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jié)
雖說滿朝文武皆知,他與林慕不是很對付,但是那并不代表著,兩人就真的是百般敵視,形同陌路,其實(shí)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時候,兩人還是相對和善的。 畢竟,都是官居一品,入閣參政的大員了,每次上朝的時候又都在第一排站著,就算是鬧得再僵,只要沒到殺父仇人的程度,那就都得有所顧忌。 “周閣老怎知是五皇子,而不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突然聽到周尚景的話,林慕順著其所指的方向撇了一眼,果然見到那角落里的四只淡黃色袖子,目光微微一凝,便不動聲色的問道,心中卻不禁思考了起來。 要說五皇子也確實(shí)是到了要入朝聽政的時候了,不過一般來說不得等到開府之后嘛,怎么今日便上朝了,難道是因?yàn)樽蛉障碌媚堑朗ブ?,因?yàn)槟抢罴倚〗愕氖隆?/br> 想到昨日圣旨下達(dá)后,李家和顧家之間的沖突和風(fēng)波,林慕神色一動,卻又覺得應(yīng)該不是,就算是這兩家鬧得再兇,與五皇子的關(guān)系也不大啊。 林慕雖然口中說著質(zhì)問的話,但其實(shí)只是一掃,他心中便有數(shù)了,那絕不可能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瞅著那袖子的高度,八成就是三皇子和他那位小徒弟。 “林閣老,莫不是當(dāng)周某老眼昏花了,這若是都看不出來,那還怎么跟林閣老站在一排呢……” 反刺了一句,周尚景便站在原地不說話了,剛剛試探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很清楚了,那道身影絕對是五皇子無疑,不過這五皇子怎么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在朝堂了呢。 正在這兩人尋思著的時候,很快,那個隱蔽的角落里,又多出了一道淡黃色的身影,秦子軒他們所在的位置,朝臣們不易看見,可過來的人卻是能夠一眼就瞅見。 沒有任何遲疑,晚來了一會的二皇子,很自然的便加入了這個小團(tuán)隊(duì)。 第388章 說來也不知道該悲還是該喜, 皇族上一代斗得是血流成河, 你死我亡, 成年的皇子不知死了多少, 剩下的也都是茍延殘喘,縮著脖子做人,時不時的就要擔(dān)心一下自己的小命。 輪到這一代了,皇子少得一雙手就能數(shù)的過來不說,彼此之間那叫一個謙讓啊, 二皇子整日里鉆進(jìn)書屋里,勵志成為一個大學(xué)問家。 三皇子更是沒事就想著裝病不上朝, 對于那個位子,別說是爭了, 就連想一下的念頭都沒有,這個上一代人人爭奪的東西, 這一次卻變得沒有人稀罕了。 不過也正是因?yàn)槿绱?,幾位皇子之間的關(guān)系也算得上是融洽,秦子軒與秦子墨這兩個好基友就不用說了,秦子祺除了母妃有點(diǎn)那個什么之外,也算得上是一個好哥哥。 只是略略有那么點(diǎn)書呆子的屬性, 總是讓人感到頭疼, 這也是為什么,秦子軒秦子墨始終不太愿意,與這位兄長過多接觸的原因。 “五弟竟也到了上朝的年紀(jì),這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秦子祺腦子里本來是想著, 自己要修的那部書,乍一瞅見那兩道亮眼的身影,也不禁微微驚了一下,等到了近前,看清楚自家弟弟的模樣之后,忍不住心生感慨。 他還記得,當(dāng)年五弟四歲的時候,被父皇趕到了上書房,他們?nèi)嗽谏蠒恳黄鹱x書的日子,沒想到,現(xiàn)在這么快,他們竟然又要一起上朝了。 感慨了兩句,秦子祺又不禁高興了起來,三弟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上朝的時候時常就不見蹤影,現(xiàn)在可好了,有了五弟,他總算是不用孤零零一個人了。 “可不是,我還記得,當(dāng)年小五剛?cè)ド蠒康臅r候,才這么一大點(diǎn)……” 聽二哥感慨起了從前,秦子墨也不禁湊起了熱鬧,說著話的同時,還不忘伸出手在自己的腿上比劃了兩下,臉上滿是促狹的笑意。 說實(shí)話,雖然當(dāng)年極為盼望早日長大,好出宮開府,但也不知為何,真的如愿以償了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最喜歡的,還是跟小五在宮里讀書習(xí)武的時候。 他還記得,有一次父皇去秋獵,他和小五合計(jì)好了,特意裝病沒去,在宮里瘋玩了小半個月,把父皇凈心養(yǎng)著的桃花樹糟蹋了好多不說,還差點(diǎn)把御花園給燒了。 當(dāng)然,那次他們也沒討得什么好,因?yàn)槭虑轸[得太大,父皇回宮當(dāng)天就知道了,直接把他們兩個,摁著狠狠的打了一頓,整整三天都沒敢下床的說。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對于這兩個陷入追憶狀態(tài)的二貨,秦子軒剛想說些什么,就聽到一陣鐘聲的響起,而后,太和殿的大門也隨之緩緩的打開了。 “早朝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整了整衣衫,確定沒有任何褶皺之后,秦子祺便帶著兩個同樣整理完儀表的弟弟,往那些列好隊(duì)的大臣所站的方向而去。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大乾皇朝祖制,皇子都是單獨(dú)列成一排的,并不與那些大臣們一起,這也很正常,畢竟若不如此的話,那也不好排。 只不過前幾朝還好,皇家子嗣豐盛,可這一朝,那就尷尬了,幾個人單獨(dú)的凸了出來,真的是很引人注意,尤其是他們那位父皇,見他們?nèi)松伲驹谙旅婵粗豁樠邸?/br> 竟然還把他們叫了上去,在臺階中間處的空地站著,那位置嘖嘖,真是黃金寶地啊,俯視群臣不在話下,可也是被所有的朝臣都給緊密的盯視了起來。 每次上早朝的時候,他和三弟一左一右的站在那上面,就連動一下都得考慮會不會有損形象,會不會讓下面正在奏事的朝臣有什么誤會,那滋味,真是讓人無法形容啊。 不過今天多了個五弟,應(yīng)該就不會再讓他們上去站著了吧,畢竟三個人了,怎么站著都不好看不是,這么想著,秦子祺倒是頗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對于秦子祺的這些想法,秦子軒是一概不知,他此時正想瞅瞅這些朝臣里面有多少是他認(rèn)識的,不過打眼一掃,他就無奈的放棄了。 大乾皇朝的官服是那種深深的顏色,說不清是什么顏色,倒有些像是幾種顏色混在一起弄出來的那種,不過瞅著倒是挺威嚴(yán)大氣的。 這些人穿著差不多的衣服,帶著差不多的官帽,這么一眼看過去,還真是烏壓壓一片,就跟小孩子擠進(jìn)那熱鬧的集市一般,根本就瞅不請誰是誰。 隨著鐘聲響過三下,早朝便開始了,正跟在兩位哥哥后面,往太和殿內(nèi)走去的秦子軒,卻不知,他那位被父皇給退婚了的未婚妻,在李家鬧出了多大的風(fēng)波。 李家乃是河間府的大族,雖然談不上多么榮耀,卻也是傳了好幾代的世家,每代都有在朝為官的大臣,這一代,更是出了個官至二品的大員。 那位大員不是李如蘭的父親,而是她的祖父,她父親雖然是嫡子,但仕途卻不怎么順?biāo)?,人到中年也不過只是小小的四品官,不過作為祖父唯一的嫡親孫女,她的身份卻又不能完全按照父親的官位去算。 正是因?yàn)檫@身份不低,卻又算不上太高,所以李如蘭才被皇上和太后選中,賜給了五皇子做側(cè)妃,剛接到這個旨意的時候,李如蘭其實(shí)是有些失落的。 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奢望嫁入帝王之間,更何況,還不是正妃,側(cè)妃雖然也上了玉蝶,但說到底卻也是妾,穿不了大紅色的嫁衣。 不過身為世家女子,李如蘭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命運(yùn),失落過后,很快便收拾起來心情,開始跟著宮里派來的嬤嬤們學(xué)習(xí)禮儀規(guī)矩。 又拿出自幼學(xué)習(xí)的針線,為自己慢慢的繡起了嫁衣,偶爾空閑的時候,便去找兩位哥哥,讓他們幫忙稍微打聽一下那位五皇子的消息。 雖然礙于規(guī)矩,即便是有五皇子的畫像,也不能讓她看到,但李如蘭還是默默的聽著哥哥們的描繪,在心里慢慢的想著自己未來夫君的樣貌。 十幾歲的年紀(jì),正是少女懷春之時,即便知道嫁入皇家,大多沒有什么好結(jié)果,但還是默默的期待著,可以與夫君琴瑟和鳴,期待著能得到夫君的憐惜。 幾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逝,隨著五皇子的回京,婚期的接近,李如蘭對自己今后的生活,也越發(fā)的期待起來,她甚至開始偷偷的繡起了香囊,打算在新婚之夜送給自己的夫君。 可事情卻與她所想的相去甚遠(yuǎn),五皇子回京之后,便大病了一場,父母兄長雖然極力的瞞著她,但她卻還是知道了,有謠言說是她克著了五皇子。 那一刻的心慌,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她掩耳盜鈴一般的躲回了自己的院子,盡量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可宮里派來的那些嬤嬤們,她們態(tài)度的改變,卻讓她根本就無法忽視。 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不知道跪在佛前苦苦哀求了多少回,當(dāng)知道五皇子病好了的消息時,李如蘭只覺得,終于從絕望中走了出來。 皇家還從來沒有過退婚的先例,不管外面的謠言傳得如何,五皇子既已經(jīng)醒了,那她克夫的說法也該不攻自破了,可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件事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眼看著父親叔伯兄長們整日都在憤怒爭吵,商量著該如何應(yīng)對,李如蘭卻只是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望著自己手中的嫁衣,她真的不明白,事情怎么會突然間變成這樣。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可從事情鬧大,到最后塵埃落地,李如蘭卻仿佛過了一輩子般,當(dāng)跪在父親的身后,聽到那退婚的圣旨后,出奇的,她并沒有覺得如何憤怒,反而心情格外平靜。 安慰了父母兄長幾句,勸阻了他們要找沈家麻煩的行為,她笑著回了自己的院子,哼著一首江南的民謠,繼續(xù)繡起了那未完成的香囊。 李如蘭覺得自己是幸運(yùn)的,被退婚的女子,不僅自己會被人恥笑,更會連累到父母兄長,連累到整個家族都蒙羞,更何況,還是被皇家退婚。 不要說以后沒有再嫁的可能,即便是想留在家里,怕是都會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唯一的出路,便是送到山上去做尼姑,不過她的父親,卻始終頂著宗族,頂著祖父的壓力,寧肯挨了一頓狠厲的家法,也不愿意把她送走。 即便被打得已經(jīng)昏迷了,父親卻還不忘記,讓人瞞著她,不想讓她知道父親是因?yàn)樗さ么颍筛镞@么大的動靜,她又怎么可能不知呢。 父親剛被抬回府的時候,她便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了,記不得娘親是多么的傷心,也記不得哥哥是多么的慌亂,她只記得,那底褲上的斑斑血跡,那血紅得刺痛了她的眼。 她沒有上前,甚至攔住了與她一起過來的丫鬟,隱藏起了自己的身形,只是默默的看著,而后便回了院落,拿起那快要完成的香囊,繼續(xù)繡了起來。 第389章 這香囊是從嫁衣繡完便開始繡得, 已經(jīng)只剩下了最后一點(diǎn), 望著手中那青色的, 上面繡著梅花的香囊, 李如蘭這些天一直忍著的眼淚,不禁又一次的落了下來。 不過隨即她便把眼淚擦干了,讓丫鬟拿來了紙筆,開始一封封的寫起了書信,父親被祖父責(zé)罰, 現(xiàn)在除了她,母親和哥哥都在那里, 丫鬟們也是人心慌慌,這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夠找到的機(jī)會。 拿起筆之前, 李如蘭覺得,自己有很多的話要說, 可到頭來,卻偏偏什么都說不出來,筆顫了又顫,她還是選擇了放下,說什么呢, 怕是寫的不管是什么, 都會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傷痛吧。 望了眼那掛在架子上的紅色嫁衣,望著那一絲絲的自己親手繡出來的針線,她好像把那嫁衣穿在身上,可是她不敢, 這屋子里都是伺候她的丫鬟。 她若是突然說要穿那嫁衣,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她不能那么做,絕不能,可是想到自己這一生,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沒法穿上一回嫁衣,她總覺得有些遺憾,畢竟那是她滿懷著希望,一點(diǎn)點(diǎn)親手繡出來的。 與丫鬟說了一句,自己要休息,李如蘭躺在床上,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望著那緩緩被放下的床簾,卻仿佛看見了自己那緩緩落幕的一生。 伸手摸向了床下的一把匕首,這是她幼時大哥偷偷送給她的生辰賀禮,她喜歡極了,所有一直放在身邊,卻又怕被父母發(fā)現(xiàn),所以瞞著丫鬟們。 沒想到今日,倒是正正合適,可以用它卻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這么想著,李如蘭忽然覺得心里很疼很疼,她才十三歲啊,她還不想死。 可不死的話,她又能怎么辦呢,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嘲笑之中,還要連累著父母受著祖父和家族的苛責(zé)嘛,皇室欽定的克夫之女,活著就是莫大的恥辱。 她若死了,有兩個結(jié)局,一是皇室對李家的厭惡打壓,不過卻會博來其他朝臣的同情,父母也不會再受到祖父的苛責(zé),因?yàn)檫@會讓其他人心寒。 另一種則是最好的結(jié)局,她死了,能夠博得皇上和五皇子的愧疚,能夠讓她的父母兄長得到彌補(bǔ),而不是被皇上看得覺得礙眼。 不管如何,她死了,都總比活著要強(qiáng),就算是去做了尼姑,可只要她一天還活著,那在所有人的心里便都會是一根刺,這根刺遲早都會爆炸。 手中的匕首刺入了心臟,感受到那瞬間的劇痛,李如蘭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她這一世從來不由自己,這會總算是可以自己做一回主了。 面色一點(diǎn)點(diǎn)的蒼白,慢慢的失去了所有血色,李如蘭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爹娘,對不起,可這是女兒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哥哥,對不起,蘭兒不想用這把匕首的,可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東西了,這是唯一一個能讓她死的不那么難看那么難受的,哥哥,請你原諒蘭兒…… 第390章 進(jìn)入太和殿后, 秦子軒很規(guī)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 只是眼睛不時的打量著這上朝的地方, 和那些普遍都比他要高一頭的朝臣們。 本來只是因?yàn)榈谝淮紊铣? 而有些好奇,不過這一看,秦子軒頓時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這一排排的人里面,空出的那個位置實(shí)在是太明顯了。 剛剛在外面, 因?yàn)闆]往身后瞅,又因?yàn)檫@些朝臣站位的問題, 他并沒發(fā)現(xiàn),可這會所有人各自站到各自的位置上, 頓時就注意到了。 眉頭微微一皺,秦子軒心里尋思了一圈, 還是伸手拉了拉自家三哥的衣袖,示意對方往那個空了的位置看過去,他想知道,那個位置原本站得是誰。 雖然是第一次上朝,但秦子軒記得以前聽自家三哥講過, 這早朝的時候, 是沒有空出一個位置這樣情況的,若是朝臣生了病,大可以告假,朝臣們的站位也會有相應(yīng)的調(diào)動。 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 那倒像是想讓皇上故意看見,才弄出這么個空位,可這又是什么情況,這大乾皇朝,難道還真有膽子大的敢直接不來上早朝的人嗎。 正在秦子軒有些不解的時候,秦子墨也看到了那個空出的位置,瞳孔瞬間一縮,要不是早些年在蘭貴妃那里歷練出來了,他真容易在這早朝之上驚呼出聲。 雖然說總是找借口逃掉不來,但出宮開府已經(jīng)四年了,秦子墨對于早朝的這些大臣,起碼是面熟的很,對于那個位置站得是誰,自然更是清楚。 不知道多少個早朝,他就看著站在那個位置的男子,一幅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的架勢,正義凜然的站出來奏事。 每次都給他一種這家伙要開始死諫的感覺,可每次這家伙都好好的活下來了,毛都沒少一根,剛上朝的時候真是把他嚇了一跳,還曾為那位正直的御史擔(dān)心過,后來才知道那純粹是浪費(fèi)感情。 不過這家伙一向都是不舍得缺了早朝的,就連生病都想爬過來,這會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昨天被羅玉帶到大牢里,到現(xiàn)在都沒被放出來。 不能啊,那老家伙可不是會吃虧的主,那紈绔子弟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是老家伙想把事情鬧大,也不會讓自己吃鞭子啊,他定不會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 難道是那紈绔子弟的父親搞得鬼,這倒是也有可能,畢竟,敢在京城這么囂張的,那背后若是沒有靠山,早就玩完了。 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讓人都沒來上早朝,還故意想讓父皇發(fā)現(xiàn),看來這次那位李御史要吃大苦頭了。 “三哥,你知道那站著的是誰嗎?” 見自家三哥順著自己的指向看過去后,整個人就都愣在了那里,秦子軒有些無奈的又拽了一下自家三哥的袖子,盡量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