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jié)
衛(wèi)家的權柄實在太大了些,大的叫這班文臣害怕,才剛引了衛(wèi)敬堯進京與魏寬抗衡,跟著便發(fā)現(xiàn)魏寬雖有野心卻無智謀,譬如個紙扎的老虎,京城留下這么一只紙扎老虎便罷,可不能再養(yǎng)第二只老虎出來。 崔尚書原來是文臣之首,經(jīng)此一事便被曾文涉罵作是衛(wèi)家一派,誑得有心扶佐新帝那干文臣都動搖起來,本就分崩離析的文臣隊伍打得更散,重新圍攏分成三派。 崔尚書話傳進了甘露殿,引得衛(wèi)善一笑,他哪里是為了衛(wèi)敬容,為的還是新帝,偏偏還有這許多不識好歹的和別有用心的,倒把他的美意當作是對衛(wèi)家的諂媚。 京城落了幾場雪,甘露殿外白茫茫一片,衛(wèi)敬容難得有了賞雪的心思,著人從梅林里挪了幾株朱砂梅花來,開得白雪地上點點殷紅,幾個女人圍坐在窗前,衛(wèi)善親手燙了茶壺茶杯,分茶給姑姑與喬貴太妃喝。 喬貴太妃挨在熏籠邊,繡一幅雪中紅梅圖,預備做成小座屏呈給衛(wèi)敬容,好讓她擺在案上賞玩。她了卻心中一件大事,身子便漸漸不濟起來,坐在屋里也要抱著手爐,衛(wèi)敬容得了茶推到她手里:“你喝不得冷的,先飲這杯罷?!?/br> 喬貴太妃親手喂正元帝喝了這么長時候的藥,每回又都親嘗一口,雖飲后便服解藥,可身上依舊虛耗,到了冬日便畏冷,夏日里也通身冰涼,好在并無旁的病癥,對太醫(yī)只道先帝寵愛,每回服丹藥都分她一口,這才積毒。 符充容是正元帝下令殺的,板上釘釘?shù)淖锩?,不能風光大葬,只能許阿喬在殿中立牌位,日日焚香祈福,盼她往生。阿喬一見雪便想起她來,手里捧著茶盞道:“念了這許多經(jīng),阿符也該托生個好人家了,宮中十年不會大選,她必能安心嫁娶?!?/br> 喬家一門都跟著貴太妃榮耀起來,對外是說她最后侍奉病榻上的正元帝有功,而符家人早早就尋訪不著了,若不然一家都跟著遭難。 衛(wèi)敬容握了她的手:“你若是在宮中發(fā)悶,皇寺道觀都可去走一走,我雖不能去,你也能阿符點燈立碑燒紙,雖不能明寫,到底是你的心意?!彼咳斩缄P在殿中念經(jīng)繡花,偶爾出來也只略坐一坐,三十歲不到,活得倒真像位太妃了。 衛(wèi)善跟著湊趣,遞了點雪花乳酥讓她當茶:“貴太妃若去,我也陪著一道去,正可聽一聽佛音,清靜清靜?!?/br> 阿喬抬起眼來,眼圈微紅:“我必是上輩子修了功德,才能遇上娘娘,娘娘怕我悶著,許我挪到甘露殿來,就已經(jīng)是大恩德了,如今又許我替阿符立碑,就是下輩子也無以回報。” 小福子從外頭來,撐了油傘還滿肩是雪,阿喬一見他來便知有事,立起來告退,小福子進來便道:“事兒已經(jīng)辦妥當了?!?/br> 正元帝死了,才能好好安葬王忠,當時小唐跟著記下拋尸的所在,花錢使了兩個小太監(jiān)收撿了他的尸骨,盛在薄棺木里。 如今替他換過壽材,雕上福祿暗八仙紋,又做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會道場,不知道的還當是哪一家的富戶員外死了辦葬事。 他在外頭的宅子早就被查封了,既是罪宅,朝廷便能將屋子賣出去,以充國庫,衛(wèi)善把宅子又買了回來,在里頭替王忠設了靈堂。 王忠自秦昭之后,再也沒有收過干兒子,怕有人拿這個來攀扯秦昭,如今辦靈堂發(fā)喪,竟無人能替他捧盆摔瓦。 這許多徒弟當中,倒也有替王忠燒紙私祭的,卻只有林一貫求到衛(wèi)善面前來,他心知晉王夫妻不能眼看著王忠拋尸荒野,自請出宮替他辦喪。 林一貫被折磨拷打,若不是正元帝病得及時,他的性命也保不住,既求著出宮辦喪,衛(wèi)善便許他去治喪扶著靈柩送出城外安葬。 林一貫追隨王忠多年,十分知道他的喜好,替他在墳前栽了四時花卉,此時臘梅紅梅開得金紅一片,衛(wèi)善雖不能親祭,也讓小福子去燒紙祭奠。 衛(wèi)善一聽事兒都辦好了,賞他一盞熱茶,小福子躬身接過跟著便把前頭聽來的挪宮一事,稟報給衛(wèi)敬容。 衛(wèi)善一聽挑挑眉頭,對衛(wèi)敬容道:“崔尚書一片赤誠,姑姑該賞他才是?!彼f這話必會被曾文涉污為衛(wèi)黨,不如就坐實了這個名頭,何況崔尚書自起復就已經(jīng)摘不干凈了。 衛(wèi)敬容還有片刻遲疑,朝局不穩(wěn)她自然知道,此舉豈不是把這潭子攪得更成亂了,眼見衛(wèi)善的身子漸漸好起來,秦昭進了玉門便解她心中之憂,臉上氣色好了許多,日日兩道湯水滋養(yǎng),面頰愈見圓潤,不欲她再費心神。 衛(wèi)善見姑姑遲疑,心中嘆息,低聲道:“朝堂爭斗本就此消彼長,成國公不能平衡,崔尚書也一樣不能平衡。” 魏寬不僅在朝中無法擺平文武之爭,家中也無法擺平夫人兒媳,魏人驕釘在晉地當釘子,家里可還有賀氏與魏夫人兩個,眼看嫡親孫女兒要去當個癡兒的媳婦,魏夫人可不管那上頭坐的是不是皇帝,咬牙切齒把正元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成國公府中藏著兩個本來該死的人,后院幾乎不許人出入,可魏夫人與他爭吵從來也不光是口舌,必要動家伙,叮叮當當一陣響,魏寬臉上還被指甲撓了一道,第二日上朝人人都看見了,哪怕他如今攝政,也依舊還是怕老婆。 魏寬怕老婆不是稀奇事,正元帝當年都勸不住魏夫人,更別說如今了,他只得又縮身在值房里暫居,賀氏不愿女兒嫁給新帝,可孫女已經(jīng)被冊立為皇后,哪怕新帝沒了,她也依舊還是皇后,縱不出嫁也得守寡。 嫁,是害了孫女一輩子,不嫁也害了孫女一輩子,有家不能回,魏寬日日在值房中飲酒,過了國喪不再忌酒,可他日日都喝得爛醉,每回一醉便念叨先帝。 成國公府如何,衛(wèi)善管不著,他也該嘗嘗苦果,不嘗苦果,哪知朝局艱難?只繼續(xù)勸姑姑賞賜崔家,賞得越多,朝臣就越覺得崔尚書吃了衛(wèi)家的飯,成了衛(wèi)家的人。 太皇太后宮中賞出錦帛十匹,藥材若干,送往崔尚書的府上,說他一心忠君,是國之良臣,該得此賞。這話句句沒錯,崔尚書卻哭笑不得,經(jīng)得此事,便把他衛(wèi)黨的身份給坐實了,更給曾文涉添了口舌。 大臣們拒了太皇太后移宮,把甄氏給嚇著了,她在殿中一無所知,消息吹遍了宮廷,這才吹到她耳朵邊來,唬得她面色發(fā)白,立起來在殿中團團轉圈:“這可怎么好。” 宮人趕緊扶住她:“太后別急,太皇太后明察事非,并不會怪罪娘娘,這本就是那干文臣胡咧,怪不到娘娘的頭上來。” 她雖聽秦昱這么說了,心里卻不敢動這個念頭,也絕沒膽子開口去提,心中所愿的不過是給娘家些體面,身邊一個自己人都沒有,娘家的侄女兒她很喜歡,想接進宮來作伴,皇后的位子是不必肖想了,可還給配給兒子作四妃之首。 就連這事她都還不敢提,只心中隱隱動念,想帶著承吉回家一趟,見一見表兄妹們,暗暗期盼這事能成,這話還未出口,卻鬧出這場官司來。 本來蘇太姬李太姬的事,她就沒想著要過多懲戒,當初她被關時這一個個也曾興災樂禍,那會兒不見婆婆出來主持公道,反是這些妾們有事,她倒肯相幫,心中如何不委屈。 再委屈也得洗臉換衣,到甘露殿去請罪,紅著眼圈對衛(wèi)敬容道:“我哪里敢肖想這些,都是那起子混帳挑唆,我是再不敢想的?!?/br> 衛(wèi)敬容待她面上淡淡,便是太知道她這些年想的什么,才對她親近不起來,衛(wèi)善與姑姑兩個正看如意教太初識字,甄氏哭進殿來,把兩人都唬了一跳,宮人趕緊引她們下去,如意一把牽著太初的手:“我得了個絞絲玉連環(huán),去我屋里看看?!?/br> 衛(wèi)善見她哭個不休,勸慰她一句:“朝臣便是無事也要動口舌,今日好明日歹,嫂嫂也別太當真了,只要知道有些事看著抬你,實則并不為抬你,有些事看著是壓你,實則并不為了壓你?!?/br> 甄氏聽得滿頭霧水,心里卻落下一塊大石,只當衛(wèi)敬容沒有生自己的氣,這才定下心來回殿去,才剛安然了幾日,朝中便擬追封新帝生母云氏,降下隆恩,封賞云氏一族。 ☆、第329章 奉恩(補) 云氏死了這許多年,終于又一次被人提了起來, 大業(yè)雖無舊例可循, 可往上數(shù)的幾朝里卻多的就是新帝登基封賞母家的事。 禮部擬了兩種辦法, 一份交到紫宸殿議事廳,一份呈交到甘露殿,讓太皇太后定奪, 兩邊商量著給云氏定下封號來。 新帝生母自然是封得越高越見尊榮,可他又還有嫡母在, 何況甄氏養(yǎng)育他這許多年,當年正元帝欲立太孫, 便把他養(yǎng)在太子妃身邊也當作是一條可以夸耀的好處。 甄家在甄氏被看管起來之后著實安份了些日子, 那些個幫閑的拍馬的, 本就是烏合之眾, 一時都作鳥獸散, 可一等到正元帝駕崩, 這些人又云朵似的聚集起來,在甄家門前興云布雨爭先賣好, 指望著也能甄家的盤子里喝幾口rou湯,好跟著雞犬升天。 朝中略有動向, 這些人便聽著了消息,里頭總還有些見機快的,早早給甄家報信。奉恩公夫人趕緊遞了表要進宮拜見太后娘娘, 早上才剛聽著消息, 下午就進了宮。 奉恩伯已經(jīng)升成奉恩公, 這等虛銜不論是魏寬崔博還是衛(wèi)敬容,都不欲拿這個來壓甄家,花架子再好看,頂上也得開花,甄家一門沒一個拿得出手的官職。 正元帝當初擼掉甄氏哥哥的差事,想再官復原職,卻沒這么容易,只將伯府升成公府,就算堵了甄太后一脈的嘴,要給甄家升官,先等新帝能說囫圇話再提。 奉恩公夫人一進宮,便直奔蓬萊殿,蓬萊殿在甘露殿后,她是著意繞開甘露殿,可又怎么能饒得過去,才剛邁進宮門,就有人稟報到衛(wèi)敬容跟前。 衛(wèi)敬容一接著禮部的奏呈,就知道奉恩公家不會眼睜睜看著,云家好容易盼到了孫子登基,又怎么肯放過這個機會,追封的消息一傳出來,云家便上上下下走動起來,好歹要為自家謀一個爵位。 云家過去不能封伯封侯,那是因著正元帝還在,追封生母也只能追作貞順夫人,華而不實,如今孫子已經(jīng)是皇帝了,自然要跟甄家享一樣的福,擺一樣的譜。 衛(wèi)敬容正在串珠,如意在一邊給她遞珠子,學著攢一朵珠花,她一聽見奉恩公夫人進宮竟不先來拜見母親,反先去了嫂嫂宮中,便把珠子一扔,才剛攢起來的珍珠一顆顆滾落出去,滾得滿床都是,噘了嘴兒道:“好不懂規(guī)矩?!?/br> 衛(wèi)敬容伸手點一點她:“成什么樣子了?!碧嫠阎樽訐炱饋?,拿絲絳打上結子串成手串兒,套在她腕子上:“斯詠也該醒了,你跟她一道吃點心去罷。” 結香送如意出殿,又換一碟子點心進來:“小廚房里才做得的八寶奶卷,要不要給太后賞一些去,她那兒到底有外客在?!?/br> 衛(wèi)敬容一聽便知她這是拿點心敲打甄氏,輕嘆一聲點點結香:“給她送去,又得嚇得她領著奉恩公夫人來請安,我不耐煩見她?!币娏怂彩强蘅尢涮錆M面委屈,好容易過上兩天安生日子,衛(wèi)敬容實不愿再聽她訴苦訴委屈。 結香一聽用銀簽把奶卷挑到小碟里,送到衛(wèi)敬容手上,瑞香沏了一壺清茶,兩人互看一眼:“娘娘便是太寬忍她,才讓她生那許多心思。” 留新帝住在蓬萊殿中,不讓他居于紫宸殿,將陛下看得牢牢的,衣食住行俱都離不了她,娘娘但凡過問,就好像要奪了他去一般,跟前跟后眼睛都不錯的盯著,把甘露殿里的人都當賊防著。 衛(wèi)敬容擺一擺手,承吉是智緩行遲,在朝中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可誰不是藏著掖著,就怕有人戳破,甄氏也是無法可想。 她自然知道奉恩公夫人急著進宮是為了什么,禮部擬上來的都還在譜上,給云家尊榮體面也是應當?shù)?,追封云氏為武帝貴妃,替她上尊號,云家一門盡皆封賞,若有年紀正當?shù)淖拥?,選進宮來在羽林金吾任職。 四妃以貴字為首,這個字本待留給姜碧微,可云氏是承吉生母,太后之下就只有貴字為尊,自然該封她為貴妃。 衛(wèi)敬容圈了一個可字,送回紫宸殿議事廳去,如今前朝正在議是該給云家一個什么樣的爵位,才算是不辱沒了新帝生母。 追封一個死人,甄氏只是心里不痛快,封賞云家是甄家一門都跟著不痛快,奉恩公夫人一進殿便拉了女兒的手:“你可得想想法子?!?/br> 甄氏正自氣苦,母親進殿來不先寬慰她,劈臉先是這一句,她哪里還有法子可想,身邊沒有一個替她拿主意的人,想來想去只能去問齊王,齊王偏偏又出宮回府去了。 云氏一直都是甄氏心里壓著的一塊大石,還以為當了太后,這塊大石終于不再壓著她了,誰知偏在這時候又落下來。 “我有什么法子,這些事都是朝堂上議的,母親還當我是動動嘴皮就有人奉承不成?”甄氏說著又想起哥哥來:“若是哥哥中用,能擔得起個一官半職的,何至于朝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br> 萬般委屈涌上心頭,忍不住紅了眼圈,奉恩公夫人一見惹惱了女兒,又趕緊勸她:“娘娘萬不能這么想,你還有陛下呢,貞順夫人雖是陛下生母,可生恩哪里重得過養(yǎng)恩,懷胎不過十月,娘娘可是親手照顧了陛下六年,長的每一寸可不都是娘娘的功勞?!?/br> 跟著又訕訕道:“你哥哥那也是受人挑唆,這才犯錯,咱們也都已經(jīng)改了,哪能一直壓著不讓當官兒,陛下的面上也不好看,娘娘也沒人撐腰不是。” 甄氏只當母親來不過白來一回,除了倒倒苦水,也拿不出別的辦法來,誰知奉恩伯夫人跟著又道:“都已然如此,娘娘不如大大方方的應了,再發(fā)話讓陛下去貞順夫人靈前磕兩個頭,冬至的時候親手供一碗飯,全了陛下的孝心,也顯得娘娘慈德?!?/br> 甄氏嘆息一聲,除了應下還有什么旁的法子,瞥了母親一眼:“除了我咽下委屈,難道還有別的辦法不成,云家個個拿我當仇人似的看待,可她自己病死的,又與我有什么相干?” 奉恩伯夫人趕緊安撫她:“那是他們眼熱,本來也就是個妾,還想著要得什么好處?似那一個也封了蜀國太妃,咱們家難道連姜家都不如?”說著拍拍女兒的手:“我正有一樁喜事要告訴你呢,你堂妹定了親事,是曾大人家的三兒子,嫁進去就是四品誥命?!?/br> 曾文涉四個兒子,第三子原來娶的是楊寶麗,楊寶麗“病死”之后,一直都在為妻守孝,還有半年孝要守,這半年里正好訂親走禮,半年孝一過,人立時就能進門。 “堂妹嫁進曾家可是當續(xù)弦?!笔迨逡患铱蓻]有官職,不過靠著奉恩公府打打秋風,曾大人竟肯替兒子說這么一樁親事。 “還不都是為著你,本來曾大家家遣人說親,他兒子都已經(jīng)娶過,前頭又有兒女,可咱們家沒有說話頂用的,少不得把你堂妹嫁進曾家去,往后你在朝里不也有人能說得上話了?!?/br> 甄氏橫了母親一眼:“堂妹嫁到曾家已是高攀,倒會討巧說是為了我。”想一想確有好處:“等到定下親事來,我讓人賞給堂妹賞些添妝?!彼黾薜臅r候,堂妹還抱在手里,眼睛一晃,竟也要嫁人了。 奉恩公府十分滿意這樁親事,既是曾文涉親自派人來說媒的,又許下往后能替甄家謀些官職,相互幫襯,豈不比女兒一個孤掌難鳴要強。 甄家倒還動過別的心思,齊王也沒了王妃,雍王還未到婚配的年紀,可家里女孩不多,又不能差著太后的輩份,這才沒有合適的人選。 兩人既已說定,甄氏等母親一走就往甘露殿去,對衛(wèi)敬容道:“云meimei走得早,沒能享著承吉的福,冬至大祭也該叫承吉給她磕個頭上個香?!闭f著又低下頭去:“怎么說也是承吉生母,該封的自然不能少,母親不必理會我,我也不會因著這事不好過?!?/br> 衛(wèi)敬容倒有些詫異,少見她有這樣懂事的時候,也不知奉恩公夫人跟她說了什么,讓她拐過了這個彎來:“你有這份心,就是好事,到了日子也供些酒菜。” 甄氏細聲應下,到了日子果然給云氏供上果酒,又領著承吉往奉先殿去,總歸都要拜上一圈,在云氏跟前多磕兩個頭罷了。 新帝還得南郊大祭,這回儀官贊官都已經(jīng)知道新帝坐不住,去掉那些支節(jié),免得出茬子,只引著他磕頭拜祭,自有翰林替他寫祭文,萬事都不必他開口。 南郊大祭一過,封賞云家的旨意跟著頒布下去,甄氏趁此時提出想接自家侄女進宮來:“看見娘娘身邊有如意陪伴,心里總很羨慕,我這侄女打小與我親近,偶爾陪我?guī)兹?,打發(fā)打發(fā)日子?!?/br> 她把事做在前頭,衛(wèi)敬容倒有些不好駁她,可人人都知她意不在此,魏寬苦惱不想要的,甄家恨不得趕緊拾了去,衛(wèi)敬容不欲后宮生亂,遲遲都未答允。 秦昱聽說曾文涉繞過自己跟甄家結了親家,一時滿面寒霜,兩人同一條船上坐著,曾文涉這會兒想要改弦更張,也得問過他答不答應。 ☆、第330章 改弦 曾文涉當年既肯效力齊王,如今便肯投效新帝。 拱起秦昱來是因為皇子之中只有秦昱身邊無人, 袁禮賢是天然的立嫡派, 秦昰身邊既又有衛(wèi)家, 怎么也輪不著他。秦晏實在太小,母家又不顯赫,前頭兩個哥哥一個長一個嫡, 他哪頭都不占。 秦昱有楊家在武將中的人脈,卻文臣助力, 曾文涉效力他之后便是第一人,他自然舍秦晏挺秦昱。 曾文涉早就不止一次的后悔過了, 當年他立挺齊王上位的時候, 齊王還有一爭大位的可能, 宮中有個圣寵不衰的楊妃, 貴戚中又有護駕有功的楊云越, 齊王自己還有孝名文名在身, 修《孝經(jīng)》也傳為一時美談。 可頃刻間局勢就變得艱難起來,秦昱身后的勢力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先是楊云越扯上了弒兄害嫂的官司,大理寺查明實據(jù)呈上御前, 楊家只得丟爵保命。 跟著楊妃又在正元帝跟前失了寵愛,這還罷了,她只要活著總能翻盤, 誰知她莫名其妙死在宮宴上, 楊云越誣陷衛(wèi)后不得, 反被衛(wèi)家占住了理,正元帝深厭楊家生事端,連帶齊王都冷落了。 齊王一下子失去了兩條臂膀,余下他一個孤掌難鳴,接連失利,失去棋盤上的大半江山,曾文涉成日里提心吊膽,這事除了是衛(wèi)家干的,還能有誰能有這么大的能耐,下這么重手。 一下子就剁掉了齊王兩條臂膀,當真是是心狠手黑,齊王不過才剛剛露出一點意思來,他們便如此趕盡殺絕,他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曾文涉只當自己早就已經(jīng)寫在了衛(wèi)家那本生死薄里,早晚一天要勾掉他的姓名,又怎么能不抱緊秦昱,總歸沒個善終,倒不如搏一搏了。 這些年來,他也不算是半點好處沒撈著,也當過宰相,手握重權,可他心里明白,他能登上宰相位,都是憑正元帝的心意,說是宰輔,不如說是棋子,他比袁禮賢聽話,可又終究學不了胡成玉。 正元帝用完之后就將它隨手棄在一邊,可自己這顆棋子只要還在,總能派得上用場,他深知正元帝一塊心病便是晉王,雖如今是棄子,往后也可以是砍向晉王的一把刀。 他這才擺出一付悠然的模樣來,整日垂釣讀書,果然被他等到起復的一天,正元帝將他派到隴右, 為的就是截斷糧道,誰知秦昭用兵神速,這么快就攻占下了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