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其實(shí)心里鬼主意多的很，他那倆眼珠子一眨一眨的，景安帝就看出來了。景安帝命馬公公打發(fā)了閑雜人等，對(duì)秦鳳儀道，“說吧說吧?！?/br>
    程尚書有些奇怪，這是個(gè)什么樣的默契，怎么陛下就突然打發(fā)了宮人內(nèi)侍，清場后就讓秦鳳儀說了，這是叫秦鳳儀說什么啊。秦鳳儀郁悶，“陛下都把我看穿了，這以后咱們倆之間就沒有秘密了啊?！?/br>
    “咱們之間還要有什么秘密嗎？”景安帝心說，就你那直白臉，看不出來的都是瞎子。

    （于是，瞎子一：二皇子……；瞎子二：程尚書……）

    既是陛下叫他說，秦鳳儀一向是什么話都敢說的，他道，“這事兒有什么難的啊，就是有點(diǎn)兒得罪人。銀子還是在陛下手里的，陛下當(dāng)然不好直接就減，不然，就太失人心了。尚書大人也不要急，那些要官要爵的，無非是討個(gè)官封，以后多份收入。可這官封哪里有白討的，我們翰林做官，還得秀才、舉人、進(jìn)士一輪一輪的考過來呢。陛下隨便尋個(gè)由頭，考校一下在京的宗室子弟。有好的，給些甜頭，有些四六不通的，直接就黜了去。還要想官兒，想要官兒讓他明年重考，什么時(shí)候考上了，什么時(shí)候再給官兒。三次不過，官爵就此甭提。您還得拿出春闈的嚴(yán)格來，不能讓人舞弊。宗室到年紀(jì)可討官封的，三年考一次。這還愁什么，有本事的，給個(gè)官封也沒白糟踏了銀子。沒本事的，不給他銀子，他能怎地？”

    秦鳳儀這擺明了是要欺軟怕硬的。

    景安帝與程尚書對(duì)視一眼，都不能相信這小白癡是真有主意。

    好吧，景安帝也沒覺著秦鳳儀是小白癡，但也沒想到，他竟真有個(gè)不錯(cuò)的主意啊。

    景安帝道，“鳳儀你這是怎么想出來的？”

    “這個(gè)又不用怎么想，那當(dāng)初我考功名，不就是為了證明我聰明，可以做官嗎？可見，這能做官的人，起碼得是個(gè)聰明人才行啊。宗室要做官，自然是一個(gè)道理。不過，我也沒聽說哪個(gè)宗室官兒做得不錯(cuò)的，是不是宗室都不大成?。俊?/br>
    景安帝道，“宗室中亦有賢德之人，只是，他們多在封地罷了?！?/br>
    秦鳳儀就不大懂這里頭的規(guī)矩了。

    程尚書連忙道，“依臣看，秦侍讀的主意不錯(cuò)?！?/br>
    秦鳳儀連連擺手道，“可別在外頭說是我的主意，我前些天才受過刺殺。外頭就說是陛下的主意就行啦?！?/br>
    程尚書暗想，阿鳳人當(dāng)真是聰明，就是年紀(jì)尚小，御前隨意了些啊。

    景安帝叮囑幾人道，“此事暫莫要往外說，朕得思量一二?！?/br>
    三人自然都允了的。

    景安帝依舊留了秦鳳儀用膳，還很大方的與他道，“荔枝管夠，只是你也莫要多吃，那是個(gè)上火的玩意兒。一會(huì)兒給你兩碟子，帶回家去，與你父母同享，豈不好?！?/br>
    秦鳳儀嘿嘿直樂，“陛下圣明，那實(shí)在太好不過了?！?/br>
    景安帝還吩咐道，“老馬，去御膳房說一聲，做幾年淮揚(yáng)小菜，要鳳儀愛吃的?！?/br>
    馬公公去了。

    秦鳳儀與景安帝道，“陛下太客氣了，我要知道您為這事為難，我早幫您相法子了。陛下待我這樣好，我也得更好的回報(bào)陛下才行?！?/br>
    景安帝笑，“有許多人，不見得沒想到這法子，只是他們都不比鳳儀你心思純凈，他們怕得罪人，不敢與朕說?！?/br>
    “這有什么怕得罪人的啊。您剛還說宗室里頗有賢德之人呢。只要是賢德的人，想一想也得知道，官爵皆是有才者居之的道理。再者說了，要是這么多人干吃餉不干活，也不是什么好事。朝廷有錢，還是要用在刀刃上才好。朝廷好了，宗室自然好，不說別個(gè)，仗著這姓氏，做什么事不便宜啊。倘朝廷不好，就是公侯王爵，于宗室，又有什么好處呢？”

    “如鳳儀你一般明白的，又有幾人？便是有明白之人，誰家沒幾個(gè)子孫，為著兒孫之利，也就情愿糊涂了。”

    “所以說，他們沒有咱們好啊?！鼻伉P儀笑嘻嘻的，能幫到陛下，他也很高興，他還說呢，“其實(shí)，如果是我啊。就是普通宗室，老弱病殘這樣的咱們可不能袖手，管一輩子是應(yīng)當(dāng)?shù)?，每月發(fā)銀子，好叫他們生活。但是年輕的宗室，出生起一有份錢糧，這無妨，這不是宗室么，原也該有些好處，不然，豈不白姓了國姓？我看京里很多大族人家，皆有自己的族學(xué)。這宗室里的人吧，小時(shí)侯該出叫他們?nèi)ド蠈W(xué)。若是有出息的，想科舉只管科舉，但有得中者，也可為陛下效力。陛下看，我是二十歲中的進(jìn)士，就以二十歲為標(biāo)準(zhǔn)，二十歲之前，給銀給糧，去當(dāng)?shù)毓賹W(xué)也不收束修，待得過二十歲，銀糧便不能再給了。堂堂七尺男兒，難道沒這幾斗糧食就要餓死，該叫他們自行謀生。他們總歸是宗室，起碼徭役賦稅就比別人輕松許多，這在民間，便是了不得了。若是七尺男兒，手腳俱全竟沒個(gè)謀生本事，活該餓死，那也是他的命?！?/br>
    當(dāng)天傍晚，秦鳳儀提著一個(gè)紅漆描金的食盒回了家，跟家里顯擺，陛下賞他四碟子荔枝。

    這回荔枝多了，秦鳳儀粉兒大方地，“這東西不能過夜，給岳父送兩碟子去。”

    第208章 這章名字不好取

    這個(gè)描金紅漆盒子比較大, 秦鳳儀讓媳婦找個(gè)家里比較小的食盒, 把冰鎮(zhèn)著的荔枝叫李鏡的陪嫁媳婦與小圓去了侯府。

    剩下的兩碟子, 自家吃也夠的。秦老爺還要挑幾個(gè)供祖宗, 秦鳳儀道，“一宿就壞了, 明兒臭了熏著祖宗?！痹捳f昨兒的荔枝, 給李鏡拿屋里一半，老兩口還挑了五個(gè)供祖宗, 剩下的五個(gè)，估計(jì)也就一人嘗個(gè)味兒。祖宗知道什么啊, 供一宿都?jí)牧恕?/br>
    秦老爺沉了臉道，“供進(jìn)去，祖宗一見就能吃到了。怎么就能薰著祖宗了, 不孝的小子?！?/br>
    秦鳳儀忙道，“成成，我去供祖宗?！?/br>
    秦老爺還擔(dān)心兒子對(duì)祖宗不敬, 跟了兒子一道進(jìn)去, 秦鳳儀不似他爹對(duì)祖宗那般虔誠實(shí)在, 秦鳳儀端了一碟子去祠堂跟祖宗說了兩句話, 估量著祖宗也吃著荔枝的味兒了，就勸他爹一道出來，把荔枝端出來大家吃了。

    秦鳳儀道, “爹娘、阿鏡, 你們吃, 我在陛下那里已是吃過了?！?/br>
    李鏡問他道，“陛下怎么突然賞你這么些個(gè)荔枝啊?！?/br>
    秦鳳儀笑，“我今兒幫陛下出了個(gè)好意，這是陛下賞我的?！毕葎円粋€(gè)，原想喂媳婦吃，看媳婦紅紅的小嘴唇含著雪白荔枝的模樣，秦鳳儀就心里癢癢的。結(jié)果，他還沒喂呢，媳婦就給他個(gè)眼神。秦鳳儀在這上頭伶俐的了不得，連忙手一轉(zhuǎn)，喂他娘吃。

    秦太太笑彎了眼，道，“我兒，你自己吃吧，你也愛吃這個(gè)?！?/br>
    “我在陛下那里都吃飽了?！鼻伉P儀道，“娘，快吃啊?！?/br>
    秦太太張嘴吃了，想著兒子這成親后比以前更孝順了，果然是先成家后立業(yè)，男孩子，成家后就穩(wěn)重了，也懂事了。

    秦鳳儀還給他爹剝了一個(gè)，秦老爺以為兒子也要喂自己，在兒媳婦跟前，這如何使得，秦老爺連忙道，“我自己吃就行，自己吃就行。”伸手接過，自己擱嘴里吃了，道，“果然是宮里的好果子，比咱們?cè)趽P(yáng)州吃到的味兒更好?！?/br>
    秦太太也說好，笑道，“都是咱們阿鳳當(dāng)差勤勉，不然，陛下如何能賞下這么多的荔枝?！?/br>
    秦老爺也是一臉欣慰，笑道，“是啊?！?/br>
    李鏡平日里也很愛吃荔枝的人，這回卻是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心里就急著問一問丈夫，到底是給陛下出了個(gè)什么樣的好主意，陛下才會(huì)賞他這些個(gè)荔枝。

    李鏡自小在宮中長大，她可是知道宮里那一群人的，向來不會(huì)做虧本的買賣。

    李鏡吃了幾個(gè)荔枝，就說有些涼，沒有再吃了。

    秦老爺秦太太一向胃口不錯(cuò)，這東西關(guān)鍵是不能隔夜，于是，倆人總算是美美的吃了回荔枝。

    待夫妻二人回房后，李鏡也沒急著問，直待晚上屋里沒人了，倆人上床歇下，李鏡方問起秦鳳儀究竟給陛下出了個(gè)什么主意。秦鳳儀道，“你可不能往外說，這是個(gè)得罪人的事?！?/br>
    “我你還不放心么，咱家的事，我何曾往外說過。更何況是你的事?！?/br>
    秦鳳儀便大致與媳婦說了，李鏡擰眉，“你這主意，可算是把宗室都得罪了。你怎么這樣冒失?！?/br>
    “這算什么冒失啊，你不曉得，陛下可為這事兒發(fā)愁哪。陛下待我好，我豈能看著陛下發(fā)愁啊，當(dāng)然是有主意就與陛下說了?！?/br>
    李鏡道，“就顯得你聰明是不是？宗室的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主意，也算不得什么高明的主意，當(dāng)然，這也不是壞主意。只是，你這話一出，就將十萬宗室都得罪慘了。這原是他們景家的事，你多什么嘴，這下子可好了，省得宗室沒人記恨了。他們?nèi)遣黄鸨菹?，還不將仇全都對(duì)著你來啊?！崩铉R真是快愁死了，恨不能把吃進(jìn)去的荔枝吐出來。

    秦鳳儀道，“想那么遠(yuǎn)做甚？我也做官一年了，你們婦道人家就是心思淺，做什么事不得罪人哪。以前咱爹做生意，一樣叫人眼饞眼氣，氣咱家生意好。我跟陛下說得來，一樣有人嫉妒我得陛下喜歡。這些宗室人雖多，也不過是烏合之眾。怕什么呀，有陛下呢，天塌下來肯定也是他頂著。”

    李鏡氣得心里發(fā)悶，道，“知道商鞅是什么死的嗎？”

    媳婦這樣一說，秦鳳儀沉吟道，“媳婦，難道我竟有商君的才干??？唉喲，我先時(shí)都不曉得。”

    李鏡擰他腰一下子，“跟你說正經(jīng)事，不許嬉皮笑臉?！?/br>
    “我說你這也想得太遠(yuǎn)了，商鞅是變法而死，那也是秦孝公死后的事啦?，F(xiàn)在陛下活得好好兒的，怕什么呀。好幾十年后的事，不用想，誰知道幾十年后是啥樣子?。课沂鶜q前，再也沒想到我能來京城中探花還娶了侯府的大小姐哪?！鼻伉P儀摟著媳婦揉揉腰，與她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可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我早就看透了，自從做了那個(gè)夢，我覺著，我就仿佛被神明點(diǎn)醒了一般。媳婦，我實(shí)話告訴你。我可不是大街上隨隨便便的庸碌人，我是被神明點(diǎn)化過的人，你說，神明為什么點(diǎn)化我，不去點(diǎn)化別人??？”

    李鏡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秦鳳儀便自問自答，“那肯定是對(duì)我有什么特殊的使命，難怪從小我就覺著，我這一生注定不平凡呢?！?/br>
    哪怕是聽?wèi)T了秦鳳儀自吹自擂，李鏡也委實(shí)有些受不住，心下一陣巨大的惡心，李鏡連忙探出床頭，哇的一聲就吐了。

    秦鳳儀嚇一跳，連忙自床上跳下去，給媳婦拍背，喂媳婦喝水，又大嗓門兒的把丫環(huán)喚進(jìn)來。然后，秦鳳儀兩眼放光的望著剛剛止吐的媳婦，歡喜萬分地表示，“媳婦，你這是有了吧？”

    李鏡受不了剛吐過的房間，令侍女將書房收拾出來，她去書房睡。

    秦鳳儀給媳婦披上披風(fēng)，跟只老母雞似的咕咕咕的跟在媳婦身邊，一徑問，“是有了吧是有了吧是有了吧？”

    “你要跟來，再不許吹牛，知道不？”都是被這家伙惡心到才吐的。

    “不吹不吹。”秦鳳儀跟著媳婦就要去書房，李鏡無奈，“穿鞋穿鞋?！?/br>
    “沒事，又不涼，地也很干凈?！?/br>
    “不穿鞋不許上床?！?/br>
    好在小方把鞋拿過來了，秦鳳儀踩上鞋，趿拉著跟著媳婦去了書房休息，秦鳳儀還在追問，“是不是有了啊？”

    李鏡嗔道，“這是能急的事么？我也不確定呢?！辈贿^，這個(gè)月月事沒來，也是真的。

    秦鳳儀連忙道，“明兒就請(qǐng)個(gè)大夫過來瞧瞧。”

    李鏡道，“起碼得倆月，大夫才能確診?！?/br>
    秦鳳儀都不敢跟媳婦一個(gè)被窩了，怕碰著孩子。不過，他一只手伸過去，摸著媳婦的肚子，想到舊事道，“我說我做的是胎夢吧，你還不信！”

    “來，再把那天的夢跟我說一說?！崩铉R催促道。

    “現(xiàn)在想聽啦，我不說了?！鼻伉P儀還端起架子來。

    李鏡道，“快說吧?！?/br>
    “你得跟我說好的，我才說?！?/br>
    “你還沒完啦！”

    好吧，看媳婦要翻臉，秦鳳儀道，“行啦行啦，我不與你個(gè)小女子一般見識(shí)?！比缓笱掠职ち艘幌?，秦鳳儀氣的，“你再擰我，我可翻臉啦。”

    “來來，翻一個(gè)給我看看，也給你兒子看看?！?/br>
    秦鳳儀就是翻臉也翻不過媳婦啊，何況，還有兒子哪。秦鳳儀賠笑，“是我不對(duì)，行了吧？來，跟你說了?！卑炎约鹤龅媚翘粼颈镜母眿D說了一回。

    “你還說這不是胎夢，這能不是胎夢么?！鼻伉P儀可算是占著理了。

    “還真是啊?！崩铉R雖則聰明，對(duì)于民俗了解的真不多，她道，“這也怪，三殿下的孩子是屬狗的，三殿下夢到小狗崽多正常。怎么你夢到大蛇呢？”

    “大皇子家的小子也屬狗，怎么小郡主就夢到太陽了啊。這也不都不屬相?！鼻伉P儀問，“你這當(dāng)娘的，就沒夢到過啥？”

    李鏡道，“我要夢到，我早告訴你了?！?/br>
    秦鳳儀一臉喜滋滋，“兒子以后肯定跟我好?！?/br>
    “是，跟你說，不跟我好?！狈蚱迋z在一起時(shí)間長了，便有夫妻相，李鏡雖則沒變得秦鳳儀這般國色天香，卻是學(xué)秦鳳儀往時(shí)模樣翻了個(gè)大白眼。

    秦鳳儀喜之不盡，忍不住的鉆啊鉆的鉆媳婦被窩去了，抱媳婦在懷里，什么都不干，狠狠親一口，道，“媳婦，咱們終于快有兒子了?！?/br>
    “是啊，你這念叨都小半年了?！?/br>
    “不是小半年，是整整五年了！”秦鳳儀很淳樸地道，“我從頭一眼見你，就想跟你生兒子?！?/br>
    李鏡也是唇角上翹，還叮囑丈夫，“暫不要與父親母親說，待大夫確診了，再告訴老人家。不然，要是鬧錯(cuò)了，豈不叫老人家失望?！?/br>
    “怎么會(huì)弄錯(cuò)??！這還能錯(cuò)！我親自做的胎夢，還能錯(cuò)！”

    “你就等幾天嘛。”

    “好吧好吧?！?/br>
    只是，秦鳳儀哪里等得住喲，他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起床后，臉都沒洗就跑去跟爹娘報(bào)喜了，他還神秘兮兮的叮囑爹娘，“我媳婦說，還沒請(qǐng)大夫確診，不叫我說。爹、娘，你們就當(dāng)不知道，明白不？”

    “那今兒請(qǐng)個(gè)大夫家來就是。”

    “我媳婦說，得兩個(gè)月上大夫才能診出來呢。”

    “這倒是?！?/br>
    不過，當(dāng)天早上吃飯時(shí)，秦太太對(duì)李鏡那叫一個(gè)關(guān)懷備至，雖則婆媳倆關(guān)系一直不錯(cuò)，但這樣恨不能把李鏡看化了的殷切，李鏡瞪秦鳳儀一眼，“定是你跟父親母親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