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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當(dāng)女博士重生到民國守舊家庭在線閱讀 - 第86節(jié)

第86節(jié)

    這樣想著,她幾乎坐不住。光是坐在沙發(fā)里算一筆粗賬,便已使得她大口喘息,大汗淋漓。幾次從沙發(fā)里支起身子,險(xiǎn)些都失敗了。她喚來趙媽將她扶至電話機(jī)旁,顫抖著撥通黃宅號碼,打電話將瑪玲叫了回來,將周氏與六姨太太說的話,及個中厲害關(guān)系一應(yīng)講了一遍。

    喬瑪玲聽得心里有些不大舒服,訕訕笑道:“媽,你講這些給我聽做什么,叫我知道我還比不過一個壞了名聲的小姑娘?”

    喬太太道:“你也明白,她比起你,她有那點(diǎn)好處能讓謝鴻他兒子看得上的?這時間里,我仔細(xì)想了想。這男人啊,都最記得第一次戀愛。他能喜歡她,還能不喜歡你?還不是記得你從前種種好處,念念不忘罷了。她好歹是你表妹,見了她,也覺得跟你有幾分肖似,能使他懷念著罷了。”

    喬太太會講這話,也是給逼急了。但若說不念著第一次戀愛,也不盡然。至少在喬瑪玲自己身上是應(yīng)驗(yàn)了——這幾年婚姻不順,如今黃馬克雖將外頭斷了干凈,她心里卻生了芥蒂;兩人沒了最初的新鮮,漸漸有了一些同床異夢的意思。加之她懷上過一次——又掉了。醫(yī)生說是給氣的,叫她好生養(yǎng)著。但也因醫(yī)生這句話,即便日后黃馬克待她再好,每每想起那塊血塊,她心里總毛毛刺刺的,對黃馬克再熱不起來了。

    每每這時,她往往會想起從前的種種好來。當(dāng)初要是她真狠得下心來,窮一些,在外漂泊著吃點(diǎn)苦,有個疼愛自己的人在,總好過現(xiàn)在什么都是冷冷的,從肌膚冷到骨髓里,前頭看不到一點(diǎn)指望。

    連那時那么美好的自己都不肯娶,怎么可能娶那個meimei呢?

    “mama冷靜些。這是哪里道聽途說來唬你的都不知道,況且,假如他當(dāng)真喜歡,謝爵士那里也不能同意呀?!?/br>
    喬太太有些急,“你這個死心眼子。他現(xiàn)在同他兒子置著氣,父子哪有隔夜仇?再讓葛太太與他寶貝女兒一通說和,這事也就成了五分了;五分,即便三分也不行!要讓我知道我存在銀行里那些寶貝有三分危險(xiǎn)落到隔壁那女人手里……我是死也不能夠!”

    喬瑪玲冷著臉說:“mama,我已經(jīng)是黃太太了。當(dāng)初這婚事,也是您求著姨媽替我掩人耳目的。如今又能做什么呢?要是讓人知道了,為了銀行里那些東西,叫我一朝打回原形,永世不得超生?”

    她急火攻心,對著喬瑪玲一陣推攘,“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整個老林家基業(yè)!”

    喬瑪玲狠狠道:“于是呢?”

    硬得不成,喬太太索性將臉埋在手心里傷心的慟哭起來,“你父親寵愛那個葡萄牙婊子,若來日她仗著自己膝下有兒,還不知要怎么騎到我頭上呢。我沒有個豐厚體己支撐,將來我這掉光了牙老太太可靠著什么過活……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果真養(yǎng)女兒不重用哇……”

    喬瑪玲委屈的眼睛通紅,“媽!”

    “僅就這一次,”喬太太見她動搖,突然抓著她衣擺,“上海有個宴會,我找人打聽過了,謝家那小子也是會去的。托了帖子,到時候你也去,我叫人在里頭一陣?yán)瓟n,讓你與他能有一陣子說話時間。宴會上人那么多,也沒人在意誰同誰多講了兩句話。到時候,你好好打扮一下,去到他跟前好生探一探口氣,看他是真有可能娶那姑娘,還是僅是念著你當(dāng)初的情分?!?/br>
    喬瑪玲沒說話,委屈的將整個身子都別了過去。

    “世上沒哪個男人不念著初次戀愛的滋味。一別經(jīng)年物是人非,若讓他見到你仍舊這么好……”喬太太眼里一陣迷蒙,突然想起她懷胎八月,喬老爺?shù)谝淮我姷礁舯诟鹄蠣斝聥D時那悲愴的模樣。那面色的蒼白、眼底的柔情……幾近泫然欲泣的她的丈夫,是她窮極一生的痛,一輩子也忘不了。她接著說:“論旁人再好,他終歸忘不了你的?!?/br>
    喬瑪玲有一絲動搖。她盯著母親的眼睛,終于鄭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母女兩又?jǐn)⒘艘粫釉?,兩人眼同眼心同心,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母女相惜過。

    送走瑪玲,喬太太總算活過半條命,連眼神都一陣發(fā)亮的走到電話機(jī)跟前,撥了個電話到匯豐銀行,張嘴就是:“我那套定窯白茶具呢?”

    那頭答道:“一四年存的那套?仍舊在呢?!?/br>
    得知自己的寶貝好好的躺在銀行里,喬太太仿佛給自己打了劑強(qiáng)心針,順了口氣道,“好的,沒事了。”

    ——

    放了狠話出去,只在家等看這等子好戲的葛太太,窩在沙發(fā)里聽誰先著急忙慌坐不住。聽完送萊昂放學(xué)路上經(jīng)過的蝶兒講完,葛太太手里拿著本小本子,鋼筆支著額頭,悠悠然輕飄飄的說:“哦~原來還有套定窯白茶具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還有一更吧……望天

    如果沒有,那么明天可能就多更一點(diǎn)吧,望天……

    也有可能明天也沒更夠字?jǐn)?shù),那么我就只好放一章防盜章了……望天……

    ☆、〇二三  夜十五

    看到斯太太的帖子后, 她毫不猶豫的決定要去赴約。轉(zhuǎn)眼卻又像忘了似的, 一整天都坐在研究院cao場上的鍋爐頂端作計(jì)算。臨到點(diǎn)了,謝擇益幾乎是將她給拎上車去的;即便這樣了, 開去滬上大飯店的路上, 她坐沒坐相的在副駕駛室里,翹著腳在空白紙頁里進(jìn)行一些沒有邏輯關(guān)聯(lián)的核算。

    那兩位太太來意不善, 一開始還有些擔(dān)心她。等見著滬上飯店了, 她立馬扔下手里的紙與筆,在他身旁坐直身子給自己涂支鮮紅艷麗的口紅,抿了抿, 用五指將一頭瀑布似的栗色長發(fā)隨意抓了抓,在腦后盤成一個圓髻, 露出一整截纖長潔白的脖子。

    車停下, 她伸手?jǐn)n了攏一身肅殺的黑風(fēng)衣,推開車門走出去時,一改往常懶散與不修邊幅, 周身上下散發(fā)著足有八成從葛太太那里學(xué)來的姿態(tài)氣勢。

    一見她下車,在門廳沙發(fā)中坐著的三位女士盯著她,不自覺都站起身來。

    有人明知自己有美貌而不看重,身懷諸多絕技但并不顯擺招搖。平時不用, 不代表不會用。

    從前在葛公館里陪葛太打馬吊時,葛太曾提起她這個侄女:“我這姑娘有些不拘小節(jié),自然是做大事的脾氣性格,我便由著她喜歡。那些阿貓阿狗的腌臜事也叫她去理, 未免太屈才。”

    雖有些大材小用,但牛刀未必不能殺雞。

    謝擇益在駕駛室里笑看了會兒她的背影,瞬間便不擔(dān)心了。

    ——

    今天的衣著妝容,允焉是精心設(shè)計(jì)過了的。因想著隔壁是文人的聚會,又因幾年前張恨水曾在小說上說過,最愛中國女人穿簡簡單單的藍(lán)布罩衫;只因罩衫單薄,她在里頭又搭了件草綠色調(diào)的、足足吃了五斤絲線的旗袍。近兩年不時興長旗袍,也不興長袖,故而她的旗袍剛過膝,比外頭的藍(lán)布罩衫長一點(diǎn),從藍(lán)里露出一截?fù)闲膿戏蔚木G;兩手空蕩蕩的從罩衫寬大的袖子里鉆出來,稍一動作,露出白白截胳膊。

    別人都說斯公子是“鴛鴦蝴蝶派”,那他一定不會不看張恨水。

    這身衣服她滿意得不得了,只不過日頭落下去之后起了風(fēng),凍得她在飯店外頭直哆嗦。

    她坐在飯店大廳沙發(fā)上抱怨道:“三meimei怎么還不來?莫不是不會來了吧?”

    周氏低垂眼眸,笑了笑。

    斯太太道:“再等一等罷。上頭剛開始,也不急這一會兒?!?/br>
    她想著:楚望如今是什么樣了?

    在歐洲那些年,中國社交界稍上層些姑娘都愛捧著她,和她扎堆;里頭不乏晚些時候從上海來的,問起,都說沒聽說上海交際圈有她這位meimei的名字。

    也十五了,葛太太一定會放她出來交際的,否則不然,上哪里去給她挑戶好人家?

    這樣想著,允焉十分輕易的得出這個結(jié)論:無論什么樣,一定是沒她好看的。旋即也就自信坦然,覺得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一邊想著,她一邊往窗外望去時,正好一輛黑色道奇停在飯店外頭。仆歐去指揮泊車,副駕駛室便先下來一位一身黑的高挑女士;那件香奈兒黑風(fēng)衣,她看中很久了;每每去問,都告訴她:“這件衣服有人先訂下了,是依照她的尺寸訂做的。”再去打聽,想問問能不能照著她的尺寸再做一件,卻被告知不會再有了。

    這衣服是她的心結(jié),總想看看穿這風(fēng)衣的女士是誰,卻沒想到如此機(jī)緣巧合的在上海見到了,便不由得有點(diǎn)以不開眼睛:原來這上海,衣品能與巴黎媲美的,竟也有人在。

    第二眼她便看到黑衣女郎的唇色:是略有些深的玫瑰紫,在她周身衣著的黑和肌膚的白之間形成第三種冷艷的美。

    確實(shí)冷艷得獨(dú)樹一幟。一身的高挑的黑正款款朝她們走過來,體態(tài)窈窕,步履輕盈。允焉想:真美啊,從上到下都沒有一點(diǎn)瑕疵。一會兒便去同她打聽一下,在上海是如何訂購到巴黎最新一季的風(fēng)衣的;以及,口紅是什么牌子。

    等到能看清那人的臉時,允焉猛地一下極為失態(tài)的站了起來!

    周氏見了她,心里雖是一驚;轉(zhuǎn)而想想,出落得再漂亮標(biāo)致,脾氣性子再厲害,大的那個她都不怕,還怕這小的?倒也還算沉得住氣。

    伸手抓著允焉將她壓坐下去叫她鎮(zhèn)定下來,這時,她又見那兩道奇駕駛室里鉆出那個一身黑的男人:姓謝——出門前她才聽喬太太講過他家厲害之處;見那兩人一前一后的過來了,周氏自己手指上勁卻用狠了,將允焉生生掐的嘶了一口氣。

    斯太太見著楚望,卻是眼前一亮,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幾番,笑著走上前去道:“三姑娘?!?/br>
    楚望心里倒是吃了一驚,嘴上說:“難為斯太太記得我。”轉(zhuǎn)過頭盯著眼底頗有些難以置信的另外兩位,仍舊保持著一個不咸不淡的笑容:“二姐,以及,周太太?”

    周氏微微抬起臉頰,“林太太?!?/br>
    楚望聽完,心里吐槽:哦喲好厲害哦。嘴上說:“哦?!?/br>
    謝擇益剛走近了一點(diǎn),聽到這一聲“哦”,險(xiǎn)些笑出聲,忙低下頭掩飾住。笑意沒盡,一抬頭,便見著周氏遠(yuǎn)遠(yuǎn)的盯著自己的臉在看。那神情與其說是在打量,不如說是在窺探。

    他收斂起笑容,三兩步上前去,將她落下的圍巾遞給她。

    這一下,除了周氏,屋里另外三人都在看他。他不大想進(jìn)行自我介紹,無奈斯太太問及,他簡短的說道:“謝擇益。”見斯太太目光在他和楚望身上游移,又補(bǔ)充一句:“葛太委托給三小姐的車夫?!?/br>
    斯太太客套道:“謝先生一同?”

    謝擇益道,“不了,多謝斯太。我就在這里等?!?/br>
    仆歐帶四位女士往樓上去了,謝擇益隨意找個沙發(fā)椅坐下來喝茶看報(bào)紙,許久了,仍能感受到那對母女頻頻投來的好奇打量目光。

    ——

    滬上大飯店一層有個大舞場,二層是半個平臺,是吃西餐喝酒聚會的地方;邊緣修了闌干,方便請歌星在一層唱歌,或是晚上眾人跳舞時,二樓也能遠(yuǎn)遠(yuǎn)觀瞻。三樓說是三樓,其實(shí)也就像是歌劇院里筑在高墻上一間一間的隔間,正好能容一桌幾人吃飯,也能拉開簾子,臨窗看戲。

    跳舞場已經(jīng)收拾出來,陸陸續(xù)續(xù)有賓客進(jìn)來。二層卻清了場,二十余人聚在一張長桌上吃飯。

    四人在三層一間雅座落座,仆歐先遞進(jìn)一壺茶來斟上。

    從樓下上來的時間里,允焉已將楚望打量無數(shù)次,卻怎么都挑不出她半點(diǎn)毛病?,F(xiàn)在心里恥笑她那身風(fēng)衣“興許是仿品”,又想拿她與那軍官的軼事來譏諷她。剛張嘴說出一個“那個謝……”旁邊周氏在桌子下頭狠狠掐她一把。允焉偏過頭看周氏,周氏便橫她一眼,叫她住嘴。

    斯太太聽聞卻接過話頭去:“遜氏洋行,謝爵士長子?”

    楚望道,“不大清楚謝爵士身家。他與我姑母交好,由她托付,謝先生在上海方便照料我?!?/br>
    剛才那番打量,斯太太自然從楚望眼神里看得出她對謝擇益壓根沒半點(diǎn)別的想法,有些流水無情的意思。她點(diǎn)點(diǎn)頭意會,這才又同周氏母女講奇聞似的說:“我從前在日本時就聽說過,香港有位謝鴻爵士富可敵國,也不知真假?!?/br>
    允焉身體略略前傾,頗有些好奇。周氏垂眼喝茶,默不則聲。

    斯太太又笑著打趣:“旁人說,‘有是有,只是不知道敵的是哪個國’?!?/br>
    周氏干巴巴笑兩聲:“不過是個惟利是圖的jian商?!?/br>
    斯太太感嘆道:“能惟利是圖到一大帝國心悅誠服的給他授爵,也不是什么尋常人能辦的到的?!?/br>
    周氏臉色一陣差過一陣,面上仍還維持著笑意。又拿日語敘了些只有在日本生活過得人才能懂得的陳年趣事,又將氣氛緩和回來了。

    聽得樓下有動靜,楚望掀開簾子往樓下看去。聲音大了一些,允焉探著頭看了一陣,也坐不住了,走近她身旁往下看去。下頭烏壓壓一群人,允焉一眼便見到一個清俊挺拔的影子,不由的小聲脫口而出:“言……言桑哥?”

    帶給楚望更大震撼的,是下面那群三五扎堆的,占據(jù)了她整個中學(xué)時代語文課本的人物;也是帶給她支配了整個中學(xué)時代原始恐懼的一群——“朗讀并背誦全文”們。

    允焉皺著眉頭:“在英國時,我認(rèn)得他們之中好幾位。他們不是向來最不喜言桑哥,這一遭將他孤家寡人的請過來,打得是什么主意?”

    斯太太嘆口氣,“明知此路不通,他偏要行此路……老爺為此沒少生氣。知道你們姐妹兩與他從小一塊長大,這番叫你們聽一聽他如何在人前丟丑,回去恥笑他兩回,叫他知道‘此路不通’,以后也不再由著性子胡來了?!?/br>
    周氏對于斯太太的心理是再明白不過。

    兩位妙齡少女立在窗邊,斯太太與她都看了一陣。不比較不知道,兩個丫頭一比,一瞬間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女兒的品味氣勢、什么都給她比了下去。

    “穿錯衣服了。”

    周氏將種種缺陷都?xì)w結(jié)為著裝:“今天不該耍聰明穿這身學(xué)生裝,同那黑風(fēng)衣一比,就像個上不得臺面的中學(xué)生似的?!?/br>
    不過有件事她給忘了:她女兒本就還是個中學(xué)生。

    但是周氏知道她閨女文采極好。人有點(diǎn)本事放在那里閑置著,一有機(jī)會,總舍不得放著不用,她只怕允焉到時候沉不住氣,一朝上前去為他幫襯,兩人一道受這群文人鳥氣不說,還容易丟人現(xiàn)眼。故在來之前同允焉再三交代過:“無論到時候旁人將斯少爺欺負(fù)成什么樣,你若是有什么可以替他辯白的,只坐在斯太太身旁替他說兩句;切莫去那群詩人作家面前多嘴。”

    樓下一群人刺來探去,楚望立在窗邊聽了好一陣,基本也算是搞懂了哪一位是幾年級的語文書上哪一篇課文的作者了。

    實(shí)際上,這場“餐會”十分有名,有名到以至于能載入二十一世紀(jì)高中課本里。這是一場語絲、新月多年凌厲檄文論戰(zhàn)的唯一一次停戰(zhàn),看起來是集體向歸國才子的拉攏、是合起伙來將火力對準(zhǔn)喝洋墨水、具有西方自由主義思想的文化界代表人物,實(shí)際上是因這批人之間有諸多私交,彼此對友人“婚外情”“三角戀”“濫情”“摒棄舊式妻子”的私事心知肚明,也因自己也與這些詞語脫不開關(guān)系,故而在包庇友人的同時,也給自己撐起一柄□□;而《歐洲情書》問世與火熱,正大大刺痛了這群文人的表面清高骨血,私下卻濫情冷血的敏感神經(jīng)。

    他們要向《歐洲情書》的作者討個說法,要讓他低頭認(rèn)錯,向他們求饒;甚至于自己以身試法,表示愿意同他們同流合污,這才肯開尊口接納他入“中國文壇”。

    她接著看下去。以周先生與徐先生為首的,就《歐洲情書》缺乏“中式幽默”率先對他口出刻薄之言,一說他的玩笑太過西洋式“刻薄”,故而不夠中式玩笑“雅致”;言桑淡笑反駁道:“我全文里并無半個字與‘幽默’有關(guān)系。我不愛幽默,我只想刻薄?!?/br>
    他此言一出,在座許多人紛紛拍桌而起,諸如徐先生友人沈先生之流,一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對他在內(nèi)亂外辱之際卻只醉心“通俗文學(xué)”“娛樂文學(xué)”進(jìn)行批駁指責(zé);言桑則優(yōu)雅笑道:“沈先生一定是未見過我十五歲時的手跡了”。

    他說完這話,另一位張先生猛摜茶盞,滿嘴噴霧的對言桑進(jìn)行人生攻擊,說他:“鄙薄、短淺、無趣”又“無半點(diǎn)民族氣節(jié),根本是給資本主義思想同化的異端,不配呆在中國大地”。不等言桑答復(fù),郁先生干脆張嘴大罵起來,其用詞之粗鄙如同山野村夫,跟所謂“文人雅士”形象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郁先生成功吸引飯店眾人目光,也將飯店中女眷臊得不行。

    當(dāng)年這場論戰(zhàn)的勝者之一的周先生,在他的文集中是這樣記載這場論戰(zhàn)的:“同赴滬上飯店晚餐會,席上有徐、周、沈、張……等人。席將終斯語含譏刺,直斥之,彼方爭持,鄙相悉見。”一個“鄙”字,定義斯言桑為“卑劣之人”;這篇是非黑白顛倒的文章,卻成功載入了史冊,成為丑化斯言桑的著名段落之一。

    允焉氣得臉黑一陣白一陣的,拳頭捏的死死的,幾次聽到不分青紅皂白的批駁與臟字,一下下捶在欄桿上。

    周氏見她狀似忍耐不住,大聲喚了一聲:“允焉!”見自己失態(tài),又微笑著補(bǔ)充道:“渴了就過來喝口茶?!?/br>
    斯太太與楚望都十分淡定的觀望著。斯太太自然不用多提,楚望是早“熟讀并背誦全文”過了的,甚至還做過無數(shù)篇關(guān)于這段論戰(zhàn)的閱讀理解,自然更不在話下。偏著頭又聽周先生說了一陣,這才起了身,對斯太太微笑著說:“我去替他說兩句?!?/br>
    斯太太并未阻止。周氏和允焉都吃了不小一驚,爾后則臉上帶著笑,本著以看她笑話的態(tài)度,更加用心的看樓下那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