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jié)
“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成。” “快說吧。你這樣的爽快人,怎么倒磨唧起來了?!币莿e人的主意,景安帝不一定想聽呢。偏生秦鳳儀一向主意多,而且,秦鳳儀多自信的人哪,此事竟能叫秦鳳儀都有些拿不準,景安帝就愈發(fā)想聽聽是什么事了。 秦鳳儀道,“那什么,你知道天竺不?” “自然知道。天竺挨著吐蕃呢。” “我聽說,天竺可是個遍地象牙、珠寶、黃金的好地方?!鼻伉P儀道,“要是能打通一條自南夷,經(jīng)云南、吐蕃,再到天竺的商路,這必是一條黃金之路?!?/br> 饒是景安帝也沒想到秦鳳儀的主意竟然打到了天竺去,景安帝道,“云南的土司,倒是個識趣的人。只是土蕃那里,他們與云南的土司來往的更多些,與蜀中也有些往來?!?/br> 秦鳳儀同景安帝打聽,“很少見吐蕃來朝。” 景安帝道,“他們那沿子這幾年不大太平,忙著換王都來不及?!?/br> “那我先把云南土司那里弄弄清楚再說吐蕃的事吧,這一條商路,倘能打通,就是現(xiàn)成的金山?!鼻伉P儀道。 秦鳳儀這話,景安帝還是信服的,景安帝與秦鳳儀道,“要是有什么需要朝廷支援的,只管說?!?/br> “要銀子也給?” 景安帝笑,“只要你能把這條路打通,要多少給多少。” 秦鳳儀的性子,還真不是會伸手要錢的那種,他道,“工部的兵械上供給及時些就是,我必要練一支強兵,方可震懾云南土司。” “現(xiàn)下南夷的兵如何?” “雖可打仗,但離我的要求還有些距離。”秦鳳儀牛氣哄哄地。 景安帝聽的一笑,對秦鳳儀道,“那就繼續(xù)努力?!?/br> 秦鳳儀一幅“這還用你說”的模樣。秦鳳儀雖不要銀子,但其他方面真不手軟,他道,“明兒我云鴻臚寺找些吐蕃的資料看看,你再幫我問問蜀中那里,看一看具體現(xiàn)下吐蕃如何?!?/br> “成?!本鞍驳凼钦嫘挠X著秦鳳儀用的順心,景安帝在京里,大臣們上折子之類的,哪怕盡心,大臣們多偏于謹慎,沒有秦鳳儀這種冒險精神。像秦鳳儀,剛把桂地平了,立刻就能把主意打到天竺去。饒是以景安帝的想像力,也沒想到秦鳳儀眼界這般寬闊。 景安帝忍不住想指點秦鳳儀一二,道,“云南的第一大州府便是大理了,大理這些年,一直是姓揚的當政,但,當?shù)囟?、白亦是大姓,確切的說,是三家共掌大理。三足是最穩(wěn)的,但如果一家勢微,局勢立刻生變。云南先時少不了要與山蠻多有些聯(lián)系的,不然,他們也不能你剛平了桂地就巴巴的給我這里來送禮,這也說明,他們對自己的實力不大自信?!?/br> 秦鳳儀道,“待我回去,先試一試他們??偟门宄颇系那闆r,才好合作?!?/br> 景安帝頜首,“這事若成了,大利天下,整個南夷跟著受益,所以,你要更慎重?!?/br> “還有件事?!本鞍驳鄣溃拔铱茨悴徽撌羌Z稅,還是商稅,都很喜歡用銀號來結算。” “主要是方便?!鼻伉P儀道,“我把銀子存到鳳凰城的銀號里,直接開好銀票,打發(fā)人到了京城提現(xiàn),能省不少人力?!?/br> 景安帝道,“銀號的便利性,我也知曉,只是,你既要用他們,便要把他們調理好了。畢竟,銀票是他們開的,你存多少,他們開多少。若是有朝一日,不以庫銀為本根開銀票,必然是天下一樁大禍事?!?/br> “這件事我也想過,眼下還無虞,慢慢看吧?,F(xiàn)下銀號還只是做有錢人的生意,如果他們把生意做到平民百姓身上,便不能由他們了,這里必然要有個大規(guī)矩的?!?/br> 景安帝沉聲道,“有那一日,銀號必要為朝廷所掌,不然,國基不穩(wěn),明白嗎?”景安帝的目光那一瞬間的威壓,秦鳳儀竟不由自主的點了下頭,“我曉得?!?/br> 景安帝此方不再多說,轉而與秦鳳儀說起貴地的事,“貴州自古以來也是貧僻之鄉(xiāng),這里也多是山民,倘能收拾,你便一并收拾了吧?!?/br> 秦鳳儀對貴地興趣不大,他道,“我們那里東面兒還好,鳳凰城、南夷城,再至義安、敬州等地,皆是漢人居多。往西桂信之地,便是山蠻為主了。我想著,遷些漢人過去?!?/br> “你這真是想的挺好,你想遷哪兒的人?”景安帝聽這話都要笑了。 “哪兒都行,我又不挑。”秦鳳儀道,“你剛可說,有什么難處朝廷都會支持的?!?/br> 景安帝道,“行,你去遷吧。只要你有本事,把京城的人遷南夷去,我也沒意見?!?/br> 秦鳳儀氣的,“這還得有朝廷的諭令吧。我空口白牙,怎么遷?” 景安帝簡直也拿秦鳳儀沒法,這還不如要點兒銀子省事呢。景安帝還得跟他講道理,“人一家人,在自己老家住的好好兒的,親朋故舊,都在一起,無緣無故,誰愿意遷哪?你做事前得想想民心。你想想,百姓們就是強制遷過去了,心里能沒怨氣。再者,一個搞不好,還要偷跑哪。何苦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呢,是不是?” “你就沒有叫百姓們心甘情愿遷過去的法子?” “暫時還沒有?!?/br> 秦鳳儀心說,合著啥啥沒有,就等著沾好處呢。 秦鳳儀忍不住諷刺道,“您可真會過日子??!” “過獎過獎?!本鞍驳垡环那楹懿诲e的樣子,秦鳳儀瞧著就覺刺眼,便刺了景安帝一句,“去歲你特意叫章尚書去我那里押解人犯,那些是什么人哪,竟用堂堂一部尚書出馬?!?/br> 景安帝面色轉淡,淡淡道,“這個就不必你cao心了。” 秦鳳儀眼睛微微瞇起,說景安帝,“你cao那個心做什么呀,我看他們無非就是先帝時的一些舊人的。這些人能有什么用呀,無非是拿些舊事挑撥,可你這做皇帝都二十幾年了。不要說他們這些個舊人,便是先帝突然活過來,難不成還能搶走皇位?” 景安帝面色微緩,問秦鳳儀,“你就沒審一審他們?” “都淪落到跟桂王同流了,有什么可審的。他們一叨叨你們那年頭的事,我就知道他們大概其什么人。”秦鳳儀道,“不過,你大張旗鼓的專門派個尚書把人提走,我就特后悔沒審一審。” 景安帝問,“想不想知道有什么秘密?” “說說看?!?/br> “不告訴你?!?/br> 秦鳳儀氣的,出宮前又摔了景安帝個茶盅。 第374章 鳳凰鳥下 秦鳳儀在京城的行蹤一向引人注目, 甚至,許多人覺著,這位鎮(zhèn)南王委實狡詐多端了些。譬如, 平琳就在家說過, “既是拒絕了入住昭華宮, 如今這一趟一趟的, 進宮就是與陛下密談?!?/br> “天家父子說話,還要請你旁聽不成?!逼娇ね踔S刺了一句四兒子這無腦的話。鎮(zhèn)南王一年回京一趟,倘沒有陛下私下召見, 這才稀奇呢。 平琳顧不得老爹話中的不滿, 與父親道,“爹,我聽聞鎮(zhèn)南王去了鴻臚寺。” 平郡王倒有些意外, 秦鳳儀去六部不稀奇, 鴻臚寺向來不是什么要緊衙門, 秦鳳儀竟然親自去, 可見必是有事,而且,還得是有關外族邦交之事。要不說平郡王是積年老臣呢,他略一想就明白,道,“現(xiàn)下南夷靖平,鎮(zhèn)南王到鴻臚寺,所為約是云南土司了?!?/br> “爹你真是神猜?!逼搅罩卑椎呐牧烁赣H一記馬屁, 道,“鎮(zhèn)南王非但調取了云貴土司的有關文書,還有吐蕃的。爹,你說,吐蕃與南夷還隔著云貴呢,鎮(zhèn)南王調取吐蕃的資料做甚?” 秦鳳儀調取云貴資料還能理解,但,吐蕃實在太遠了,而且,那地方,又高又窮的。平郡王道,“鎮(zhèn)南王雄才大略,從兵法上說,遠交近攻,這也不甚稀奇?!?/br> “爹,你說,是不是鎮(zhèn)南王還要攻打云貴土司?”平琳說來也是將門出身,這些年干的,也是武將職司。對于戰(zhàn)事,還是相當敏感的。 平郡王不大認可兒子的這一推斷,道,“不大可能,鎮(zhèn)南王并非好戰(zhàn)之人?!?/br> “他還不好戰(zhàn)?”平琳道,“這才就藩四年,大戰(zhàn)便有四五次,小戰(zhàn)更是不計了。當年在京時,便愛打架。爹,這不是我偏頗,如今太平盛世,鎮(zhèn)南王有窮兵黷武了?!?/br> “你這話說的,桂信之地,本就是鎮(zhèn)南王的封地,先時山蠻竊居此地,難不成,鎮(zhèn)南王就一直坐視不理?”平郡王一向眼光卓著,偏生有這么個蠢兒子,卻又不能不教導于他,不然,只怕會一蠢再蠢。平郡王緩聲道,“你說鎮(zhèn)南王窮兵黷武,我問你,他窮誰的兵了?難道是請求朝廷調兵,還是勞民傷財了?這幾年戰(zhàn)事下來,南夷兵損耗不過七八千人而已,何況,便是糧草都未請朝廷調撥,朝廷無非就是給南夷兵配上兵械罷了,其他的事,都是南夷自籌。阿琳,朝中六部,有哪一部因南夷戰(zhàn)事說鎮(zhèn)南王窮兵黷武了?便是御史臺都不敢這樣說?!?/br> “爹,可我就是不明白,就拿鎮(zhèn)南王征桂地來說,好幾萬大軍,這一路,人吃馬嚼,這得多少拋費啊。若悉數(shù)由南夷自籌糧草,這可不是小數(shù)目,南夷得多少錢哪?!逼搅诊@然也細琢磨過南夷戰(zhàn)事的。 平郡王道,“我聽聞,鎮(zhèn)南王每餐用膳,也不過六菜一湯。他但有征戰(zhàn),向來與將士同食,將士吃什么,他便吃什么,連王府的廚子都不帶一個的。阿琳,你可能做到?” 平琳道,“倘兒子隨軍,自然也是如此?!?/br> “你呀,你就嘴硬吧。”平郡王道,“你在柳枝巷里剛納了個外室,以為我不知道呢?!?/br> 平琳面兒上一窘,道,“爹,那也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br> “所以,你就別眼紅人家南夷有多少錢了。鎮(zhèn)南王親王之尊,身邊除了王妃,半個姬妾都無。而且,殿下行止從無奢侈,手里有銀子就用在百姓與將士身上,所以,才有今日大功啊。”平郡王不吝贊美道。 “聽爹你說的,我都以為您說的不是鎮(zhèn)南王,是圣人哪?!?/br> 平郡王臉色一凜,語氣卻是舒緩的,“我這話,你興許不愛聽。阿琳,且不論殿下的出身,便是從人品本領上,他亦勝你遠矣?!?/br> 平琳急道,“我自不能與他比,這我早曉得的?!睆偷吐暤?,“爹,你不曉得,陛下待鎮(zhèn)南王極厚,遠勝諸皇子?!?/br> “我也不是為了大殿下。可爹你想想,柳王妃之事,縱咱們自知清白,可鎮(zhèn)南王能不怨恨平家么?能不怨恨大jiejie嗎?”平琳道。 平郡王看四兒子一幅神秘兮兮又推心置腹的模樣,心下一聲嘆,淡淡道,“阿琳,只有你會說這種話,鎮(zhèn)南王絕不會說這種話的。我讀史書,東漢末年,三國分立,魏吳乃對立之國。魏武帝都會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可見對吳王孫權的欣賞。你乃堂堂男兒,為何總是將眼睛放在這些事情上?!逼娇ね鯏[擺手,“你去吧,好生想一想我的話,想明白,是你的福。” 平琳自從挨了他爹的一頓家法,就很怕哪里不小心把老爺子惹毛,當下不敢多說,小心翼翼的退下去了。 平郡王直嘆氣,人自是有親疏,難道平郡王不盼著大皇子好嗎?可人家鎮(zhèn)南王平定南夷后,又開始關注云貴、吐蕃了,這里還在琢磨著先時舊事呢?舊事已然如此,再忌諱又能如何!正經(jīng)該拿出皇長子的氣派與風度來,而不是糾結于這些個舊年往事。 偏生平郡王這做外公的不好多說,畢竟,大皇子是皇室長子,凡事自有陛下做主。只是,每看到大皇子心胸不廣,眼光偏狹,平郡王也不禁嘆氣,想著柳王妃雖過世的早,卻是這樣的有福,有這樣有本事的兒子,還怕沒有日后的尊榮么? 但曾經(jīng)那一段過往,平郡王心中未嘗沒有猶疑。 只是,平郡王何等老辣之人,當今正當盛年,再如何也到不了四兒子那危言聳聽的地步。 平郡王有一點煩憂,景安帝卻正是含飴弄孫,景安帝一向喜歡大陽。除了大陽很會說甜言蜜語討人喜歡這一點外,主要也是大陽不在身邊,并不能常見,故而,大陽一來京城,景安帝總會抽出些時間同大陽玩兒。 這一日,大陽就說了,“祖父,我聽說你有兩只鳳凰鳥,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笑問,“你聽誰說祖父有鳳凰鳥的?”大陽還是個孩子,又天性純真,就是要什么東西,直接便說了,不會問出“是不是真的”這樣的話來。 大陽眼珠轉一轉,想到他爹的交待,大陽道,“祖父,我能叫我爹陪我一起來看鳳凰鳥么?” 景安帝哈哈一笑,頓時明白了,“原來是你爹交待你的啊?!碧煜乱仓挥星伉P儀有這樣大的好奇心了。 “嗯?!贝箨柨床m不過去,便實話說了,“我爹可想來看祖父的鳳凰鳥了,他叫我?guī)退麊枂栕娓?,能不能過來看?!?/br> “他怎么不自己問啊?” “我爹說,嗯,他說,他臉沒我臉大?!贝箨栂肓讼?,奶聲奶氣道。逗的景安帝大樂,景安帝笑,“應該是說,他面子沒你面子大吧。” “嗯,可是面子,不就是臉的意思嗎?”大陽道。 “是。大陽可真聰明?!本鞍驳坌潓O子一句。 大陽問,“祖父,那我爹能來看鳳凰鳥嗎?” “叫他來吧?!本鞍驳鬯斓馈?/br> 大陽見祖父應了,心下十分高興,景安帝叮囑大陽,“回去就跟你爹說,是祖父邀請大陽過來看鳳凰鳥,你爹是陪你來的?!本鞍驳圻€是很顧及秦鳳儀的面子的。 “嗯嗯!” 大陽辦好他爹交待的事,晚上回家就跟他爹說了,“祖父請我去看鳳凰鳥,爹,明兒你陪我去啊?!?/br> 秦鳳儀還不曉得兒子說漏餡了,見兒子如此能干,果然把事情搞定,抱兒子親兩口,“我大陽就是能干,明兒爹就陪你去看?!?/br> 大陽對鳳凰鳥興趣不大,點點頭,“好吧?!?/br> 秦鳳儀則是第二日早早起床,順便把兒子打扮的油光水滑的,然后,便扛著兒子進宮看鳳凰鳥去了。秦鳳儀一向有些孩子性情,不然,他不能好奇鳳凰鳥好奇這么些時候,到了京城還要借兒子的嘴進宮看一看鳳凰鳥到底啥樣。雖然桂安撫使說了,不是騰云駕霧的鳳凰樣,但秦鳳儀還想過,如今特別好看,說什么他也要去云南弄兩只自己養(yǎng)。結果,一進珍禽園就見到了景安帝,秦鳳儀那叫一個掃興喲,景安帝笑,“過來,給你看看朕的鳳凰鳥?!?/br> 秦鳳儀主要是太好奇了,鳳凰鳥啥樣哩。他只當景安帝不存在,過去看向養(yǎng)在園中的兩只……五彩雞……秦鳳儀忍不住嘲笑了景安帝一回,道,“什么鳳凰鳥啊,這叫五彩雞,南夷也有的。我在南夷巡視時還吃過呢?!?/br> 大陽立刻問,“爹,好吃不?” “吊出的湯鮮極了?!鼻伉P儀道。 景安帝笑著吩咐,“那就拿這兩只吊了湯給大陽喝吧?!?/br> 秦鳳儀還以為景安帝必要羞惱呢,景安帝道,“原本云南土司進上時也沒說這是鳳凰,朕猜著便該是山中野味兒,只是不曉得能不能吃,況長得不錯,便養(yǎng)起來了。說來,很不比你那一百匹馬實惠。” “都是矮腳馬,不過,聊勝于無。”珍禽園里不少稀罕的鳥類,大陽愛跟景安帝在一處,他有許多不認得,便嘰嘰喳喳的問起祖父,這是什么鳥,那是什么鳥來。秦鳳儀則去珍禽園旁邊的園子里看了一回大白,大白養(yǎng)在御園里,越發(fā)的油光水滑了,那大肥屁股,跑起來一顫一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