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說不屑也有點(diǎn)不恰當(dāng)。

    嚴(yán)格來說，還摻雜著很多情緒。比如，嫉妒、羨慕。

    人與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周宜雨側(cè)眼打量了一眼方辭，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紀(jì)，可看上去倒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張鵝蛋臉像是永遠(yuǎn)也看不到歲月的洗禮，明明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事情，當(dāng)年還被退婚，她看上去還是那么快樂，那么明眸善睞，神采飛揚(yáng)。

    好像沒有任何困難能夠打倒她。

    兩人走到場外，周宜雨搭了一下方辭的肩膀。

    方辭回頭：“怎么了？”

    周宜雨指了指反方向：“車在那邊?！?/br>
    方辭輕嗽了兩聲，有點(diǎn)不好意思：“嗨，我這人腦袋瓜兒不怎么靈光，對不住，對不住?！币幻嬗种x謝她提醒她，叫了兩聲“師姐”。

    周宜雨不置可否。

    這小師妹別的本事沒有，一張嘴特別甜，不管人家對她好還是對她冷臉，逢人就叫，臉皮很厚，哪怕是熱臉貼冷屁股也不會覺得丟人。除非特別難搞的，大多數(shù)人都會被她哄得很開心，對她的第一印象極佳。

    周宜雨的自尊心很強(qiáng)，她就拉不下這個臉。

    兩人都要上車了，一輛京v開頭的黑色奧迪車從東邊的花壇開過來，徑直停在她們面前。后面還跟著幾輛同色的車，貼著通行證，掛著一級警備，

    方戒北從前座下來，直接接過了方辭手里的包，拉開后座門把她塞了上去。

    周宜雨都怔了一下。乍然見到方戒北，她有些緊張，低頭舒了一下頰邊的碎發(fā)。

    她跟方辭一塊兒來的，這會兒要是只接一個，把另一個趕走，實在太不講情面也沒有禮貌。這種事情方戒北是不干的，他看了周宜雨一眼，說：“一塊兒走吧?！?/br>
    周宜雨低頭應(yīng)了聲，上車后，挨著方辭坐了。

    上了車才看到后座還有人，方辭已經(jīng)跟人家聊開了：“沈叔，真的是你??？發(fā)達(dá)了啊，這才幾年啊，真是厲害啊。”

    “少來，先拿面鏡子照照你這浮夸的嘴臉，拍個馬屁都像是在唱戲?！?/br>
    話是這么說，沈從笙眼底笑意可半點(diǎn)兒不假。

    兩人你來我往，倒是融洽得很。方辭和沈從笙好些年沒見了，這一開口，還是像昨天剛剛見過似的。

    沈從笙也是見過周宜雨的，不過印象不深刻。他這人健談歸健談，畢竟是這個層面上的人，隨和也看人，她不主動開口，他也不會和她搭什么話。

    這一路，伴隨著周宜雨的沉默拘謹(jǐn)，方辭的言笑晏晏而行，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周宜雨一個人悶在房間里讀書時，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不遠(yuǎn)處方辭和大院里其余幾個同齡的孩子打打鬧鬧，開心愉快地追逐奔跑。

    她始終困在陰暗的小樓里，看著他們。

    這種陰影一直伴隨著她，直到她上了大學(xué)，讀了研，走入社會，也沒有擺脫。

    方辭并不是方家的人，她比她更像一個外來者，本來，她應(yīng)該是和她一樣的人，可是，她卻像童珂一樣活著。

    第024章 生日

    過幾日, 醫(yī)學(xué)院召開了一個交流會, 說是有一批美國交流生要過來, 讓院方選幾個老師和學(xué)生, 做好交接工作。

    楊教授第一個就想到了方辭，跟她說，這是美差，對她的資歷很有幫助，她現(xiàn)在還是個臨時工，要多多努力。

    方辭心里可不樂意了, 她就是個懶貨啊, 可面對導(dǎo)師殷切期盼的眼神，她也只好應(yīng)允。

    可她萬萬沒想到, 和她一組的這個美方的老師，居然是李璐，徐陽還是國防生時的第一個女朋友——她方辭給介紹的第一個女朋友。

    兩人在教學(xué)區(qū)里上臺握手的時候, 方辭都有些恍然。萬眾矚目下, 李璐還張開雙臂抱了她一下，顯得很親切。

    會議結(jié)束后，方辭抱著書本離開教室。李璐從后面追上來, 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見到老朋友, 不打聲招呼就急著走，有點(diǎn)不大地道吧？”

    方辭真不知道要說什么, 只能扯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

    李璐和她是同一個社團(tuán)的, 雖然不是一個系，見面的次數(shù)不少，兩人關(guān)系也不錯，否則，方辭后來也不會把她介紹給徐陽。

    不過，兩人談了沒一年就掰了，李璐后來還出了國。

    跟他們這些同學(xué)都斷了聯(lián)系。

    時隔多年，方辭這么自來熟的人都有些生疏，提不起真誠的笑意。尤其是摻和著徐陽這件事，她總歸不大自在。原本是好心做媒，卻弄巧成拙，還差點(diǎn)結(jié)了仇。

    李璐倒是無所謂，仿佛沒有看到她尷尬的微笑，一路上拉著她聊天，非要和她說她這些年在美國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方辭哪有興趣聽他嘮叨這些？

    卻也不能明著說“我沒興趣請你閉嘴”，最能陪著她虛與委蛇，心里憋屈極了。

    這時有電話打過來，方辭如蒙大赦，連忙劃開屏幕：“喂——”

    “喂什么喂？我的號碼你不清楚??？”電話是徐陽打來的，笑聲透過薄薄的金屬殼，在安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

    李璐也聽到了，垂眸不語，睫毛緩緩撲在臉上，落了一片陰影。

    方辭如同鋒芒在刺，尷尬得不行，語氣就不善了：“你有什么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俊毙礻栃Φ?，“晚上是我生日，特地提醒你一下，我要禮物。還有個聚會，你記得過來啊。”

    方辭：“什么地方？”

    “你來長安街，老地方那個路口，我過來接你?！?/br>
    “成?！狈睫o把電話掛了。

    想到李璐還在身邊，又是一陣尷尬。

    李璐卻笑了笑說：“朋友一場，他生日，我哪能缺席呢？正好我下午也沒事，跟你一塊兒去選禮物吧?！?/br>
    ……

    兩人到長安街的時候，徐陽已經(jīng)等著了。

    一輛銀色的賓利慕尚，大刺刺橫在路邊，大地飛鷹的車標(biāo)很扎眼。車窗降著半邊，車?yán)锶藘芍笂A著根香煙，搭著深茶色玻璃窗垂在窗外，不時抖一下煙灰。

    “臭顯擺。”方辭呸了一聲，大步上去，招呼都沒打，壞心眼地直接拉開了車門。

    徐陽正歪著身子靠著車門抽煙呢，冷不防車門一開，半個身子都差點(diǎn)跌飛出去。好在他是國防生出身，經(jīng)過嚴(yán)格的作訓(xùn)，多少有些功夫底子，兩手撐住車門兩邊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了。

    可外面人一看，他這姿勢就像只趴在地上的□□，形象極了。

    旁邊幾個發(fā)小見了，齊齊哄笑。

    “哎嘛老徐你太逗了?！?/br>
    “這是給你自個兒慶生的雜技表演嗎？不得不說，你成功地娛樂了我?！?/br>
    “還有別的節(jié)目沒？”

    “老徐，你不去當(dāng)雜技演員真是屈才了?！?/br>
    ……

    徐陽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就此毀于一旦。

    “始作俑者”卻毫不心虛，笑瞇瞇地盯著他。徐陽什么時候被人這么撂臉過，要換了旁人，早就當(dāng)場翻臉了，面對方辭，他一腔怒火還沒發(fā)就熄了下來，無奈地苦笑：“我真是前世欠你的?！?/br>
    這個時候，他才后知后覺地看到了方辭身后的李璐，眼神微微閃了閃。

    李璐走上前，對他伸出手：“好久不見了，徐陽?！?/br>
    徐陽看著她伸到他面前的手，白嫩纖秀，食指上戴著一枚銀色鏤空纏枝花紋的戒指，不置可否。

    他既不伸手握她的手，也不表態(tài)，反而給自己點(diǎn)了根煙。

    不少目光朝這里望來，含著各有心思的打量。

    關(guān)于徐陽和李璐這段，在座不少人都知道。

    畢竟，這是徐陽第一個在圈里公開承認(rèn)的女朋友，跟那些自己湊上來，或者玩兒玩兒的女人不一樣。后來，兩人鬧掰了，大家伙兒心里都藏著一個疑團(tuán)，因為這分手來得太突兀了，徐陽也從來沒跟人提起過。久而久之，這就成了諱莫如深的秘密，不足為外人道。

    很多人都說徐陽對李璐是上心了，不然不會這么在意。要是不在意，何必忌諱提起。

    傳來傳去，還真?zhèn)鞯蒙酚薪槭铝恕?/br>
    瞧瞧這節(jié)骨眼，還劍拔弩張呢。要是真不放在心上，何必擺出這副姿態(tài)？早各自干嘛干嘛去了。

    這對峙也沒持續(xù)多久，徐陽握了一下她的指尖，帶著人往路邊一家會所里去了。

    李璐轉(zhuǎn)頭對方辭說：“走吧?！?/br>
    ……

    都落座后，徐陽就開始索要禮物，嘴里還嚷著：“誰沒帶禮物的，帶的禮物不滿意的，現(xiàn)在就給我掃地出門去?！?/br>
    趙熙第一個起哄：“照這么說，你看誰不順眼，就得讓誰滾蛋？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徐陽跟他杠：“誰讓我今兒個是壽星呢。你要是，你也行啊?！?/br>
    “你這不耍無賴嗎？”

    徐陽cao起桌上的紙巾盒就扔到他那張欠揍的臉上：“滾滾滾，趕緊滾，滾回去陪你那些少婦少奶奶吧?！?/br>
    趙熙也不跟他計較，仰頭拋了三下紙巾盒，傳給一邊的方辭：“來，幫我打回去，哥哥回頭把那輛蘭博基尼的跑車給你。”

    方辭都心心念念了好久了，聞言，雙眸閃亮，笑瞇瞇問他：“真的？”

    “借給你。”

    “切——”四下一片噓聲。

    方辭站起來，開了一罐啤酒，一一敬過去：“是爺們兒就站起來喝，別婆婆mama跟一群軟腳蝦似的攤在沙發(fā)里?！?/br>
    這話可是激起群憤了，一堆人都站了起來，紛紛表示不服，要和她分個勝負(fù)。

    方辭來者不拒。

    徐陽卻起來攔住她，方辭都不滿抗議了，他還是把她拉了回去，瞪她：“你著什么急啊？我禮物還沒收呢。怎么，喧賓奪主??？”

    方辭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以前怎么就沒覺得，你小子這么雞賊兒呢？”

    “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徐陽兩只手都抽了出來，跟討債似的一一伸過去，“來來來，都給我拿出來。”

    一幫人一個個噓著聲，嘆著氣，把準(zhǔn)備的禮物都拿了出來，那眼角的鄙夷都藏不住。

    這點(diǎn)兒調(diào)侃，能壓到徐陽？

    那不跟撓癢癢一樣嗎？

    他那張略帶幾分書生氣的臉上，笑容英朗，透著陽光，一雙鳳眼像是憋著一點(diǎn)兒壞，笑嘻嘻地收過去，還當(dāng)著眾人面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