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她的直覺猜測去打探的人,應(yīng)該就是二皇子! 而前世里瑯王的謀反,應(yīng)該也是跟他的身世有關(guān)。 前世太子穩(wěn)坐儲君之位,卻與楚邪水火不容,而二皇子利用楚邪的身份做了什么? 想到前世里,就算楚邪被囚,也依然與二皇子交好的情形,瓊娘都不禁替前世的瑯王擔(dān)驚受怕。 楚邪看著瓊娘凝重的表情,自然也猜出她想的什么,只摸著她的粉頰道:“放心,既然身世已經(jīng)清楚,本王就不會為人挑唆,再替jian人打了頭陣?!?/br> 瓊娘見他想通,自是送了口氣??墒沁€有另外一樣要緊的,也要給他梳理清楚:“王爺,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當(dāng)是如何面對萬歲?” 聽瓊娘這般問,楚邪的拳頭漸漸握緊,卻是半晌不語。 瓊娘心內(nèi)長嘆,輕輕握住他的手道:“上一輩的恩怨,自是不用你來梳理是非曲直,既然婆婆當(dāng)初寧愿遠(yuǎn)走,也要生下你,足見有了你時,她是有愛無恨的。而萬歲向來愛重你,也可知,他并非對婆婆無情。你非幽怨而生,也不必因此心懷芥蒂,生出陰暗。既然王爺心內(nèi)認(rèn)定了公公是你的親父,那么面對圣上,便要知他是君,你是臣,萬萬不可因私而攜帶怒氣,反而給了隱匿在暗處的jian人口實(shí)?!?/br> 瑯王沒有說話,只摟住了她的腰肢,兩個身世有著驚人相似的男女,在這一刻毋須言語,也知彼此心內(nèi)的苦悶。 當(dāng)然此時楚邪并不知,這日之后,他心內(nèi)的苦悶又要倍增。 第167章 看完兩個孩兒后, 他原本是要留下的, 可是瓊娘卻言,既然休書過了戶部,別管有意還是無意的,木已成舟,二人便不是夫妻。既然這般, 若是貿(mào)然留他歇宿, 顯然是不妥當(dāng)?shù)模€請王爺自回王府里去才好。 楚邪不愛看瓊娘跟自己撇干凈的較真兒樣, 便磨著她跟自己走, 若是怕被人看,那就回別院,更是有番偷情的滋味在里面。 他這話一出, 瓊娘鳳眼微斜地看著他, 只說:“王爺你如今也是恢復(fù)了自由身, 若是想偷情, 不必這般委屈自己?!?/br> 瑯王知道瓊娘又在使小性子, 便是摟著她上下摩挲著道:“誰讓本王愛上個假道姑,就算裝正經(jīng),本王若是不滋潤下,自枯靡了可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那邊喜鵲便在窗外喊:“小姐, 您出來下?” 瓊娘心道:這丫頭這么這般精怪?若是不好過瑯王的耳, 也得等他走了再說?。?/br> 那瑯王也不愛喜鵲這等子鬼祟, 便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進(jìn)來說話!” 那喜鵲估摸著也是后悔了,咬著下嘴唇進(jìn)來,半天不言語。最后看瑯王下了臉子,心里一害怕便全說出來了:“獅子胡同的郭大人派媒婆上門提親了,他怕您不記得他,還托媒婆帶了畫像,正在前廳等著見您,老夫人與那媒婆說小姐您今日不便,可是她也是個能說的,就是不肯走,直說拿了人的紅封,若是不見您一面,回去交不了差事。” 瑯王一聽,都是氣樂了,便是笑意加深,眸色微閃道:“你叫王妃什么?” 瓊娘不想讓瑯王為難個丫鬟,便是截了話茬道:“是我讓她們改稱呼的,不然外面都知你我已經(jīng)解了婚書,再叫王妃,未免讓人恥笑我自作多情……” 楚邪揮手便讓喜鵲出去了,只拎提著瓊娘的胳膊,心里的火氣騰得冒起,自己方才那話可倒是應(yīng)驗(yàn)了。 這自己的嬌妻,搖身一變成了小姐,還真有人上門提親??!若是肯抽空讓自己一品芳澤的話,可不就是得背著人的偷情嗎? 獅子胡同的郭大人?那不就是吏部的左侍郎嗎?屁大的官,心還不小,是去年死的老婆吧? 這位郭大人年近三十,還自認(rèn)風(fēng)流倜儻,動不動便在人前賣弄那幾首悼念亡妻的詩詞。隱約記得當(dāng)初他休妻傳聞傳揚(yáng)開來時,那郭大人望向自己的目光頗為奇怪,現(xiàn)在想來是透了幾分欣喜。原來早就惦記上自己的老婆了! 楚邪越想越氣,松開瓊娘,大步走向前廳。 前廳里劉氏正坐著和一個三十歲左右,初看倒是有幾分端莊的女子說話。這女子就是郭大人請來的媒婆,娘家姓張,出身一個小官宦人家,夫君歿了后,因能言善辯,便專門為官宦富商保媒提親。 張媒婆見到進(jìn)來一個年紀(jì)不大,英氣十足的俊美公子,一舉一動間更有一股雄霸之氣,眼睛不禁一亮,臉色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她自是不認(rèn)得瑯王,還以為是劉氏的兒子崔傳寶,笑著對劉氏說道:“夫人真是好福氣,不但生的女兒艷麗無雙,連兒子也是這般俊秀。公子貴庚,是否婚配?我認(rèn)得幾個貴宅的小姐,性情賢淑,容貌出眾,正是崔公子的良配。不是我夸口,滿京城再沒有人比我識得更多的待嫁的小姐了。你家公子若是有興趣……” 劉氏見他把自家前女婿認(rèn)成了自己的兒子,而且越說越偏,十分尷尬,便要站起向瑯王解釋。 瑯王也覺得自己堂堂一個王爺和媒婆沾扯上顏面上有些過不去,快走兩步到了張媒婆跟前,索性順著她的話說道:“我來替家妹把把關(guān),你可帶來郭大人的畫像?” 張媒婆連聲說道:“有的,有的。”在懷中掏出一個畫卷,遞給瑯王,神態(tài)間便有著幾分欣喜,覺得崔家人主動要看畫兒,便是能成。 瑯王展開畫卷,上面畫著一個年輕男子,只是瞪眼猛瞧了幾眼,居然沒有立時認(rèn)出這就是那位同僚侍郎郭大人。 只見這畫中的男子眉清目秀,溫文儒雅,身形挺拔俊雅,戴著高冠,持著折扇,正仰首望天。神情淡然間,卻又仿佛有些惆悵。 旁邊還題詩幾句: 冬至又傷秋,獨(dú)自上高樓。望斷天邊山,北往鳴孤雁,單影苦愁眠。 瑯王看罷了這沒甚么滋味的“打油詩”,倒是能深切體會郭大人孤枕難眠,想要求得佳人一睡的迫切心情。 他費(fèi)神想了一下郭大人的樣子:身材倒是瘦高,卻像背負(fù)粟米千石般總是挺不直身子。面目倒是還算對稱入眼,只是臉上總是帶著股青白之色,還有時常熬夜而來的黑眼圈。其它便無甚印象了,總之和眼前畫卷簡直是天差地別。 若是平時見了這般不要臉美化自己的畫卷,瑯王心情好時,還能賞臉咧嘴一笑??墒沁@他娘的明擺是來騙自己嬌妻的,但是讓人哇呀呀的不能忍! 瑯王心中怒極,將畫卷扔還給張媒婆道:“本……人可是見過那郭大人的,哪有畫中這般好看?郭大人如此這般豈不是欺騙家妹?” 張媒婆在瑯王看畫卷時一直偷瞧著瑯王的神色,見這俊雅公子居然說是見過郭大人的,連忙巧舌如簧地應(yīng)對說道:“畫師水平不佳,有些失準(zhǔn)卻是難免的。不過郭大人確實(shí)是好容貌,縱然不及畫中人,七八分總是有的?!?/br> 張媒婆來之前也是聽說了瓊娘容貌美艷絕倫,現(xiàn)在見瓊娘的大哥如此俊雅,不難想象瓊娘該是如何的美貌了。據(jù)聞這瓊娘身為女子,卻是做得一手好生意,家中銀錢堆積如山,如此這般看來卻是瞧不上郭大人了。 張媒婆乃是京城中叫得上號的,手中其實(shí)還有不少大人的委托,只是郭侍郎給的銀錢最多,是以先提了郭大人。眼見著郭大人是難入崔家大公子的眼,連忙說道:“公子若是對郭大人不滿意,我這里還有許多才俊,個個都是仕途通達(dá),有才有貌。比如李家巷的秦大人,十四條的沈大人,狀元府的計大人,門前樓的李大人……” 張媒婆轉(zhuǎn)眼便是說出了七八位大人,有的是瑯王知曉的,有的卻是沒聽說過的。聽到這么多的營營茍茍都對自己嬌妻抱有心思,瑯王又驚又氣。 只讓身邊的小廝尋了紙筆,將張媒婆說的幾位大人的名字一一記好,然后拖著長音道:“天色不早了,這位夫人是不是也該返家了?” 那媒婆說得正起勁,沒想到卻被人直愣愣地往外哄攆。不由得一愣,當(dāng)下趕緊賠了笑臉,先在走了。 劉氏在一旁,不覺有些赫然。這張媒婆上門提親,卻被前女婿看到,實(shí)在讓她這做母親的有些訕然。 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家的前女婿和女兒之間依然是情深意切,只是因?yàn)槌隽岁幉铌栧e,送了休書這檔子事,才暫且分開,等以后事淡了還是要重議的。 她開口道:“王爺,瓊娘前些時日一直未有出門,只在家撫養(yǎng)一對孩子。只是前幾日赴了一次宴會,哪知這張媒婆隨后便自己登門揚(yáng)言為郭大人提親……” 瑯王倒是知道劉氏的意思,現(xiàn)在自己后院燒得乃是火把無數(shù),正需要了得力的前丈母娘滅火,當(dāng)下便甚是善解人意地又自檢討了一番,直言這次再將瓊娘迎回府里去,絕不叫她再受得半點(diǎn)子的委屈。 不過瑯王自從江東回來后,便一直想要早些回去。現(xiàn)在去意更是堅決,這京城里狼患太多,他要連著前妻兒女一同帶走。 免得京城里的一眾鰥夫心內(nèi)發(fā)癢,保媒拉纖! 而眼下回江東的借口正有一個。 就在他臨回來時,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三叔公離世,楚邪便打著得了這位叔公照拂,要去靈前盡孝的名義,要回鄉(xiāng)守孝。 第二日朝會,瑯王稟明圣上自己的三叔公去世,請求返回江東奔喪。 圣上沉默片刻,言道:“忘山長輩亡故,本該準(zhǔn)愛卿回江東。但是朝廷還有倚重之處,你先前便請了長假在府里靜養(yǎng),耽誤了許多的公事,此時還需愛卿便留在京城?!?/br> 瑯王再三懇辭,圣上只是不允,最后面色有些發(fā)慍,道:“朕視忘山為肱股,常有要事垂詢。忘山當(dāng)以國事為重,不必再言?!?/br> 楚邪沒有說什么,只是目光微沉,看著腳下的石磚。 群臣默然,只看著瑯王和圣上的奏對,暗中卻是羨慕瑯王如此簡在帝心。 退朝后,二皇子回到府中繼續(xù)處理政務(wù)到天色發(fā)黑。一青衫男子輕輕踏入書房,為二皇子點(diǎn)上燈,靜立一旁。 二皇子批完最后一份奏報,開口道:“今日楚邪向父皇請辭,準(zhǔn)備回返江東,父皇不準(zhǔn)。我看楚邪此番是鐵了心回去,日后還會奏請?!?/br> 尚云天說道:“二殿下,決不能讓楚邪回到江東。在京城,他手上無兵,一身權(quán)勢都系于圣上,雖然看起來威風(fēng)八面,勢壓群臣,卻是豐墻峭址,重而無基。若是殿下登基,只需一紙詔令便能將他拿下。甚至于現(xiàn)在,若非擔(dān)心圣上怪罪,殿下盡出手下暗衛(wèi)也能將之擒?!?/br> 第168章 略停片刻, 尚云天繼續(xù)說道:“但是一旦他回到江東, 便是龍飛于天。在江東,他兵將齊備,鎧甲俱全,而楚家在江東聲威甚隆,振臂一呼而江東影從。臣所處的上一世, 他便是從江東起兵, 一路攻城下地,最終打到京城的??v然現(xiàn)在殿下明了先機(jī), 即使他這次真的反叛亦能戰(zhàn)而勝之, 但是必然兵禍連年,于殿下的江山不利?!?/br> 二皇子沒有說話,不過尚云天的這番言語顯然說到了他的心里去。楚邪在京, 掀不起太大的風(fēng)浪, 若是回去江東, 只怕養(yǎng)虎為患。 尚云天又接著道:“卑職再過明日, 便要重新返回府衙, 然而現(xiàn)在瑯王視卑職若眼中釘,只怕……” 二皇子知道尚云天的意思,慢慢道:“只要你于本王忠心,自然會有暗衛(wèi)護(hù)你周全,尚大人也要留心不自往人多的地方去, 此乃京城, 楚邪再膽大妄為, 也不能不有所顧忌。不過……尚大人為何這般急著回來?” 尚云天連忙抱拳:“只是想趕快歸朝,助陛下一臂之力?!?/br> 二皇子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是心里卻如明鏡,這個尚云天不怕死地出現(xiàn)在人前,恐怕也是和那瓊娘被休大有干系。只可惜這位尚大人缺少些自知之明,難道他以為那瓊娘被休后,就會嫁給他這般的芝麻官吏嗎? 在他看來,按尚云天和柳萍川前世里描述的那個瓊娘的個性,乃是萬事追求極致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被人休離歸家,心內(nèi)自是有股子傲氣。怎么可能不思度著一雪前恥? 嫁給瑯王做過王妃后,只怕普通官家的正室都難如她心意! 可是若是自己許以她側(cè)妃之位,更允諾將來一登大統(tǒng)時,封她為后,不怕這女子不心動。 那楚邪對待女人,最是傲慢無禮,他與楚邪也算是少時便認(rèn)識的,豈不知他的德行?待自己小意溫柔地待那瓊娘,叫她體會到二人的差距,不愁不贏得這位轉(zhuǎn)世靈女的心。 想到這,劉剡的心倒似少年時,追求心儀女子時雀躍了那么一下。 他想要得到瓊娘,不光是大遺法師的話,更是因?yàn)樗彩菨u漸對這個女子起了些興味。 也難怪她能將楚邪迷得神魂顛倒,實(shí)在是這女子身上的確有過人之處,雖則是已嫁過人,生過兒女的了,但是魅力不減分毫,若能得這女子為伴,可是要平添不少的生趣??隙ū茸约赫扌l(wèi)氏那等子蠢愚的婦人要得情得意。 卻不說這二人各自的算盤,這幾日滿朝文武簡直人人自危。 也不知何故,幾位朝中大人的陳年舊事被悉數(shù)翻檢出來,譬如那位吏部的左侍郎郭大人,當(dāng)年吞沒亡妻嫁妝,養(yǎng)了三個外室在京郊,其中一個據(jù)說還是有丈夫的,只是常年在外經(jīng)商,不得回京,在寺廟上香時,與郭大人勾搭上了。 想來這便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 郭大人平時吟誦著哀悼亡妻之詞,無事時去京郊小跨院里去偷偷商婦,甚是有滋有味。 結(jié)果前些日子,那姘頭的正頭丈夫?qū)ど祥T去,追攆著郭大人打,據(jù)說帶去的幫手太彪悍,像是行伍出身,打得郭大人屁滾尿流,大白腚都露出來了,官威無存,斯文掃地。 不光是郭大人私德虧損被曝光人前,朝中還有幾位大人也紛紛載跟頭落馬,不是貪污受賄,便是當(dāng)年科考舞弊,再不然就是打罵妻兒舊事被人記起…… 一時間京城貴宅里的飯桌上都是安靜不下來,這下飯的丑聞?wù)媸且粯督又粯丁?/br> 偏巧的是,這幾位大人還都不是亡妻病故,便是與妻子和離的。就連萬歲爺都感慨,所謂男人當(dāng)立室,這正妻之位久曠,無人內(nèi)監(jiān),難免私德有虧,這幾位大人全是前車之鑒。 是以萬歲私下里督促著忘山快些娶了新妻,以免步那幾位的后塵。 楚邪現(xiàn)在再看萬歲爺,真是心情復(fù)雜。雖然瓊娘對他耳提面命,當(dāng)以君臣之道處之。 可是每每想到自己的母親被迫遠(yuǎn)走生下自己,這心里便一直不是滋味。 他少時希望父親還在人世,現(xiàn)在倒是知道了原來親爹一直健在,卻高興不起來。 所以當(dāng)萬歲爺催促著他新娶時,那眉眼也不大順暢,只冷冷道:“舊人未忘,何以新娶?” 嘉康帝倒是不覺得這話乃是影射自己。而是不贊同道:“聽聞那休書雖是你寫,卻是那韶容公主呈遞出去的。這等子婦人雖有才學(xué),但性情太過妄為。忘山你就算要與這女子破鏡重圓,也當(dāng)是扳一扳韶容這等子桀驁性情,不然以后內(nèi)院不安,忘山何意安心國事?” 這話要是旁人來說,楚邪必定會共鳴之??墒菑淖约旱碾[秘親爹的嘴里出來,便全是荒誕走板的言論了。 當(dāng)下他不咸不淡地駁斥道:“公主這般,定然是臣做得不好,若是做得好,她怎么會帶著兒女舍得離開本王身邊?若是到了女子拼著名節(jié)不要,也要帶著妻兒離開的地步,這男子必定是個不成器的,不要也罷!” 這話正著聽,乃是瑯王的自責(zé)之言,可是聽到萬歲的耳里,卻是有些觸動陳年舊疤。 當(dāng)年的表姐晴柔,可不就是拼著名節(jié)不要,也要帶著他們的孩兒遠(yuǎn)走嗎?這么一想,當(dāng)年的種種懊悔頓時又是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