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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悄悄話兒說了好一陣兒，外面賓客漸散，謝麟雙頰泛粉，腳下微沉地回來了。謝三娘等人一齊辭出，見到謝麟，謝三娘還有點擔(dān)心地問：“二哥，你……要不要先喝醒酒湯吶？”

    謝麟定定站了片刻，才說：“我有數(shù)?！?/br>
    謝三娘更擔(dān)心了。

    謝麟親自動手，將meimei們關(guān)到了門外。

    程素素有點點緊張，走去扶他：“你還行嗎？”

    行與不行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的！盧氏端了臉盆來：“姐兒，先給姑爺洗臉。你……也要卸妝的?！?/br>
    二人終于可以從捆綁了一天的繁復(fù)禮服中服身，都覺身上一陣清爽。謝麟喝著醒酒湯，吐出一口酒氣，看程素素乖乖地坐在床沿上，不自覺地微笑著點點頭。程素素……坐得更乖了。

    什么“??！美人！睡了不吃虧！”之類的想法，這會兒都飛了！

    謝麟喝完了醒酒湯，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床前，摸摸小妻子沾濕的額發(fā)。修長的手指慢慢滑了下來，從床上拎起了一只枕頭。

    程素素：（⊙o⊙）！

    謝麟歪歪身子，視線繞過她的身體，打量了一下床上，唔，被子有很多條，整整齊齊地疊了老高。又揀起一條被子。將兩樣物事一卷，挾在左腋下，右手又摸了摸程素素的腦袋，吃力地說：“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br>
    抱著這一卷，往不遠(yuǎn)處的美人榻上一放，彎下腰收拾他的臨時床鋪。

    第75章 辣得流淚

    程素素真懵逼了。

    傻乎乎地看著謝麟，這是頭一回遇到她連掙扎都不知道怎么掙、往哪兒掙的事兒。

    【這tm究竟是怎么回事兒？】程素素心里抓狂了！難道要自己主動？

    你不是吧？?。?！程素素扯過一條被子來, 用力抱緊了, 力道能勒昏一個大活人。

    【謝麟居然不行？】這是接下來的猜測。

    思維紛亂, 程素素呆呆在坐在床沿上, 完全不知道要跟一個似乎喝了不少酒的家伙, 怎么講道理。這個“講道理”好像也是怪怪的。

    謝麟將被子豎著對折，打算半鋪半蓋，先將就一夜。鋪好被子, 轉(zhuǎn)身坐下來準(zhǔn)備脫靴, 便看到程素素披著頭發(fā)坐在那里, 一動不動的。謝麟道：“睡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明天還要早起呢, 且有得忙，要養(yǎng)足精神的。”

    “?。俊背趟厮刈彀蛷埖孟褚粭l金魚。

    謝麟失笑：“你還小啊——”調(diào)子拖得長長的。

    程素素將這四個字嚼了又嚼, 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是那個意思嗎？

    她還真猜著了。

    在謝麟看來，婚姻是兩姓之好, 包含著利益、計劃等等, 但是，總還是有那么一絲絲人情味在里面的。自己定的妻子, 沒道理不再為她多想一點——為一個人動腦筋, 對謝麟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只要他愿意。

    而且，她是那么的小。謝麟掀掀眼皮，程素素抱緊了小被子, 緊張地看著他。

    看吧看吧，謝麟對自己說，平時看她說話老氣橫秋的，做事也很有沖勁。然而回到人類最原始的事情上，她真的很小啊。謝麟敢打賭，搞不好她是才受的婚前教育，壓箱底還放著本劣質(zhì)的不可描述的小畫書什么的。這會兒不定怎么一邊回憶著小畫書，一邊害怕呢。

    剝?nèi)チ松倌昀铣傻摹傲伞钡耐庖?，眼前不過是一個緊張的小妻子。

    還是……再等等吧。真的……下不去這個口。

    謝麟將聲調(diào)放得更緩，磁性的聲音炸得程素素的頭皮再次發(fā)麻：“安心休息，誰也沒說成親當(dāng)天就非得，咳咳，圓房的?！?/br>
    程素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她倒是也知道的，比如你家弄了個童養(yǎng)媳什么的。又或者因為種種原因，在成婚之后不方便圓房，日后選個吉日再那什么。這種情況，很少。尤其在丈夫還“行”的時候。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程素素再沒眼色再大膽，也不好意思問一句“是不是因為你不行”了。飛快地將兩只腳縮到床上，再掩到了被子下面，人依舊是坐著的，猶猶豫豫地：“你睡那兒不冷嗎？”

    謝麟筦爾，才要說話，忽然變了臉色：“噓——”

    “嗯？”程素素這回跟上節(jié)拍了，“這是有人偷聽嗎？”

    謝麟點點頭，走近了低聲說：“呆會要是他們玩笑過份了，你只當(dāng)聽不懂。有沒有成婚，別人和你開的玩笑，是不一樣的。”

    說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輕輕撥開門栓，猛地將門拉開，人也沖了出去。外面笑叫聲亂作一團(tuán)：“親娘哎～二哥出來了！”、“他是怎么聽到的？”、“不和新娘子說悄悄話嗎？你分心了，這可不行??！搓衣板呢？！快給二嫂拿過去罰他！”、“沖、沖進(jìn)去！找二嫂討情啊！”

    不多會兒，謝麟的堂妹們進(jìn)了房里，堂兄弟們在門外貼著門框。他們看出來，謝麟這衣裳像是要快睡的樣子，萬一撞到嫂子，可就不妥了。

    謝麟只有一個人，堂兄弟一大把，想趕，是很難趕走的。只好挨個指指點點：“老實點，站好了！”自己返回屋里，看到堂妹們擁簇著程素素，謝三娘還搶了個更貼近的位置緊挨著。

    謝麟道：“你們不是鬧過一回了嗎？還來？以前沒見這么鬧過呀！”

    謝三娘哼哼兩聲：“誰要鬧那個人的？”

    合著鬧誰是看得起誰？謝麟也哭笑不得了。細(xì)細(xì)想想，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是真心實意想熱鬧，還是虛應(yīng)故事，那氛圍是截然不同的。何況，他們也沒鬧得過份。看這些人，只有三房、四房，二房是沒有來的。想當(dāng)初謝麟的大堂兄謝鶴成親，可沒人過來湊這個熱鬧。親疏遠(yuǎn)近，一望即知。

    四娘擠擠眼睛：“二哥、二嫂，你們說什么呢？”

    說什么？說今天你們啥都聽不到了？程素素想咬被子了。

    謝麟一揚眉：“你們沒偷聽到吶？”

    “嗯吶！”

    “這不是該偷聽的嗎？”

    謝四娘一臉茫然：“二哥，你讓我們接著偷聽？”

    呆成這樣！她jiejie謝三娘看不過去了，揪了她一把：“別亂問?！甭牨谀_是偷聽有趣的，聽著了一兩句，是趣事，追著問，那就是沒眼色了。

    謝三娘還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美人榻上不太對勁，視線所及，不由一怔，卻沒有問出來。二房兩個堂姐不算，她就是姐妹中最長者，見狀猜著了幾分，故意說：“那你們接著說吧，我們出去聽?！睂eimei們都帶了出去。

    偷聽被發(fā)現(xiàn)了，眾人嘻嘻哈哈一哄而散。謝麟一面關(guān)門，一面無奈地道：“他們就是吵?！?/br>
    “嗯，他們對你挺親的?！背趟厮夭恢勒f什么，胡亂接口。頓了一頓，又跳下床來，從床上拖了一條被子。

    謝麟也懵了：“干嘛？”

    “跟你換呀，”程素素?fù)狭藫项^，人家體諒了，自己也得投桃報李不是，“那個榻太短了?！?/br>
    謝麟被氣笑了：“我睡床，你睡這兒？”說出來不覺得不對勁嗎？

    是有點不對勁，程素素將被子又塞給他：“那給。”

    謝麟：……“明天，把東廂收拾出來，我搬去住。睡吧?！?/br>
    程素素往床上一縮：“嗯。”

    紅燭搖曳，各據(jù)一方。程素素的聲音含含糊糊地從被子底下傳出來：“謝芳臣?！?/br>
    “嗯？”謝麟聲音聽起來也很累了。

    “你是好人呢?！?/br>
    “不好?！敝x麟咕噥了一聲。

    “我說好就好。”程素素下了個結(jié)論。

    她這一天被弄得昏頭脹腦，也不是沒有擔(dān)心過……咳咳，圓房的問題。這個問題嘛，在同意這樁婚事的時候就想到了，不吃虧，真的不吃虧，不知道多少人想跟她搶這個體驗。年齡問題在這件事情上，倒被她給忽略了。

    自己忽略了，謝麟?yún)s沒有忽略，這有些出乎意料的。謝麟么，在她的心里是一個非常開明、非常講究實用的一個人，因此他的下限也不高，他的手腕會更靈活，容忍度也會更高。也就沒有那么讓人安心，愿意親近。

    作出這個判斷的時候，程素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是以程犀為標(biāo)準(zhǔn)的。以程犀為標(biāo)準(zhǔn)的話，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不合格的。

    直到此時，程素素才發(fā)現(xiàn)。不提程犀的話，謝麟，也是一個讀書人。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程素素的心情復(fù)雜得要命。一直以來，總有點什么不對勁，現(xiàn)在是明白了，總和標(biāo)準(zhǔn)在一個鍋里吃飯，看誰都會不自覺的苛刻，并且忘記了自己也不是符合標(biāo)準(zhǔn)的人。不夠包容。

    看開一點，就不會那么暴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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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素素縮在被子，一覺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她是被人捏著鼻子給憋醒的！

    才說他是好人！程素素看著在眼前放大的一張美人臉，好險沒有一巴掌糊上去。

    很好，不尷尬了。謝麟從容地收回手來，將手一背：“醒了？醒了就起床來了。我有三天假，今天咱們先去見長輩。二叔二嬸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老實才對。”

    “咦？”

    謝麟道：“阿翁出手了?！睂⒅x丞相如何處置二房說了一番。

    程素素咋舌道：“姜是老的辣呀。”那他以前干嘛不動手呢？

    謝麟道：“別被辣得掉眼淚就好?！?/br>
    程素素扮了個鬼臉給他。

    盧氏帶著小青、采蓮、秀竹一同前來伺候，見狀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姑爺體貼又縱容，憂的是這份縱容不知道能持續(xù)多久。嫁為人婦，可不能一直這樣當(dāng)小孩子似的寵呀。

    念在他們新婚，盧氏決定將這想法往后壓一壓，反正三朝回門，悄悄與大娘子李綰講一講，讓姑嫂倆聊聊。趙氏，還是不指望了吧，這位雖是親娘，一說話不是輕了就是重了的。

    兩人梳妝好了，被子疊好——盧氏再喜憂交替一回——謝麟先喚出了長房的仆役們，拜過長房的女主人。十余年后，長房終于又有了女主人，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還很小。

    程素素早準(zhǔn)備好了紅封兒，這個不需謝麟提示便發(fā)了下去。長房原來的管事，還是謝麟父母在時的老人，客客氣氣地請她訓(xùn)話。謝麟低聲道：“福伯是我爹娘在世的時候就在長房的老人?！?/br>
    程素素笑道：“諸位各安其位，原先掌什么，現(xiàn)在還掌什么。”

    福伯輕問一句：“娘子帶來的人，不要安排么？”

    “她們先在我身邊，咱們看看怎么安排合適，再說。”

    謝麟打趣了一句：“真不動？”

    “你用了十幾年的人，用我一來就動手換？家都管不好，你是不是悄悄改了皇榜，才弄了個連中三元的？”

    謝麟大笑。福伯等也跟著笑了起來，新來的女主人不難伺候，年幼卻明白事，大家可以將心往肚里放一放了。最怕空降個什么都沒弄明白的女主人，硬要事事做主，安插心腹。各讓一步，才是大家默認(rèn)的和平相處潛規(guī)則。

    接著，便是去拜見長輩了。

    今天才是正式地將相府里的人認(rèn)個齊全。

    這一套，李綰嫁進(jìn)程家的時候就做過一回，如今身份變了，程素素也生出不少感慨來。

    謝家人口比起程家翻了兩番還不止，程素素記起來卻不覺得難。謝丞相夫婦最好認(rèn)的，余下的分各房來記就好。二房夫婦二人，四子三女，另有兩個妾，各有所出。三房三子三女，四房的兒女?dāng)?shù)目最合意五兒二女。這兩房亦各有妾。然而看起來兄弟姐妹卻是頗為和睦的。

    謝家女眷，程素素先前是全認(rèn)識的。叔叔們數(shù)目少，按著年齡也挺好記。

    不熟的是謝麟的堂兄弟們，堂兄謝鶴最好認(rèn)——他殘疾。余下的，程素素最先確認(rèn)了“搓衣板”，是四房的五郎，謝丞相面前，他的表情豐富得緊?！皼_進(jìn)去”那位是三房的四郎，非但沒有沖，貼門框最多只露了半個后腦勺的那個。

    一一行過禮，給長輩奉上針線，給平輩小禮物——都是李綰給準(zhǔn)備好了的。

    謝丞相與林老夫人從未打算在禮物上挑剔她，余光一掃，見針線整齊，再小的物件他們都點頭稱贊。三房四房更不消說，打定了主意要捧場的，一疊聲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