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四寶等的就是他這句,敞開肚皮吃起來,陸縝邊吃邊饒有興致地瞧著她,其實她吃相并不難看,緊抿著唇角,既沒什么異響也沒漏飯,不過怎么看怎么覺著香甜,引得他都不由得多用了些。 等一頓飯用完,底下人把碗筷收拾干凈,四寶正琢磨著時不時該告辭了,陸縝卻又起了興致,命人取了棋盤出來,要跟她手談一局。 四寶忍不住問道:“督主…夜已經(jīng)深了,您不出宮嗎?” 陸縝一抖衣袍坐下,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從年前到正月里,我都會在宮里主事?!?/br> 四寶哦了聲,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這段時間宮里是挺忙的。 他一笑:“不想下了?” 四寶果斷一屁股坐下:“哪能啊!跟您下的每一局都讓奴才受益匪淺,我巴不得天天跟您下一盤好受到您的教誨!” 陸縝照舊讓她先行,四寶抬手拿棋子的時候,沒留神把他那邊的黑子碰掉了幾顆,他伸手想要撿,她飛快地鉆到桌子底下道:“哪兒能讓您動手呢,這點小事兒我做就成了?!?/br> 她彎腰弓背地在雪白的毯子上摸索棋子,陸縝把玩著手里的棋子等著,目光隨意掠過去,卻不由得在她身上凝住了。 屋里燒了地龍,她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厚衣裳脫了,就見她身子彎成一個優(yōu)美的弓形,隱約能看到漂亮的脊柱,他下意識地順著往下看,臀部挺翹圓潤,雙腿修長筆直… 陸縝心頭微漾,瞧了幾眼才發(fā)覺自己在干什么,忙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眉心,這才把目光專注落于棋盤上。 四寶摸索一遍,終于把掉下來的幾枚棋子找著,興沖沖地挽起袖子:“督主咱們開始吧?!?/br> 她雖然次次被陸縝吊打,不過好些日子沒下棋了,一摸到棋子棋癮就翻上來了,‘啪’地一聲,痛快落下一子。 陸縝其實對下棋興致平平,不過因著當(dāng)今皇上喜歡下棋,棋藝也高超,時不時叫他對弈,他的棋藝這才練起來了,天分?jǐn)[在那里,就是只用二分心力,也遠(yuǎn)比別人下的要好。 所以與其說他喜歡跟四寶下棋,不如說他喜歡看她下棋時候的表情,時不時抓耳撓腮擠眉弄眼,在這肅穆板正的皇宮內(nèi),顯得格外的鮮煥,看她眉飛色舞,倒是比下棋本身更有趣。 他在棋盤上只投入了三四分心思,細(xì)白的兩指夾著黑子,隨意問道:“你這下棋的本事是誰教的?” 四寶正在埋頭苦思,聞言怔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道:“王國慶?!?/br> 陸縝覺著這名字頗澀口,蹙了蹙眉道:“他是誰?” 圍棋班的老師…四寶囧囧道:“就是…教我下棋的先生。” 他嗯了聲:“我給你的棋譜可有認(rèn)真看過?覺著如何?” 四寶道:“回督主的話,挺好的…就是我不太看得懂?!?/br> 他一哂:“你倒是實誠。” 四寶順桿爬,嘿嘿笑道:“都是跟督主學(xué)的?!?/br> 陸縝瞥了她一眼,跟他學(xué)什么都能學(xué)的來,學(xué)‘實誠’二字真是天大的笑話了,要是換個人說,他指定以為她在諷刺。 四寶正對上這斜斜一眼,只覺得其媚竟也如絲,心肝不由自主地亂跳起來,他在暖閣里穿的尋常,反倒襯出幾分慵懶風(fēng)情,頭發(fā)也散了下來,幾縷青絲低垂,越發(fā)顯得艷若桃李。 她忙低下頭不敢再看,臉不知不覺就紅了。 陸縝沒想到她下個棋也能臉紅,又瞧了她一眼,想想她那古怪的愛好,不由得挑了挑眉。 這小東西。 四寶緩了會兒才把心跳壓了下來,賊眼再不敢亂瞄,規(guī)規(guī)矩矩地低頭下棋,不過這時候夜已經(jīng)深了,她腦子轉(zhuǎn)的再靈也抵擋不住生物鐘的侵襲,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陸縝見她眼皮子都快粘一塊了,放下手里的棋子:“今日就下到這里吧,你先回去。” 四寶假裝客氣了幾句,見他似笑非笑,忙把嘴巴閉緊了,她正要轉(zhuǎn)身告退,他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先等等,有樣?xùn)|西要賞給你?!?/br> 第十五章 四寶面上一本正經(jīng),心里暗搓搓地期待起來,在袖管里蒼蠅式的搓了搓手,嘴上卻道:“督主太仁厚了,這如何使得,奴才什么事兒都沒干,怎么好意思在您這里連吃帶兜的?” 陸縝沒搭理她的口是心非,讓成安取出一塊司禮監(jiān)的牙牌來:“總不好讓你空手拜一次年,拿著這個,你以后就能隨意出入司禮監(jiān)了。” 四寶激動的手直顫,這是簡簡單單的一塊牌子嗎?不是的!這可是她成功抱上大腿的證明?。∫院笥心膫€不開眼的太監(jiān)宮女敢招惹她,她就直接把牌子一亮,丫看見沒,哥可是司禮監(jiān)罩著的人! 陸縝當(dāng)然猜不到她腦補了這么多,見她開心的渾身打擺子,也不由得笑了笑,垂眼把腰間的玉佩解下來扔給她,唇角勾了勾:“這是賞你年糕做的不錯?!?/br> 成安眼睛都瞪圓了,四寶沒體會到其中深意,激動之情就沒有收到牙牌那么高漲,不過仍是小心翼翼地雙手接過,道了謝就要揣進懷里。 陸縝看著她動作:“你就這么放著?” 四寶茫然,想了想才道:“奴才…沒帶錦盒過來,督主放心,奴才回去之后,定然給它打個盒子供奉起來,每天上三柱高香參拜?!?/br> 陸縝:“…” 他斜睨她一眼,取出一塊帕子來地給她:“好生放置,丟了可沒有第二塊了?!?/br> 四寶這才明白過來,忙接過帕子小心翼翼地包好了,她趁機瞄了眼這帕子,發(fā)現(xiàn)竟跟十三皇子硬塞給她的那塊有點像,不過這塊上面繡著的是魚戲蓮葉,看來是宮里批量生產(chǎn)的。 陸縝滿意地看著她珍而重之地放置到懷里,他一晚上都難得保持了良好的心情,見她要走,溫言問道:“年三十要在皇城墻上放煙火,你去瞧過嗎?” 這么點年紀(jì)的少年應(yīng)該都喜歡煙花爆竹之類的吧。 四寶果然眼睛一亮,又面帶訕然地擺了擺手:“奴才哪有那福分,皇城都是貴人才能登的,以奴才是品階也上不去啊,能老遠(yuǎn)看幾眼就知足了?!?/br> 他攏了攏衣擺坐下:“你到時候充作我的侍從,隨我一道去瞧瞧?!?/br> 四寶覺得這個年拜的簡直超值,歡歡喜喜地磕頭道謝,收好東西高高興興地回了內(nèi)官監(jiān)。 成安納悶過頭已經(jīng)淡定了,這小子絕壁是督主的私孩子啊私孩子~~~ 四寶回去的晚,等她進了內(nèi)官監(jiān)馮青松已經(jīng)睡下了,她躡手躡腳地回了屋,小心把牙牌和玉佩包好塞在枕頭底下。 滿懷著抱上大腿的激動之情,她這一晚上都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而且她想的最多的竟然是—— 督主的帕子居然還挺香的吼~~~ 第二天一早她緊著把東西拿去給馮青松顯擺,沒想到他一見臉色竟然大變了,忙轉(zhuǎn)過身關(guān)好門窗,壓低了聲音激動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四寶:“…”啥玩意?! 馮青松激動的吐沫橫飛,手指差點戳在她腦門子上:“好你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我原來還覺著你挺老實的,沒想到偷東西居然偷到東廠去了,你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四寶:“…”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郁悶道:“您是不是我親爹!”后來一想不對,人家還真不她親爹,于是把話一轉(zhuǎn):“您真是我親爹誒!” 她給氣的不輕,抓起茶碗喝了幾口:“什么偷的啊,這是督主賞我的好不好!” 馮青松滿面狐疑地拿著那塊玉佩仔細(xì)打量,玉料是上好的貢品,觸感溫潤,雕花精美,隱約有寶光流轉(zhuǎn),他也在宮里呆了那么些年了,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他疑惑道:“督主好端端地賞你做什么? 督主不是個小氣人,對下素來賞罰分明,可是四寶這小子干什么了啊督主為啥要賞她?就因為她蒸了幾塊年糕?早知道督主愛吃年糕他也去廚下學(xué)幾手了! 四寶沖他擠眉弄眼:“我長得俊唄?!?/br> 馮青松戳了她一下:“你俊個屁,在外頭可不許亂說!” 他訓(xùn)完面帶感嘆:“你最近不是打算置地嗎?這塊玉佩至少值這些上等田?!彼f完比劃了個數(shù)字。 四寶這些年在宮里也算有點積蓄,確實打算在宮外置點產(chǎn)業(yè),以后就是出了宮心里也有底。 四寶看著他比劃的數(shù)字,眼睛都瞪圓了,正要激動,不過馮青松又及時潑了一盆冷水下來:“不過再翻一倍你也不許換地,萬一以后督主問起來你可怎么說?你要是敢說你拿去買了,不剝了你的皮才怪呢!” 四寶悻悻地重新把玉佩包好:“我可什么要拿它來換地啊,還不是您一直叨叨的?!?/br> 她說完發(fā)愁地看著這玉佩:“我的品階也不能配玉啊,這一不能戴二不能賣的,我留著有什么用?” 馮青松給她后腦勺一下:“傻子,這塊玉佩在這里就是天大的體面了,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以后哪個人想動你,沖著這塊玉佩也得好生掂量掂量?!?/br> 四寶又高興起來:“免死金牌啊?!?/br> 馮青松想了想覺著也沒錯,點頭道:“不是也差不多了。”他又問道:“督主還交代你什么了?” 四寶挺了挺胸:“讓我年三十晚上兒陪他去皇城墻上看貴人們放煙火。” 馮青松一口茶梗在嗓子里,他這回不激動了,上下打量四寶幾眼,神神秘秘地道:“四寶你老實告訴干爹,你是不是和督主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俊?/br> 四寶給他囧的說不出話來,連忙擺手:“哪有的事兒,我和督主八竿子打不著?!?/br> 馮青松自以為掌握了真理:“沒準(zhǔn)你們在宮外有親戚關(guān)系,只是你進宮的時候年紀(jì)還小,不知道?!?/br> 四寶調(diào)侃道:“那我們家可缺了大德了,兩個都被送進來當(dāng)了太監(jiān)?!?/br> 馮青松沖她翻了個白眼。 四寶還惦記著看煙火的事兒,沒想到年三十兒那天忙的腳不沾地,到了傍晚去司禮監(jiān)的時候,才知道督主他們出門辦事兒去了,正好司禮監(jiān)里有人要去皇城墻那邊,她只好拿著牙牌混在隊伍里一道兒跟過去。 司禮監(jiān)離皇城墻并不遠(yuǎn),底下站了一溜伺候的宮婢太監(jiān),她一到城墻底下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下人堆兒里,想著一會兒督主過來了她再想法子混過去。 后宮的主子們都是按著位份挨個登城墻的,等四妃往上走了之后,幾個嬪位的主子也依次往上走。 和嬪年紀(jì)最輕,但這些日子寵愛最盛,由著身后的宮婢提著裙擺,先眾嬪一步就要登上皇城墻,宮里的就是這樣誰得寵誰囂張的規(guī)則,幾個嬪有面露不忿的,但終究沒敢越過她去。 四寶一見和嬪就暗罵一聲臥槽,拼命壓低腦袋,力求不讓和嬪看見自己。 她還以為這個點兒了妃嬪們都登上城墻了! 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遭頂頭風(fēng),老天爺是注定不讓她過個好年兒了,和嬪本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忽的伸手扶了扶鬢邊的點翠金釵,目光隨意轉(zhuǎn)了轉(zhuǎn),正瞧見她在墻根處站立著。 她自然還認(rèn)得這個把十三皇子迷得找不到北的小太監(jiān),想到那個難管教的便宜兒子,她美眸一瞇,俏臉微微沉了幾分,很快又綻出笑來,輕輕推開小心攙著她的小太監(jiān),染了蔻丹的食指一抬,又一勾:“你過來攙著我?!?/br> 第十六章 和嬪指的正是四寶,眾人都面面相覷,有少數(shù)的面露了然,她這么做雖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沒人會為了個小太監(jiān)駁皇上寵妃的面子。 四寶身子僵了僵,暗罵一聲流年不利,硬著頭皮走過去,把和嬪的胳膊架到自己胳膊上,低聲道:“娘娘請?!?/br> 她雖然沒在妃嬪宮里伺候過,但沒吃過豬rou也看過豬跑,做起來倒也有模有樣的,力求不出錯。 和嬪笑一笑,把帶了瑪瑙護甲的素手輕輕搭在她手背上,她人生的極美,走起路來也自有一股天成的風(fēng)韻。 聽說她當(dāng)年隨父親在蘇州居住的時候,就有蘇州第一美人的名號,后來入了京城,又壓倒了京城里的群芳,要不是這幅好皮相,也不可能年紀(jì)輕輕就升了嬪位。 四寶一邊在腦子里調(diào)出她的資料,一邊小心攙著她,嘴上提醒:“娘娘慢些?!?/br> 和嬪側(cè)了側(cè)頭,看著自己精致的護甲,目光又在她嬌嫩水秀的面龐上凝了片刻,隨意問道:“知道我為什么叫你來攙我嗎?” 四寶小心答道:“奴才蠢鈍,不敢妄自揣測娘娘的心意?!?/br> 和嬪瞇起眼看著她,其實四寶也算是個伶俐人,她本也不想大過年的跟個小太監(jiān)為難,但是十三皇子見天兒地跟她鬧騰,偏偏她次次想拿四寶立威,偏這小子又油滑,次次都沒成,久而久之這小太監(jiān)簡直成了她心頭的一根刺,不把這根刺拔了,她以后對十三皇子都不好管教! 今兒好不容易撞上了,她可不會平白放過這個機會。她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瞧了眼四寶,暗哼一聲,區(qū)區(qū)一個太監(jiān)生的這般狐媚,瞧著便是個禍主亂上的!難怪能把十三皇子那個慣不著調(diào)的迷得神魂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