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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失足得千古寵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莊嬤嬤是喬太夫人從娘家?guī)淼呐慵?,一路從大丫鬟到乳娘,又到管事mama,甚得信重,做人做事自有一套章法。

    她安排好其姝,轉(zhuǎn)身便領(lǐng)了其姿來,讓小姐妹兩個說話作伴。

    溫?zé)岬难蚰桃宦涠?,其姝只覺通體舒泰,從早起就困擾著她的腹痛也減輕許多。

    其姿見她面色好轉(zhuǎn),十分巧妙地開口道:“祖母真是偏心,見你餓了才肯給我加點心,說是說我的,還不都是叨你光。”

    定北侯府百年世家,規(guī)矩多且重,嫡庶之分便是其一。

    這一代的女孩里,只有同為謝氏所出的大姑娘其嫻和五姑娘其姝是真正的嫡女,二姑娘其婉與三姑娘其婕都是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至于其姿,雖是三老爺?shù)牡张?,可尚永康本人是庶子,他的子女一?yīng)待遇皆與嫡房庶出相同。

    其嫻比meimei們大了十幾歲,又少年早夭,其姝幾個根本連她面也未見過,姑且不論。余下四個,其姝的吃穿用度從小就比jiejie們寬裕。就拿吃點心來說——上下午兩頓點心,其姝的份例是每頓兩道,其姿等人只有一道。

    偶爾誰討了老夫人的歡心,或是當(dāng)日功課出色,總之要有不同尋常的表現(xiàn),才會獎勵加點心加菜。

    今日四jiejie雖沒什么特別的表現(xiàn),可若說多的那一道是為自己,其姝是不信的。

    她嘟著嘴,不以為然,“老人家偏心,不都是使勁護(hù)著,說不得,罵不得,累不得。哪像對我?!?/br>
    不是最狠的不罵,不是最苦悶的不罰。

    最厭惡才是,怎么可能最偏愛。

    其姿噗一聲笑出來,“那樣人都寵廢了,不是糊涂到一定地步做不出,祖母可不是那種沒見識的人。咱們姐妹幾個里,也就只有你,祖母才會費心教,哪里做錯了,哪里改怎么改。你一年也才回來這么一兩次,每次待幾天便走了。我啊,每日晨昏定省風(fēng)雨無阻,有事無事就在身邊陪坐,卻從不見祖母指點我什么?!?/br>
    其姝倒是愿意同其姿換一換。

    人家的祖母都是愛屋及烏,她家的反其道而行。爹爹不在家,她就倒霉吃了掛落。虧得祖母尚不知道娘今早收到爹爹的信,不然她說不定還要幫忙背一口名為娶了媳婦忘了娘的鍋。

    其姿一看便知她不信,“我說出原因來,你就該信了。你肯定知道祖母最疼的就是二姑姑,那你知道二姑姑長什么樣?”

    其姝當(dāng)然不知道,她們二姑尚永善去世的時間距今足有三十幾年。

    其姿眨眨眼,并不賣關(guān)子,平鋪直敘道:“就是你這個樣!”

    “???”其姝捧臉驚呼,她是算轉(zhuǎn)世過一回,可她轉(zhuǎn)的是自己,跟二姑姑可沒有關(guān)系。

    “不信你跟我來看。”其姿拉她出屋。

    萬福堂是個五進(jìn)帶雙跨院的院子,自從老侯爺過世,喬太夫人便從正院搬出來住進(jìn)此處,當(dāng)時未出閣的兩個女兒則分居?xùn)|西跨院。

    小女兒去世后,西跨院一應(yīng)擺設(shè)仍按她在生時原樣不變。無人居住的院落天長日久難免老舊破敗,喬太夫人還專門安排陪嫁林mama住角房,總管著十個灑掃小丫頭,每日定時定候打掃通風(fēng)。

    姐妹倆一路走進(jìn)尚永善的書房。

    其姝兩輩子頭一次來,好奇地四處張望。

    窗前琴架上擺著焦尾琴,當(dāng)?shù)胤胖粡埣t木雕花書案,案上筆墨紙硯一應(yīng)俱全,纖塵不染。一本書翻開未合,微微歪斜的躺在一沓澄心堂紙上,看起來像主人讀書讀到一半,臨時有事走開一陣似的。

    其姿輕車熟路地走到落地書架旁,從大肚子畫缸里抽出一幅卷軸展開,“五meimei,快來看?!?/br>
    那是一幅工筆仕女圖,畫中少女立在廊下,手持團扇逗弄鳥籠里的紅嘴鸚哥。背景楊柳青青,與她身著的杏子紅夏衫對比強烈,映襯得整個人膚光勝雪、嬌憨明媚。

    “這……是二姑姑?”其姝難以置信,畫中人與她至少□□分相似,連年紀(jì)都差不多是十二三歲,簡直就像她近日請匠人新作的畫像一般。

    “嚇一跳?”其姿溫柔的杏眼彎了彎,笑得有些得意,“乞巧那天我過來幫手曬書,無意中看到的,還以為誰把你的畫像放錯了。”

    屏風(fēng)后人影一閃,林mama轉(zhuǎn)了進(jìn)來,“我的姑奶奶們!家里那么大,去哪玩不行呢,偏來這里翻動找西,叫你們祖母知道又少不得一頓說?!?/br>
    其姿放下畫軸,親熱地挽了林mama手臂撒嬌,“mama不說,祖母就不會知道。

    我就是帶五meimei來看看,mama也覺得五meimei像二姑姑吧?”

    人年紀(jì)大了,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況只是看了幅畫,又不是犯了什么錯,林mama當(dāng)然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福薄命薄,有什么像?!彼匝宰哉Z般地念叨著,邊說邊把畫軸歸回原位,之后一手抓著一個姑娘拖將出去。

    三夫人姚氏正帶著兩名婆子走在回廊下,老遠(yuǎn)就看到自個兒姑娘被林mama“轟”出西跨院。

    做人兒媳本就艱難,夫君還是庶出,天生在婆母面前就帶著原罪,當(dāng)然不會為這點事得罪老夫人的心腹陪嫁,只是上前教訓(xùn)女兒:“上個月叫你過去曬了一回書,就把西邊當(dāng)自己地盤了?我怎么教你的,這才多久全忘了?”

    姚氏從其姿落地就打算著把人送到老夫人身邊養(yǎng),不為旁的,只為說親時身份貴重些,好尋個更出色的婆家。

    可這主意一打十幾年,直到今年才成真,終于將女兒送進(jìn)了萬福堂的東跨院。

    其姿笑著偎到姚氏身旁,顧左右而言他,“這兩位mama是?”

    姚氏也不戳破,順著嘆氣道:“楊mama昨個兒急病不起,薦了她兩個徒弟頂替,都是頭一回進(jìn)府,特地帶來請你祖母掌掌眼?!?/br>
    原來是給姚氏小兒媳請的穩(wěn)婆。

    兩人先后向姐兒們福身行禮,矮胖國字臉、神情嚴(yán)肅的是慶婆子,高個兒圓臉、慈眉善目的是善婆子。

    其姝記得,上輩子祖母壽辰翌日,六嫂難產(chǎn),一對雙生子才落地就沒了。

    婦人生產(chǎn)本就是一只腳踏進(jìn)鬼門關(guān),遠(yuǎn)的不說,二姐其婉出生時也遭遇難產(chǎn),生母陳姨娘因此丟了命。

    臨盆在即,怎么也不可能阻止人家生產(chǎn),唯有試著提醒三房多注意些。

    見姚氏領(lǐng)著兩名穩(wěn)婆往正房那邊走過去,她輕輕扯了扯其姿衣袖,耳語道:“昨天午睡時我聽見奶娘們聊天,說六嫂肚子大得嚇人,你說生產(chǎn)時要不要請個大夫來坐鎮(zhèn)?!?/br>
    到底是親嫂子,其姿擔(dān)心得蹙緊眉頭,“我去問問我娘。放心,不會讓她知道是你說的?!钡降赘糁?,又是下人背后議論主子叫姑娘聽見,沒事便罷,若有萬一……

    其姿搖搖頭,這可不能有萬一。

    她再顧不上別的,“你先回去,我把這事兒辦好了再找你說話?!?/br>
    說著頭也不回地追進(jìn)正房去。

    定北侯府坐北朝南,形狀像個“豐”字。上下出頭分別是是前院書房與大花園。頭一橫貫徹東西,乃歷任侯爺夫婦居住的正院。沿夾道往北,東西各有兩個小院。中間一橫的兩個三進(jìn)院,西邊是三房的千堆雪,東邊是四房的觀滄海。下面那一橫的兩個五進(jìn)院,東為萬福堂,西為二房居住的云飛揚。

    因風(fēng)水上有對門煞一說,所以四個院門依序錯開。

    其姝從萬福堂出來,哼著小調(diào)一蹦一跳地往觀滄海去,經(jīng)過云飛揚門前時,影壁后面驀地傳來一聲喊:“尚其姝,進(jìn)來!”

    二伯在京做官,二伯母跟了去。二房的幾個兒子也都入了仕途,分別在任上,皆不在府里。

    如今云飛揚里住著的主子就只有其沛一人。

    七哥不會直呼她大名。

    這人……誰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禽獸昂:竟然沒有我的戲份,不開心 ̄へ ̄

    平原姝:我的戲份好足啊,敲開心o(n_n)o~~

    第7章 討價還價

    其姝好奇心起,輕手輕腳地走到影壁前,探頭向里張望。

    兩人合抱粗的大松樹下,裴子昂一襲青衫,大馬金刀地坐在石桌前,身旁紅泥小爐上架著段泥提梁壺,一手執(zhí)書,一手執(zhí)杯品茶,端得是仙風(fēng)道骨,自在悠然。

    他眉頭也沒動過一下,卻知道其姝在,“鬼鬼祟祟躲那兒做賊么?過來,我請你喝茶?!?/br>
    誰在自己家里做賊?

    其姝鼓著臉出去,往裴子昂對面一坐,“七哥呢?怎么你一個人在這兒?”

    她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怎么跑到我家后院來了?這不合規(guī)矩!

    “太夫人聽說我因你而受傷,特地邀請我入府養(yǎng)傷。”

    玄衣衛(wèi)為送禮祝壽而來,禮到后便在城外駐營。帳篷里起居當(dāng)然沒有侯府方便舒適,所以才有此一提。

    “那你難道不應(yīng)該住前院?”其姝趕人似的問。

    “豐澤說父母兄嫂皆在遠(yuǎn)房,他一人孤單,要我作伴,反正都是親戚,也不算壞了規(guī)矩?!迸嶙影涸掍h一轉(zhuǎn),“他希望我近水樓臺……多去看看太夫人,也好勸服她老人家答應(yīng)壽宴過后到京城閣老府里住一住。”

    其姝受罰便是因為關(guān)前村之事,所以其沛不好再去祖母面前提。裴子昂卻不一樣,他身份高,又是代表皇帝前來,自然不用顧忌這些,說出來的話也更容易令人信服。

    “那你怎么還在這兒?”其姝一下子著急起來,催促個不停,“祖母正得空兒呢,快去!”

    “你急什么?!币娝稽c藏不住心事,裴子昂不覺好笑,“就算現(xiàn)在說服了她,難道現(xiàn)在就能走?你讓那些趕早一個月就來賀壽的人也都跟去京城?左右再八天就是正日,平城往北的駐防加重了一倍,就算北戎立刻起兵,也沒那么快打進(jìn)來。再往后更不必?fù)?dān)心,皇上派來的使者已在路上?!?/br>
    這是在告訴她后續(xù)安排。

    壺里的適時滾開,裴子昂親手為她沏茶,動作嫻熟優(yōu)雅,如行云流水。

    “我還未曾好好謝過你。說吧,你想要什么東西,或者有什么事待辦?!彼菜阌辛夹?,怕小姑娘不知輕重,白白浪費好機會,忍不住提醒,“最好是珍奇物件,一般二般人辦不成的事兒。”

    其姝搖頭,“眼下沒有呢,不如等將來需要時再說?!?/br>
    看她家中財富地位,只怕一生中也少有需要求人的時候。

    救命之恩那么大的人情,裴子昂不希望還不上,于是探手從懷里摸出一只碧玉匣子遞過去。

    半個巴掌大的匣子上不見雕琢,玉質(zhì)溫潤通透,水頭十足,用來賞玩倒是不錯。

    其姝不明所以,“昆侖玉?你從哪兒得來的,可惜我鋪子都給燒了,不然可以多進(jìn)些貨去賣,利潤我們平分?!?/br>
    裴子昂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朝廷命令禁止宗室經(jīng)商嗎?”

    “明面上不用你的名字,我們私底下立字據(jù)就是了?!逼滏灰詾槿?,越是不行越要拉他入伙,到時候也算一個把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

    裴子昂不接這話,只道:“你打開來看看?!?/br>
    其姝依言掀起蓋子,里面整整齊齊擺著四粒裹著蠟的大藥丸。

    什么意思?

    她有病,該吃藥了?!

    這……是罵她還是謝她?

    小姑娘鵝蛋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烏溜溜的大眼靈氣十足,生氣的模樣就像炸毛的貓,讓人看了就想一逗再逗。

    裴子昂輕咳一聲,“這是好藥。”

    其姝:“……”

    她又沒病,不用吃藥!

    樹下背陰,石凳微涼,其姝揉著又見抽痛的小腹,堅決地把玉匣推了回去,“王爺,您太客氣了?!?/br>
    “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你這樣稱呼未免太生疏?!迸嶙影阂槐菊?jīng)地套近乎,“你可以喚我一聲表哥?!毕肓讼胗钟X得這門親戚實在有些遙遠(yuǎn),便改口,“或者……子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