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可是孔玲瓏命令已下,馬夫猶豫著不想走,卻再次被孔玲瓏看了一眼。 馬夫倒是知道這位大小姐的心性,也不再辯駁,拱了拱手離開了馬廄。 孔玲瓏看著烈馬的雙目,心頭忽然騰起了一陣激越,她想不到的是,自己上一世,一門心思要做個“名門淑女”,十二歲以后連騎馬都不再練習(xí),最后只是落得那樣的下場?,F(xiàn)在,她帶著重生的記憶,卻是對這匹烈馬有了更深的感情。 孔玲瓏?yán)\繩,不由自主地就靠近這馬匹,忽然間,剛才一直低頭溫馴的馬匹,等孔玲瓏靠近后,忽然仰頭嘶鳴一聲,前蹄猛地蹬出,正好踢中孔玲瓏的腿側(cè)! 玉兒尖叫一聲:“小姐!” 孔玲瓏方才已經(jīng)警覺,可是她閃躲的動作并跟不上馬踢過來的速度,所以她只來得及轉(zhuǎn)過一個身,在馬踢到的時候,迅速借著勢頭滾了出去。 玉兒尖叫著跑到她跟前,不住地叫著:“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孔玲瓏抱著腿倒在地上,最初一陣疼痛過去后,她才有力氣回應(yīng)玉兒的話:“我沒事,你不要聲張?!?/br> 居然還不要聲張?玉兒急道:“奴婢去給您請大夫!” 孔玲瓏一把抓住她的手,忍住疼說道:“不許去!” 玉兒的眼淚在眼睛里打轉(zhuǎn),孔玲瓏吸了幾口氣:“先把我扶起來?!?/br> 玉兒趕緊手上用力,扶著孔玲瓏重新站了起來??琢岘嚫惺苤軅淖笸?,似乎并沒有傷到骨頭,而傷在大腿的外側(cè)也并不致命。 孔玲瓏說道:“扶著我過去?!蹦抗馐强粗荫R的方向。 玉兒不敢置信:“這馬剛才踢傷了小姐,小姐您為什么還要過去?” 孔玲瓏目光看著棕馬,棕馬被韁繩套著,依然在嘶鳴不已,孔玲瓏從那雙渾濁的馬眼當(dāng)中,似乎看出了一種情緒。 都說寶馬認主,因為這種上品良駒最是靈性,若是一匹有靈性的馬,被它所認的主人拋棄了幾年,是否又會像所有靈性的萬物一樣,會產(chǎn)生氣憤的情緒。 這匹馬是在氣孔玲瓏這個不負責(zé)任的主人。 踢了主人不致命的一腳,也是在對這些年疏忽的懲罰。 孔玲瓏一下就從那馬眼中,體會到類似的情緒,她掙脫了玉兒的手,開始獨自向馬走過去。 玉兒急瘋了:“小姐不能過去!” 可是孔玲瓏依然在往前走,玉兒抬腳想要跟上去,被孔玲瓏抬手制止:“你不許過來?!?/br> 玉兒生生停住了腳,卻急的眼淚都要掉下來,她想不明白大小姐為什么要明知有危險,還要往前走。 而孔玲瓏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棕馬,棕馬再次發(fā)出嘶鳴,眼睛盯在孔玲瓏的身上,馬蹄也在不安分地走動。 孔玲瓏輕輕看著它,好像是在看著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類,并不是只有人類之間才能交流,只要有感情的聯(lián)系,就能有此時的心意相通。 ☆、017章 金風(fēng)玉露 孔玲瓏嘗試著慢慢靠近馬匹,馬兒毫不客氣地嘶鳴,馬蹄也在不安分地抖動,嚇得玉兒驚叫連連,孔玲瓏握了一手心汗?jié)n,卻依然在靠近。 “棗月。”孔玲瓏忽地這么叫了一聲。 嘶鳴的馬兒叫的更加厲害,甚至朝著孔玲瓏搖動了尾巴。 棗月,孔玲瓏也是剛剛想起自己十歲時第一次馴服這匹馬,興盛之下給它取的名字。因為這是一匹棗紅馬,而它的馬背光潔像是新月初升,孔玲瓏脫口之下喊出了棗月,還嬉笑著趴在馬耳上說,要叫它這個名字。 看到棗月對這個名字的反應(yīng),孔玲瓏心里就一動,她知道棗月果然還是記得這名字。此番之下,孔玲瓏更有些感到復(fù)雜。 卻見孔玲瓏越走越近,棗月也顯得越來越暴躁,玉兒在旁邊大叫:“小姐當(dāng)心!” 說不緊張是假的,但是孔玲瓏看著那雙馬眼,口中下意識就道:“棗月,你不會傷害你的主人?!?/br> 剛才那馬蹄看著兇猛,但孔玲瓏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覺得有多疼,可見這一蹄子最多只是棗月在對她幾年的冷落在發(fā)脾氣。 棗月初升,這匹千里的駿馬本該馳騁在姜原,卻被她生生困在馬廄幾年??琢岘囋俅螢樽约呵笆赖臑槿烁械揭唤z汗顏。 只見孔玲瓏一下抓住了前頭的韁繩,棗月忽然擺了一下頭,差點連著韁繩把孔玲瓏甩了出去,但是孔玲瓏記住牢牢抓著韁繩,縱使被甩出去也是毫不在意。 倒是玉兒急瘋了:“小姐當(dāng)心??!” 孔玲瓏甩了一下頭,忽地一腳蹬在了馬鐙上,一個飛身就上了馬背。棗月立刻開始嘶鳴起來。 孔玲瓏出聲穩(wěn)住玉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不許叫人靠近?!?/br> 玉兒想說話又不敢違背,只得膽戰(zhàn)心驚看著孔玲瓏在馬背上好幾次要被顛下來一樣。 但只是差點,孔玲瓏始終穩(wěn)穩(wěn)地坐著,手里抓著韁繩,和棗月的馬頭角力??琢岘囍懘笮募氃谶@時完全體現(xiàn)出來,不管棗月怎么嘶鳴甩動馬頭,孔玲瓏都牢牢用韁繩把控方向,并使自己不被棗月摔下來。 這些情形都太熟悉了,孔玲瓏仿佛回到幾年前第一次迅速棗月的時候,那時候棗月比此刻還要不安分,那個時候還有祖父的幫助,而這時孔玲瓏只能靠自己。 駿馬難訓(xùn),因為一生只認一個主人??琢岘嚬钾撨^棗月,今日便想盡力彌補。 這時候馬頭忽然一陣嘶鳴,便徹底安靜了下來??琢岘囎ブ\繩的手心冷汗津津,在馬背之上大汗淋漓,她看著安靜下來的棗月,口中卻勾起一絲笑。 她彎下腰把韁繩解開,徹底松開了馬的束縛,說道:“棗月,我們走吧!” 如此信馬由韁,曾經(jīng)她也是這般恣意瀟灑。 玉兒這時候飛奔過來:“小姐!” 孔玲瓏在馬上對她伸出手,笑著:“上來,坐在我的后背?!?/br> 玉兒看著高大的駿馬面生怯意,“奴婢可不敢?!?/br> 孔玲瓏說道:“今天我們不坐馬車,你若不上來,就不能跟我出去,只能待在家里等我。” 玉兒的臉垮下來,這就沒有選擇了,看著那馬兒搖動的尾巴,玉兒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樣子,抓著孔玲瓏的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蹬上了馬鐙,又翻身坐上了馬背。 孔玲瓏輕笑了一聲,忽然一腳蹬在馬側(cè),不消如何費力,棗月已經(jīng)飛躍起來。 馬夫就在門口守著,眼見大小姐騎著駿馬出來,只剩目瞪口呆的張望,連阻止也不敢阻止。 孔宅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門路,庭院開闊一馬平川,孔玲瓏直接從馬廄穿出去,一路從后院的門跑到了前廳的庭院里面。 一路上多少丫頭仆婦都抬頭仰望著大小姐的英姿,心中又驚又嘆。 玉兒起先的害怕,但看著大小姐挺直的背部,心頭忽然一陣驚喜,害怕的情緒再也不見。 孔玲瓏早已對門房說過,讓把大門提前打開,讓她騎馬通過,可是到了大門口,紅腰卻沒有見到之前吩咐的狀況,連門房都不知道在哪里。 玉兒正在興起,見狀問道:“怎么了大小姐,這門怎么不開呀?” 孔玲瓏皺了皺眉,她通常對下人也很少苛責(zé),但是今天的事她卻感到不悅。正準(zhǔn)備叫別的人過來開門,忽然就看到門房滿頭大汗地從側(cè)面的小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一看到孔玲瓏已經(jīng)騎著馬等在門口,門房就誠惶誠恐趕緊上來請罪:“大小姐,門外出了點事,只怕是不方便大小姐出行了?!?/br> 孔玲瓏皺眉問道:“什么事?” 門房卻吞吞吐吐:“門口來了一大波人,道上已經(jīng)被人堵住了。” 孔玲瓏怔了怔:“被堵???門口少說也是三丈大道,怎么可能被堵住?!?/br> 孔宅并不在咸陽最富貴的大道,但是也是寬敞通行,不至于連一匹馬都走不下??琢岘嚶犝f路被堵住才感覺稀奇。 可是門房卻一臉尷尬地說:“是真的,大小姐,門外有個人向過往行人兜售金風(fēng)玉露丸,宣稱藥效神奇藥到病除。路過的百姓就全擠在我們門口,等著排隊買這丸藥。” 堂堂孔家一代名商,門口居然被人堵路賣貨,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難怪門房一臉的欲言又止,連脖子都粗了。 孔玲瓏果然臉色也微微變了,玉兒從后面伸出頭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 孔玲瓏問道:“是什么人。” 不知為何,門房的神色竟有些躲閃起來,對孔玲瓏說道:“大小姐,就是,早上來的那位公子?!边@門房正是今早晨向孔玲瓏通報的那位。 早上來的那位公子?孔玲瓏愣了一下,才猛然想了起來。 她臉色動了動:“他在賣什么,怎么能吸引的了大家都去?” 在孔家門口賣東西不算本事,畢竟門口大道也不是孔家自己開的,就算有什么人路過,孔家也沒有資格讓人家離開。 可是這個人,竟然能把孔家的門口都給堵住,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了。 難不成是要叫板嗎? 孔玲瓏心里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便對玉兒道:“我們先下馬。” 玉兒于是趕緊先下來,孔玲瓏把馬的韁繩遞給門房牽著,整理了一下衣裙,就要到門外去。 門房趕緊說:“小姐,門外頭十分混亂,小姐可要當(dāng)心?!?/br> 孔玲瓏生在商賈之門,做生意什么混亂沒有見,當(dāng)下也是直接邁出了步子,招呼玉兒從側(cè)門跟上。 剛一出孔家宅院,就見外面人頭攢動,好幾個百姓爭先恐后想往前面擠,早就看不見那位賣東西的公子是圓是扁。 卻能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一個一個來,今天只賣一百份,沒買到的請明天再來?!?/br> 居然還要明天再來?玉兒一聽,就對孔玲瓏道:“小姐,這人若是天天如此,咱們豈不是天天被堵著不得出門?” 孔玲瓏目光盯著人群,慢慢動了動,“你在這等著,我上前瞧瞧?!?/br> 說著孔玲瓏已經(jīng)閃身進了人群,她身形嬌小纖瘦,在人群里也來去自如,加上眾人見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都不好意思再上前擠。 所以孔玲瓏順順利利前進了幾步,已經(jīng)看到了一個簡陋攤位前面,端坐正中的白衣男子。 被眾人包圍其中,男子倒是很閑適,搖著扇子一邊對旁邊的人介紹攤位上的商品。也不知這金風(fēng)玉露丸是什么東西,聽名字倒是有門道,可是這些百姓難道就這么好糊弄? 這會子,孔玲瓏已經(jīng)排開了眾人,清清靜靜站到了那男子的面前。 男子好像側(cè)面長了眼睛,慢慢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對準(zhǔn)了孔玲瓏,一邊嘴角綻開一個笑。 當(dāng)真是拈花一笑萬山橫,公子伴花盡失色。 想起門房早上傳話的時候,眉飛色舞說來的公子長得可是俊俏,但門房到底詞窮語乏,形容不出眼前這人的風(fēng)韻風(fēng)流。 孔玲瓏看著他,慢慢開口:“不知公子這金風(fēng)玉露丸,可是有說的那般神奇?” 這人身上的病癥千百來種,所謂藥到病除,也只有用對了藥才能奏效。凡是拿什么金風(fēng)玉露丸說包治百病的,多半也是騙子。 孔玲瓏說的客氣,那男子又哪里不明白,只見他再次對孔玲瓏一笑,語調(diào)輕柔:“自然,在下的藥童叟無欺,絕不打誑語。” 孔玲瓏又瞥了一眼攤位上,只見用花花綠綠的瓶子裝了十好幾個,后面的百姓等急了,還在催:“這位姑娘,不知你買不買?” 孔玲瓏看著他:“你這藥,不管什么病,藥到病除?” 那白衣男子卻愣了愣,隨即一笑:“許是客人們有所誤傳,在下所說的事,此藥藥效神奇,無論是何病癥,輕者當(dāng)即痊愈,重者可續(xù)命綿延。當(dāng)今神醫(yī)也不敢說包治百病,在下又豈有那般不自量力?” 這男子說的盈盈而笑,間或扇子還搖了幾下,可謂是風(fēng)雅風(fēng)流之至。 聽到這話,孔玲瓏便皺了皺眉,藥材之中,的確有奇藥可以達到此人說的效果,比如上好的人參,便有吊命之用。只是大多昂貴,普通百姓買不起,卻也難怪這男子在此兜售,便有如此多人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