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師父,你怎么才來接我?嗚嗚嗚……”我靠在師父背上哭著問道,哭著哭著就沉沉地睡著了。 睡著了我夢見自己腳下生風(fēng),翻山越嶺,飛躍江河…… “噼噼啪啪!”突然一連串的炮仗聲將我從夢中吵醒,我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嶄新的房間里,天花板和墻都被刷得粉白,家具都是新的,連床上的被子都是嶄新的! “咚咚咚!”我聽見房門口有人敲門,我掀開了被子,只覺得寒氣瞬間吞噬了我,啊,好冷啊!我拿起雙邊的一件棉襖穿在了身上,走到了門口開了門,看見了師父端著一碗湯站在門口看著我。 “師父。”我看著師父喊道,嘴里呼出的熱氣吐成了白霧。 “喝完醒酒湯,下樓來給我跪著!”師父把醒酒湯擱在了我房間的桌子上,冷冷地說道,我看見了他的臉,陰沉沉的,看來我又惹他生氣了。 我端起了醒酒湯,邊喝著邊來到了窗戶前,拉開了米黃色的窗簾,看見了玻璃窗戶上的霧水,我打開了窗戶,一股冷風(fēng)迎面撲來,空氣里夾雜著炮仗的火藥味,我站在窗戶前,看見了樓下有一棵大老槐樹,原來已經(jīng)是寒冬了,樹上的枝椏光禿禿的,幾個穿著花棉襖的孩子在街角點(diǎn)著炮仗嬉戲。 就在我一邊下著樓一邊新奇地看著新建地裁縫鋪里的格局和布置的時候,師父站在鋪?zhàn)拥纳颀惽?,瞪著我大聲吼道:“過來,跪下!” 第069章 :戒酒戒情戒躁 我嚇得慌忙走到神龕前,看著神龕上供奉著的紅綢,經(jīng)歷了歲月的磨難,紅綢依然閃著光芒,好似嶄新的一樣。 “跪下!”正當(dāng)我看得出神的時候,師父在我身旁再一次大聲呵斥道。 我也不知道師父到底是怎么了,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還是無奈地跪在了神龕前。 “知道錯了嗎?”師父訓(xùn)責(zé)道。 “什么錯?”我回頭看了一眼師父,看見了他滿眼的怒火。 “還不知道錯?!把棉襖脫下來!”師父從桌子上拿起了板尺,對我大聲呵斥道,我看師父的陣勢,是準(zhǔn)備用板尺打我了…… 我脫掉了身上的棉外套,穿著單薄的灰白色棉布衣跪在神龕前,委屈地問道:“師父,我又是哪里惹你生氣了?” 只聽“啪!”地一聲,師父手里的板尺狠狠地抽打在了我背上,師父一邊狠心地抽打著我,一邊怒斥道:“誰讓你喝酒了?!” 沒想到師父下手這么重這么狠,板尺一次次抽打在我背上,痛得忍不住叫了起來,咬著牙,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我忍著疼說道:“是薛世人讓我喝的,他說只要我肯喝完那壺酒,他就把‘馭狼術(shù)’的秘訣告訴我。” “你越來越任性了!師父什么時候說過你可以喝酒?!你養(yǎng)狼就算了,也罷,你還想學(xué)‘馭狼術(shù)’!你知道那是一門邪術(shù)嗎?!你學(xué)來做什么?!”師父怒斥著我,奮力地用他手中的板尺抽打著我的背。 “??!師父,疼!”實(shí)在太疼,我哭著喊道。 “疼?!不打你,你不知道長記性!你這孩子,就是從小被爹娘慣壞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是非對錯!”師父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邊狠心地抽打著我的背,一邊大聲訓(xùn)斥道。 “我不知道那是邪術(shù),我只想學(xué)會了,可以帶我的狼離開石峰,不想讓它與薛世人的狼群為伍,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知道錯了。”我哭著說道,可是師父還是一次次不停地拿著板尺抽打我的背,我感覺背上有無數(shù)條毒蛇在啃噬著我,鉆心地疼。 “你的狼?你還想帶那頭狼下山回裁縫鋪不成?!你以為狼是狗???!狼吃人的!”師父越聽越生氣,狠狠地打著我,訓(xùn)斥道。 突然,半只板尺從我身側(cè)飛了出去,師父把板尺都打折了,我疼地雙手趴在地上,以為這下師父不會再打了。 可是師父卻拿來了另一只板尺,再一次狠狠地抽打著我的背,問道:“信呢?!如緒的信呢?拿出來!以后不許你看他的信,不許和他有來往!” 疼痛和委屈侵蝕著我的內(nèi)心,我哭著問道:“師父為什么要藏著如緒哥哥的信?為什么不讓我知道他的近況?為什么不讓我和他來往?為什么?!” “不知羞恥!你和薛世人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能跟他做那種事情?!師父對你太失望了!你這丫頭學(xué)壞了!”師父生氣地責(zé)罵著我,狠狠地拿板尺抽打著我的背部,我已經(jīng)感覺背部出血了,鮮血沾著棉布衫,師父每一次的抽打,都疼得鉆心,沒想到師父這么狠心…… “我和薛世人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昨天晚上是他欺負(fù)我,可是后來他又放開了我,我們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心里只有如緒……”我哭著解釋道。 “薛世人不是你該靠近的人!如緒也不是你能喜歡的人!以后不要和他們?nèi)魏我粋€人來往!章佳裁縫不能有情欲!”師父大聲訓(xùn)斥著,狠狠地抽打著我的背。 “為什么?!師父你自己心里就可以有人?為什么我不可以?”我哭著怨道。 “還敢頂嘴!”師父更生氣了,狠狠地抽打著我的背,我實(shí)在支撐不住了,倒在了地上,可是師父還是沒有停下手里抽打我的板尺,再一次狠狠地打在了我背上,我趴在地上疼得眼淚不停地流。 “你就是打死我,我心里也還是有如緒,師父不講理,你都告訴過冷宜香你心里有人,師父太霸道了,打死我算了……”我趴在地上哭著怨道。 “那是我騙她的,我心里沒人!你起來,給我好好跪著!”師父怒責(zé)道,把我從地上拽了起來,讓我好好跪在神龕前。 我瞥見了師父手里的板尺,上面已經(jīng)沾上了血跡了,我委屈地哭著,疼得流了滿頭的冷汗。 寒風(fēng)吹在我的傷口上,像冷刀子一樣割著我,我強(qiáng)撐著身子跪在神龕前,哭得淚流滿面,身上的傷口疼,可是心更疼,沒想到師父會這么狠心地打我。 師父打也打了罵了也罵了,累得坐在了靠椅上,手里還握著板尺,對我說道:“要想做好章佳裁縫的接班人,學(xué)好這門裁縫手藝,就要戒酒戒情戒躁。酒不僅讓人迷失理性,還會傷人經(jīng)絡(luò),嗜酒成性的人手都是抖的;情會致人喪失斗志,還會傷人心神,墮入情網(wǎng)的人會迷失自我;容易焦躁的人一般一輩子都一事無成。你聽清楚了沒?” “記住了?!蔽夜蛟谏颀惽埃厣蠎?yīng)道。 師父把我的棉襖披在了我背上,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低沉著聲音說道:“把信拿來?!?/br> 我不舍地把如緒的信從衣服口袋里掏了出來,遞給了師父,師父當(dāng)著我的面,點(diǎn)了根火柴把信燒了,看著火光里的信封,我忽然很絕望,眼淚忍不住再一次奔涌而出。 “師父還有別的事要交待沒?沒有的話,我要上樓去了?!闭f完,我披著棉襖準(zhǔn)備上樓梯。 “等等……”師父在我背后說道,我停了下來,他遞給了我一個藥瓶,對我說道,“這是藥,自己涂在傷口上……” 我背對著師父,流著淚說道:“不用了,我皮實(shí)著呢,不用藥也能好?!?/br> 說完,我就頭也不回地上樓了,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了房門,我趴在床上,悶聲大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我從床上爬了起來,關(guān)上了窗戶拉上了窗簾,在衣柜里找了件棉布衫,把自己身上那件染了血跡的白棉布衫脫了下來,背對著鏡子,我看見了自己傷痕累累的背,有些傷口已經(jīng)破皮了,流著鮮血,白色的棉布衫上沾著斑斑血跡。 忽然在鏡子前,我看見了脖子上有一塊紅色的瘀痕,我回憶起來了,是昨夜在石峰上,是薛世人那個禽獸給的吻痕。 我把脖子上的盤扣全部扣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心里暗暗發(fā)誓:總有一天我要給點(diǎn)顏色給薛世人看看,讓他再也不敢欺負(fù)我。 穿好了衣服,我拿著沾著血跡的棉布衫來到了一樓的后院子里,打著井水,把衣服洗干凈了曬在了院子里的晾衣繩上,天氣好冷,還好井水不冰,我看著灰沉沉的天空,看起來好像要下雪了。 我看見院墻外那棵老槐樹,真沒想到師父真的在這棵老槐樹旁建起了我們的新裁縫鋪,我走到了鋪?zhàn)永铮匆娏藟ι系娜諝v:1971年1月16日,農(nóng)歷1970年12月20。 原來我已經(jīng)在石峰上待了大半年了,我看見師父在新打的裁縫桌前忙碌著,鋪?zhàn)永锏母窬趾偷卣鹎昂芟嗨疲瑤煾甘且粋€很念舊的人,幾乎全部按照原來的樣式建起了新裁縫鋪,我看著師父的背影,忽然覺得師父真的不容易,其實(shí)他大可以不必留下來的,可是為了我滿足我的愿望,他還是一聲不響地獨(dú)自留在了重建小城的隊伍里,而我卻在石峰上了過了大半年安逸的日子。 “師父,你在給誰做衣服呢?”我走到師父身后,輕聲問道。 “客人定做的新年衣服啊,馬上過年了?!睅煾讣糁剂陷p聲答道。 我看見了師父手掌上的老繭,想必這大半年為了重建,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還疼嗎?”師父低聲問道。 “不疼,師父,其他人都好嗎?沐雪jiejie呢?她新家在哪里?我想去看她?!蔽胰讨成系奶?,看著師父問道。 “沐雪啊,她估計快生了吧?!睅煾嘎耦^忙碌著,說道。 “生?沐雪jiejie要生孩子了?”我驚訝地看著師父問道。 第070章 :生孩子的女人 師父回頭看了我一眼,說道:“九個多月了吧,差不多該生了,只是劉老弟瞎了只眼睛,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孩子照顧好?!?/br> “沐雪肚子里的那孩子是誰的?”我看著師父問道,其實(shí)心里已經(jīng)大概猜到答案了。 “應(yīng)該是那個肖隊長的吧,他從山上砍樹下來后,就經(jīng)常去她家看完他們,只是兩個月前,肖隊長隨部隊被調(diào)走了。”師父答道。 “調(diào)走了?那他不管沐雪了嗎?還有他們的孩子。他就那樣走了?”我吃驚地問道。 “他們連結(jié)婚證都沒領(lǐng),沐雪那孩子善良,走的時候,也沒強(qiáng)留他,劉老弟倒是氣得病倒了,在病床上躺了一個月,還是我去勸他的,那時候沐雪那孩子一個人挺著一個大肚子,又要照顧病臥在床的劉老弟,又要洗衣做飯,看著心酸啊,還好劉老弟病好了,不然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撐下去,出門都被別人笑話,這世道,難為那孩子了?!睅煾竾@息道。 “師父,我想去看看沐雪?!蔽衣犞逖┑慕?jīng)歷,心疼不已,想起在帳篷里的時候,她說過的那些話,她是真心喜歡肖大哥的,明明知道他很可能會走,可是她還是…… “她家就在我們隔壁,離得近,你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幫上忙,我抽空給他們做了幾套小孩子穿的衣服,你也一并拿過去,還有一些做衣服剩下的碎布片,都包好了拿去,到時候孩子生下來了,用得著,可以拿來做尿布,街坊鄰居嘴上說得難聽,但是心里頭還是挺可憐那個孩子的。你多勸勸她,哎?!睅煾缸叩讲每p鋪的布料柜前,來開了底下的抽屜,遞給了我一個大包袱。 “替沐雪他們一家人謝謝師父?!蔽姨嶂b滿了小孩衣服和碎布片的包袱,感動地看著師父說道。 “哎,我只是可憐這孩子罷了,女人啊,一輩子千萬別走錯了路,要不然想回頭都難,所以你啊,一定要聽師父的話。”師父嘆息著,教誨道。 “我聽師父的話,我去沐雪家了,出門左拐還是右拐???”我看著師父,說道。 “出門左拐,大槐樹旁邊走過去就到了?!睅煾刚f道。 我提著大包袱出門了,走過門前的大槐樹左拐來到了一個院門前,看見院子的門是關(guān)著的,院子里種著一株臘梅花,鵝黃色的臘梅花開得正艷,站在院門口就能聞到花的香味,院子里有一個圓形的石桌子和幾個石凳圍繞著,桌子有幾片落葉,院子角落有一口井。大門是關(guān)著的。 “沐雪,我是楚瑅, 我來看你來了。”我站在院子門口朝著里面喊道。 沒多久,大門打開了,沐雪挺著大肚子走了出來,穿著藍(lán)色碎花的大棉襖,扎著一條麻花辮,長長的辮子斜在肩膀前面,臉上帶著淡淡的憂郁,朝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走到了院門前,打開了院門。 “楚瑅,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沐雪淺笑著看著我問道,可是微笑依舊嚴(yán)實(shí)不住她眼里的哀傷。 我走了進(jìn)去,順手關(guān)上了院門,提著包袱跟著沐雪走進(jìn)了屋內(nèi),屋內(nèi)生著炭火,劉大叔坐在大堂的爐火旁烤著火,雙腿靠在一張凳子上,看樣子是風(fēng)濕又犯了。 “劉大叔。”我進(jìn)門打招呼道。 “嗯,楚瑅回來啦。”劉大叔應(yīng)道,伸手把旁邊的一張椅子遞給了我,示意我坐下來,我接過劉大叔遞給我的椅子,坐在了爐火旁。 沐雪關(guān)上了大門,挺著大肚子坐在了一張靠椅上,摸著大肚子看著我,問道:“你去哪里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我去一個老朋友那里住了一段時間,你看,這是我?guī)煾附o你肚子里的孩子做的衣服,還有一些碎布片,你到時候生了,可以拿來做孩子的尿布,劉大叔身體不好,以后我會天天一有空就來看你的?!蔽野寻みf給了沐雪,沐雪接過大包袱,站了起來。 “真是謝謝章佳師傅了,有心了,還勞煩他親手給我的寶兒做衣服!”沐雪提著包袱含著淚看著我,說道,拉著我走進(jìn)了她的房間。 關(guān)上了房門,沐雪拉著我坐在了她的床邊,她則打開了包袱,一件一件仔細(xì)疊著師父做的小孩子穿的衣服,一邊默默地疊著衣服,一邊暗自擦眼淚。 “別難過了,等孩子生下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幫你照顧你的寶兒的?!蔽译y過地看著沐雪,起身給她幫忙整理衣服和尿布。 “謝謝你?!便逖﹤?cè)臉看著我,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道謝道。 “啊,疼?!蔽艺局绷松碜?,忍不住喊道,沐雪不知道我背上全是傷,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背。 “怎么了?”沐雪看著我,緊張地問道。 “我早晨剛被師父打了,背上全是傷……”我含著淚,委屈地看著沐雪,說道。 “原來早晨從院子外傳來的女孩的慘叫聲是你??!我以為是哪家的孩子不聽話被爹媽打了呢,沒想到是你!快點(diǎn)把棉襖脫下來,讓我看看傷?!便逖┮贿吔忾_我胸前的衣扣,一邊著急地說道。 沐雪幫我脫掉了棉襖,我趴在了她的床上,她輕輕地掀開了我背上的棉布衫,說道:“章佳師傅下手真重,都打開了皮rou了,你怎么也不涂點(diǎn)藥啊!” “師父拿藥給我了,我沒藥,我自己能好?!蔽液爸鴾I,倔強(qiáng)地說道。 “你這孩子就是倔,你師父打你一定是氣你不聽話,拿藥給你是心疼你,你啊,趴好了,我這里有點(diǎn)藥,我?guī)湍阃可希氵@樣不管傷口,很可能會感染的,就算你身體好,傷能自己好,你好好擦藥,很可能以后會留下疤痕?!便逖┮贿呎f著,一邊從床邊柜子的抽屜里找來藥,給我擦藥。 “留疤就留疤,師父都不讓我心里有喜歡的人,背上留疤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臉上留疤,我也無所謂了?!蔽胰讨?,傷心地對沐雪說道。 “你有心上人啦?不過你師父也太古怪了,喜歡一個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他為什么不讓你有心里喜歡的人?這也太霸道太不講理了!改天我?guī)湍阏f說他。”沐雪一邊給我擦藥,一邊說道。 “你還是別去了,你看他把我打的,我?guī)煾钙庾顑戳耍f的話就是命令,沒人能勸得動他的?!蔽遗吭诖采险f道。 “好了,起來吧,趕快把衣服穿好了,別凍著了。”沐雪給我背上擦完了藥,對我說道。 我爬了起來,穿好了棉襖,看著沐雪的大肚子,傻乎乎地問道:“你的寶兒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那哪知道?不過我猜是個男孩,他太調(diào)皮了,天天沒事就踢我?!便逖┟亲樱f道,臉上泛起幸福的微笑。 “呵呵,我摸摸看……”我好奇地把手伸到沐雪的肚子上,不禁興奮不已,喊道,“哎呀!真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