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雅將手里的酒接二連三地倒下去，那魚才逐漸老實(shí)起來，不再動彈。數(shù)諾雅手邊上的酒杯，竟然有十八個！

    “終于醉成一灘爛泥了。只是可惜，這魚喝酒太多，一盤子魚rou也糟蹋了，難以下口?！敝Z雅惋惜地道。

    “怎么樣？黃德興，愿賭服輸吧？”旁邊圍攏的百姓頓時來了精神，激動地沖著他起哄。

    黃德興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滿是不甘，冷哼一聲威脅道：“你是誰？可知道跟我黃德興作對是什么下場？”

    諾雅嚇得渾身瑟瑟發(fā)抖：“哎呀，簡直嚇?biāo)牢伊?？我還真不知道，只是好奇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地痞無賴，怎么就能在邯鄲城里橫行霸道，無人招惹？”

    黃德興得意一笑：“爺不給你點(diǎn)顏色，你自然就不知道爺手眼通天的本事。爺能獨(dú)霸一方，自然有自己的后臺。奉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乖乖地趕你的路，否則，大爺我絕對讓你出不了邯鄲城！”

    “看來，這是惱羞成怒，想要反悔了？”

    黃德興恬不知恥道：“是你們反悔在先，有初一自然就有十五?！?/br>
    諾雅轉(zhuǎn)身問薛老頭：“你答應(yīng)將御扇傳給他了？”

    薛老頭氣得臉紅脖子粗：“廢話，老頭我要是答應(yīng)了，還用尋死覓活地做什么？我只是說賭輸了就受他拜師禮，何曾答應(yīng)過將御扇傳他？”

    黃德興理直氣壯地道：“你無兒無女，孤老頭子一個，我作為你唯一的徒弟，這扇子自然就是要我來傳承的，毫無疑問！”

    黃德興沒臉沒皮，一時之間，竟然噎得薛老頭吹胡子瞪眼，反駁不出來。

    諾雅眼珠一轉(zhuǎn)，擺擺手道：“非也非也。我聽聞這薛老頭上面還有一個大弟子，若是論傳承，這御扇也是應(yīng)該有大弟子繼承才是，你也不過只是老二，輪不到你頭上。”

    黃德興仰天大笑：“一個外鄉(xiāng)人知道的還不少，不過老頭那不肖的大徒弟人家翅膀硬了，早就飛了，整個邯鄲城眾所周知?！?/br>
    “那又如何？人家薛老頭不是還沒有下令將他逐出師門嗎？那就說明人家還是?！敝Z雅立即駁斥道。

    “就算是沒有逐出師門又如何？你問問這薛老頭，他還愿意將扇子傳給那忘恩負(fù)義的小子嗎？”

    諾雅轉(zhuǎn)過頭，沖著薛老頭眨眨眼睛：“怎么樣？老頭，說句話吧？”

    原本，諾雅這也不過只是權(quán)宜之計，扯個大旗打發(fā)了黃德興就是，誰知道這老頭脾氣果真怪，竟然那樣迂腐，脖子一橫，氣哼哼地道：“那孽徒要是還敢回來，老頭我將他燉湯喝！”

    諾雅心里那叫一個氣啊，自己這不是妄作小人嗎？早知道就不管這老頭，讓他自己剁了手得了。

    黃德興一聽可就得意了：“你聽到了吧，人家壓根就不承你的情，你從哪來的，給我滾回哪里去，別在這里亂攙和。”

    “得了得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今天吃包子撐著了，我不管了?！敝Z雅擺擺手，轉(zhuǎn)身就走。

    人群里立即有人圍了諾雅，數(shù)落薛老頭迂腐。這事情好不容易有個轉(zhuǎn)機(jī)，怎么就將人家惹惱了？若是果真讓那黃德興得手，一肚子壞水，這幫靠吃食養(yǎng)家糊口的百姓們也就沒安生日子過了。

    薛老頭仍舊梗著脖子不說話，一副三頭牛拉不回來的倔樣。

    黃德興得意洋洋地沖著手下一揮手：“全都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給老子搶！”

    薛老頭見諾雅果真轉(zhuǎn)身走了，頓時又急眼了，跳著腳嚷：“你今天要是果真拍拍屁股走了，老頭子我跟你沒完！”

    這老頭還真是怪，怎么還跟狗皮膏藥一樣黏上自己了？不過聽他的口碑，知道是個熱心腸的人，所以諾雅也不計較，無奈地轉(zhuǎn)過身，見黃德興的人已經(jīng)餓虎撲食一般，向著薛老頭撲過去，就要動硬。她一聲呼哨，泡泡立即從馬車?yán)镆卉S而出，向著人群撲過來。

    獒犬中原并不多見，泡泡如今又粗壯威猛，看起來兇神惡煞，威風(fēng)凜凜，一聲沉悶的吠叫，能驚得人魂飛天外。

    人群立即被驚得四散開，諾雅一指中間指手畫腳的黃德興，拍拍泡泡的頭：“我總不能再上趕著狗拿耗子，所以，收拾這幾只小耗子的差事只能交給你了?！?/br>
    泡泡出馬，一個頂仨，它立即聽懂了諾雅的話，沖著場子中間的幾個打手就竄了上去。

    幾個狗腿子扭頭一看，大吃一驚，嚇得”媽呀“一聲驚叫，手忙腳亂地放開薛老頭。

    那群狗腿子平素里耀武揚(yáng)威習(xí)慣了，但是手底下壓根也就沒什么本事，只能虛張聲勢，被泡泡追得狼狽逃竄，也有被咬住了褲腿的，哭爹喊娘，嚇得涕淚橫流。

    黃德興見幾人竟然還抵不過一條犬，氣急敗壞，而自己又偏生畏懼不敢上前，指著諾雅頓時破口大罵：“臭小子，有膽的留下名頭！”

    諾雅抱肩一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祖名宗。”

    “祖宗，你給老子等著！”黃德興惡狠狠地道，說完才覺察到受了愚弄，引起周圍百姓一陣哄笑。

    “好嘞，小子，祖宗我就在這里等著，看看你是不是欺師滅祖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黃德興今日帶人出來，并未帶什么武器，因此只能暫且忍氣吞聲，見早已經(jīng)有人逃了個沒影，沖著留下來的幾個人一揮手，不甘心地道：“撤！”

    幾人哪里還敢逗留，扭頭狼狽而逃，只恨自己爹娘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

    人群簇?fù)碇Z雅，興奮得不行，連連夸贊，適才那個賣米面馃子的婦人竟然還殷勤地問起她娶了媳婦沒有。令諾雅感到羞窘地很。

    正得意時，冷不丁聽到身后有人喚：“諾兒？”

    諾雅立即自然而然地應(yīng)了一聲，猛然扭回頭去，才反應(yīng)過來，這里怎么會有人識得自己？

    身后卻只站了一個臉色鐵青的薛老頭，扒拉開人群，沖著林諾雅后腰抬腿就是一腳：“孽徒！”

    ☆、第四十四章 薛老頭的無影腳

    諾雅如今功夫傍身，怎會輕易被一個普通老頭子踹到？就算是猝不及防，也丟不起那人。一個靈活的閃避，就立即退至一旁，躲開了薛老頭的無影腳。

    薛老頭一腳踢空，怒火更旺：“你竟然敢躲？”

    說完提起衣襟，追著諾雅又是飛起一腳。

    諾雅心里這個氣，今天自己沒事招惹這怪老頭干嘛？忙活了一頓，手上的油還沒洗干凈呢，就被人追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還又還不得手，圖個什么？

    “我說你這怪老頭，究竟有完沒完，我好心幫你，你不謝我也就罷了，恩將仇報地追著我打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就是要好生教訓(xùn)教訓(xùn)你，讓你懂得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崩项^在后面追得氣喘吁吁，仍舊不肯善罷甘休。

    “我又不是你生養(yǎng)的，你教訓(xùn)得著嗎？”諾雅也有了幾分火氣，立即反唇相譏。

    她不說還好，一句話惹得老頭怒火中燒，一張臉憋得青紫，好像都喘不過氣來。

    “你...你這...孽徒，今日我若是不把你燉了，我死了都咽不下這口氣！”

    諾雅一邊躲一邊叫苦連天：“誰是你徒弟了，你有沒有搞錯？”

    “就是，薛師傅，你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人家好心好意地幫咱，咱不能不由分說就踹人家?。俊比巳杭娂妱裾f道。

    老頭停下來，撫著心口，滿頭大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果真好大的氣性。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站住讓你踹一腳出出氣行不？但是記得下手輕點(diǎn)。”

    諾雅站住，自動送到薛老頭跟前，轉(zhuǎn)過身來，閉眼咬牙蹙眉，真是等著挨踹。

    諾雅實(shí)際上也就客氣一句，誰知道那怪老頭竟然出其不意，果真抬起腿，向著諾雅的大腿上就是一腳。

    竟然真的敢踹？而且下手還這樣重！這老頭真不地道。雖然踹在她身上無關(guān)痛癢，但是諾雅也有氣性，有心嚇?biāo)?，足尖一點(diǎn)，瞬間被踹飛了幾丈遠(yuǎn)，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眼睛一翻，兩腿一伸，就暈了過去。

    這下果真把薛老頭嚇到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腳，再看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諾雅，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人群頓時又炸開鍋了，米面果子老太太丟下手里籃子，伸手就指著薛老頭數(shù)落：“薛師傅啊，薛師傅，我們大家都敬重您，可是您看看您今天辦的這叫什么事兒？”

    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把諾雅從地上扶起來，又是揉胸又是拍后背，不禁就是一個愣怔，失聲道：“竟然還是個姑娘家！”

    “??？”一句話頓時吸引了許多人注意。

    諾雅暗自后悔，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頭，光急著嚇唬薛老頭了，怎么就忘了這一茬兒？

    薛老頭一愣，趕緊兩三步跑過來：“你說的當(dāng)真？”

    諾雅可怕熱情的大嬸萬一再當(dāng)街驗(yàn)明真身，趕緊睜開眼睛，緩緩?fù)鲁鲆豢跉獾溃骸疤鬯牢伊?！?/br>
    那老頭臉上竟然難得的羞赧之色，搓著手不好意思地道：“那個，那個姑娘啊，可能真是我老頭子適才呢，有些魯莽，認(rèn)錯了人了。我以為你是我那不肖的徒兒呢?！?/br>
    “我看你是想徒弟想瘋了吧？”米面果子老婦人搡了他一句：“看誰都像你徒弟?！?/br>
    薛老頭跟個做錯事挨訓(xùn)的孩子似的：“我就是看著眉眼有點(diǎn)像，而且，而且那個我叫了一聲我徒弟的小名，她也應(yīng)了不是?！?/br>
    老婦人還是一個勁兒埋怨：“莽莽撞撞的，還下那樣重的手，萬一出事怎么辦？”

    諾雅心里猛然一動，拍拍屁股站起身來：“沒事沒事，年輕人嘛，摔摔更健康。我一點(diǎn)事沒有?！?/br>
    薛老頭得了便宜賣乖：“我就說嘛，我那一腳怎么能將她踢得暈了過去？我又不是犁地的牲口，尥蹶子啥的。”

    眾人一陣哄笑，善意問候兩句，見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事情，就逐漸散開了。

    薛老頭搓搓手，對著諾雅局促不安地道：“那個姑娘啊，那個，老頭子有句話想問問你。”

    諾雅見他適才吃癟，被一個婦人訓(xùn)斥，有些好笑：“薛師傅但講無妨?！?/br>
    “就那個，適才你做的活魚活吃，是怎么做到的，那魚死了以后如何還能活蹦亂跳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竟然對廚藝這般癡迷。諾雅眼睛一轉(zhuǎn)：“這個問題呢，其實(shí)挺簡單，不過我也正巧有一個問題請教薛師傅，還請薛師傅也如實(shí)相告。”

    薛老頭一愣，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有一些烹飪上的小竅門，一般都是秘不外傳的，等價交換也是合情合理，遂點(diǎn)點(diǎn)頭，道：“可以，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那請薛師傅借一步說話。”諾雅比個手勢。兩人一同尋個僻靜處，諾雅當(dāng)先說道：“其實(shí)方法很簡單，不過薛師傅做不到而已。我在炸制那條魚的時候，掌心暗中注入了內(nèi)力在那條魚身上，護(hù)住了它頭部貫穿全身的一條類似于筋脈的線，不受損傷，所以就算是那條魚被炸透了，身子還會受腦子的支配，一杯酒倒進(jìn)去，猛然受到刺激收縮，自然就蹦起來了?！?/br>
    薛老頭聞聽她的解釋有點(diǎn)不屑一顧：“原來只是投機(jī)取巧，我還以為真的是廚藝過人呢。”

    這老頭真不會說話，尖酸刻薄，又臭又硬，都不知道他在邯鄲城這樣好的人緣是怎么來的？

    諾雅立即反駁道：“我這叫學(xué)以致用，將功夫運(yùn)用到廚藝當(dāng)中，才能推陳出新，發(fā)揚(yáng)光大?！?/br>
    薛老頭有片刻的愣怔，眼中難掩傷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想問什么盡管問吧?！?/br>
    諾雅略一沉吟，對著薛師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薛老頭一怔：“你這是做什么？我可提前告訴你，老頭子我可是不收徒弟的。”

    諾雅直了身子，方才一本正經(jīng)地對薛老頭道：“薛師傅，我想知道，你適才所叫的小名‘諾兒’可是你徒弟的名諱？他家是何方人士？又是怎樣的人物？”

    “你問這些做什么？”薛老頭狐疑地望著諾雅問。

    “實(shí)不相瞞，薛師傅，我生了一場大病，以前的所有事情全都忘記了，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今日從邯鄲城路過，見張記包子鋪老板家的孫兒拿了你給的怪味蠶豆在吃，心里莫名覺得熟悉，方才尋了過來，而且，適才你叫的，也正是我記憶中最深的一個字，用來做了自己如今的名字?！?/br>
    薛老頭冷冷地望了一眼諾雅，滿臉警惕：“年輕人，你編造這樣的故事該不會也是為了我手中的御扇而來吧？我告訴你，就算是果真是我那不肖的徒兒，我也斷然不會將御扇交給你?！?/br>
    諾雅有點(diǎn)哭笑不得，看來那黃德興為了這把扇子無所不用其極，把老頭給嚇壞了。

    “薛師傅放心，我只問問題，問完轉(zhuǎn)身就走，絕無二話?！?/br>
    薛老頭盯著諾雅瞅了半晌，逐漸放下警惕，嘆氣道：“雖然隔了這么多年，但是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這眉眼輪廓就是我那不肖的徒兒，而且說話口氣也出奇的相似，總是一肚子歪理。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第一次見他也是在一年一度的玉鼎節(jié)上，他那時候也不過只是十歲的年紀(jì)，炒菜的時候還要踩著半截板凳才能夠得著灶臺，鍋都掂不起來，做出來的菜卻艷驚四座，令當(dāng)時在場的許多成名已久的廚師都自愧不如。

    我一眼就相中了他的天賦，還上趕著買了兩串糖葫蘆，包了一包蠶豆給他，才哄著他拜了師傅。”

    不知道人家是哪家的孩子，就到貼著收了徒弟，這老頭也真夠心急。兩串糖葫蘆就拜了個便宜師傅，這徒弟也真沒骨氣。諾雅暗自腹誹道。

    “那拜了師傅以后呢？這孩子的父母家長難道就沒有露面嗎？”

    薛老頭搖搖頭：“我收的是徒弟，見他爹娘做什么？”

    諾雅被噎，這老頭脾氣還真不是一般的怪，看來那小徒弟定然是受不了他的怪脾氣所以才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