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時針看過去，整個西面靠墻的位置，擺著一整排的木質(zhì)置物架，但置物架里原本整齊排放的東西，無論是書籍資料，還是盆栽瓷器，都混亂地掉落在書架附近的地面上，受損嚴重。

    西南角的鋼制樹杈衣架倒在地上，兩件男士的西裝外套被壓在下面。

    南面是門，沒有異樣，但東南角擺著的兩盆綠寶樹未能幸免，陶盆被砸，樹干遭到大力砸擊而折斷。

    東面的中央則擺著個低矮的大理石茶幾，周圍放著藤圍椅，是林東待客的地方。但此時，林東所躺的位置，就在茶幾靠向窗戶的那一邊。他的頭斜朝向大理石茶幾，俯身而倒，頭部和背部幾乎被砸得稀爛，血rou模糊。

    可這種慘烈的死法，并不是讓諸彎彎說出“只有見到現(xiàn)場才能明白”這種話的原因。

    諸彎彎再次向林東的尸體走去。

    就在死者林東心臟的位置上，直直地插著一根白骨，他的尸體以及周圍，散落著各種大小的白骨和被敲碎的碎塊細渣，旁邊還倒著一個殘破的白骨架。

    白骨插心。

    碎骨鋪尸。

    如果說林東被砸爛的尸體充斥著血腥暴力，那這種布置尸體的手法就算得上詭異了。

    “尸體的照片被傳出去了。發(fā)現(xiàn)尸體的其中一個清潔工向一家本地的微博小媒體爆了料，一張照片賣了500塊錢?！眴柾暝挼年戫底呋貋?，站到她旁邊，和她一樣皺眉看著林東的尸體，低聲說，“報道這件事的原微博已經(jīng)刪了，但是照片還在瘋傳，已經(jīng)攀扯上了宗教儀式，局里覺得這種輿論影響不好，所以就決定了兩組合作，讓我們盡快結(jié)案。死者社會關(guān)系的調(diào)查，二組已經(jīng)在做了，我打算在這周圍走訪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目擊者?！?/br>
    在他們組里，留著平頭的陸淼長相最普通，性格卻是最好的，愛說愛笑，和誰都能稱兄道弟交朋友，所以像是調(diào)查走訪這樣的活兒，基本都是交給他去做。但和表面不同，他其實是組里所有人的守衛(wèi)者，是個很厲害的散打選手，師從泰斗，專家級別。

    不過話說回來，一組里哪個人又不是專家級別呢？

    諸彎彎看向他，點點頭：“好，我也稍微有點頭緒了，晚上小組會議見?！?/br>
    第5章

    05

    從辦公樓出來，諸彎彎凝神沉靜的模樣頓時就化開了。

    她伸了個懶腰，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了站在車邊的陳程，當(dāng)即跳著揮手：“陳程哥哥！我坐你的車、車、車……”

    喊話喊到一半，她的背帶褲的背帶就被拽住了，整個人踉蹌地朝后倒，聲音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陳不周！”

    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誰，生氣地扭頭：“你的活都干完了？”

    “尸體讓他們帶回去，我現(xiàn)在要回局里做進一步尸檢，你跟我的車走?！?/br>
    說完就拽著她往他的車那兒走，問都不問她一句。

    為什么總要聽你的？

    諸彎彎使勁往回拽著背帶，扭頭抗議：“我不跟你的車走！我要坐陳程哥哥的車回去！”

    陳不周停都沒停：“我哥還有事要辦，你就別去搗亂了。”

    諸彎彎嘴硬：“我才不會搗亂呢，你先放開我！”

    陳不周沒理她。

    她又“超兇”威脅他：“你再不放開我，我就咬你了！”

    陳不周這會兒倒是停下了。

    他轉(zhuǎn)身，冷笑：“你咬啊?！?/br>
    “……”

    “咬不咬？”

    “……”

    “不咬就走了。”

    說完他再次拽緊她的背帶，跟拉貨一樣地拖著她，對她的抗?fàn)幫耆珶o動于衷。

    諸彎彎只能滿臉不情愿地被他帶離了陳程哥哥。

    2分鐘后，迫于陳不周的yin威，諸彎彎一臉怨氣地坐上他的破越野，扒著車窗邊，小哈巴狗似的盯著陳程的方向。

    陳不周坐上駕駛座，面無表情把車窗升了上去。

    諸彎彎剛發(fā)現(xiàn)陳程，下巴就被向上生氣的車窗頂了起來。

    ……

    陳！不！周！

    ——

    回到刑偵局就要開始干活了。

    陳不周下車就去了法醫(yī)室，而諸彎彎則帶著她的一大盒零食，直奔16樓的一組辦公室。

    一組的其他人都沒有回來，諸彎彎坐到電腦前，就吃著零食開始做她的簡報。目前她得到的信息太少，能推斷出的事實雖然有、但是卻很有限，還是要等今晚大家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匯總才行。

    天擦黑的時候，組里的其他人都陸續(xù)推開門走了進來。諸彎彎看到陳程回來，趕緊從辦公桌上起身，拿著打印出來的簡報到匯報桌前就坐。

    陳不周是最后走進來的，左手拿著剛做出來的完整尸檢報告，右手抱著一具仿真人體骨骼模型。

    那具人體骨骼模型是陳不周的寶貝，叫小骨頭，是局里按他的要求花了大價錢做出來的，能彎能曲，可縮可伸，什么姿勢都能擺出來。諸彎彎沒事總喜歡到法醫(yī)室里給小骨頭凹造型，上次那個瑪麗蓮夢露捂裙子的造型獲得了全組的一致好評。

    當(dāng)然，除了陳不周。

    陳不周在看到以后，竟然喪心病狂地用手銬把她和小骨頭銬在了一起，害得她不管去哪兒都不得不帶著小骨頭。于是那天，全局人都看到了諸顧問背著一具骨骼模型進廁所的場景。

    混蛋！就知道欺負她！

    陸淼還用小骨頭擺過猴子偷桃的造型，怎么不把他和小骨頭拷在一起！

    ……

    陳不周既然來了，自然是先聽他的匯報。而陳不周這個人相當(dāng)討厭，他覺得除了他以外，組里的這群人對尸檢一竅不通，全是白癡，所以每次都用最直白的敘述來告訴他們結(jié)果，開頭永遠都是“反正專業(yè)名詞你們也聽不懂，我就簡單點說blablabla”。

    現(xiàn)在也是，他把他的寶貝小骨頭抱到桌子上，擺出下蹲且低著頭將身體用力前傾的動作。

    “反正專業(yè)名詞你們也聽不懂，我就簡單點說。死者確實是林東本人，死亡時間在2017年6月24日晚20點到22點之間，死因是后腦受到重擊。”

    他最后把小骨頭的右手伸向前，固定好動作，示意他們：“你們看，這就是被害者遭到襲擊時的大體姿勢?！?/br>
    接著，他敲敲小骨頭的后腦的右上側(cè)，“這里最先受到重擊，導(dǎo)致被害者昏迷，失去反抗能力，接下來從頭骨到尾椎骨，死者共遭到13次不間斷重擊。但事實上，在第3下?lián)糁泻竽X時，死者就已立即死亡，后面的重擊都是沒有必要的?！?/br>
    他在小骨頭身上標(biāo)出所有受到襲擊的部位。

    “至于兇器，我比較了幾種可能的武器，最后傾向于是金屬棒球棍。而那個插~進心臟的白骨，是死者死了一段時間后才插~進去的?！?/br>
    “就這些。還有什么要問的？”

    諸彎彎盯著小骨頭：“你們不覺得這個姿勢很眼熟嗎？”

    “是不是在撿東西？”陸淼也盯了一會兒小骨頭，然后看著手邊的幾張尸體照片，“死者的頭是斜朝向茶幾的，手也是……”

    “我知道了！”他蹲到會議桌前面，擺出和小骨頭相似的動作，“你們看，他是在勾東西！勾茶幾下面的東西！”

    “有這個可能。”

    徐日反應(yīng)很快，他找出一張茶幾底部的細節(jié)照片：“在茶幾底部的地毯上有一道不正常的血痕?，F(xiàn)在看來，是兇手在殺掉死者后，把兇器伸到茶幾下面，將某個東西撥了出來。那道血痕，應(yīng)該是兇器在撥東西時留下的。”

    “說到兇器，小太陽，”諸彎彎看向徐日，“在林東的辦公室發(fā)現(xiàn)金屬棒球棍了嗎？”

    “沒有。”徐日很肯定。

    “本來應(yīng)該是有的。我2017年6月17日去林東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確實有一個棒球棍?！敝T彎彎站起來，從照片堆里推出置物柜的正面照。

    “當(dāng)時就在這個位置，”她指向照片里柜子右下角的長空格，“這里當(dāng)時擺著一根32寸的純黑棒球棍。材質(zhì)不明。上面用金色油漆筆簽了三個名字，分別是alan ruez、drak jeter和todd hermann?！?/br>
    “全都是頂級的職業(yè)棒球選手?！边@方面陸淼很精通，“但是他們效忠的球隊不同，年齡也差的很大，drak jeter開始出名的時候，alan ruez都退役好幾年了。林東是怎么搞到他們?nèi)齻€人的簽名、還在同一個球棍上？這也太厲害了?！?/br>
    諸彎彎坐下，托著腮：“這個林東倒沒說，他只是花了相當(dāng)多的時間跟我介紹這根球棍的價值，然后又說起他在國外讀書時很迷戀棒球，玩得很好，是他們校隊那屆最棒的捕手?！凑F(xiàn)在陳不周懷疑是棒球棍，而案發(fā)現(xiàn)場又確實不見了一根棒球棍，現(xiàn)在就看小太陽你那邊的結(jié)果了?！?/br>
    徐日點點頭，表示會去查。

    “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程，這時出了聲。

    “按照目前的推論，昨晚20點到22之間，兇手在死者林東下蹲勾東西時，用疑似棒球棍的兇器重擊他的腦部導(dǎo)致死亡?？赡莻€時間，房間的燈應(yīng)該是開著的，有人靠近，并且是拿著兇器靠近，為什么作為優(yōu)秀捕手的死者沒有發(fā)現(xiàn)、沒有躲避呢？”

    陸淼猜測：“會不會是發(fā)現(xiàn)了但沒來得及躲開？比如兇手握住棒球棍就沖向他……”

    陳不周：“不可能。那樣傷口的凹陷程度要遠不止現(xiàn)在的。何況兇手最初幾次下手的力度相差不大，兇手一定是站定在死者身后行兇?！?/br>
    諸彎彎遲疑的舉手：“因為昨晚停電了？”

    所有人看向她。

    諸彎彎回憶：“我進樓的時候路過一樓保安室，朝里面看了一眼，記錄簿就攤開放在桌子上，上面寫著‘發(fā)現(xiàn)停電并處理’，時間是2017年6月25日6點，原因是暴雨導(dǎo)致室外變電箱短路跳閘?！?/br>
    陸淼聽完，立馬拿出手機去外面打電話。

    諸彎彎繼續(xù)說：“還有一件事，林東的辦公室里有維生素a和魚肝油的藥瓶，我懷疑他有夜盲癥。”

    幾分鐘后，陸淼沖回來：“確定了！停過電！”

    他拉開椅子坐下：“這事是我忽略了，我只問了昨晚見過林東的值班保安，而今早換班來的保安，因為他來的時候林東早就死了，我就沒問他?！?/br>
    “今早換班來的老王保安說，他的工作安排是今早6點接班，他5點40多到了辦公樓 ，發(fā)現(xiàn)樓里沒有電，就去檢查了電閘，發(fā)現(xiàn)是跳閘，然后就把閘掰了回去?！?/br>
    說著他又開始翻他的記事本：“我這里還有條消息，是昨晚夜班的工人跟我說的，說他昨晚20點30分左右，看到辦公樓的一個窗戶里燈突然滅了。但這事只有他一根人看到，而且他當(dāng)時喝了酒，天上還在電閃雷鳴，他也不敢肯定?！?/br>
    “這就合理了?！标惓陶f，“林東在蹲下勾某樣?xùn)|西時突然斷電，他看不見兇手的靠近，但是兇手能看到他?！?/br>
    陳不周嗯了聲：“兇手會不間斷地下手13次，恐怕也是因為他無法確認林東的情況。”

    諸彎彎點頭：“而且黑暗也會加重他瘋狂的情緒，讓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好?！标惓虥]有停頓，“接下來，陸淼你還查到了什么?！?/br>
    “我這兒能用的信息真不多。林氏內(nèi)部的監(jiān)控就是擺設(shè)，早就不運作了，所以我重點去問了保安?！?/br>
    陸淼開始匯報，“昨天見到林東的保安姓黃，他的工作時間是晚上6點接班，干到第二天早上6點交班。據(jù)他說，林東是昨天晚上剛過7點鐘到的公司。因為周六沒人上班，辦公樓都是空的，所以看到林東來，他還很詫異。林東先是上了樓，沒過幾分鐘又從樓上下來，給了他一個密封好的盒子和一張?zhí)詈玫目爝f單，讓他幫忙到工業(yè)園門口把這份快遞寄出去。說是快遞公司不知道工業(yè)園里面的路怎么走，只能由里面的人送到門口?！?/br>
    他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這份快遞我也找到了。林東填的是一個假地址，快遞的盒子裝的是兩個空本子。”

    陳程：“所以當(dāng)時的辦公樓里就只剩下了林東一個人？”

    陸淼：“照小黃保安的話看，就是這樣?！?/br>
    諸彎彎趴到桌面上，嘆了口氣：“那肯定沒人看到兇手是怎么進去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