕎打趣, “我們廠里這些人,除了木匠就是鐵匠,平時忙,干的都是手藝活, 也沒怎么種過地, 伺弄菜園子是不行的。你要是有這想法,你盡管去弄, 就是眼下這都立夏了,種菜還來能得及嗎?” “來得及, 下種子是有點晚了,我回村里找人家下好的苗子移栽, 辣椒、茄子什么的, 正當(dāng)時候?!?/br> 天性使然, 馮蕎看著那塊泥土的空地就忍不住心癢,多肥的黑泥土呀。她琢磨著,開墾出來弄個小菜園子,隨便抽點兒空閑時間就能打理了,吃菜方便不說,大家都省錢。 “我看行。就這么辦?!毙鞄煾祳A著香煙拍板決定,“馮蕎啊,主意是你出的,你負責(zé)指揮,種什么、怎么種你說了算。邊疆啊,這里頭你最年輕,有勁兒,你負責(zé)出力,你帶上那幾個小學(xué)徒,翻地、開溝這些粗活都算你們的。咱們幾個老家伙也別袖手閑看,誰當(dāng)天活兒少空閑多,誰抽空去澆兩桶水,吃菜省錢是咱們大家的,我看誰不干活好意思吃?!?/br> “會不會有人來管閑事?咱是農(nóng)具廠,再給咱弄個資本主義尾巴什么的……”劉師傅不放心地提了一句。 “資本屁!”鐵匠張師傅嗤之以鼻,“你管他呢,四人.幫都倒臺了,咱廠里的空地,咱種幾棵蔥吃個方便,誰還管著咱了?誰要是閑的腚疼來找事兒,叫他來找我老張?!?/br> ☆☆☆☆☆☆☆☆ 提議通過,馮蕎下午下班回到家,就跑去村里找菜苗。村民們清明過后下菜種,慣常做法是在自家院子角落,或者索性弄個破瓦盆什么的,肥肥的腐土先育苗。種子種下去,小苗子長出來一簇簇的,再移栽到菜園里去。一小撮種子撒下去,就能生出一堆苗,苗子多,自家一般栽不了的,便互相分享交換。 馮蕎找的就是這些育好的苗子,她拎著個大竹籃,在村里轉(zhuǎn)悠了一圈,東家挖一簇辣椒苗,西家拔一把茄子苗,這一圈轉(zhuǎn)下來,天就已經(jīng)落黑,大半個月亮爬到了天上。 馮蕎喜滋滋提著籃子往回走,一路上不斷跟熟悉的村民打著招呼,經(jīng)過孔志斌家那條巷子,巷口大槐樹下一堆婦女在聊天,馮蕎借著暮光看了看,都是本村的嬸子大娘們,孔母也在。 見馮蕎過來,有人就笑著招呼她:“馮蕎啊,忙活什么呢?” “我找點兒菜苗子,四奶奶,三姑,二表嬸……”馮蕎一個個叫過去,看著孔母,大大方方打招呼,“伯娘好?!?/br> 訂了親卻沒結(jié)婚,鄉(xiāng)下風(fēng)俗不能叫“爸媽”,再說訂婚后馮蕎也還沒按風(fēng)俗正經(jīng)去孔家“認(rèn)門兒”。孔父年齡比馮老三大,馮蕎因此管孔母叫伯娘,管孔父就叫大伯。 “你聽聽這丫頭嘴甜的,響亮又懂事,怎么不叫人喜歡她?!彼哪棠汤T蕎的手拍了拍,轉(zhuǎn)向孔母說,“志斌他媽,你說將來這丫頭過了門,開口叫你一聲媽,你這心里不得跟吃了蜜糖似的甜呀?!?/br> “那是,那是?!笨啄纲r笑著應(yīng)和,看看面前的馮蕎,苗條條,俏生生,一張小臉?biāo)`靈的好看,孔母心里一陣糾結(jié),這姑娘,她是怎么看怎么好,不光人物相貌好,家里家外干活更是沒得挑,十里八村一等一的好姑娘。當(dāng)初她就是看上了這一點,才巴巴地托人托臉去說媒。 可突然一下子,寇金萍告訴她說,馮蕎跟她家兒子姻緣不合,還會影響她兒子的好命運? 寇金萍的話,孔母不敢全信,可又不敢不信,畢竟寇金萍現(xiàn)在神神叨叨的,算準(zhǔn)了村里好幾樁男女姻緣呢。再說事關(guān)她兒子,她不能不信,不敢讓兒子有半點不好的呀。 眼下孔家卻又沒有退婚的資本,就像孔父說的,萬一退了婚找不到更好的呢?這事揣在孔母心里,就成了一塊糾結(jié)的心病。 然而可恨的是,馮蕎對這一切卻根本一無所知。 “馮蕎啊,你找這么多菜苗子做啥?你家那小菜園哪栽得下這么多呀。”四奶奶問了一句。 馮蕎說,她自家的菜園已經(jīng)栽了,這是給農(nóng)具廠的小菜園找的。四奶奶一聽,就問她冬瓜苗還要不要,她家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