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眼前此番景色,便是秦昭當年見過的景色,衛(wèi)善片刻未停,策馬進了含元門,從外往內(nèi)望進去,是一道道宮門都無法阻擋的燈火。 秦昭已經(jīng)掌握前三宮,后宮殿宇還得兵丁掃剿,以免宮城里藏有伏兵,秦昭站在含元殿的玉階之上,看著衛(wèi)善奔馳而來,立在臺前等她,待她下馬上階,伸出雙手拉她到身邊。 紅日初升,映得宮城內(nèi)外一片霞光,云團似被火燒,自天邊連綿而來,秦昭幾日幾夜都未闔眼,將衛(wèi)善摟在懷中,望向萬丈霞光。 衛(wèi)善每一次站在高處心境都不同,初醒時是惶恐,在王府中是迷茫,到得此刻,才終于心安,整個大業(yè)在她眼前,而心愛的男人在她身邊。 補全的分隔線 雖攻下了京城,也只有片刻安歇,秦昭召集文臣武將在紫宸殿中議政,衛(wèi)善帶人去了甘露殿。 甘露殿中早已經(jīng)不是舊時模樣,原來衛(wèi)敬容在時設下的花窗隔簾都被拆了個干凈,殿中間掛的那幅字更是不見蹤影,院前梧桐樹下的秋千架拆了,擺上了一排刀槍木架。 秦昭以魏人驕為質(zhì)換回了衛(wèi)善,衛(wèi)敬容的棺木還依舊停在奉先殿里,魏寬初登基時,很是做了些面子功夫,榮養(yǎng)永平帝,又替衛(wèi)敬容風光大葬。 正元帝的陵墓依山而建,取了龍盤鳳息之地,建在京城以北二十多地的盤龍山上,這一處也是大夏開國之君的墓xue所在,故此叫作盤龍山。 魏寬到底沒有打開正元帝的陵墓,也不知是嫌棄重開陵墓麻煩,還是他心底終究害怕正元帝知道自己奪了他的江山,另起了一座地宮,將衛(wèi)敬容安葬在小墓里。 秦昭大軍壓境之際,衛(wèi)善便先領著人去了陵墓,陵園中主事的是陵臺令,聽見馬蹄過境聲知道是晉王打過來了,倒并不恐慌,指派宮人太監(jiān)把陵園打掃干凈,又在正元帝和衛(wèi)敬容的墓前都供上香花靜果。 正元帝病中也不忘督促山陵使加緊修建陵墓,依山建了陵墻臺闕,殿前設下華表飛馬,一派莊嚴堂皇的氣象,他身邊本有空棺槨留給衛(wèi)敬容,只是魏寬重建一殿,安放衛(wèi)敬容的棺木。 衛(wèi)善騎馬到了陵園中,陵臺令穿站官服跪拜迎接,看她模樣猜測她是晉王妃,一路將她引到小墓之前,以袖掩面,伏地跪哭:“太皇太后竟未能與先帝合葬,受此屈辱,還請陛下為太皇太后挪宮。” 陵臺令嘴里說的陛下便是秦昭,衛(wèi)善看了他一眼,并不接口,如此安葬倒正合了姑姑的意,從包中取出香果擺上。 小墓草草砌成,獻殿還未建完,只是豎了幾根柱子,塔起一個卷棚,既未雕花又無石刻,衛(wèi)善看見姑姑身后這般簡陋,心里雖早有預想,也還是眼中一熱。 衛(wèi)善在墓前長跪,將額頭貼著墓磚,對墓中人輕聲道:“姑姑,善兒回來了?!鼻嗌绞[郁,寂無人聲,山間清風拂身而過,吹得她發(fā)間飄帶飛揚,仿佛姑姑伸手輕撫她的頭發(fā)。 衛(wèi)善眼睛一闔,目中熱淚落在墓磚上。 在陵墓中拜過了姑姑,到了甘露殿眼看樓臺雖在,物是人非,依舊心中悵然,傳了太監(jiān)到跟前來,問道:“太皇太后宮中那幅字,現(xiàn)在何處?” 殿宇中都已經(jīng)清理干凈,防著有人包藏禍心伺機而動,甘露殿里幾回輪換人手,連個熟面孔都不見,俱是些后提上來的,見著衛(wèi)善便跪在地上打抖。 那太監(jiān)自然搖頭不知,也不敢稱魏寬夫妻為皇帝皇后,縮著脖子道:“太皇太后的舊物,都著人收了起來,應當在庫中?!?/br> 殿中那些古董玉器都已經(jīng)被運走了,字畫之類還真無人打理,要翻找起來卻不容易,衛(wèi)善旁的不問,單單只問這個,想是十分緊要寶貴,恐怕惹出禍事,只得這樣回稟。 衛(wèi)善派人去庫中搜尋,先行安排后宮事宜:“大福殿中先帝的妃嬪可還安好?” 當日她困在大福殿,諸人都以為她對魏家服了軟,就只有韓太皇太姬為姑姑仗義執(zhí)言,也不知道她此時可還平安。 這下那個太監(jiān)唬得臉都白了,牙齒不住打顫,對衛(wèi)善道:“六月初,大福殿失火?!比宓畲蟾5?,那一片宮闕都成了焦土。 ☆、第369章 封后 衛(wèi)善再細問下去, 知道大福殿雖著了火, 屋宇佛臺都燒了個干凈,里頭卻沒有尸身骸骨,便知道是這些妃嬪們自己逃了出去。 前三宮一動,整個宮中便人心浮動, 待前三殿的人都隨帝后去了金州, 余下的太監(jiān)宮人們也都想法子逃出去, 先還有守城的兵丁捉拿, 后來逃的人實在太多, 分不出人手捉拿, 干脆睜只眼閉只眼,不過短短幾日,整個宮城就顯得空蕩蕩的。 剩余的兵力多往城門調(diào)派, 宮中人走的走逃得逃,宮禁松散, 還有膽大的民人從偏門摸進宮來,隨手摸些物件出去, 好換錢花。 逃跑偷竊屢禁不止,這些先帝妃嬪也無人看管, 佛前的鎏金燭臺都不知被誰給偷了去, 本來人便不多, 湊在一處合計, 干脆一道逃出去, 三清殿大福殿是白日里著了火, 等火勢大起來的時候,才被人發(fā)現(xiàn)。 衛(wèi)善聽了松一口氣,派人將宮中余下的太監(jiān)宮人們整編,數(shù)一數(shù)走失逃脫了多少人,宮門前派人守著,若有聽著消息再回來的,還許他們進宮來。 小順子和沉香兩個管宮內(nèi)事務,宮城中何處殿宇被盜被損,庫中還余下些什么都登記造冊,先把宮殿收拾出來。 又讓唐九領一兵丁在城中巡邏,若有趁火打劫作亂的,一并捉拿下獄,關起來再說,坊市之間派人巡查,先穩(wěn)住京城百姓,再收拾殘局,待過幾日便開城門開商市,恢復京城百姓們的日常起居。 自日出到日中,只過了半日,整座宮城便又復蘇,尚宮宮人們各司其職,先將前三宮收拾出來,設了簾幔鋪上坐褥牙席,衛(wèi)善自然在甘露殿中落腳。 沉香很快便尋了個手腳麻利的宮人替她打扇子,百忙之中問衛(wèi)善道:“娘娘要不要沐浴更衣?” 衛(wèi)善坐在桌前,正給晉地寫信,已經(jīng)有一年多不曾見到太初保兒了,上回來信說保兒已經(jīng)在學走路,不知這會兒會不會寫了,衛(wèi)善恨不得立時便能見到一雙兒女,聽見沉香發(fā)問搖一搖頭:“不必了,這許多事要忙,不急在這一時?!?/br> 眼看日頭升到正中吩咐道:“讓伙頭兵趕緊預備些水飯過油面,配些rou丁辣菜,先送到紫宸殿去,這會兒也該餓了?!?/br> 這些事該光祿寺來辦,里頭都已經(jīng)逃得沒人了,灶臺都是空的,一時半刻也找不齊人手,干脆就要伙頭兵做飯。 四邊城中都在清掃,秦昭在紫宸殿與大臣議事,這個兒點也餓了,伙頭兵一聽吩咐張羅了些水飯面條送到殿外。 里頭議事的人早就饑腸轆轆,聞見面條香味肚里打鳴,紫宸殿里的御座長案被搬了個干凈,秦昭干脆扯了幾塊席子來與臣子們分坐,讓兵丁們抬進來,草草用過飯,再接著議事。 京城倒比州府好上許多,沒有被殺燒劫掠,秦昭一拿下宮城,便派人在城中敲鑼,凡有功名在身的,皆可到宮城城門前等著任職。 六部官員死傷大半,在京為官的幾大世家更是凋敝,六部之中空缺的職位無數(shù),當年革除冗官,京城六部的職位被袁禮賢削減一半,余下還有三百來個官職,魏寬又帶走了百來人。 衙門里頭無人做事,朝中諸事也無法運轉(zhuǎn),只得先任用起舉子來,再考評選優(yōu)。在京的有功名的士子們傾巢而出,原來曾當過職的就更吃香,自小吏起往上升。 緊要的官職由秦昭點官,大多是跟隨秦昭從甘州打過來的那些官員,袁含之在龍門山起事應和,一路上四處整合軍隊,竟然也一路打到了商州,與秦昭在京城外匯合。 袁含之一丈開外都看不分明,竟也能騎在馬上,見了秦昭下馬便拜,跟他一道來的,多是欲投效秦昭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將領。 跟著袁含之既打出了功勞,又成了秦昭心腹的,先報上姓名,再聽調(diào)配,城破之后與秦昭從甘州帶出來的軍隊一般平起平坐。 攻破京城,秦昭頭一件交待袁含之的事,便是寫封后的詔書,召告天下封衛(wèi)善為后,再命禮部專為她造皇后寶冊玉印。 袁含之落筆成文,詔書是寫好了,卻沒有玉璽能在詔書上用印。大業(yè)的玉璽,連同秦昭當年奪回的前朝十四枚金印,一并被魏寬帶走了。 一時無印可用,秦昭從袖中取出自己的印章來,上面用篆體刻著一個昭字,就用這一枚印蓋在詔書上,發(fā)出了第一道御令。 除了召告天下,也派令官傳旨意去甘露殿,沉香一接著消息便進忽忙忙奔進殿中,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喜意,一面報給衛(wèi)善一面懊惱:“才剛就該沐浴更衣,這會兒娘娘也好接旨啊。” 衛(wèi)善身上還是那身天下聞名的紅甲衣,還不及換過宮裝,她擱下筆來,讓沉香倒一盆水來,絞了巾子擦手擦臉,就穿著這身甲衣出了殿門。 傳旨的太監(jiān)倒是熟人,王忠的小徒弟林一貫,他一直身在宮中,人人逃散,他卻未逃,一等秦昭入宮便前近侍候。 此時見到衛(wèi)善,滿面是淚,高舉圣旨,行到階前,一見衛(wèi)善便先行禮,顫抖著聲音道:“陛下旨意,請娘娘站著接旨,從此往后不必跪下聽宣。” 衛(wèi)善見了林一貫正要問話,不意秦昭會有這樣旨意,他從不曾吐露過,立在原地怔了一怔,天地君親,二哥竟將這君字也剔了出來,讓她從此不必跪拜。 衛(wèi)善立在甘露殿高臺之上,抬頭望向紫宸殿,嘴角微微翹起,對林□□:“宣旨意罷?!?/br> 這是亙古未有過的隆恩,自有君臣起,便未有過,林一貫低頭宣旨,袁含之深知秦昭心意,將衛(wèi)善隨軍出征的事加倍渲染,寫進冊立皇后的詔書之中,百世流傳。 林一貫宣完了圣旨,衛(wèi)善親手接過,見旨意下方是那枚她再熟悉不過的小印,指尖一撫,輕笑出聲,抬頭問林□□:“林公公別來無恙罷。” 林一貫確也受了些欺負,乍見舊主,如何不激動,方才是宣圣旨不能跪,衛(wèi)善一接過去,立時下拜,結(jié)結(jié)實實給她磕響頭,涕淚橫流,拿袖子掩住臉:“奴才原想逃出宮中追隨陛下,無奈不得出城,只得守在城中等待陛下回來。” 林一貫先是陳情,接著又哭太皇太后,再跟著又哭王忠,衛(wèi)善安撫他道:“大監(jiān)的身后事都仰賴你來辦,如今也該給大監(jiān)正名厚葬的時候了。” 秦昭在鳳州登位,以大業(yè)皇帝的名義討伐魏寬,他手下不住有人寫文章罵魏賊,魏寬手下自然也有人出主意潑臟水。 現(xiàn)成的把柄捏在手里,將秦昭罵得狗血淋頭,還是秦昱原先的那一套話,說秦昭是太監(jiān)養(yǎng)子,地位寒微,竟也想稱帝。 兩邊光是罵戰(zhàn)便不知寫了多少詩篇文章,陣上用刀劍殺敵,陣下用筆桿子殺人,一口一個釘子,恨不得能把人扎死。 林一貫自然也聽聞了這些,只當秦昭進了京城,也不一定會厚葬王忠,那些個讀書人,口舌這樣毒,總要避忌,聽見衛(wèi)善這么說,目中熱淚不止,又要跪下給衛(wèi)善磕頭,磕得額上一片紅。 衛(wèi)善一把扶他起來:“二哥身邊無人侍候,你先去,渴了餓了好歹有人照管著,叫他不必擔心我,我自個兒能料理?!?/br> 林一貫拿袖子抹了淚,這才回到前殿去,衛(wèi)善依舊提起筆來寫信,既有林一貫在,不時便有前殿的消息傳到甘露殿來。 秦昭先是封后,跟著提拔官員,其中袁含之章宗義都受了提拔,林文鏡為宰相,衛(wèi)平封了平南王,消息傳到甘露殿,沉香比衛(wèi)善封皇后還更高興。 這是衛(wèi)善早就知道的事,晉軍攻下長清宮,兩人在飛霜殿中時,秦昭握著她的手告訴她的:“我欲封子厚為平南王。” 衛(wèi)平鎮(zhèn)守清江多年,戰(zhàn)時連下江寧王兩座城池,毀了江寧王這些年來打造的水師船舶,自是大功一件,衛(wèi)善聽了卻未立時喜笑顏開,如水目光望向秦昭,輕聲問道:“二哥當真要封衛(wèi)家作異姓王?” ☆、第370章 為后 衛(wèi)善的手本就被他握在掌心中,秦昭聽她語帶猶疑,將她的手抬起來,抻開整個手掌貼在自己右胸膛上,用力按住,讓她感受胸腔之中一下又一下有力的震動。 衛(wèi)善抬眼看他,他笑起來眼角已經(jīng)有了細紋,看著她的目光卻還如同少年時一樣,衛(wèi)善抽回手來,張開臂膀?qū)⑶卣循h(huán)住,整個身子靠在他身上,輕聲道:“我并不疑心二哥,只是封王并非眼前一朝一夕,也不是五年十年。” 而是百年數(shù)世之后,衛(wèi)家三代之中降生的孩子便各有所異,他若是想要保有衛(wèi)家的尊榮,不必用這個法子,正元帝都只半真半假給了一個衛(wèi)王,秦昭給的是百世榮耀,從興到亡,衛(wèi)家的榮譽都將與大業(yè)的榮譽綁在一起。 秦昭伸手替她理鬢邊碎發(fā):“子厚為大業(yè)建功立業(yè),我就算私心偏袒他,也偏袒得有理?!闭f著撫摸她鬢邊茸茸細發(fā),眼邊笑紋更深:“我百年之后也與善兒同在,善兒又憂心些什么呢?” 衛(wèi)善伸手撫平他眼邊細紋,整個人陷在秦昭懷中,她自然知道秦昭的眼界與當年出京城時更進一步,所思所想都與大當不同,他當年走時還一心想著保全自身,能夠與她回到晉地相守便是人間樂事。 正元帝若是當真肯放他們一馬或是善待優(yōu)容,讓他們在晉地安然度日,秦昭也不會被大漠的酷暑風沙,錘煉出胸中大志了。 兩人點燈夜話,無人守在身邊侍候,沉香急匆匆奔進來稟報時,衛(wèi)善連筆尖都沒顫一下,嘴角微翹:“知道了,忙去罷。” 沉香立在原地,和小順子兩個面面相覷,這樣的大喜事,娘娘怎么也該高興才是,衛(wèi)善沒聽見腳步聲,抬眼看了他們一眼,笑道:“確是喜事,往后再慶賀就是,先看看殿中還少什么,庫里有的先搬過來填補,小廚房里煮個百合綠豆,送到前頭去給他們消消暑氣?!?/br> 沉香立時笑了,原是公主沉得住氣,主子都沉得住氣了,她和小順子青霜幾個也不能這么沒眼力,賞了那個來報信的小太監(jiān),端正著臉色給他一個紅封:“娘娘知道了,你再帶個話,就說謝謝林公公?!?/br> 跟著依言吩咐湯水,很快便煮了綠豆湯,宮中還有窖藏的冰,去歲藏進窖中,今歲還不及取用,鑿下來調(diào)在湯中送到紫宸殿去。 午后正是日頭最猛的時候,紫宸殿中也擺上冰盆,七八個翰林作御記,政令一道道發(fā)出去,從早到午沒有片刻休憩,飲上一口冰湯,正能醒一醒精神。 林一貫出來時便道:“大人們都夸娘娘想得周道,真該叫娘娘瞧瞧陛下臉上那份笑?!?/br> 沉香嘴巴一抿:“娘娘可是時時惦記著陛下的,林公公擔待,有甚事若不周到的,立時來知會我一聲。” 林一貫哪里敢,連連彎腰作揖,心里想到了王忠,當年正元帝在時,與太皇太后哪有這般親熱。 沉香只覺得渾身都是力氣,滿面是笑意,退回去辦事,光是甘露殿里就有許多事要忙,小順子在門 邊攔住她,眼睛往屋里一睇,壓低了聲兒:“今兒陛下必是要歇在甘露殿的,我才派人到庫里去瞧過了,收拾些錦帳牙席來,再讓小廚房整治幾個小菜。” 沉香聽了蹙蹙眉頭:“娘娘才剛說了,宮里事多人少,她這兒便先簡薄些,讓我別費這許多功夫。” 小順子一聽便“哎”一聲,扯著沉香的袖子到檐下去,伸手點一點紫宸殿的翹檐:“娘娘與陛下再是多年情份,也不能怠慢了陛下,如今可不是在王府里?!?/br> 沉香眨眨眼兒,先是一怔,跟著明白過來,進了宮可跟在鳳州軍營里不同了,她連連點頭:“你說的很是,娘娘想不著的,咱們也得想著了?!?/br> 把手邊事都交給宮人去吩咐,自個兒急忙忙去挑素色的絹紗出來當帳縵,又著人往花房去,挑了幾盆白茉莉白山茶,小的金玉之器都被搜刮一空,倒有燒琉璃的大水盂還在,在水盂中盛上水,又水藕花洲里撈幾尾錦鯉來,著人抬了擺在殿中。 待衛(wèi)善一封信寫完了,往殿中一掃,整個甘露殿又有了活氣,正要夸獎沉香,小順子急急忙忙奔進來,手里抱著卷軸:“找著了找著了,太皇太后的書卷找著了!” 當著衛(wèi)善的面拉開卷軸,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正身謹心”,底下一方小印,確是祖父衛(wèi)璧當年賜給姑姑的陪嫁,陪著姑姑二十多年。 甘露殿中許多東西都被搜刮走了,這幅字卻幸免于難,紙是尋常物,卷軸也是尋常的木頭,扔在庫中毫不起眼,這才能再找回來。 小順子捧著字問:“可要替娘娘掛起來?!?/br> 這是原先太皇太后掛在殿中的,是她立身為人的根本,小順子和沉香只當衛(wèi)善也會把這字掛起來,自今往后也按著這個來當皇后。 衛(wèi)善把卷軸捧在手里,將這四個字細細看過,從正字到心字,在胸中勾勒一遍,對小順子:“收起來罷,等姑姑陵前的獻殿修好了,把這字掛到殿中去?!?/br> 縱不日日看著,這四個字也時時記在心間,絕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