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越是打量她,她便越是守禮儀,規(guī)行矩步紋絲不錯,如今叫人這么看著,仿佛能在她身上戳出十七八個洞來,這才想法子支開秦顯。 傍晚秦顯當真給她送了鹿皮來,魏人秀咬著嘴角笑起來:“這么老大的一塊,做件貼身襖子都足夠了,jiejie明歲就能除服了,這件花的正合適。” 碧微拿手細細撫摸鹿皮上的白毛斑點,抿了嘴角笑起來,炊雪打賞了送皮子來的小太監(jiān),湊趣道:“這么多都夠做件毛斗蓬了,除夕宴時正穿上?!?/br> 碧微搖一搖頭:“把這皮子收好了,明年天寒時再說罷。” 飲冰知道她是一向小心的,應得一聲是,這皮子也確得送到尚衣局去,才剛打算,就聽見碧微又問:“皇后娘娘那兒得了沒有?” 炊雪笑一聲:“我問了,不獨娘娘那兒有,永安公主那兒也有,小殿下獵著一頭黃羊,已經派人送回宮中去了。” 小殿下就是秦昰,他哪里會打獵,人還沒有獵叉高,自然是有人湊趣叫他獵著的,碧成也是一樣,這頭黃羊就算是他們倆一起獵到的。 兩人住在一個帳蓬里,碧微帶了點心果品去看弟弟,才走出帳外,就見楊家?guī)づ罾镱^出來兩個年青姑娘,是一對雙生子,衣飾頭發(fā),舉步動作,乍眼看去一模一樣。 看衣飾不像侍女,頭戴金簪身敷香粉,碧微打眼一瞧,眉尖一蹙,眼看這兩個姑娘被簇擁著往東邊去了,舉目一望,便是大帳。 碧微收了目光,猜測是楊家獻美,還尋了這么一對兒孿生姐妹花,碧微往那兩個姑娘身上掃過一眼,姐妹兩個竟能步態(tài)也是一樣。 以她所知,正元帝也并不是個不好色的人,這一對姐妹怕是楊家進獻上去,補上楊妃失去的寵愛。她腳步一頓,炊雪飲冰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兩個人都跟素箏落瓊呆得久了,眉頭一蹙:“這事兒要不要告訴皇后娘娘?” 碧微咬唇一想,確是該告訴皇后,可起程回宮時這一對兒姐妹必也是要跟著的,這時候送信落人口,何況皇后有孕,宮里還有這許多妃子,年年都有新人進來,難道還懼這一對姐妹,再說楊家?guī)で矮I美,也實在太**份了:“待回宮時你再往丹鳳宮報信?!?/br> 正元帝接到了林文鏡送來的信,先召了傳旨太監(jiān),讓他把所見的都細細說來,知道他確實斷腿盲眼,全身伏地接旨,須得人抱才能下竹椅,心中有一時的痛快,跟著又有一時可惜。 初到青州的時候,他樣樣都學著衛(wèi)敬禹,招攬謀士門客幕僚,可心里卻一直覺得這些人都不及林文鏡,自己也比不上衛(wèi)敬禹。 第一個說他比衛(wèi)敬禹要強的人是袁禮賢,袁禮賢當時的風華他曾在林文鏡的身上看過,于是當他搖著扇子淡然道:“我觀閣下強過衛(wèi)王?!?/br> 正元帝心中狂跳,卻不曾張口反駁,只因私心之中也盼望自己能有比衛(wèi)敬禹還強的那一天,這樣的念頭根深蒂固,而前人又不超越,心中怎么也不信林文鏡會過得這么凄慘。 待他拆開那封信,心里那份快意更勝,暫居人下又如何,四海江山此刻都握在他手里,自視甚高恃才傲物的林文鏡,竟這么低三下四的替衛(wèi)敬禹求一塊匾。 他已經許久沒這么看人書信了,縱是奏折戰(zhàn)報,心力交瘁時也讓王忠讀給他聽,宮里也只有管庫太監(jiān)還識字,王忠原來便是管庫的太監(jiān)。 一時之間仿佛上天都眷顧他,心里隱隱浮起四個字,是當年袁禮賢對他說的四個字“身有天命”,這四個字又略加變幻,成了“朕有天命”,天命讓這世道亂起來,天命讓他肩負江山,若不然為何降生之時地動山搖? 正元帝多年未能宣之于口的心思,今日又一次翻騰,仿佛回到他初露崢嶸之時,此刻想一想,確是一步一步都似身后有雙手,把他捧起來拱上這個位置。 心中暢快大笑出聲,林文鏡求一塊匾能掛在衛(wèi)王廟,那就賜他一塊匾,他的字習自衛(wèi)敬禹,如今卻沒有半分像他的地方了,此刻胸中意氣奮發(fā),落墨筆意淋漓,親手寫下“衛(wèi)王”兩個字,心中快意又多加三分,原來給一個死人封賞竟是件這樣讓人高興的事。 就在他高興的時候,楊家送了那一對兒孿生姐妹花進帳來,楊家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既是武將,便跟著一同圍獵,夫人女兒一道,有幾個侍女服侍也是尋常,正元帝看見愿意臨幸,那更是一件常事。 正元帝此時興致頗高,天氣一涼他腿疾痛苦日輕,還能跑馬打獵,當年過州過府時,每到一地便有人進獻美人,這兩個女子一送上來,正元帝便知是送到他床上來的。 他召美人入帳,姐妹兩個早受調=教,盡力奉承,第二日便留在大帳中侍候,問知姓宓,便一個叫作大宓一個叫作小宓。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jié)的加更小驚喜 我已經把營養(yǎng)液欠的加更都還完啦! 雖然我吃了兩個大rou粽 但我希望不會重 ☆、第106章 香火(捉) 正元帝圍獵還未回宮, 丹鳳宮里就收到了楊家獻美,獻的還是一對兒姐妹的消息,兩份消息一早一晚, 喬昭儀那里先送了信來, 王忠也跟著送了信來。 喬昭儀自不必說,王忠的信報來的也很及時, 后宮添人自然都歸皇后管, 給什么位份住什么屋子, 也要她來安排。 王忠把信送回來, 打的就是這個旗號,可正元帝才得了這對姐妹兩天, 王忠就能送回信報, 就是這對兒姐妹是得了正元帝歡心的。 衛(wèi)敬容早知道楊家有這想頭,楊夫人才出珠鏡殿, 她便已經知道了, 屏退了宮人是不錯, 可楊云翹那幅驚慌神色瞞不過她身邊的宮人。 衛(wèi)敬容看過信報便擱在一邊, 吩咐了結香:“叫人收拾出兩間屋子出來, 真的帶回來也有地方安置?!苯Y香覷著衛(wèi)敬容的臉色, 生怕她在孕中氣動,看她臉上淡淡的,這才敢問:“不知該預備個什么規(guī)格的?” “先定下一位寶林一位才人罷。”才人在前,寶林在后,兩姐妹便不能住在一處, 各有侍候的宮人,地位又一上一下,衛(wèi)敬容闔了闔眼兒,手撫在肚子上,肚里的孩子已經四個月大,倒是個好動的孩子,想起她懷秦昰的時候,還能在肚皮上踢出小手小腳來。 她臉上一顯露笑意,結香瑞香便互換一個眼色,上前扶住她:“娘娘要不要往殿外走走曬曬太陽?!币豢葱l(wèi)敬容點頭,立時吩咐赤芍卷柏幾個拿坐褥帶食盒,又問夜里要用些什么。 衛(wèi)敬容自然知道這是幾個丫頭怕她心頭氣不順,可她從來也不會為了這些事氣不順,笑一笑扶著結香的胳膊,慢慢走到露臺上,抬頭一望便是甘露殿剛架起的屋檐。 檐上兩邊一邊一只飛鳳,夜晚霞光落在鳳凰羽翅上,風輕輕吹來,翅膀便微微顫動,衛(wèi)敬容輕笑一聲,她怎么會難過,高興且還不及,極目處遠山如畫,點點墨色,等了這些年,總算是等到了。 王忠的信里除了報告這個,還有一樁大事,正元帝親賜匾額,“衛(wèi)王廟”三字一出,就是金口玉言。衛(wèi)敬容還不知衛(wèi)王的名頭重又響徹業(yè)州,撫著鐲子上那一顆顆寶石,吩咐結香命匠人扎彩亭送到業(yè)州去。 正元帝打完秋圍回到宮中時果然帶著這一對姐妹花,消息送到丹鳳宮來,衛(wèi)敬容笑一笑:“總要把人領來給我看看才是?!?/br> 一眾沒能跟著去秋圍的宮妃都挨次坐在丹鳳宮中,徐淑妃手里抱著孩子,挨著衛(wèi)敬容坐著,兩人逗弄新生兒,楊云翹就坐在左首,她一聽說添了人,心里明白是楊家送上來的,她也不知會是一對雙生子,心里念了幾回兒子,這才氣平下來。 宓家姐妹身上已經換了裝束,在家里也早就學過禮數,楊夫人看楊云翹半點不通事,原來是皇上愛她嬌憨,可后頭一個接一個的小宮妃,她兒子都要十五了,還怎么嬌憨,再是美貌也顯得作態(tài)。 這才特意教宓家姐妹規(guī)矩,告訴她們私底下對著皇帝怎么撒嬌都成,只要男人喜歡,狂浪些也沒什么,可在宮里別處,若還不知禮,總有收拾她們的辦法。 兩人進大帳之前,楊夫人只有一句話,進了宮看的就是皇后的臉色,讓她們夾緊尾巴做人,想想不是沒把楊云翹給帶出來,她可不就是尾巴翹上了天,被人一盆涼水澆下來,成了落水狗。 宓家兩姐妹并排進來,一路都低著頭,只聽見珠釵輕響環(huán)佩聲不絕,再往前兩步,又聞見香風習習,人人都拿眼睛打量她們,越發(fā)不敢亂動,到了衛(wèi)敬容面前跪下來磕頭。 叫一聲抬頭的不是衛(wèi)敬容是徐淑妃,衛(wèi)敬容還逗著她懷里的孩子,眼睛都沒掃過來:“這孩子又胖了些,白嫩嫩的,等陛下回瞧見了,一定高興?!?/br> 徐淑妃說一聲抬頭就跟著低頭看孩子,小小嬰兒打了一個嗝,把兩人都逗笑了,宓家姐妹才剛只能看得見一段一段的裙裾,上頭金絲銀線繡了花,可到了皇后面前,面前三個人,一邊織錦一邊挑金,正中這個倒只穿了暗紋的衣裳,一時不知該往何處拜下去。 還楊云翹腳尖一動,她們知道家里這位姑奶奶是很愛紅愛俏的,腳尖上一只金雀頭,在裙底下一動,兩姐妹趕緊拜了下去,坐在當中這個,自然就是皇后娘娘了,看來皇后娘娘不愛奢華的事倒是真的。 衛(wèi)敬容還沒細看兩姐妹的長相,楊云翹便先看了一回,走進來的儀態(tài),下拜時的嬌怯,倒真像是家里調理出來的人。 她心里自有一番品評,容貌不論,兩姐妹一模一樣,光是這一條就足夠討人喜歡了,楊云翹在正元帝身邊自然也有報信的,知道這姐妹倆是一同入帳侍候的。 楊云翹覺得這對兒姐妹容貌也沒什么出奇的,徐瀾清掃過一眼卻知道楊家是用了心的,姐妹倆生一模一樣,可眉目間風情不同,大的風流嫵媚,小的天真稚氣,同樣一張臉上能有這兩種神情,怪不得能討正元帝的喜歡。 她手里拍拍孩子,笑一聲:“真是生得一樣,倒是難得?!?/br> 衛(wèi)敬容此時方才看過來,看嬰孩吐泡泡,比看這對姐妹舒心得多,后宮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王忠又送了信來,這兩個怎么安排只看她的,衛(wèi)敬容微微一笑:“倒也分不出大小來,總不能一樣的位份,一個寶林一個當才人罷。” 隨手指了那個風流嫵媚的當才人,那個天真嬌憨的當寶林,兩人因是正元帝特意帶回宮來的,比采女御女還更高些,一同住在掖庭,只不是一間屋子,能得的衣裳首飾也不相同。 姐妹倆初初進宮還不明白,底下這些妃嬪卻是明白的,譬如往丹鳳宮宜春殿請安一事,才人能來,寶林卻不能來。 倆姐妹磕頭謝恩,楊云翹的眼睛落在meimei的腰肢上,跟著又收回目光,也逗起孩子來,仿佛這兩人同她沒甚關系,也并不是她家中獻上來的。 安排完了美人,就要分派獵物和皮毛,宜春殿里得的最多,趙太后把自己不要的都賜給了趙家,又千里迢迢送了一份給趙二虎,家里就只有他一個孩子出息,便是趙太后都多有期待,跟著去了吳江,若是能立戰(zhàn)功,趙家也不全是靠蔭恩了。 跟著就是列位宮嬪,秦昱跟著一同去圍獵的,自有東西送給楊云翹,就連秦昰都獵到一頭黃羊兩只兔子,把一條黃羊腿送給正元帝,正元帝一高興,賞了他一把好弓,他此時雖拉不動,連拿都拿得勉強,可還是高高興興抱著。 余下未去的按著份位得賞,眼看就要入冬了,各宮里都添了些新毛料,衛(wèi)敬容還給秦昭也送去些,一樣是賞,知道趙太后專賞了趙二虎,便也湊了一份。 秦昭也回了一份,尋了好皮子,趕制宮裝斗蓬送給衛(wèi)敬容,還給衛(wèi)善也送了一件去,大紅滿繡金線牡丹花的緞面,里頭是白狐皮的內襯,斗蓬帽子上還嵌了一塊火燒紅寶石。 那件斗蓬是估算著身量做的,衛(wèi)善接到大錦盒時,業(yè)州將要下第一場雪,抖落開來一看,里頭還有一個白狐皮的暖手筒,里外都是毛料,做得精細,里頭還能擱下一個暖手爐子,也嵌著一塊紅寶。 衛(wèi)善把這一身披在身上,斗蓬正到腳踝,配上小靴,冬天就是穿了這個出門去也不覺得冷了,她把這一身披在身上,衛(wèi)修看出些端倪來:“二哥怎么盡送你這些東西,我跟大哥兩個,他連一針一線都沒送來過?!?/br> 衛(wèi)善不好告訴小哥哥她跟秦昭有了約定,只拿眼兒看看他:“這有什么的,二哥從小就疼我,你不知道?”這么個疼法,衛(wèi)修有點牙酸。 待到業(yè)州下了第一場雪,衛(wèi)王廟也已建成,正元帝那落了御印的三個字,刻成匾額掛在寺廟前。衛(wèi)善這件斗蓬,頭戴金鳳冠,耳里扎著金嵌紅寶小葫蘆,坐在車中,跟在叔叔哥哥的身后,去祭父親母親。 早有民眾涌在廟前,人人都想看一看公主金面,衛(wèi)善在廟前下車,雪薄薄一層落在肩上,遠遠一眼便能知道永安公主美得眩目,那廟中神像,倒極有□□了。 衛(wèi)敬禹雕像正坐堂中,身邊是一同戰(zhàn)死的愛馬,手執(zhí)書卷,微微帶笑,因戰(zhàn)死時年紀尚輕,雕像便是個白面書生模樣,一雙眉毛又極英氣,眼睛帶笑,未曾見過衛(wèi)王的都要贊一聲好相貌。 曲夫人像供在廟后芙蓉閣內,有一片蓮花池,結了紫藤架,還有一片幽竹林,跟衛(wèi)王墳遙遙相對,閣上還設了閨房,里頭擺著一張瑤琴,還有一盤下了一半的棋局,這些都是衛(wèi)善親手布置的,就是家中那幅花上的半局棋。 衛(wèi)王廟除了紀念英烈之外,衛(wèi)王又被傳成了地位,拜他便能保佑來年收成,而曲夫人則傳成了保女子姻緣美滿的地位,光看衛(wèi)王雕像便能知道,再看衛(wèi)家這幾位,個個龍鳳之姿。曲夫人的芙蓉閣前,還有一棵姻緣木,掛彩條彩燈求好姻緣的姑娘家漸漸多了起來,還有買那彩綬編的同心結的。 林文鏡散盡那二千貫錢立英烈碑,為守城武將文人作小傳,又為衛(wèi)敬禹立漢白玉碑,既已是正元帝親口認下的衛(wèi)王了,這寺廟的規(guī)格便比著王侯的規(guī)格來建,曲夫人也按著王妃的規(guī)格大妝,芙蓉閣里掛上二人畫像,從此受世人香火。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啥也不想說 謝謝地雷票小天使~ ☆、第107章 正妃 清江大雪, 雪花似盞,落進江心白茫茫的一片,江岸疊石上落雪成冰, 船上旌旗整塊凍住, 勁風一吹便一下下磕在旗桿上。 秦昭立在戰(zhàn)船甲板上,頭束玉冠, 身披烏云豹斗蓬, 數九寒冬呵氣成冰, 秦昭睫毛上凝著霜花, 一只手反擱在背后,眼睛望向江心, 按進度來算, 戰(zhàn)船是不及在預計的工期內建完的。 江寧王帶著財寶逃向吳江時,在半路上就接到大業(yè)軍隊挺進京都的消息, 剛剛逃至吳江, 又接到皇城攻破, 皇帝和寵妃沈青絲一起殞命的消息。 末帝也不是沒有兒子, 跟著江寧王一同逃命的就有大夏壽王福王, 福王年紀還小, 壽王卻已經成年結親,這兩個原是能當皇帝的。 可江寧王那時便存了取而代之的心,就算只有吳江一地,只要把住關口,讓秦正業(yè)的兵馬攻不過來, 他也可在吳江修養(yǎng)生息,再圖反攻,于是江寧王到得關口便一把火把這些帶不走的戰(zhàn)船統(tǒng)統(tǒng)灌上桐油燒去了事。 后來干脆就在水面上倒油點火,一剎時吳江上連片火海,下游飄浮著戰(zhàn)船上燒毀的殘木,這火燒了幾天,江面上一片火海,千里黑煙。 燒掉戰(zhàn)船,大業(yè)想要南攻便得先得造船,要用民船攻擊戰(zhàn)力不足,而再造戰(zhàn)艘或是調來戰(zhàn)船,一是耗費民力財力,二是所備戰(zhàn)船不足,短時間內無法攻下吳江。 江寧王這個盤算確是不錯,也已奏效,正元帝馬戰(zhàn)了得,水戰(zhàn)還從未有過大捷,幾番進攻都敗在水戰(zhàn)上,吳江還在不斷督造戰(zhàn)艘,名將厲振南又最擅水戰(zhàn),正元帝定下明年五月攻打吳江,就算兵丁已經cao練好了,戰(zhàn)船器械也不及造好。 苦差自是他來擔的,譬如攻打云州,云州地廣林密語言不通,林中還多生瘴氣,一進云州兵丁死傷眾多,兩邊各有戰(zhàn)事,補給艱難,跟著他的幾個老將都有支撐不下去的。 打云州是場苦戰(zhàn),苦則苦矣,載譽歸來也是好事,經得苦戰(zhàn)便是原來欺他年輕的老將也都能同他把酒言歡,以秦昭看來,此時并不是攻打吳江最好的時機,貿然出動,贏面不大。 連年征戰(zhàn)雖不利民生,江王寧確是在平定吳江叛亂,可南邊反叛一直都未成氣侯,李從儀周師良的殘部還有投效舊朝廷的,大業(yè)軍隊又未曾打過水仗。 秦昭是想把這件事做好的,可朝中款項卻遲遲不撥發(fā),造船的這些民夫兵丁,要用的各樣木料清漆,人要工錢,材料更有花費,又要造戰(zhàn)船,又要建殿宇,從云州運來的木料一半要先供到甘露殿去。 可甘露殿是建給衛(wèi)敬容的,秦昭再如何也絕不能開口讓甘露殿的木料等一等,心中焦急,面上不露,寫信給秦顯,只說兵部還未撥款,秋收已過,糧庫充盈,縱款項不到,也該先把軍糧撥下來,或可在清江一帶先行征糧。 總不能仗還沒打,糧先不夠吃了,秦昭站在船頭許久,落了一身雪花,手腳一抬,就見立在身邊的人耳朵面頰都凍紅了,替他抖落雪花,這才瞧見是趙二虎。 “怎么在這兒站著?有甚事么?”秦昭拍去肩頭雪花發(fā)問。 趙二虎被凍得牙齒打顫,結結巴巴:“讓回說要尋的好珠,已經尋著了?!?/br> 趙二虎自衛(wèi)善出宮回去業(yè)州,倒覺得守門無味,見不到小仙子,回去又要聽爹娘哥哥吵嘴,聽見晉王要領兵去吳江,思量再三在秦昭出宮的時候,把他給攔住了。 對著秦昭倒不結巴了,把自己想隨軍打仗的話一說,秦昭點頭應允,趙二虎回去收拾行囊了,家里且還沒人知道他要行軍去。 思恩公夫人知道兒子要隨軍,抱著趙二虎大哭,死活不許他去,打仗那可是要死人的,萬一刀槍無眼,戳個窟窿,便是活著也是個廢人了,好好的當差守城門又有什么不好。 趙家只覺得混吃混喝,到哪兒都還有行禮已是極好的日子了,可趙二虎卻知道滿城的勛貴沒有一個看得起趙家的,攀著皇帝的褲腰帶,不思進取便罷了,家中子弟只有一個領了差事在看城門,內庫那個職位還被擼了去,雖未降罪,趙二虎也有很久都抬不起頭來。 同他一道當班的便勸了他,好好謀個出身去,他是次子,往后家里什么也沒有,似他這樣,哪有好人家的女兒肯嫁給他。 最后一句戳中了趙二虎的心事,他對衛(wèi)善念念難忘,卻知道衛(wèi)家是怎么都不會看上他的,癩□□想吃天鵝rou,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心里明知絕無可能,卻又忍不住有一點期盼,跳過身份輩份,總不能讓她這輩子都只在過宮門的時候看他一眼,趙二虎連著幾夜都沒能睡好,跳墻逃出思恩公府,依舊還是從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