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白皙微露的胸脯，賀云開道：“夏日衣薄，朕請皇后盡量少穿舊的齊胸襦裙去見他。因皇后的胸本就豐挺，懷了身孕后較之前圓潤很多，舊的衣賞難掩胸前美妙，請皇后量身裁制新襦裙?！?/br>
    謝韞舜茫然的捂了下胸前。

    賀云開一言不發(fā)的起身，轉(zhuǎn)身而去。

    謝韞舜出言喚道：“皇上。”

    賀云開止步在屏風前，回身看她，目光如往常溫和。

    謝韞舜告訴道：“臣妾要把御花園的花木都重植一番，景色會最為賞心悅目?！?/br>
    “嗯?！辟R云開了然，若有所思的問道：“普天之下，還會有什么樣的景色，能比皇后更賞心悅目？”

    謝韞舜被問的啞然，見他信步走出寢宮，她收起視線，喚來侍從，吩咐道：“宣尚衣局掌事，本宮要制新衣?！?/br>
    第58章 宜有意義

    八月伊始，在謝韞舜一聲令下，御花園的花木景觀開始重新栽植，不再需要的植物務(wù)必小心妥善的移栽去別處。

    謝韞舜主張大修御花園的舉動，引起不小的嘩然。工部尚書得知此事，驚駭，御花園的養(yǎng)護歸工部職責，皇后竟然擅作主張，顯然無視工部的存在，即刻回府奮筆疾書的寫份奏折，要在百官面前嚴厲彈劾，討個公道。

    工部佟尚書帶著奏折剛出府，就見府門外停著一輛尋常的馬車，馬車簾在他的打量下掀開，一位端麗高貴的女子映入眼簾，正是他要彈劾的皇后娘娘。

    謝韞舜微笑喚道：“佟大人?！?/br>
    佟尚書一驚，趕忙上前恭敬行禮：“下官參見皇后娘娘?！?/br>
    “重植御花園植物一事，皇上和本宮共同商議后，未及時跟佟大人商議，請佟大人見諒?！敝x韞舜落落大方，從容說道：“本宮今日特來跟佟大人商議。”

    佟尚書詫異皇后的態(tài)度如此和氣，按捺著不滿，拱手道：“娘娘，御花園在昨日已經(jīng)開始施工，今日商議何事？”

    謝韞舜道：“商議重植御花園的開銷一事，所有開銷內(nèi)廷先墊著，之后工部驗收，撥銀歸還內(nèi)廷。”

    豈有此理！佟尚書心下頓時驚惱，謝皇后這是仗著謝義和謝遠川的位高權(quán)重肆意欺壓？！謝家無法無天了？！他微沉了沉臉，道：“工部事先一無所知，卻承擔開支？公理何在？”

    “佟大人稍安勿躁?！敝x韞舜鎮(zhèn)定自若的道：“是因本宮發(fā)掘一位頗有園林鑒賞天賦的奇才，名為殷妍，看過她重植御花園的樣圖，皇上和本宮都很期待，便做主委任于她。”

    園林奇才殷妍？佟尚書沒有聽過，知名的園林奇才都已招攬為工部所用。

    謝韞舜鄭重其事的道：“事已至此，本宮給佟大人三個建議?！?/br>
    佟大人心有不滿的在聽。

    “其一，在重植完成之前，對重植御花園之事，緘口不言，不露態(tài)度?！?/br>
    佟尚書繼續(xù)不滿的聽著。

    “其二，重植完成之后，工部驗收。如果滿意，佟大人則以一切早已了然于胸自居，即刻從工部撥銀，撥銀不超過六百兩，可謂是工部的功勞?；噬虾捅緦m亦表彰工部，宣揚此人是佟大人破格舉薦，是佟大人慧眼識珠。如果工部不滿意，佟大人可義正辭嚴的彈劾本宮妄為，濫用內(nèi)廷庫銀、破壞御花園古木奇花異草，本宮無可抵賴，后果自負?！?/br>
    佟尚書眼睛一亮，憑借多年為官經(jīng)驗，這主意妙而穩(wěn)。

    “其三，皇上親政在即，他期待御花園煥然一新，佟大人何不成全。”

    聞言，佟尚書背脊一涼，這是明晃晃的恩威并施??！

    謝韞舜冷靜的道：“請佟大人三思?！?/br>
    佟尚書有著為官者特有的知趣，既然皇后態(tài)度謙和的恩威并施，而非驕橫的仗謝家之勢，他雖仍略有不滿，識時務(wù)的道：“娘娘的建議甚是，下官遵照行事?！?/br>
    謝韞舜隱隱一笑，簾子放下，馬車駛回皇宮。

    回到后宮，謝韞舜慢步到御花園。天氣炎熱，她一襲輕羅薄縠，輕搖團扇，扇面是她所畫的瑰麗山河。她懷胎六個多月了，孕身已顯懷。

    顏氤帶著幾個勞力正一絲不茍的忙活，從東南角開始動土，清理一片后重植一片，重植完一片才繼續(xù)向前清理一片。

    謝韞舜看了片刻，見顏氤勁頭十足的投入，增添了些許信心。正當她轉(zhuǎn)身之際，看到木椅上一摞厚厚的紙，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壓在一塊光滑的石頭下。

    發(fā)現(xiàn)皇后來了，顏氤趕忙放下手里的活奔至，笑吟吟的恭首道：“娘娘?！?/br>
    順著皇后的視線，顏氤不禁自豪的道：“這是小女子的相好剛完成的新話本，帶來閑暇之余翻閱?！?/br>
    聽是話本，謝韞舜不由得想到了賀云開多次提到的艷情話本，面頰微紅，逐收起視線。

    顏氤隨手拿起幾頁，得意的道：“等小女子賺夠銀子，就拿去書坊印制，這么有趣的閨房話本，會流傳千古?！?/br>
    流傳千古？謝韞舜心中忽然有個主意，文以載道，可滲入家家戶戶，源遠流長。據(jù)她所知，京城有兩個書坊，門檻一樣高，需自出銀子印制，所需銀子不低，印制后擺在書坊售賣。清貧文人往往因拿不出銀子印制而埋沒著，顏氤的相好應(yīng)是如此。

    “本宮或許可以幫上忙，能不能流傳千古，且看它能不能流傳于家家戶戶的閨房?！敝x韞舜微笑，她決定開一個書坊，文人們有機會憑真本事免費印制，擺在書坊售賣出后，書坊和文人各得一半的銀子。

    “娘娘幫忙出銀子印制？”顏氤興奮不已，道：“售賣出的銀子加倍還給娘娘?！?/br>
    謝韞舜暫不透露，需要先了解話本是不是真的出色，偏首道：“木桃，木蘭，你們讀完這個話本之后，各自告訴本宮都有何有趣之處，讓木梅也讀讀?！?/br>
    木桃和木蘭應(yīng)道：“是?！?/br>
    顏氤抓住機會的道：“小女子明日把所有話本都帶來，給兩位meimei讀讀？”

    “當然可以?！敝x韞舜轉(zhuǎn)身而去，去找賀元惟。

    夏日炎炎，賀元惟的小院頗為涼爽，古樹繁茂陰涼，院內(nèi)屋內(nèi)都放著冰鑒，是謝韞舜以彰顯善待被幽禁的皇長兄派人送至。

    謝韞舜入院，緩緩坐在竹椅，道：“我記得陸濂懂書籍印制的學問?！?/br>
    陸濂曾是賀元惟的僚屬，在太子府做了將近十年，專門負責管理太子府的書閣。不僅博覽群書，還自學印制技術(shù)，留存下許多孤本。

    “他精通印制的學問。”

    “你可知他居住何處？”

    賀元惟想了想，道：“我只記得那時他住在連采巷?！?/br>
    謝韞舜若有所思，可以請陸濂幫忙指點印制事宜，尋個門面，名為流傳書坊。誰能以老板的身份出面張羅所有一切呢？顏氤合適但不能用，因為不能過度的依賴于一人。

    賀元惟把剝好的核桃仁遞給她，道：“有何想法？”

    謝韞舜回過神，搖搖首，像近日每次一樣沒有吃核桃，把盛核桃仁的碟子推給他，道：“以后別再備了。”

    “嗯？”賀元惟已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

    “他在意你對我的關(guān)懷，嫉妒你對我的感情，在計較?！敝x韞舜語聲平淡，眸光黯淡。

    賀元惟明白，沉著的道：“倘若他待你不好……”

    “元惟！”謝韞舜冷聲打斷，清晰的道：“我需要的，從來不是他待我好或不好?！?/br>
    賀元惟痛心的看著她。

    “他是皇上，也是我夫君，他能輕松變換身份，他能收放自如，我不能，因為我一直恪守自己是天華王朝的皇后，而不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如今，他判若兩人，存在的意義讓我無所適從，我不會跟他相處了……”謝韞舜沒有說下去，她心緒亂，理不清，感到苦惱，感到不自在的不安。

    她不讓自己沉湎于苦惱，要忙于更有意義的事。

    于是，謝韞舜親自去了趟連采巷，幸運的尋到了陸濂的居處，看到了坐在院中的少年，弱冠之年，在陽光下晾曬舊書，有著文雅的書卷氣，一舉一動有著對書籍彌足珍惜的虔誠。

    得知少年是陸濂的二兒子陸寄墨，謝韞舜隱隱一笑，何不嘗試用他為書坊老板呢？

    一番促膝長談，陸濂父子愿意相助。陸寄墨生性靦腆，謝韞舜鼓勵他，請他勇敢嘗試。謝韞舜擱下沉甸甸的銀子，便有陸寄墨開始張羅置備所需，安排謝遠川在暗中協(xié)助。

    她期待著流傳書坊盡快開業(yè)，愿流傳書坊能聞名流傳于天下。

    再過兩日就是中秋節(jié)，也是謝遠川和翟容容的大喜之日。傍晚，謝韞舜來到了乾龍宮，在園中花圃邊遇到了要外出的賀云開。

    “皇上?！敝x韞舜微微施禮，他穿這輕衣便裝似乎是要出宮一趟。

    “皇后?！辟R云開扶她同坐在花廊下，她很從善如流，不再穿以前的齊胸襦裙，新制的衣裙都寬松，顯不出嬌軀玲瓏曲線，也嚴實的遮住胸脯，連脖頸也不露。穿出了一如既往的大方高貴之感，顯現(xiàn)出她卓越的品味。

    謝韞舜迎著他溫和的目光，道：“后日是臣妾兄長的大喜之日，臣妾結(jié)合了歷代的賞賜，羅列了一份適當?shù)馁p賜之物。”她展開宣紙，有二十余樣，將賞賜的清單念給他道：“玉如意……”

    賀云開握住了她的手，折起宣紙不讓她念，道：“皇后覺得可以就好?！?/br>
    謝韞舜道：“臣妾還準備了一份賞賜之物，賞賜給翟家。”

    “皇后做主即可?！辟R云開的眼神溫煦，她生性和善，顯然是有意善待翟家，就看翟家的眼界了。

    謝韞舜想了想，道：“臣妾懷著身孕不宜出現(xiàn)在喜宴，皇上能不能出現(xiàn)？”

    賀云開平和說道：“如果皇后需要，要求朕去謝府賀喜，朕愿意配合?！?/br>
    謝韞舜眼簾一垂，蹙眉，他何必還用這樣的姿態(tài)，捂了下莫名泛疼的胸口，回以平和的口吻：“臣妾請皇上出現(xiàn)在謝府賀喜，一是為表現(xiàn)出皇上和謝家關(guān)系和睦，并無嫌隙，遏制有心之人妄議。二是為能得皇上親臨，謝家榮幸之至?！?/br>
    賀云開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這些日子，她對他的態(tài)度越來越客氣了。就像是她剛?cè)雽m時對翟太后的態(tài)度，從容不迫的以敬重相待，體面的維持著恭順。

    靜默著，他遲遲不語，謝韞舜抬眼瞧他，只見他在若有所思，她大方說道：“皇上可以直言婉拒。”

    賀云開立刻道：“朕去，樂意至極?！?/br>
    “謝謝皇上。”謝韞舜微微一笑，慢慢將手從他輕握的手掌心抽出。

    賀云開不放她的手，不讓她抽出手后離開，手掌加重力道，緩緩收攏。

    謝韞舜低首瞧了瞧，他的手指粗長均勻，把她的手握在拳包裹在厚實的掌中。陣陣熱意從他掌中侵入她的骨血，散涌向她的心口，心口熱的怪異，她冷靜問道：“皇上似乎要出宮？”

    感受著她的疏離，賀云開此刻只想跟她親近，近的密不可分。他全神貫注的凝視著她的容顏，她美麗的高不可攀，溫存問道：“行房嗎？”

    謝韞舜怔懵片刻，恢復(fù)冷靜神色，道：“臣妾身形這樣，皇上看著還有yin欲？”

    賀云開認真的道：“朕對皇后的不是yin欲，是愛欲，由內(nèi)而外生長出的愛欲?！?/br>
    謝韞舜的眼簾垂落，區(qū)別不過是她嫁給的人是他，而這點區(qū)別足以是一輩子的枷鎖。

    賀云開起身，小心翼翼的去抱她，察覺到她心不甘情不愿但無法抗拒的沉默，他義無反顧的抱起了她。

    謝韞舜貼在他寬闊健碩的胸膛，呼吸著他的熱烈，看著他灼灼的眼神，她的心有種灼燒感。被他閑庭信步的抱走，如是他一貫的舉重若輕，她知道他偉岸身軀里強悍的力量，閉目不語。

    賀云開抱她至寢宮，放在床榻，以她舒服安全的姿勢，動作溫柔的和她耳鬢廝磨，像上次那樣低語撩喚：“舜舜，舜舜……”

    反反復(fù)復(fù)的聽著，謝韞舜忍不住問：“為何這樣喚？”

    “要讓皇后每當聽到被喚舜舜時，首先聯(lián)想到的是朕?！?/br>
    第59章 忌隔閡

    夜已深，待懷里的謝韞舜入眠之后，賀云開為她蓋好薄被，輕輕起身下榻。

    月圓星稀，桂花冷香隨風四溢。

    賀云開一襲輕便衣裳，信步走出乾龍宮，徑直出宮，縱馬到達霞庭湖邊的茶樓。

    夜深人靜，漆黑的茶樓里，唯有后院一間屋子燃著明亮的燭火。風流倜儻的顏留坐在屋外石階，孤獨的提壺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