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忱只知道，見到他蒼白病態(tài)的臉，自己瞬間慌了。

    “張飲修你怎么了！”她聲音沙啞，手忙腳亂跑過去，“他們呢？他們?nèi)ツ牧耍课业膵?，你臉色好可怕，你……?/br>
    邊忱一低頭，瞅見他捂在胃部的手，“你胃疼咩？媽耶你吃藥沒？你的藥在哪？”

    “你好吵…”張把她的身體扳轉(zhuǎn)過去，背對著他的方向，然后從后面抱住她，輕聲：“噓…”

    “你不要逞強我跟你說！快告訴我藥在哪？”邊忱被他的臉色嚇壞了，怎么還可能任他胡來？

    可是她一掙扎，背后的人就搖搖欲墜，弄得她不敢再動，生怕他摔下去。

    張把自身大半的重量都分到她身上，“別吵…”

    “你要吃藥！還有手機……你起來一點，讓我去拿手機打電話叫醫(yī)生啊！”

    “真不聽話…”張在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聲音虛弱，“我吃過藥了…”

    邊忱稍松了口氣，“……醫(yī)生呢？”

    “路上…”他松松地摟著懷里人，呼吸淺淡，“你好暖…”

    邊忱替他難受，眉頭緊鎖，低頭看見他攬在她腰間的手。

    她下意識抬起雙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一片冰涼。

    她側(cè)轉(zhuǎn)臉去問：“是不是很疼呀？”

    張沒回答，只是把下巴擱在她肩窩，靜靜呼吸。

    “……一定是因為喝了酒，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就沒怎么吃東西，”聽著他緩慢的呼吸聲，邊忱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早餐也肯定沒吃……”

    他依舊沒出聲，因為痛，因為沒力氣。

    “容姨說你不能空腹太久的，而且酒那么傷胃……”

    她不忍心在這時候責(zé)備他任性，只能碎碎叨叨地在事后數(shù)著這些東西。

    “媽耶醫(yī)生怎么還不來？不對……為啥他們都不在？真的叫了醫(yī)生嗎？”

    張注意到她話里的那個‘他們’，抬眸，無聲觀察她的側(cè)臉，依稀能看見她眼角的……淚痕？

    除了淚痕還能是什么？他蹙眉，心里已明了九分。

    低眸，目光落在她手指間夾著的筆記本。

    “筆記本…寫了什么？”

    “??？”邊忱聽見他微弱的問話，再側(cè)轉(zhuǎn)一點，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

    “這個?。俊彼e起自己的日記本，翻到十分鐘之前寫過的那一頁，給他看。

    “你之前讓我默寫的那幾句話……”

    張沒什么反應(yīng)。

    因為他微微怔住了。

    “我的字好看嗎？”邊忱想著，既然無法幫他減輕胃疼，那幫他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于是就從第一次默寫的翻起，一點點翻給他看。

    一邊翻一邊說：“小時候我爸天天監(jiān)督我練字，我的毛筆字你也見過噠！”

    剛剛在臥室，她本來是想睡一覺的，但是毫無睡意。心念一動，就想把日記本拿出來給他檢查一遍。

    還好她出來了，否則……否則邊忱不敢想象：他一個人靠著門，到底會在這里站多久？疼多久？是不是根本沒打算讓人知道……

    她喉間哽咽，卻還強顏歡笑：“說起來，我至今都還沒看過你的字。我覺得你的字應(yīng)該沒有我的好看，嘿嘿?！?/br>
    張壓根沒聽她在說什么，他定定看著日記本上那些重復(fù)的話、他跟她說過的話。

    緩沖。

    緩沖到最后，他只覺得心臟的一角在慢慢往下陷，一種久違的柔軟將他的整顆心都裹圍住了。

    “邊忱…”

    “嗯？”她應(yīng)得很快，“你要我?guī)湍阕鍪裁磫?？?/br>
    張極輕地笑了一下，“不用…”

    “哦……”邊忱合起日記本，放下去，重新把雙手覆蓋在他的冰涼手背上。

    “為什么吃了藥看起來還是那么痛的感覺??？那個，真的通知醫(yī)生了嗎？我覺得你好痛啊，要不我給你揉揉，說不定揉一下會好一——”

    張?zhí)治孀∷淖欤钄嗔怂咸喜唤^又極其不安的絮絮叨叨。

    然后貼著她耳廓說：“我只是想告訴你…謝謝你陪著我?！?/br>
    第49章 xyz

    1（雙）

    是有很久很久了。

    ——距離張上一次這樣全身心地抱著某個人。

    身體相貼, 溫度互傳，毫無防備。

    那樣的感覺遙遠到什么程度呢？

    遙遠到…每次他在黃昏時拿出來回憶, 都會錯以為自己當(dāng)時抱的是一具骨架。

    …………

    重新?lián)碛心承┘兇獾母杏X，真好。

    重新培育某些幸福的感覺, 真好。

    臉頰貼著她的側(cè)頸皮膚, 輕輕蹭著，張閉上雙眼，呼吸淺淺而均勻。

    ……要是胃部的痛覺神經(jīng)失靈了就好了。

    真想把一整瓶止胃疼的藥吞下去, 但家庭醫(yī)生囑咐過，那種藥一次最多只能吃兩粒。

    cao，庸醫(yī)。等他撐過這次就解聘他。

    張歪了歪頭, 調(diào)整到一個最舒適的角度, 趴在她肩膀上。

    “…想聽故事嗎？”

    “你別說話了……”邊忱聽著他的虛弱聲音都覺得費勁，心里好無力。

    “痛…我要轉(zhuǎn)移注意力。”

    “……”醫(yī)生未到, 分秒如年。好像只有轉(zhuǎn)移注意力這個辦法了，“那你講吧，可以很小聲很小聲, 我聽得見的?！?/br>
    “應(yīng)該不算故事，更像一個…笑話?！睆垷o聲輕勾唇角，有點嘲弄，眼底悄然彌漫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你知道，坐火車, 可以直接從奧斯陸抵達geirangerfjorden…音譯過來就是…‘蓋朗厄爾峽灣’。那里有全挪威我最欣賞的山水景色。”

    “有一回, l、s和我, 一起跑去那里的露營地玩。l想乘游船游覽，我不讓他去，就哄他說，以后給他買一艘有著天使外形的游艇。你肯定也不相信有那種外形的游艇…對不對？”

    他一口氣說了好多，溫?zé)岬暮粑鼑姙⒃谒i間，是在笑，氣息有點不穩(wěn)。

    邊忱很囧地點了點頭，因為她確實在懷疑：有天使外形的游艇咩？長著翅膀和光環(huán)的那種？

    “笨，都說了是哄他啊…”

    “……”她無言以對。

    “l(fā)問我——「那到時候，你會跟我一起開游艇嗎？」”

    邊忱很詫異，因為他在轉(zhuǎn)述魯森的話時，聲線變得相當(dāng)稚嫩。

    “我告訴他——「笨蛋，我暈船。到時候我會開著飛機，在天空上看著你。」”

    “等…好些年過去，當(dāng)我手里的個人資產(chǎn)，能買起私人直升機和私人游艇的時候，我做了一件…看起來是這輩子最天真的事情，沒有之一的那種。我確信那是我有生之年做過最天真的事。”

    “我找了一位話很少的飛行員，帶著我在geirangerfjorden上方繞了好多圈，”他又笑，很輕，連呼吸都是小力的，“因為我還沒考ppl，不能自己開?！?/br>
    “同時找了位游艇駕駛員，開著游艇在geirangerfjorden的河灣上繞圈…你知道我天真在哪里么？”

    “……”邊忱很怕自己猜錯，干脆搖了搖頭。

    “你真應(yīng)該猜一下。”

    她遲疑：“你把那艘游艇訂做成外形最接近天使的樣子了？”

    “嗯…這是一點?！?/br>
    “??？還有其他的點??？”

    “有啊…”張整個人都趴在她身上，呼吸淺得像死人。

    邊忱等了好久，沒等到下一句話，忍不住轉(zhuǎn)頭去看他。

    但，觸眼即是他慘白的臉龐，脆弱得不可思議，像懸空的水晶球，隨時都有可能摔下來碎成滿地琉璃。

    “你怎么不繼續(xù)說下去啦？”

    “我不能?！?/br>
    “?。渴裁?？”她不懂了，“不是還有其他天真的點嗎？”

    “嗯…最天真的，不能告訴你，不然我就變得比你還天真。”

    “難道你不告訴我，你就能當(dāng)做那件事沒發(fā)生過？”邊忱覺得他有時候無賴起來真是完全沒邏輯可言，“只要那件事發(fā)生過，你就是比我天真的。所以告訴我也是一樣噠?！?/br>
    “…至少不能在你面前顯得比你還天真，所以我不能說?！?/br>
    “……”有這樣的么？話說到一半又不繼續(xù)了？并且還是他自己主動挑起來的話題。

    過了好一會兒，他真的沒再說話了。

    邊忱按捺不住，“張飲修……我沒聽完，我難受?！?/br>
    張?zhí)鄣糜悬c頭暈，昏沉沉說了句：“所以說是個玩笑，不是個故事?！?/br>
    “你，你……”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偏偏還不能在這時候?qū)λ鯓印?/br>
    專門說了個吊人胃口的事，目的就在于捉弄她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