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要說也不是娘她拿到的,之前過年的時候大家到處串門子,她和楊閣老繼室的一位姐妹甚為投契,我也鬧不清楚她們是怎么拿到帖子的?!逼渥吮砬榈?,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娘說,五月要選秀了……” 其姝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皇上都幾十歲了!”她掰著手指數(shù)一數(shù),“五十……五十二,和你爹差不多年紀(jì)!” “你想什么呢?”其姿噗一聲笑起來,耳朵上蓮子米大的珍珠耳墜隨之搖擺,“我是我娘親生的,她怎么可能這樣害我。她想的是太子殿下?!?/br> 那也是害呀! 現(xiàn)今的這位太子倒是年紀(jì)好,才不過十六,比裴子昂還小一歲,正妃都沒有呢??伞婚L命,在永興十七年正月里就病逝了。 算起來距今連一年都不到。 其姝故意左顧右盼,仿佛怕人聽見似的,“我聽說,太子殿下身子不大硬朗,似乎會有礙壽元?!?/br> “真的嗎?”這回輪到其姿驚訝不已,“怎么大家沒有聽說過呢?” 其姝輕咳一聲,繼續(xù)神秘兮兮道:“儲君關(guān)乎社稷,是大事。當(dāng)今只有太子一個兒子,若是連咱們這樣的后宅女子都知道他體弱多病,命不長,豈不是動搖國本,天下大亂?!?/br> 其姿學(xué)東西慢了點,反應(yīng)還算快,反問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六郡王說的。”其姝一臉正直地栽贓給裴子昂,誰讓他是上輩子太子死后最大的受益人呢。 “姝姐兒這謊話未免扯得太過了?!比蛉思饧毜穆曇趄嚨貜纳砗髠鱽恚瑖樀闷滏粋€激靈,“太子殿下文武雙全,胸有丘壑,怎么就短命了?” 說得好像她見過太子似的。 其姝心里默默吐槽,三夫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下不來臺:“姝姐兒編這種謊話嚇唬我們其姿,該不是妒忌她能面見東宮,有望成為太子妃。故意想害她不盡心盡力,選秀落選,是不是?” 誰會嫉妒當(dāng)短命鬼妻子的人啊! 太子他上輩子連正式立妃那天都沒活到! 那個被選了當(dāng)太子妃的,根本沒人家敢接手,只能守了望門寡。 其姝憋得小臉通紅,其姿搶在她前面開口道:“娘,你別這樣說五meimei,她也是為我好才提醒我的?!?/br> 三夫人哼了一聲:“除了你娘,這世間怎么會有別的女人真的為你好?將來你進了東宮,可得記住了這句話,不然有得罪受。” “八字還沒一撇呢,說這些有什么用?!逼渥死滏庾?,“不跟您說了,我們?nèi)タ椿▓@里賞花去?!?/br> 其姝好心惹了一身臊,難免有點悶悶不樂。好在離三月十八沒幾日了,大家忙著準(zhǔn)備出游的東西,她也很快將此事淡忘了。 皇家獵場設(shè)在西山腳下。 西山是個好地方,春季桃花盛開如仙境,秋天滿山紅楓似火燒,論景致可謂京城第一。 大家隨在御駕之后陸續(xù)到達,在事先分定的地方安營扎寨。 其姝睡了個午覺起來,裴萱那邊已經(jīng)派了人過來請她。 其姝讓點翠去問其姿要不要一道去,可惜三夫人盯著其姿希望她能到太子或是榮妃皇后等人面前露臉,不放她和其姝這些小孩子玩。 其姝只好帶著點翠與玉雕,在那個名叫清清的婢女帶領(lǐng)下穿過營地,來到憲王府營帳所在的地界。 “五姑娘這邊走?!鼻迩逯敢吠臼煮w貼熱情,“您看到尖頂飄粉纓的帳篷了嗎?那就是咱們郡主的帳篷?!?/br> 說話間,四人快步來到帳前。清清才要掀開簾子,就見一只黑漆描金嵌螺鈿的首飾匣子從里面飛出來,哐當(dāng)一聲砸在地上。 緊接著,是個小姑娘略顯驕橫的聲音:“真是奇了怪了,我又不是沒有親哥哥,我親哥哥又不是在御前不得臉,干嘛成日里總沒完沒了的叫我討好堂哥。還說什么,得了堂哥的好,日后才有我的好出路。人家有自己的正經(jīng)meimei,干嘛要來管我。再說了,討得他再好又有什么用,我看他連自己正經(jīng)的meimei也沒護住。不信您自己說,三公主與大jiejie誰的婚事更好?我指望他?顯然還是我親哥哥靠得??!” 作者有話要說: 春獵第一天 裴子昂:答應(yīng)你的事情辦好了,一打小鮮rou任選! 春獵第二天: 裴子昂:……我好像后悔了…… 其姝:自己做的蠢事,哭著也得完成! 第22章 冷箭傷人 聽著這話中意思,說話的人應(yīng)是裴萱,可她抱怨的對象又是誰呢? 其姝不自覺地望向清清。 此情此景不是不尷尬的,清清倉促的沖她福了福身,“五姑娘,請你在此稍事等候,我這就進去看看!” 話音才落,帳簾掀開,有個穿朱紅獵裝的小姑娘沖了出來。她年紀(jì)與其姝相仿,梳著方便行動的單螺髻,心形面孔,下巴尖尖,眉宇間與裴子昂有那么幾分相似。 這就是裴萱了。 其姝上輩子并沒見過她,這時卻很肯定。 果然見清清迎上去,“郡主,尚五姑娘已經(jīng)到了?!?/br> 裴萱笑眼盈盈地看向其姝,一點也沒有與人爭執(zhí)被聽了去的尷尬之意。 她全不認(rèn)生,上前挽了其姝手臂,親熱地說話,“你就是其姝啊,我常聽六哥說起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可比我想得要漂亮得多呢?!?/br> 這是很標(biāo)準(zhǔn)的應(yīng)酬話,其姝全不當(dāng)真,也隨口贊了裴萱幾句。 “這可真是太好了?!迸彷媛犨^很是開心,活潑地說,“我見你覺得可愛,你見我覺得親切,那咱們正好可以做一對好姐妹。你是我六哥的救命恩人,按說我是應(yīng)當(dāng)與你交好的??梢莾蓚€人不投契,彼此看不順眼,偏硬要做朋友,又有什么意思呢,你說對不對?” 對倒是對,可是才見面,話還沒說到三句,又全是客套寒暄,怎么就知道兩個人投契了呢? 其姝有點好笑。 不過,先前聽了裴萱說的那些話,知道她頭腦清醒,并不因為與裴子昂不是一個娘就要疏遠、爭斗,反而愿意依賴他這個親哥哥——這也是她愿意與自己交好的理由。 人家沒有惡意,便是看穿了,也沒有必要拆穿,其姝只管笑著應(yīng)了。 裴萱圍著其姝轉(zhuǎn)了一圈,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來,“你怎么沒有換衣服呢?哎呀,都怪我不好,我忘記與清清交代清楚了?!彼故菦]什么架子,對自己的失誤直言不諱,“是這樣的,我約了幾位平時玩的好的小伙伴,咱們大家一起去打獵。你會騎馬的吧,我記得六哥同我說過你會的。” 裴萱人活潑話又多,其姝很快便與她熟悉起來 兩人手拉著手回到尚家的帳篷里,等她換好獵裝,各自牽了馬來,一起往裴萱定好的地方去。 她們耽擱了時候,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為首的一個穿著寶藍色獵裝騎白馬的小姑娘遠遠見了他們,便策馬迎上來,“你可真慢呀,我們等得都快睡著了。” 聽這口氣,如果不是與裴萱相熟到無需拘禮,那就是身份比她還高。 可放眼整個大夏,除了宮里的公主,還有哪個姑娘能比裴萱身份更高呢? 其姝又聽裴子昂說過,在適婚年齡,也就是與她們年紀(jì)相若的只有已去了北戎的三公主一個,那這人到底是誰? 裴萱對她的怨怪不以為意,不爭不辯的,只笑著給兩人引見。 “這是襄陽侯家的大姑娘,齊湘。齊湘,這是定北侯家的五姑娘,尚其姝。” 齊湘這個人雖說是兩輩子頭一次見面,可關(guān)于她的事其姝倒是都知道。 襄陽侯齊家的女兒,在今上四妃中占了兩個——已逝的太子生母珍妃,還有如今正得寵的榮妃。 齊家與兩妃同輩的有兩位公子。老大齊遠芳,原任工部侍郎,永興初年主持修筑京西定河大壩,治水有功,簡在帝心,如今已升至工部尚書。老二齊遠華相對平庸些,只是戶部掛個閑職。 齊湘是齊遠華的嫡長女,也是齊家這一代唯一的女孩子,上輩子被選為太子妃的人就是她。 “尚其姝?”齊湘騎在馬上,居高臨下,“你就是那個財大氣粗,一出手就入股五百萬倆去天津建造船廠,聽說后期還要在追加銀兩的尚其姝?” 怎么聽著不那么友善呢? 其姝抿抿嘴,坦然直言:“財大氣粗不敢當(dāng),而且是我爹爹也不是我?!?/br> “哼?!饼R湘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那又有什么區(qū)別?”之后便不再理睬其姝,轉(zhuǎn)向裴萱道,“郡主,你來得這樣遲,今個兒應(yīng)該做東請我們大家吃頓好的,你們說是不是?” 她在幾位貴女中似乎頗有號召力,話一出口便贏得眾人歡呼支持。 “荒山野嶺哪有什么好的可吃,我看不如獵到什么便烤來吃,炭火蜂蜜之類全算我的?!迸彷孀焐蠎?yīng)著,人卻沒離開其姝身邊,“她家就一個姑娘,從小寵得驕傲得很,性子不大討人喜歡,你千萬別和她一般計較?!?/br> 這話當(dāng)然是湊在其姝耳邊輕聲說的。 “好,我明白?!逼滏χc頭,別說她沒有小心眼到人家說什么她都要生頓氣,就是真氣了,想到齊湘未來可能的悲慘命運,那氣也就消了。 裴萱又將其姝引薦給其余幾個人,定北侯與隆盛的名號在整個夏國都極響亮,她們待其姝也算親切熱情。 大家寒暄一陣便紛紛上馬,自有一隊侍衛(wèi)背起竹簍在姑娘們馬前幾步外的地方放下事先準(zhǔn)備好的小豬仔、小兔子等等獵物。 齊湘率先拔箭射出,只聽“咻”的一聲,一直灰毛的兔子被長箭釘在了樹干上。 眾貴女齊聲喝彩,全在夸她箭法了得。 “一陣子不見,你本事倒是精進不少。”裴萱也捧了個場。 齊湘不以為意,“雕蟲小技而已?!?/br> 言罷鳳眼覷向其姝,帶著些許挑釁的語氣:“聽聞尚家守灶女打算盤打得好,不知道箭法如何?” 把家養(yǎng)得連生存本能都忘記的兔子釘在樹上算什么本事,其姝滿心好笑。 她的弓馬當(dāng)然不差,要做守灶女不光得有頭腦,還得有強健的體魄,她們姐妹三個從小專門跟著師傅學(xué)過幾年,平時隨爹爹出行,也經(jīng)常騎馬趕路。 其實遇到這種情況,識大體避爭端的做法是口頭上認(rèn)個輸,再恭維齊湘幾句。偏偏其姝是個倔強的,比都不比就低頭,她可做不來。 其姝笑笑沒答,卻從身后的箭筒里抽出箭頭刻著定北侯府字樣的長箭來。 射點什么好呢,她目光從滿地亂竄的小豬、小兔身上掃過,真的半點興致也無。 又有侍衛(wèi)遠遠的放出幾只小奶鹿,那么可愛她舍不得殺。 恰在此時,頭頂有鷹嘯傳來,其姝仰頭看,湛藍無云的天空上一只黑鷹展翅飛過。 她抬手放箭,不偏不倚,正正好將黑鷹射了下來。 姑娘們被這一手鎮(zhèn)住了,靜默幾息才記起鼓掌來。 大家紛紛圍住其姝,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起她師從何人,如此精湛的箭法練起來難不難,諸如此類,既是真心佩服,又恭維得不露痕跡。 風(fēng)頭被搶,齊湘臉色不大好看,但她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 “唉,說好了來打獵的,怎么就我們兩個出手了,你們不能光看著呀。二郡主出炭火蜜糖,咱們得出獵物呢?!闭f到最后還是難免掃上其姝,“老鷹又不能吃。大家快點出手,半個時辰為限,看誰獵到的食物多?!?/br> 在場幾人皆是大家族出來的,誰還沒一個半個心高氣傲不服輸?shù)慕忝?,對齊湘的小心思自是看得明明白白,只是沒人戳穿而已。 大家紛紛響應(yīng)她號召,策馬分散開來,尋找獵物。 “別理她?!迸彷姘参科滏袄销楇m不能吃,可能做成標(biāo)本。六哥書房便放著一只,是他八歲上第一次隨皇伯父打獵時的戰(zhàn)利品,看著可威風(fēng)了。咱們回頭問問他該怎么做?!?/br> “好呢?!逼滏瓕@些事很有興趣,“既然她們準(zhǔn)備食物去了,我們不如多獵些不同的,回頭多做些標(biāo)本各自擺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