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當然,女兒如今既已出閣,東宮才是女兒的家,能偶爾回來看看,女兒已經(jīng)很高興了?!备惮幨稚蠜]閑著,聲音也很干脆。 何況家中的兄弟姊妹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她也怕鬧出什么幺蛾子。若再來一個秦爽,她實在怕招架不住——不是愛惜聲名,而是關乎性命呀! 是以她回宮的決心相當堅定。 陳氏有些依依不舍,“你這一去,又不知幾時能回,那宮里更不是什么好地方……” 傅瑤抓著她的手勸道,“娘,女兒如今也是大人了,凡事總能照顧自己的,您不必擔心,安心養(yǎng)好身子,等這個孩子出世就是了?!?/br> 倒也是,陳氏垂下眼瞼看著肚子,走了一個,好在馬上又會來一個呢,老天爺也算對她很好了。 她還要囑咐女兒一些人生箴言,就見秋竹慌慌張張跑進來,說道:“夫人,小姐,太子殿下來了!” “太子殿下?”陳氏愕然抬首。 “是、二門上的小廝是這么說的?!鼻镏耧@然也有些緊張,說話更是難得結巴起來。 陳氏下意識看著女兒,太子好好的怎么會跑到他們家里來?別是有人假冒的吧? 可是,天下誰人有膽量冒充太子? 傅瑤臉上卻是一副相當無語的表情:她倒是不懷疑此人身份的真假——本來也很像元禎會做的事,一樣的沒頭沒腦,沒皮沒臉。 她大概嫁了個假太子。 消息此刻也傳到五小姐房中。 傅珍猛地將蒙頭的棉被掀開,吃驚問道:“你說太子專程來接傅良娣回宮?” 她才剛剛經(jīng)歷一場離奇的失戀,這兩人不是故意來秀恩愛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哼!孤就是來秀恩愛的。 第12章 各自的較量 傅瑤攙著陳氏來到大門外時,傅府諸人都已經(jīng)齊刷刷跪在地上了——陳氏懷著身孕,難免走得慢些。當然也可以說其他人太過心急。 元禎正在溫和地扶傅老夫人起身,“老夫人抱恙,別跪壞了身子。” 傅老夫人身不由主地站起,眼淚汪汪地看著眼前的孫女婿——當然她絕不敢這么叫,可是不妨礙她在心底偷偷這么想。 “謝太子殿下體恤?!备道戏蛉讼ドw顫顫巍巍地向下一屈,此時的感動真是一點也不摻假。 落在傅瑤眼中,感受到的卻只有元禎的狡猾:來這么一出,很快太子殿下憐老惜弱的名聲就要傳遍京師了。 元禎的目光已向這邊射來。 傅瑤忙快步上前,鄭重下拜,“妾身參見太子殿下?!?/br> 元禎忙將她攙起,“你我之間何須多禮?!?/br> 看著陳氏也要下跪,又溫言道:“夫人有身子,也不必講這些虛禮了?!?/br> 他對傅府的情況了若指掌,看來是早就打探清楚的。果然是個心機太子,傅瑤暗道。 落在其余人眼里,卻有些不是滋味:太子殿下獨獨沒讓二房下跪,她們的膝蓋可都有些發(fā)酸呢。 傅珍垂首跪在地上,一雙眼睛偷偷瞟著,除了酸意還有心癢難耐:她此前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原來皇家的人生得都這般好看嗎? 不知是不是自帶光環(huán)的緣故,太子可比那個秦爽看著俊俏多了。 難怪傅瑤一進宮就移情別戀。 元禎執(zhí)著傅瑤的手,毫無避忌說道:“孤這回來,是要接你回去?!?/br> 雖有些尷尬,傅瑤也懶得與他分證——沒準還被誤認為打情罵俏呢。 因此她只坦然笑道:“巧了,妾身也正打算收拾東西回宮?!?/br> “那咱們是心有靈犀?!碧拥拿佳塾l(fā)含情脈脈起來。 眾人都紅著臉低下頭:天家的人說話都這么直接嗎? 元禎大概也意識到氣氛的微妙,輕輕咳了兩聲,正色道:“這些日子,阿瑤有勞你們照顧了?!?/br> 這話說的,到底哪邊才是她家?。?/br> 傅家人當然不敢糾正太子殿下的語病,老夫人領頭謝道:“不敢,不敢?!?/br> 言盡于此,元禎攜起傅瑤的手,便要領她坐上馬車。 傅瑤輕輕施禮,“殿下,妾身有一事相求?!?/br> “你說?!痹澯行┏泽@,傅瑤很少向他提什么要求呢——雖說他求之不得。 傅瑤指著底下端正跪著的秋竹,“妾身想將這個丫頭帶入宮。倒不是說宮里當差的人不好,只是秋竹在家中伺候慣了的,難免熟悉些?!?/br> 元禎笑了,“什么大事,你想要就指給你好了?!?/br> “謝殿下?!备惮幍吐曊f道。 元禎親密地攬著她的肩膀,“你我之間,不必言謝?!?/br> 馬車隆隆駛開。 秋竹努力壓抑住喜悅,腳步匆匆跟上去。 傅珍看在眼里,居然有些妒意:這丫頭運氣真好,竟然有幸入宮侍奉太子——轉(zhuǎn)眼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她這是發(fā)什么瘋,羨慕起一個丫頭來了,好沒志氣! 待車輪的碌碌聲聽不見了,傅家人才慢慢起身。傅珍揉了揉酸痛的膝蓋,嘀咕道:“擺什么架子,一個良娣而已,真把自己當成宮里的娘娘呢?就知道把太子哄得團團轉(zhuǎn),真是狐媚!” 老夫人凌厲回首,她雖然老了,一雙眼睛仍精光不減,“做人最要緊是認清自己的位置,身份低不打緊,可若沒有自知之明,出言無狀,那就別怪我老婆子以傅家家規(guī)處置?!?/br> 明眼人都知道這話是在說傅珍。傅珍忙垂下頭,不敢頂撞。 老夫人淡淡轉(zhuǎn)身,向大夫人說道:“五姐兒要出閣,得好好學點規(guī)矩,這些日子無事就不必出來了。” 這不等同于變相禁足么? 大夫人一驚,還是低眉應道:“是?!?/br> 傅珍仍是一臉茫然,顯然未意識到自己已被剝奪了最寶貴的婚前自由。她還想說些什么,大夫人直接捂上她的嘴,低聲喝道:“你給我安分點!” 三夫人望了這頭一眼,得意地上前挽著老夫人的胳膊,“老太太別為那些不懂事的人生氣,太子殿下可顧念咱們傅家呢,連張?zhí)t(yī)都留下來給您診治,這不是天恩浩蕩么?” 大夫人明明白白地聽見這些話,不覺咬緊牙齒:三房的氣焰也不比往常了,這么快就學會狐假虎威,實在可惡! * 傅瑤回宮的時候天色已黑,更是已過了飯點。元禎原要命小廚房傳膳,傅瑤只說沒有胃口,叫了一碗糖蒸酥酪,配著現(xiàn)成的蛋卷兒吃了。 元禎看著卻有些眼饞,動手來搶她的東西。 據(jù)說將快樂分給一個人,那么快樂將變成雙份的。這樣看來,顯然吃食與痛苦等價——都是越分越少。 傅瑤仿佛母雞護崽子一般,護著她的牛奶蛋卷,可惜元禎力氣太大,最終還是讓他搶去了一半。 傅瑤噘著嘴,不高興的模樣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后來兩人上床安寢,傅瑤便忸怩不肯令其施為。元禎咦道:“你不會真為那個生氣了吧?” “胡說什么呢,”傅瑤嗔道,“我才沒那么小氣。” “那是為什么?”元禎放低聲音,“我都忍了兩天了。” 跟元禎的日子久了,傅瑤覺得自己的臉皮也漸漸厚起來,她相當?shù)ǖ恼f:“那就多忍忍好了。” 元禎以小狗乞食的眼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果然女性對于這種偶爾的示弱是最難抵抗的——前提是對方顏值過關。傅瑤輕輕咳道:“我葵水還未褪凈,暫時不宜行房事?!?/br> 元禎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抱住傅瑤,小聲嘟囔了一句,“早說嘛?!?/br> 這種事還能怎么說,難道女人來月經(jīng)還得跟自己丈夫稟報嗎?傅瑤又是一臉黑線。 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她忽然想起張?zhí)t(yī)開的那個方子,忙從荷包里掏出一粒丸藥來,就著壺里的溫水一埂脖灌下去——那湯藥她之前嘗試過,的確苦得厲害,難以下咽,因此傅瑤好說歹說,拜托張?zhí)t(yī)制成丸劑,這樣便于服用。 元禎好奇地盯著她的動作,“你吃的什么?房中丹?” 傅瑤險些被一口茶水嗆住。 這人滿腦子胡思亂想的都是些什么?照這樣下去,太子即便順利登基,想來也是漢成帝那樣的昏君,她可不想做短命的趙氏姊妹。 傅瑤又羞又惱地瞪他一眼,說道:“這是張?zhí)t(yī)特意為我制的丸藥,專治婦人內(nèi)癥的?!?/br> “哦,這樣啊。”元禎恍然大悟。 傅瑤覺得自己有必要將太子往正道上引,殷殷勸道:“殿下,妾身覺得,您應當多留心典籍經(jīng)注,少在那些亂七八糟的繪本上花心思,不說別的,功課那里總得向陛下交差罷……” “太傅的課業(yè)我都是認真完成的。”元禎無辜說道,“父皇還夸我學有所成呢。” 怎么會?難道此人是個神童,天生的學霸? 傅瑤有些吃驚。 又聽太子說道,“只是功課繁重,閑暇之余,總得有些東西消遣,勞逸結合方可效率倍增,至于好壞與否,萬物皆有所長,豈可聽信世人偏見?”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所以說,就連春宮集也是傳授人類知識的手段,而非毒害身心的穢物嗎? 傅瑤覺得腦子里亂糟糟的。 元禎抱著她,柔聲說道:“阿瑤,孤希望能有一個你我自己的孩子,孤會親自教他識字,教他處事,教他為人,教他孤所能教的一切,孤曾經(jīng)沒能擁有的,會讓他一一得到……”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傅瑤背著臉靠在他懷中,因此看不見元禎眼中的落寞——倘若她看見了,一定感到詫異:已經(jīng)是堂堂太子殿下了,還有什么不滿足呢? 已經(jīng)快到亥時了,勤政殿還點著燈。 皇后衣裙迤邐,翩然而入。她看著燈下的男子,溫然說道:“陛下還不歇息嗎?” 成德帝放下手中朱筆,揉了揉眉心,“朕總覺得這些折子多得批不完似的,總是如此,仿佛沒有盡頭。” 皇后的目光隨意掃過案上凌亂的奏章,她放下提盅,“陛下雖用心,也不可太耗費自己的精神,臣妾燉了紅棗蓮子羹,陛下好歹嘗嘗,補補身子。” 宮中妃嬪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多半為了爭寵。到皇后這個地位,爭寵已無必要,那自然是出于別的目的了。 成德帝慢慢攪著碗中粒粒飽滿肥厚的棗rou,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