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京城流行榜下捉婿，他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倒是我被十七八家子哄搶，你就把我搶得，可是叫我暈頭轉(zhuǎn)向。”秦鳳儀臭美了一回。

    方灝笑，“你少吹牛，你對李家姑娘這好幾年心意也沒變過，就是別家搶也是白搶啊?！?/br>
    “那是！”秦鳳儀又跟方灝講了一回怎么被嚴(yán)大將軍家請去，又如何被他媳婦搶回去的事。秦鳳儀豎著大拇指道，“阿灝，真不是吹的，我媳婦那功夫，一般二般的人比不了！”

    方灝忍笑，“那你可有福了，以后你要哪里得罪了弟妹，立刻給你頓好打。”

    “看這說的，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天一樣的男人，能叫女人收拾了。”秦鳳儀一臉得瑟地，“不是我說，媳婦在我跟前，就跟只小貓似的，說話都不敢大聲，喵喵地?！?/br>
    與方灝也是時久未見，秦鳳儀留方灝晚上吃飯，說起在京城的事情來，也打聽了不少揚州的事。當(dāng)然，待方灝告辭，秦鳳儀不忘把孫耀祖托他捎回來的東西給方灝一并帶走?；仡^又交待攬月，把老阮托他帶回的給小秀兒的東西，給小秀兒送家去。

    結(jié)果，沒等他送，小秀兒帶著她爹她婆婆上門了，她家住在鄉(xiāng)下地方，消息不靈通，這是聽說秦鳳儀回鄉(xiāng)的事，特意過來打聽。

    秦鳳儀與小秀兒也是多年未見啊，一見面就是，“哈哈哈，小秀兒，你咋這么胖啦~”

    小秀兒白他一眼，卻還是那幅嬌聲脆語的爽俐性子，道，“聽說你做了探花老爺，說話也沒見有探花老爺?shù)闹Y?！?/br>
    李菜頭已是過去諂媚的給秦鳳儀請安，秦鳳儀一向不待見李菜頭，擺擺手道，“你來做什么，小秀兒和阮大娘就行啦?！?/br>
    李菜頭現(xiàn)下也是進(jìn)士老爺?shù)脑勒衫?，身上穿著綢子衣裳，笑嘻嘻的，“我主要負(fù)責(zé)趕車?！?/br>
    秦鳳儀還想多與小秀兒打趣兩句，屋里已傳出話來，道，“太太請阮太太、阮大奶奶進(jìn)去說話?！?/br>
    秦鳳儀一想，小秀兒阮太太是女眷，的確該他娘招待的，不過，他又不愛跟李菜頭說話，他也便跟著一道過去了。秦鳳儀的親事，早傳的滿城皆知。阮家婆媳進(jìn)得內(nèi)宅，就見一位眉眼端莊的大家閨秀與秦太太坐在上首，秦太太自不消說，圓圓潤潤的富家太太一個，但李鏡的氣派，卻是阮家婆媳平生僅見，李鏡并不如何肅穆，說話還是有說有笑，但不知為何，只要在她跟前，阮氏婆媳就不由多了許多恭敬。

    秦鳳儀還給這婆媳二人介紹，“這是我娘，小秀兒認(rèn)得的。這是我媳婦，你們都應(yīng)該聽說過，不過，還是頭一回見吧。”

    除了秦太太、李鏡，屋里侍立的數(shù)位侍女，無不是容顏姣好之人。阮太太先時在村里不是沒有聽說過一些兒媳婦的閑話，好在，她是個聰明婦人，而且，兒媳婦真是一心一意的跟著兒子過日子。孫子都生仨了，阮太太也很喜歡兒媳婦旺家。可今日她們婆媳一來，這位探花郎卻是言語輕佻，不大穩(wěn)重，何況，又是這么個擅勾女娘心肝心模樣，阮太太不禁有幾分擔(dān)憂。

    但見了李鏡，見了這滿室的漂亮丫環(huán)，阮太太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了，無他，探花郎有這樣氣派的媳婦，家里還有這么些漂亮丫環(huán)，再如何，也不會看中自家媳婦??！看來，便是以往的傳聞，也只是別人胡說罷了。

    待聽得秦探花說話，阮太太就更放心了，因為，秦探花說的是，“老阮在京城，除了看書就是看書，為了考功名，我請他住我家里去他都不肯，說廟里清靜。不看書的時候，就說起阮太太和小秀兒你倆，這一張嘴，不是媽就是媳婦，要不，就是兒子。唉喲，你說把我煩的，聽得耳朵里起了老繭。便是榜下捉婿，有好些人打聽他，他都沒跟人家走，說家里有賢妻愛子，真是正經(jīng)的不能再正經(jīng)了。阮嬸嬸，你真是教子有方啊。”

    阮太太笑道，“哪里哪里，那孩子原就本分?！?/br>
    秦太太笑道，“我也見過阮舉人，的確出眾，我們阿鳳定親，他還幫著一道送聘禮了?！?/br>
    秦鳳儀笑道，“回來前，老阮置辦了好些東西讓我給你們帶回來。我正說給你們送去，你們就來了。還有他寫的信，得寫了半匣子，都是給你們的?！?/br>
    婆媳倆喜之不迭，秦太太要留她們吃飯，只是如何留得住，她們住在鄉(xiāng)下，倘留下用飯，回家天就黑了。于是，千萬謝過秦家的辭了去。小秀兒還打聽了秦家回京城的日子，說是要有東西一并給丈夫捎去。

    秦家自然應(yīng)下。

    待阮家一家子告辭，李鏡私下問秦鳳儀，“你先時喜歡的就是這個小秀兒??？”

    秦鳳儀頗是遺憾，“哎，小秀兒以前是水蛇腰，可好看了，這也不知咋這么圓潤啦?！?/br>
    李鏡冷笑三聲，轉(zhuǎn)身就走。秦鳳儀心下陡然一個機靈，連忙拔腿跟上，道，“媳婦，我沒別個意思啊，我就隨口說說。哎呀，這世上哪有人能及得上我媳婦呢……”秦鳳儀夸李鏡大半日，才把人哄好了。心下暗道，果然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贊另一個女人哪，真乃人間至理！

    第109章 離開.啟程

    少年時心動的小秀兒已經(jīng)由水蛇腰成長到了水桶腰, 已經(jīng)由嬌俏少女成長為了潑辣辣的小婦人，而且，還綠葉成蔭子滿枝了。秦鳳儀的心情不是不感慨, 但一見李鏡吃醋, 那絲感慨也便揮揮手拋諸腦后去了。

    秦鳳儀永遠(yuǎn)是這樣的人, 他看到了、所珍重的，永遠(yuǎn)是眼前的人。

    待把李鏡哄好了，李鏡其實并沒有把小秀兒放在心上, 李鏡何等出身，何況, 小秀兒就是當(dāng)初豆寇年華時, 李鏡了看得出來，這頂多就是個有些水秀的村姑, 完全沒有想像中的國色天香啥的。盡管小秀兒這已是妥妥的過去式, 李鏡都有些鬧不清楚，秦鳳儀這眼神是怎么長的, 就這么個村姑，還念叨了許多年。

    李鏡都問自己丫環(huán), “那個小秀兒, 長得也不怎么樣啊?！?/br>
    小方笑，“現(xiàn)在且不說，要依奴婢看，便是做姑娘時，也只是個清秀?！?/br>
    小圓道, “還不如姑爺身邊的丫環(huán)出眾呢?！?/br>
    是啊，李鏡都懷疑秦鳳儀的眼睛是怎么長的。

    甭管秦鳳儀眼睛怎么長的吧，反正，小秀兒這篇是完完全全的揭過去了。秦鳳儀把這些官方活動參加完畢后，就帶著倆小舅子拜訪了趙才子。趙才子說什么也要秦鳳儀再給他畫一張，秦鳳儀郁悶的，“我?guī)е鴸|西來瞧你，你也不說好生招待我，又要我干苦力?！?/br>
    趙才子笑道，“哪里能不好生招待你，看這滿桌子好吃的，都是獅子樓的手藝，中午咱們叫明月樓的席面兒。好阿鳳，你以后去京城，我不知多少年畫不成了?！?/br>
    看趙才子千萬央求，秦鳳儀只得應(yīng)了，讓倆小舅子自己玩兒，江南園林最是出眾，趙胖子這辭官回鄉(xiāng)的才子，沒事兒就是折騰園子，故而，他家這園子也頗多可賞玩之處。趙才子安排管事相陪，讓秦鳳儀安心的給他作畫。

    秦鳳儀這一面給趙才子畫，還說起趙泰來，秦鳳儀道，“阿泰哥當(dāng)年不是進(jìn)了翰林做庶吉士么，我聽說，想做大官兒，最好從庶吉士出來就在京城做官，不要外放。阿泰哥怎么外放了？”

    趙才子笑道，“阿鳳啊，你說的這個是京官兒的升遷，一輩子就在六部，不怕熬不到中樞。便是外放，也是在六部站穩(wěn)腳根，再出去外放幾年，看一看民生民風(fēng)民情，待調(diào)回朝中，便是六部九卿的正印官努力了。倘能入閣為相，也是一代名臣。”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鼻伉P儀道，“這個還是我這回春闈聽來的，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你既知道，如何讓阿泰哥外放了？”

    趙才子問秦鳳儀，“做官是為了什么？”

    秦鳳儀道，“娶媳婦。”

    趙才子險一筆畫劈了，趙才子無奈，問他，“娶媳婦之后呢？”

    “生兒子?！?/br>
    “我不是問你傳宗接代的事，在官場上，你就不想有所作為？”

    秦鳳儀道，“能沒想過嗎？我想著，若能為一地父母官，像章知府這樣，做個好官，就行了。不過，我這樣一說，別人看我眼光都怪怪的?！?/br>
    趙才子笑，“這是他們怪，不是你怪。阿泰也是如此，他沒有封侯拜相的野心，就想著能為政一方，造福一方，也就是了。他既是這個心意，也便由他了。待他經(jīng)一經(jīng)官場，若心志未改，能為政一方，哪怕只是個小地方，也不枉這一世?！?/br>
    秦鳳儀深覺趙才子這話有理，秦鳳儀道，“我在京城見了好多人，可他們說話，都不如你明白?！?/br>
    “那是，要不，我怎么是趙才子呢?！?/br>
    秦鳳儀道，“老趙，說實在的，我認(rèn)識的人，你是拔尖兒的。老趙，你還有這樣的才學(xué)，當(dāng)初怎么從京城回來，不做官了呢。”

    趙才子笑問，“我先問你，做官好不？”

    秦鳳儀是個實誠人，點頭，“自然是好的?！?/br>
    “說說好在哪里?！?/br>
    “我要是沒中進(jìn)士，就娶不了媳婦啊?！毕日f完這樁大事，秦鳳儀道，“但這幾年，隨著我考取功名，許多人待我的態(tài)度也不一樣了。我剛中秀才那會兒，我爹我娘多高興我就不說了，就是外頭的人，有先時說我紈绔的，那會兒也酸溜溜的夸我有出息了。還有我到京城，先時頭一回去，全仗臉皮厚，才敢在我岳父跟前說話。待我中秀才時再去京城，我覺著腰桿子都直了。待我中了舉人，以前酸溜溜的，也不酸了，都夸我是少年俊才。現(xiàn)在就更不必說了，我要是不中探花，何有今日榮光?！?/br>
    秦鳳儀道，“做生意，是很有錢，你看我家，也是揚州城數(shù)得著的富戶?？晌壹依镎嬲玫匠侵惺考澗粗?，是我得了舉人之后。我爹以前，哪年不出銀子修橋鋪路啊，我娘每天也舍錢施粥舍藥的，這樣做善事，可見了士紳家的太太，見了官太太們，就像矮人家一頭似的，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爹娘出門，都把胸膛挺直了。這些，都是有功名的好處。要以后我做了官，做了大官，這些人，怕就要如當(dāng)初我爹娘奉承他們一樣，轉(zhuǎn)頭來奉承我爹娘了。”

    “這還只是一家一族的好處?！壁w才子問，“你說，為什么當(dāng)官的就比做生意的地位高呢？”

    秦鳳儀不假思索，“當(dāng)然是因為當(dāng)官的有權(quán)啊。你要不把當(dāng)官兒的奉承好，萬一他給你出什么壞水兒，那可就慘啦?！?/br>
    趙才子笑，“阿鳳你雖看著天真，卻是個明白人?！?/br>
    “那是！”這不禁夸的，人家夸他一句，得意病就犯了，秦鳳儀道，“我不但明白，還聰明呢。老趙我跟你說，自從我中了探花，那些不知底理的，都夸我是才子哪?！?/br>
    “別說，你這探花，必有奇遇?！?/br>
    “那是！”秦鳳儀中探花的緣故，在揚州也只與趙才子說啦，待秦鳳儀說完，趙才子不禁道，“這可真是難得的大機緣！”

    “可不是么?！鼻伉P儀道，“老趙，我看陛下絕對是一明君啊，你這樣有才華的人，如何就辭官了呢?！?/br>
    趙才子笑笑，“覺著沒勁，就回來了?！?/br>
    “哎，雖然咱們揚州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可我覺著，京城也不賴，繁華的緊，也很熱鬧啊。哎，老趙，你說，我這一走，你以后找誰畫畫呢?！?/br>
    趙才子笑，“找得著像你這樣的就畫，要是找不著，就不畫了?！?/br>
    “那你可難了。”秦鳳儀道，“就是在京城，我也沒見過比我更好的了。你知道不？連太后娘娘聽說我的美貌，都特意召見我哪。我在太后宮里還吃了獅子頭，唉喲，可好吃了，比獅子樓的還要好吃。”

    “唉喲，那你現(xiàn)在可算名動京城了?！?/br>
    “何止啊！”秦鳳儀眉開眼笑，“比名動京城還要名動京城。”

    趙才子也不由一樂。

    秦鳳儀一向與趙才子說得來，雖然給趙才子畫比較辛苦，好在有丫環(huán)幫著揉肩捶腿，中午趙才子還請他吃了大餐，秦鳳儀一直呆到掌燈時才告辭離去。

    待他帶倆小舅子回家時，秦家晚飯已是吃過了。秦太太還說呢，“這個趙才子，定是一見就發(fā)了癡病，要你留下給他畫?！?/br>
    “是啊，哎，一想到我要走了，老趙可到哪兒再找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去。”秦鳳儀問爹娘可用過飯了。

    秦太太又問兒子和小舅爺在趙府吃的什么，秦鳳儀道，“是午是從明月樓叫的席面兒，晚上是趙太太張羅的飯食，都很好吃?！?/br>
    李鏡又問兩個弟弟吃的可好，李欽李鋒都很高興，秦鳳儀道，“老趙還一人送他們一幅畫哪。”

    李欽大大方方地，“這位趙才子的丹青當(dāng)真不錯，說是酬謝姐夫給他畫這一天的辛勞，讓我和三弟每人挑了一幅，我們推辭不過，就各挑了一幅，真真是好畫。”

    秦鳳儀道，“那是。我與你們說，老趙的畫，就是珍舅舅也說好的。珍舅舅在揚州的時候，都要請教老趙來著。你們好生收著吧，說不得過個千八百年，又是一幅吳道子哪?！?/br>
    李欽道，“那怎么趙才子說要送你，你還不要？”

    秦鳳儀道，“你看他畫的那些美人圖，有哪一幅比我還好看？”

    對于這種話，李欽唯有翻個白眼不理會了。

    秦鳳儀與趙才子，其實也沒什么不得了的交情，但秦鳳儀這種一向懶散怕苦的性子，竟然還愿意在走前再給趙才子畫一天，把趙才子喜的，險沒給秦父秦母送個教子有方的牌匾過去。

    李鏡都說，“你與趙才子挺好的呀?！?/br>
    “還行吧?！鼻伉P儀腰酸背痛的趴榻上讓丫環(huán)和他揉肩按背，一面道，“當(dāng)初人們都說我紈绔時，我跟老趙就很好了。可見老趙眼光不俗啊，那么早他就看出我以后必有大出息來啦?！?/br>
    秦家來揚州不過半月，待秦老爺處理好生意，把銀錢都存了票號，家里要緊的家什細(xì)軟一并帶走，留下看守屋舍的管事下仆，秦鳳儀很是不舍的看了回自己院里的瓊花樹，再次帶著一家子，還有方灝一家子，登上北去行般。

    這一次，來送秦家人的，除了揚州女娘，還多了不少士紳學(xué)子。

    只有兩人未來，一人便是趙才子，趙才子說了，畫了秦鳳儀許多畫，有這些畫在，只當(dāng)小鳳凰還在揚州了。另一人便是剛剛脫離家族的羅朋，據(jù)攬月說，羅朋這回為了分家單過，跟他爹翻臉，羅老爺氣得把人揍了一頓，托攬月帶了不少東西給秦鳳儀，就不來相送了。

    此時的秦鳳儀，正站在船頭與方灝嘰嘰喳喳的說著京城的繁華，待船行遠(yuǎn)，他都沒有再回頭看遠(yuǎn)去的揚州城一眼。他現(xiàn)在尚不明白，有許多地方，就像許多人一樣，一旦離開，將難再來。

    第二卷 ：京城風(fēng)云

    第110章 真昏頭也

    秦鳳儀一向熱誠, 想著方家一行頭一遭去京城，與方灝說了不少京城的風(fēng)景啊人情啊啥的。不過，看方灝滿腹心事的模樣, 秦鳳儀問, “怎么啦, 看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兒?！?/br>
    方灝先時還不說，一徑，“沒事沒事?！?/br>
    “切, 咱倆穿開襠褲時就認(rèn)識，你有事沒事, 我還不知道。這不都要去京城了, 你還愁什么呀?！?/br>
    方灝左右掃一眼，看沒人, 才與秦鳳儀說的, “哎，我前頭問你表兄在京城有沒有事, 你還說沒事。他來信都說了，讓我舅也一道去, 說讓我舅把我舅媽帶回老家。我娘說, 這定是我舅媽作妖哪?！?/br>
    秦鳳儀皺眉想了又想，道，“沒什么事啊，要是有事，我能沒聽說, 我常到師傅那里去。再說，還有阿悅呢，你舅媽在方家住著，還不全靠你家的面子，她能鬧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