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沈蘇給他的文件夾，邊假裝隨意地問：“沈蘇，你是本市人嗎？”

    “是啊?！?/br>
    “那怎么連附近的書店都不認識？”

    沈蘇準備拉書包的手一頓，垂下眼瞼，也沒什么所謂的告訴他：“我原先住在淮南路。剛搬到這兒，對這一帶路不熟悉。”

    淮南路就是附中學校的位置，周圍全是學區(qū)房，每平方的價格被炒到天上去。陸謙開了個小差，很俗得想，萬一她家里很有錢，他闊少的優(yōu)勢不就蕩然無存？

    旋即認真思索，附中人干嘛轉(zhuǎn)來四中。

    高考移民也不只移半個市區(qū)啊。

    沈蘇沒等他想出所以然，也沒等他問出來，就整理好東西，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br>
    陸謙只能坐著，甕聲甕氣地道：“走吧。”

    他不能跟上。

    閱覽室就在行政樓后面，難免偶爾會有各種老師出現(xiàn)。他們早就約定三章，來和走都分開行動，不能給別人看見。

    陸謙知道低調(diào)點明智，但還是不爽。

    從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喜歡跟他每時每刻秀恩愛，惹他煩得不行，沒幾天就分手了。但沈蘇這樣低調(diào)，好像他很拿不出手見不得人似的，反差太大。

    第14章

    “搞錯沒，謙哥，伏地魔變林meimei了？”

    剛進門的陸謙，臉上赫然又帶上個口罩，顯眼極了。

    路之遙仗著自己跟他相隔五排座位，毫無顧忌的幸災樂禍。

    他上揚的眼睨他一下，二話不說，從前排同學手里抽走教課書，快準狠地飛過去。“啪塔”一聲，越過五排座位精準扔到路之遙的腦袋上。

    “哎……”前排兄弟還沒回神，轉(zhuǎn)眼一看，樂了，“謙哥可比劉靜嫻扔粉筆頭扔得準！”

    路之遙白他一眼，從腦門上摘下書本“唰唰”飛還給他。

    陸謙跟他們鬧完，腳勾椅子反坐下來，手肘撐著沈蘇的桌面：“沈蘇，我又生病了。”

    沈蘇看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啞著嗓子：“果然不該喝奶茶的?！?/br>
    “……”

    “我還把糖全加進去?？磥砀忻笆呛貌涣肆?，唉?！?/br>
    奶茶是他自己要喝的，糖也是他自己全加進去的。話落那個輕淺的無奈嘆氣，加上一直盯著沈蘇的幽怨目光，別人還以為是她逼著他淋雨感冒喝奶茶呢。

    “我?guī)湍阗I藥吧，”沈蘇嘆口氣，給他的強行碰瓷買單，“難得吃點藥沒關系的?！?/br>
    陸謙心想：你給我買藥總沒辦法點外賣吧。

    他于是滿意地點點頭，想著就算是去逛藥店也不錯。

    又是大課間，沈蘇離開教室很快回來。

    她把塑料袋放陸謙桌上，拿出校醫(yī)寫的單子給他看，囑咐道：“這個每天吃一片就好?！?/br>
    他忘了學校醫(yī)務室也可以買藥……

    ……

    聯(lián)考的試卷果然很難，特別是數(shù)學卷。兩天考試結(jié)束，成績和排名很快出來，數(shù)學年段前五的分數(shù)才堪堪及格，不知道讓多少人刷新了歷史最低分。

    劉靜嫻站在講臺上，按照慣例從排名的高低發(fā)試卷、報成績。

    沈蘇保持著單科近滿分，總分七百的令人咂舌的恐怖成績。

    劉靜嫻遞給她試卷的時候，滿臉笑意，對其毫不吝嗇的大加贊賞一番。

    第二個拿試卷的顧菲菲，分數(shù)剛及格，她接試卷的臉色不好看，滿臉沒考好的樣子。心中實則悄悄松口氣。劉靜嫻夸她考得還行。

    “陸謙……”

    下一個試卷上的名字分數(shù)和排名，讓她古怪著說：“也不知道哪里抄的。”

    眾人嘩然，當下七嘴八舌起來。

    路之遙瞪著眼睛，拍拍陸謙，不敢相信地道：“我靠？哥！你說沈蘇給你補課，這幾天，還真他娘是忙著補課了？”

    這話讓他很沒面子——因為都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陸謙橫他一眼，恨不能立刻抬腳踹他：“別拿你的牛眼睛瞪我?！?/br>
    他起身拿試卷的時候，教室里嗡嗡作響，笑鬧聲議論聲什么都有。

    劉靜嫻用力拍講臺，讓他們閉嘴。

    她拿起試卷飛快地看一遍，大致沒有批閱錯誤，分數(shù)也沒加錯。于是捏著試卷，質(zhì)問：“你哪兒抄的答案？”

    陸謙冷笑笑，說道：“你說我抄誰的？”

    “是我在問你話呢?！?/br>
    教室寂靜，所有人都盯著講臺上的劍拔弩張。

    班里眾人心中也在猜測，陸謙抄的誰的，他又為什么要去抄呢？畢竟誰敢相信，每次都交白卷的年級大佬，會莫名其妙認真學習，自己考出個堂堂正正的第三名來。

    特別是坐在第一排，為數(shù)不多認真學習的同學更是忐忑。

    他們生怕陸謙是有什么情報，這場他們以為普普通通、已經(jīng)糊掉了的考試其實非常重要。

    劉靜嫻所頭發(fā)都扎腦后，嚴肅的方下巴微挺，臉頰皺紋露出蒼老又嚴厲的痕跡。

    她的這種反應，陸謙其實是絲毫不驚訝的。

    也就沒什么所謂地勾勾唇。他從劉靜嫻手里硬抽走試卷，轉(zhuǎn)過身，輕飄飄地道：“試卷還要一個個上來拿，拿我們當小學生？”

    底下輕輕笑了起來。

    陸謙走回座位，路過沈蘇旁邊的時候，她伸出手，輕聲地道：“你的試卷給我看一下?！?/br>
    他就順手把試卷給她。

    剛坐下來，被路之遙拽了拽，他義正言辭地對陸謙說：“我可不是牛眼。這叫銅鈴眼，很受歡迎的。”

    他一張臉上就屬眼睛好看，又大又圓，還被女生夸過的。真的不是什么發(fā)黃牛眼。

    陸謙無語地朝天白眼：“你小meimei??？行行，銅鈴眼，戚，真有你的……”

    執(zhí)教鞭十幾年，劉靜嫻各色各樣的學生早就遇到過，也都琢磨出應對辦法。

    只有這次，她真的想不出陸謙為什么要作弊。

    所謂的聯(lián)考，其實根本不是統(tǒng)考，甚至還沒普通月考來得重要——月考好歹還記入平時成績。跟附中的聯(lián)考考完就結(jié)束，試卷都沒必要講評，因為差距太大。

    劉靜嫻緊抿著唇，唇角崩成鋒利的弧度，鏡片下的目光穩(wěn)定盯著陸謙，審視意味強烈。

    想不出他為什么要作弊，不代表他沒有作弊。

    看著在底下嬉笑，撲面而來的不學無術。

    劉靜嫻面無表情地把試卷重重一拍，睡覺的也被嚇醒。

    只有盯緊再盯緊，才能鎮(zhèn)住這幫小小年紀沒規(guī)矩的懶散敗家子們。稍稍放松，就要被鬧得人仰馬翻。

    她的目光更加嚴厲，口吻逼問般說：“陸謙，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作弊，但你要知道，這次沒被抓住，不代表次次不會被抓住，更不代表高考你也可以靠作弊拿高分?！?/br>
    “……”

    陸謙抬眼，被她窮追猛打，脾氣再好也要發(fā)飆。什么證據(jù)都沒有，還敢張嘴就說他作弊。

    他擰眉正欲發(fā)作。

    背后，突然被沈蘇扯了扯衣服。她捏著試卷，小聲說：“你先別發(fā)火啊?！比缓笮闹幸贿吅蠡谧约憾喙荛e事，一邊站起身說：“老師，我跟陸謙同個考場，也恰好坐在他周圍?！?/br>
    班里人安靜下來，看戲的目光愈加熱切幾分。

    陸謙怔愣了下。

    知道她準備干什么，他一瞬覺得好笑，轉(zhuǎn)眼看她，又立刻心軟得不行。

    既然沈蘇樂意護著他，那他就也樂意一聲不吭，好像真需要別人來替他出頭。

    陸謙忍了又忍，沒有喜形于色。

    劉靜嫻點頭，期待地問：“他果然是抄的你的？”

    “老師，考試沒有容易抄的選擇題，”沈蘇搖搖頭，把試卷正面拿手里給劉靜嫻看，“而且我的填空題都沒有寫步驟，陸謙試卷上卻有步驟和草稿。”

    黑水筆寫的字跡輕飄飄不端正，涂鴉似地寫著計算步驟。

    明明有草稿紙，偏偏不在意卷面整潔。

    眾人嘩然——

    “真是我謙哥自己寫的試卷？”

    喜歡陸謙的女生都沉默了會兒，開口說：“……不然誰會把別人的草稿也抄過去?！?/br>
    “我靠，”得出結(jié)論的女生眼里冒著星星，激動道，“我謙哥無敵了吧。真是四中陸不謙！”

    “……”

    “那只能說明他抄的不是你的，”劉靜嫻心中頓涌出股疲倦來，現(xiàn)在的沈蘇簡直比陸謙還讓她頭疼，不由聲線不穩(wěn)，“沈蘇，我上次跟你說過什么？”

    沈蘇垂下眼，把試卷傳還給陸謙：“他和顧菲菲不同考場，其余同學的分數(shù)沒有陸謙高。他如果沒抄我的，就一定是自己寫的。上次的話……我都記著。”

    她頓了頓，用天生柔軟的語氣，說道：“老師，你應該也記得?！?/br>
    目光平靜溫和，不帶任何惡意挑釁。

    劉靜嫻聞言怔了怔。

    ——又是不輕不重一語雙關的話。

    沈蘇在提醒她上次也是沒有證據(jù)的胡亂懷疑陸謙。

    劉靜嫻是習慣反思的人，很快反應過來：無論怎樣，沒證據(jù)亂說學生作弊確實不對。哪怕學生本人差得無藥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