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君晏，白璃不自覺朝君晏看了一眼。

    君晏的臉色，已經(jīng)黑得不能看了。

    而白璃的這個小小動作，看在穆言的眼里，眉頭不自覺又是一皺?？丛阽R水師太眼里，更是讓她的臉色瞬間結(jié)冰。

    “從前你小孩子家家的，沒事貧尼同你說這個事作甚？！如今知道也不晚！待貧尼選個良辰吉日，一抬花轎，你就乖乖地給貧尼嫁過去！”鏡水師太冷冷地道。她那冷厲的目光，似乎恨不得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把白璃給嫁出去似的。

    “師太，您不能這樣……”

    “貧尼不能哪樣？你這條命都是貧尼給的，你的事，難道貧尼不能做出么？”鏡水師太敲敲白璃的碗，“還吃不吃飯了！吃不言寢不語，這事情沒商量的余地，就這么定了！”

    一頓飯，就這么因為鏡水師太的冷臉色和突然的宣布決定，吃得是亂七八糟，烏煙瘴氣。

    至于君晏，最后還是慈寧師太執(zhí)意起身讓座，君晏便推說不餓，最后也沒吃，早早地就在外頭“看星星”去了。

    白璃因為知道了有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未婚夫，飯沒巴拉幾口便要起身。然她才將筷子往碗上一橫，便被鏡水師太一聲厲喝：“坐下！你去哪兒？看人家餓肚子，你心里不忍是不是？”

    穆言眸光一動，便看向白璃。

    白璃卻矢口否認(rèn)：“才沒有……”然她方才，的確是想象了一個君晏餓著肚子看星星的凄涼畫面。

    ——南軒國高高在上的左大國師，竟然餓著肚子在一個尼姑庵里看星星，那該有多么凄涼。

    “你快吃，吃完了到貧尼房里！貧尼有話問你！”鏡水師太看了白璃半晌，道。

    “我……”白璃諾諾，只好一點一點扒拉著飯菜，心里越發(fā)忐忑。只是心里暗暗下了一個決定。這個什么未婚夫，她可不認(rèn)。

    這是她一輩子的事，可不能這么被鏡水師太草率決定了。

    盡管很不想問，但君晏還是問道。

    穆言卻無奈搖搖頭：“哪里是什么未婚夫，不過是鏡水師太的托辭罷了。鏡水師太和你有仇么？”

    穆言看向君晏。

    *

    鏡水師太房里，白璃跪在蒲團(tuán)上，鏡水師太手中的雞毛撣子蓄勢待發(fā)。

    鏡水師太房外某處屋頂上，穆言將一壇子不知從哪兒搜羅過來的酒遞給君晏。

    君晏涼涼地瞥了穆言一眼，伸手接過酒壇，撥開紅纓，仰頭便是一口灌。

    “很久沒覺得這么憋屈了吧？”

    穆言亦抬眼看著頭頂上的星星，不自覺地用他那清朗而略帶郁色的眸子去尋找那顆最亮的星辰，仿佛這樣，就能讓他在這樣冬日的夜里，尋找到更多的光明。

    和希望。

    以及方向。

    君晏許久未曾喝到外頭的烈酒——自打幾年前他通過自己的努力重建君府，就沒有再喝過這樣鄉(xiāng)村里的黃酒——英眉一皺，烈酒辣得舌頭一顫。

    但黃酒里的米香，卻是最淳樸也是最自然的味道。

    君晏又灌了一口，這才將酒壇放在一邊，并未看向夜空，不知看向哪個方向：“憋屈？自從七年前的那件事情發(fā)生以后，本宮已經(jīng)不知何事為憋屈?！?/br>
    “那不一樣……”穆言輕笑，只是這輕笑卻有些無奈，“七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夠預(yù)測的。那不是憋屈，那是仇恨?！?/br>
    “仇恨……”君晏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鼻子里輕輕地“哼”了一聲，“本宮已經(jīng)背負(fù)仇恨七年……”

    “其實有時候覺得我比你至少幸運得多，母親死得早，沒精力那樣的浩劫；父親也幸運逃過一劫，帶著我去了藥王谷，從此隱居。而你，卻因為那事沒了父母，沒了家人……”

    “那事不提也罷……”君晏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辣，人卻清爽。墨色的袍子在夜風(fēng)中飄蕩，如氣勢非凡的戰(zhàn)袍。

    “說回今晚的事，你所經(jīng)歷的，不過璃兒的十分之一而已……”說到白璃，穆言的眼里閃過溫柔，也閃過心疼。

    “她值得本宮心疼，”君晏亦表明自己的立場，隨即看向穆言，“鏡水師太今日所說的未婚夫，是你么？”

    *

    鏡水師太房里，白璃跪在蒲團(tuán)之上，身后鏡水師太的雞毛撣子蓄勢待發(fā)。

    鏡水師太目光銳利，神情狠絕：“說，你最近是不是同那個什么國師的廝混？”

    “廝混？師太，您怎么說得這么難聽？”白璃用眼角余光瞥著鏡水師太手中的雞毛撣子，想著如果鏡水師太敢打過來，她就敢躲開！

    然鏡水師太下面一句話，卻讓白璃猛地抱緊了頭：“這么說，你這些天果然和那姓君的待在一起！”

    說著話，鏡水師太果然一雞毛撣子便打下來。

    寒冷的冬季，雞毛撣子被鏡水師太倒拿，那細(xì)長的木棍破空響動，而后才打在白璃手上，那“啪”得一聲脆響，白璃白皙的手上立即印出一道白印，而后慢慢變青，最后便多出了一道紅色的痕跡。

    讓白璃心里卻慶幸，好在她及時用手護(hù)住了頭，否則她的頭這會兒恐怕都要被打傻了。

    那一下脆響，連鏡水師太的心里都狠狠一抖。看著白璃手上的紅痕，盡管覺得可能打中重了，可是她胸口的那股氣還是沒消。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知不知道他是誰？！”鏡水師太每問一句，便是一下重鞭打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白璃縮著脖子想躲，可鏡水師太打她打慣了，也知道她躲閃的方式，于是每一鞭都準(zhǔn)確無誤地落在白璃手上。

    “貧尼的話，你都忘記了嗎？千叮嚀！萬囑咐！貧尼！是怎么同你說的？！交往人的時候，要怎么做？！”

    “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交朋友！絕不和高官貴族的人打交道！看到高官貴族的人就要繞道走！”白璃一邊盡力躲閃鏡水師太的鞭子雨，一邊忙忙答道。

    一頓鞭子雨下來，白璃的手上立即多了好幾道紅痕，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