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馨連忙快步過來接過龍袍，順便替陛下脫了靴，水蓮又奉上陛下飲的茶水。兩個人才退到外面去侍侯。

    憐馨退出去時還好心好意地提醒花蠻兒：“既然回來了，沒去那邊，皇后娘娘就柔語溫存一番，陛下其實(shí)就是要人順著他，很好哄的?！?/br>
    花蠻兒瞪了多事的小丫頭一眼，仿佛不予理睬，然而心里卻是越來越喜歡這個還算是非分明的小間諜。

    農(nóng)歷五月，初夏時節(jié)，花蠻兒原本就坐在桌邊和憐馨她們吃瓜果解暑。

    這會兒，安靜下來后，厲慕寒見花蠻兒還沒過來搭理自己，眼角瞥過去，乍見桌上一盆瓜果，立刻條件反射似的蹦起來，赤足奔到面前，把那盆瓜果拿起來仔細(xì)瞧瞧。

    花蠻兒愣了一下，抬頭仰望，不禁揚(yáng)起唇角譏道：“陛下以為臣妾又吃絕嗣果么？不過是些普通的西瓜、鳳梨、李子，陛下這么緊張？”

    “誰說朕緊張了？”厲慕寒死鴨子嘴硬，重重地擲下那盆瓜果，隨手拿起一塊西瓜塞進(jìn)嘴里，“朕不過也想吃一塊！”

    花蠻兒冷笑：“那就好！其實(shí)臣妾吃什么又有什么要緊，臣妾若與陛下無緣份，天天在一起也未必能懷上孩子；倒是陛下與貴妃昨夜春宵一度，說不定就有了。你去緊張她還差不多?！?/br>
    花蠻兒酸出這話后，心里又有點(diǎn)后悔。這話也太不淡定，太不大氣了吧。

    沒料到厲慕寒立刻冷漠道：“哼，緊張？不，朕誰也不緊張！選秀馬上就要開始了，以后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朕豈會只有你們兩個？要為朕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

    “選秀？”花蠻兒心里格登了一下。

    她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這事實(shí)在來得有點(diǎn)突然。

    “對，選秀?！眳柲胶谝巫由献讼聛恚瑒C然正色地盯著花蠻兒，冰眸微漾促狹，“所以，恭喜你，皇后娘娘，往后你這六宮之主，管的人兒可多了。想必你的小日子就不會太寂寞，以致于天天惹事生非氣死朕。你的機(jī)關(guān)圖趕緊畫了吧，畫完了，就該忙選秀的事情了?！?/br>
    花蠻兒心里陣陣發(fā)寒，她呆愣了半晌，方道：“陛下就這么著急開枝散葉么？”

    “也不是單純?yōu)殚_枝散葉。天下美色誰不愛？朕多幾個妃子侍侯，日子也有趣些，不是么？”厲慕寒故意邪肆地笑著。

    花蠻兒霎時語塞，怒火在心口盈涌。

    厲慕寒看著她的臉色變化，覺得十分有趣：“當(dāng)然，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如今，朝廷勢力不是舊朝勢力就是蠻夷舊部勢力，朕這個皇帝快被架空了，通過聯(lián)姻，遴選正三品以上官員千金到后宮，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花蠻兒一瞬不瞬地盯著厲慕寒，面無表情地點(diǎn)頭：“對！的確是個好辦法！那麻煩陛下以后一定要作到雨露均霑，否則，后宮傾軋起來，恐怕比前朝動蕩更甚！”

    厲慕寒意味深長的挑了一抹邪笑：“朕有一個冰雪聰明的好皇后，相信可以擺平一切。朕怕什么？”

    “哼，”花蠻兒冷笑，“本宮這個皇后有意思么？說的話沒有人聽，倒是貴妃掌六宮合適，無論她說什么，你都信，你都聽！”

    厲慕寒臉色微變，沒好氣道：“她不合適！花蠻兒，不要在朕需要你的時侯拿翹。朕答應(yīng)你，除了貴妃的事情，其余任何妃子犯錯，任憑你處置。出了事，也由你擺平，朕沒有任何意見。朕相信你一定會顧全大局的。你有這個氣度?！?/br>
    “哈哈哈，”花蠻兒笑道，“本宮真的有么？不久前，是誰說本宮氣量小，是嫉恨貴妃才會令人去查棲霞案的？”

    “過去的事別提了！”厲慕寒略微不耐煩，“花蠻兒，你已經(jīng)是朕的皇后，應(yīng)該為朕著想，也要為天下安定局面著想。若朕不能將權(quán)力集中，以后這朝廷說散就散，戰(zhàn)事一起，也不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吧?！?/br>
    花蠻兒灼灼地注視著厲慕寒，唇角的諷意更濃：“看來，陛下心中已有人選?！?/br>
    “嗯，”厲慕寒也直言不諱，“三宮之位，皇后是中宮，西宮乃是貴妃，東宮可以是右丞相傅文淵之女。至于六院，可以從吏部、工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這六部尚書之女中遴選出四位，另兩位分別是撫軍大將軍蔣欽之女蔣婉殊，以及建威大將軍葛雄之女葛逸琪。魯崢的丫頭太小，就算了?！?/br>
    “至于美人、宮人、采女等七十二位，就從各位將軍、都統(tǒng)、總兵、參將之女當(dāng)中選取。那就請你多費(fèi)心了?？碱}你自己做主就是了，朕相信你，沒有任何意見?！?/br>
    花蠻兒被厲慕寒的大言不慚醉倒了。

    她的心里再傷心難過有什么用，厲慕寒并不會在乎。

    天子充掖三宮六院是正事，也是大事，文武百官甚至老百姓都支持，她憑什么反對？

    花蠻兒只能強(qiáng)作不在意，微笑著點(diǎn)頭：“好！有了這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陛下忙都忙不過來，臣妾就能得閑了，專心去到軍中教將領(lǐng)機(jī)關(guān)陣法，如此一來各自安好，臣妾與陛下也就不會吵架了?！?/br>
    言至此，她舒心地伸出手伸了個懶腰，瞇起鳳目慵懶一笑：“這真是一舉兩得?。〔?，一舉三得！天下安定，朝廷安定，后宮安定，咯咯咯，真是太好了——”

    厲慕寒眸色驟然一沉，俊臉罩霜地悶坐在那兒，半晌道：“嗯，確實(shí)挺好。如果那個天下兵馬大元帥花豹有女嫁過來更好?！?/br>
    花蠻兒怒嗆：“人家沒女兒，夫人你要不要？”

    厲慕寒愣了下，馬上揶揄道：“花蠻兒，你終于吃醋了么？”

    “鬼才吃醋？臣妾只是看不慣。選秀是為了權(quán)勢，難道陛下的心中就沒有愛么？”花蠻兒真的想不通。

    “有啊，朕愛貴妃，天下皆知，你會不知？”厲慕寒注視著花蠻兒，深深地看進(jìn)她眸底去。

    花蠻兒立刻霍然站起，瞪了厲慕寒一眼：“臣妾馬上去找禮部尚書李志儒，組織遴選！讓陛下早日如愿！臣妾也好圖個清靜！”

    她轉(zhuǎn)身快步走了出去。

    厲慕寒訥訥地看著她匆忙而去的纖細(xì)背影，一股郁悶襲滿心田。

    他恨恨地站起來，又懶懶地躺回榻上去。

    這半個月來，他累壞了，郁悶了會兒，也就沉沉入睡。

    花蠻兒提著一口氣沖沖跑到午門內(nèi)的六部辦公所去，憐馨很自然地跟上去侍侯。那六部大人都在那兒，見花蠻兒到來，連忙施禮見過：“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盡管大家都知道皇后不太受皇上待見，但是由于花蠻兒高貴的出身、自身的能力與她的傳奇經(jīng)歷，讓這些大人們都不敢小覷。

    “平身！”花蠻兒利落地擺手，然后就走到首位大大方方落座。

    “禮部李志儒李大人是哪位？”她朗聲問道。

    李志儒連忙出列：“微臣便是。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嗯。李大人，限你五天之內(nèi)，把所有從四品以上的文官武將的千金小姐們的畫像和名諱八字等報上，親自拿到霜云殿給本宮呈上，否則，就問你的罪！”

    花蠻兒簡單利落。

    眾位大人都愣住。

    “這，這會不會太趕了？”李志儒為難道。

    “有什么趕的？吩咐下去各司分頭行事，讓他們自行報上，過后核實(shí)，弄虛作假者皆欺君之罪，提頭來見，三天就能好，五天還是本宮寬宥的限期。你也一樣，五天不報上來，本宮饒不了你！”

    言畢，花蠻兒站起來就走，連杯茶奉上的時間也等不得。

    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將六部尚書都震懾住了。

    都說花蠻兒厲害，這回可親眼見著了。

    其余五部都幫忙著催促：“李大人，你這可要趕緊行動了?！?/br>
    李志儒立刻笑道：“那就從各位大人開始吧，先把你們家的千金報上。”

    花蠻兒回到霜云殿，見厲慕寒已經(jīng)睡著，并且身上并沒有蓋上被子，想了一想，還是走上前去，幫他扯了一條薄被蓋上。

    她才將被子扯到厲慕寒的脖頸處，突然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扼住。

    花蠻兒愣了一下，尚未反應(yīng)過來，手腕就被用力一扯，整個身子俯沖下云，嘴唇正好貼在了厲慕寒的唇上。撞擊的力度因?yàn)橥蝗欢悬c(diǎn)猛烈，磕得花蠻兒唇齒都痛。

    然而厲慕寒仿佛沒有任何痛感，摟住花蠻兒的小蠻腰，立刻用力口允吻，好像是一種本能的索取，抓住了就緊緊不放，像沙漠里的旅行者突然發(fā)現(xiàn)了甘泉，貪婪的有些過份。

    “唔——”過份的洶涌讓花蠻兒忍不住輕輕吟哦出唇。

    他摟住她的腰翻了個身，一邊緊捏住那高高兀突的渾圓，一邊動手開始撕扯她身上的裙子……

    憐馨見狀，連忙放下層層紗簾，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可是，她才剛退至門口，突然聽到厲慕寒傳出一聲慘叫“啊——”

    憐馨和原本守在門外的水蓮、梅仙等人嚇了一大跳，迫不及待進(jìn)去探看，迎面卻和奔逃出來的花蠻兒撞了個滿懷。

    花蠻兒也顧不上和她們解釋，一個凌空飛躍，就飛上了對面宮墻上。

    厲慕寒緊追了出來，撫著嘴，那嘴里居然淌著血。

    他白色的里衣敞開著，露出麥子色的肌膚，以及結(jié)實(shí)的六塊腹肌。臉色鐵青著，指著宮墻上的花蠻兒罵道：“死賤人，太久沒罵又皮癢了是不是？居然敢咬朕？你給朕下來！”

    “不！你回上陽宮去?。∫院笠腥龑m六院了，你不能只住在臣妾這里，你若是只住在臣妾這里，會被那些什么六部尚書啊，大將軍啊什么的抗議的。你還是回上陽宮住習(xí)慣吧。按規(guī)矩來，你以后要|寵|幸誰就召誰去上陽宮，不許在住在臣妾這里?！?/br>
    花蠻兒心里不爽他納妃，不愿與他共枕，又找不到什么理由，一時之間脫口而出這樣的借口，倒也堂而皇之。

    誰知道厲慕寒聽了，也大贊有理：“好！皇后果然是皇后，按規(guī)矩來就按規(guī)矩來，今天，朕就翻了你的牌子，容不得你說不！”

    言畢，厲慕寒閃電般凌空掠過宮墻，把花蠻兒攔腰一抱，擄回上陽宮去了……

    這一幕，看得憐馨她們一驚一乍的。

    過后想起來卻又甚覺好笑。

    這事很快就在后宮里傳開了……

    彼時，天子選秀的事情也在民間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雖然遴選條件苛刻，但是從四品以上官員可不是在夷都才有。各州各縣也有從四品文武官員，因此，告示也貼到了各州縣去。

    告示上說，皇后娘娘限五天之內(nèi)要把千金小姐們的畫像和生辰八字等資料呈上去。因此，時間還是很趕的。幾乎告示一貼出來，那些文武官員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了。

    韓楓正在撫州流浪，從夷都一路尋到撫州，也不見紅袖。

    這時見許多百姓圍著新貼的告示看熱鬧，并且議論紛紛，不免也擠上前一觀究竟。

    一見之下，不禁出了神。

    厲慕寒終于開始選秀了。一個施以柔不夠，還要找那么多個女人來添堵，花蠻兒心里該有多難受。

    而最難受的，恐怕就是要親自幫自己的男人選女人吧。

    韓楓想象得到，依花蠻兒剛烈的性情，該有多么難受。可是，他知道最終花蠻兒也只能聽厲慕寒的。因?yàn)閰柲胶人訌?qiáng)勢，更加霸道。

    韓楓兀自想得出神，突然聽到“啪”的一聲，緊接著又一聲痛苦的“唉呦”傳入耳畔。

    韓楓敏捷地轉(zhuǎn)過身去，只見一個衣裳襤褸的少年撫著手叫喚著，五官痛楚地糾在了一起。而他的荷包正好落在了地面。很明顯，這是一個小偷。

    “喂，你的荷包差點(diǎn)被偷了知道么？看告示也不用看得這么入神??！”

    一聲嬌脆的聲音又傳入耳畔。

    韓楓定睛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火紅裙衫，長得像洋娃娃的異域美|少|(zhì)女正收起一根馬鞭，潑辣的樣子讓人覺得十分開朗陽光。

    韓楓心里格登一下，記憶里，十年前的小玩伴火焰焰也是這樣的打扮和長相，手里也是拿著一根馬鞭。眼前這位姑娘竟是那么似曾相識。

    究竟她就是火焰焰，還是來自于同一個地方的女子？

    韓楓彎腰撿起荷包，然后拱手道謝：“多謝姑娘仗義！”

    “不客氣，”那姑娘爽快地應(yīng)了一聲，就扭頭向那個小偷說道，“還不快走，以后不許你再出來偷東西了，隨便去幫人洗個碗也是可以賺銀兩的嘛，為什么要這樣做？丟死人?！?/br>
    那小偷連連稱是，眨眼間，已經(jīng)灰溜溜跑了。

    韓楓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姑娘，剛才那番話，分明就是十年前，他替火焰焰惡懲了小偷之后所說的話。

    韓楓心里篤定了幾分，于是忍不住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可是叫‘火焰焰’？”

    那姑娘立刻驚喜道：“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韓楓喜出望外，拱手問道：“姑娘可還記得十年前跟一個叫‘韓楓’的臭小子去蠻夷找小吃，結(jié)果被箭射傷的事情么？”

    那姑娘一愣，緊接著上上下下把韓楓打量了個遍，這才驚叫：“呀！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臭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