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將領(lǐng)們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七手八腳地將他丟進將熄的火堆里,方才拍拍屁股回了帳篷。 兩人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深,在大門處,將馬韁交給侍衛(wèi),還未踏進門檻,就見安若兮身邊的丫頭從門房里躥出來,焦急地對百里九道:“謝天謝地,九爺,您終于回來了,趕緊去看看我家小姐吧,今天晚上一直腹痛難忍?!?/br> 百里九一怔,還未來得及問話,門房里又有一個丫頭急匆匆地跑出來,慌里慌張地稟報道:“九爺,我家小姐今日腹內(nèi)也痛如刀絞?!?/br> 諾雅借著門洞里燈籠的光定睛一看,正是錦年閣的丫頭。感情兩人今天一直就在門房這里守株待兔,等百里九回府呢。 “怎么回事?是不是吃壞了肚子?請過大夫了嗎?”百里九蹙眉問道,在外人跟前,對待兩位夫人向來是深情款款的。 兩個小丫頭異口同聲:“可能就是吃壞了東西,已經(jīng)請老湯頭去看過了,可惜不怎樣見效?!?/br> ☆、第五十二章 求個黃道吉日 百里九與諾雅對視一眼:“你自己先回一念堂吧,我去看看究竟怎樣了?” 諾雅點點頭,眼見百里九跟在兩個丫頭身后去了浮世閣方向,心里隱隱有些擔心,怕是果真廚房里做菜不干凈,自己作為臨時掌家夫人,總要過問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方向。 半路上正好遇到去廚房里提水的一位婆子,正是海棠灣老夫人跟前當差的,自然識得諾雅,笑著給諾雅請安問好。 “林姨娘這是要去哪里,若是小事情就交代給婆子去辦?!?/br> 諾雅擔心老夫人,就出聲問道:“今日老夫人可好?晚飯是小廚房單做的嗎?” “謝林姨娘關(guān)心,老夫人今日也是吃的大廚房做的飯菜,胃口挺好,已經(jīng)歇下了?!?/br> 諾雅點點頭:“那就好,我聽說兩位夫人今日身體不適,吃壞了肚子,老夫人那里的飲食可要勞煩你多cao心了,夜里讓值夜的丫頭警醒一些?!?/br> 婆子不屑地撇撇嘴:“林姨娘這是要去廚房了?” 諾雅點點頭:“我去問問怎樣回事?究竟是誰的責任?!?/br> “您就安心回院子休息就是,這樣冷的天,又不是三伏天氣,飯菜能有什么問題?兩位夫人這是作幺蛾子呢?!逼抛訙愒诟靶÷暤?。 諾雅一怔,不解其意。 “今個九爺帶著你去大營的事情,不知道是誰亂嚼舌根,傳到兩人耳朵里,這是心里有氣,故意找點事端出來呢,您就不用搭理。”然后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安夫人原本是想找個借口將九爺拉到自家浮世閣過夜的,誰料秦夫人有樣學(xué)樣,也派了個小丫頭過去跟著學(xué),兩人又杠上了。老夫人一早就找了下人問清楚,所以也不摻和她們,自顧歇下了?!?/br> 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諾雅有些頭疼,安若兮原本頗有心機的一個人,這是被秦寵兒折騰得腦子離家出走了嗎?怎么也玩起這樣低劣的手段?她謝過婆子好意,毫不吝嗇地摸出賞錢打賞了,徑直回了一念堂歇下。 第二天晨起的時候,諾雅方才聽說,昨天夜里百里九“愛妻心切”,心急如焚地命侍衛(wèi)尋了城里五六個大夫過來,給兩位腹痛難忍的夫人看診,得出了好幾種截然不同的診斷結(jié)果,各自開了五六服藥,每樣都煎了滿滿一大碗,然后強哄著兩位“諱疾忌醫(yī)”的夫人喝下去。 后來,這多藥混在一起,兩人果真肚子痛起來,如翻江倒海一般,頻繁地跑凈房,恭桶一個個地換,把百里九急得好像熱鍋螞蟻一般,跺腳叫罵著庸醫(yī)害人,堅持繼續(xù)尋有名望的大夫來看。 先是安若兮,后是秦寵兒,終于熬不住,告訴百里九自己xiele火下來,已經(jīng)無恙了。 看著幾乎脫水的兩個美人,把百里九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好言勸慰半晌,方才極不放心地回了書房和衣而眠。而秦、安二人可就沒有這樣幸運,聽說折騰了大半夜,天亮?xí)r方才朦朧睡去。 府里下人不明內(nèi)情的,都感慨兩人身子嬌貴,一樣的飯菜,她們吃了就鬧騰得雞犬不寧,殘羹剩飯下人分來吃了倒是安然無恙。 諾雅竊笑百里九這樣陰損,心里解氣,一口氣多吃了三個水晶蝦仁包。還未放下粥碗,老夫人就讓人帶過話來,今天要一起到楓林寺上香磕頭布施。 這是百里家每年年底必不可少的規(guī)矩,平時多做功德,年尾更是大手筆。一是為了給家中上戰(zhàn)場的男丁祈福保平安,二是將這次出征的忠烈牌位運往楓林寺,請大師幫那些戰(zhàn)死沙場的士兵們超度。 原本燒香的事情是老夫人早就一口應(yīng)下來要親自去的,還要帶著秦、安二人隨行,提前幾日就叮囑諾雅開始置辦所需的所有香燭燈油及布施。 臨到跟前,秦寵兒與安若兮連個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渾身虛脫,自然不能去。 老夫人也變卦,改變了主意。說是百里九這些時日懂事了許多,不再四處游手好閑,留戀青樓,定然是菩薩顯靈,要他一起去還個愿。又道禮佛的香燭布施雜亂,要諾雅相跟著一起。 燒香念佛的事情,諾雅不情愿,但是對于那些馬革裹尸的將士們,她卻滿懷敬意,所以一口應(yīng)承了下來。 早飯過后,老將軍就出了城,說是遠在云南邊境的鎮(zhèn)遠候今日攜家眷進京,在京中過年,他要出城迎接,中午接風洗塵,就不回將軍府了。 百里九昨日里沒有休息好,騎在馬上打瞌睡,看起來迷迷瞪瞪的。 諾雅和老夫人共乘一車,懷里揣著手爐,頗不放心,頻頻向外看,唯恐他一個不小心,再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心尖兒隨著那馬背上搖搖晃晃的背影,也顫顫巍巍的。 老夫人全都看在眼里,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笑意,輕輕地咳了一聲,斂了臉上的喜色,仍舊端著婆婆的架子。 諾雅慌忙放下車簾,偷瞟老夫人一眼,掩飾道:“這次上供用的檀香挺好聞的,就是氣味太濃郁了一些?!?/br> 老夫人也不戳破,閉著眼正色道:“你和小九成親也有些時日了,到了楓林寺,記得向菩薩上一炷求子香?!?/br> 八字還沒有一撇,老夫人想得倒是長遠。一句話將諾雅羞得無地自容,支吾著推脫道:“九爺還未娶妻,正室尚且沒有所出,怎可以亂了長序?” 這是最初嫁入將軍府老夫人聞聽諾雅懷孕時候的說辭,諾雅毫不客氣地拿出來當擋箭牌。 “你們?nèi)颂焯鞌嚭系酶锊惶剑屛依掀抛咏诡^爛額的,小九娶妻自然要慎重,必然尋個能降得住你們?nèi)齻€的,正在慢慢挑著。你們先生養(yǎng)了,回頭記在大夫人名下就是,絕對不會委屈他?!?/br> 老夫人說得理所當然,覺得是高抬了諾雅。這也是許多大戶人家的姬妾求之不得的事情。畢竟庶出的兒子在府里都沒有什么地位,若是能被抬了嫡,記在正室名下,縱然待遇有偏頗,比不得正室所出,但是前途明顯就敞亮許多。生身姨娘自然也水漲船高,后半生有指望了。 諾雅不屑,她的侍妾翻身計劃,就從來沒有想過母憑子貴這一招,雖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但是百里九這只色狼壓根就不稀罕孩子!換做女人,哪怕是棵歪脖樹,沖著他拋個媚眼,他百里九絕對跳著腳地往套里鉆! 而且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要生一只小包袱出來拖后腿,妨礙自己的百年大計,嫁個祖宗生個爹,懷胎十月管教不得,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更何況還要管別人叫娘!想想都難以忍受,簡直水深火熱,賠本生意誰做? 最主要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百里九會將自己的兒子教養(yǎng)成什么德行,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越想越恐怖!她甚至想象得到,一個珠圓玉潤的粉團子,被百里九教唆著,在脂粉堆里打著滾兒吃奶的無恥樣子。 林諾雅勾著頭扭過身子,只假作羞澀不語,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老夫人甚是滿意,撩開車窗上的棉簾,沖著外面的百里九道:“一會兒到了楓林寺,上香的時候心里要虔誠一些,不要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 百里九騎在高頭大馬上,聽老夫人訓(xùn)話,慢下來緊隨著馬車,一邊應(yīng)著,一邊沖著里面的諾雅不懷好意地笑笑:“記得在軍營里我跟你說過的話,到時候提醒我千萬不要忘記了,這才是大事。” 一句話令諾雅的臉騰的一下又火燒火燎起來,這個流氓竟然當著老夫人的面調(diào)戲起自己來了,膽子也恁大了一些。 老夫人奇怪地問:“什么話?” “喔,就是找一嗔老和尚幫忙給算個黃道吉日......” 林諾雅一把就拽著棉簾放了下來,慌忙打斷了百里九的話:“呃,就是一念堂不是已經(jīng)修繕好了嘛,找個黃道吉日搬回去住?!?/br> “對,找個黃道吉日圓房。”車外的百里九偷笑著插嘴道。 車外有人低聲地笑。 老夫人嗔怪道:“這大人了,連個話也不會說,什么叫圓房?那叫暖房!還用找什么日子,年前就搬進去,新年新氣象,過個體面年。” 車外百里九哈哈地笑:“就聽老娘的?!?/br> 車里的諾雅愈加羞窘,干脆閉了嘴,免得自討羞辱。 馬車到了楓林寺山下,依舊是棄車拾級而上,下人擔著燈油紙箔走在身后,突然道:“好像有一捆香燭落在馬車上了,我回去取了來?!?/br> “擔著擔子辛苦,就不要跑冤枉路了,到前面廟會買些就是?!?/br> 諾雅踮腳遠眺,奇怪道:“往日這時候,廟會的攤子早就擺起來了,怎么今日這樣蕭條?” 走近一些,發(fā)現(xiàn)果然如是,往日喧鬧的廟會上,今日格外冷清,只零零落落地有幾個賣紙箔的攤位。 “想來應(yīng)該是大年將近,都回家籌備年貨去了,哪里還有人大冷天地出來挨凍?!卑倮锞爬蝧ao道。 “往年我也都是這個時候來上香,都喧鬧得很,窮人家哪有那樣奢侈,都巴不得多做幾日營生,好過個肥年。今日委實有些奇怪?!?/br> ☆、第五十三章 把你小心肝借來用用 下人到廟會上重新添置了香燭,趁機向著攤主奇怪地問:“老板,怎么今年廟會散得這樣早?” 那攤主驚慌地瞥一眼一旁太陽地兒里閑坐喝茶的幾個漢子,利落地打包好香燭遞過去:“莫問那多,招惹是非?!?/br> 下人見那幾人全都兇神惡煞,不是善茬,也不像尋常的地痞流氓,就轉(zhuǎn)身回來,低聲地說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見不是好招惹的人物,攤主們又諱莫如深,不愿意說,就連聲催促著趕緊上山,莫誤了時辰。 一行人徑直上了山,卻見往日里香火繚繞,香客絡(luò)繹不絕的楓林寺,今日竟然閉了中間大門,僅余角門出入,香客也明顯是少了起來,寥寥無幾。出門皆搖頭嘆息,小聲竊竊私語。 幾人詫異,自小門進入,有在院子里灑掃的小沙彌轉(zhuǎn)身見了,驚喜地一溜小跑,沖著諾雅抬臉一笑:“jiejie,你怎么過來了?” 正是那日跟諾雅在廚房里說話的小沙彌。 諾雅彎腰,問小和尚:“怎么今日貴寺看著這樣清冷?香客也沒有幾個?” 小沙彌一聽,頓時氣得紅了眼圈:“還不是李茗祖那個王八蛋做的好事!” “李茗祖?他是誰?”諾雅奇怪地問。 “無戒,休得誑語!”小沙彌還未開口回答,就被人疾聲喝止住了。 諾雅轉(zhuǎn)頭,見是一個白面團一般的笑臉和尚,向著他們急匆匆地跑過來,肚子上的rou隨著急促的步子水紋樣顫動,正是那日在廚房里見的無妄大師。 他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沖著三人行個佛禮:“不知老夫人駕到,有失遠迎,請后院禪房吃茶歇息?!?/br> “禪房?”老夫人有些訝異:“我們帶了新的忠烈牌位過來,還要勞煩師傅們安置超度,不先去寶殿給菩薩佛祖上香誦經(jīng)么?” 無妄面色略有尷尬:“師傅請您先行屈尊到后院禪房,寶殿如今正在修繕之中?!?/br> 怎么會挑選年底年初香火正旺的時候修繕?再說這天氣天寒地凍的,也不是時候啊。寶殿門口的確是有工匠模樣的人來往,三三兩兩的香客在門口頓足,向里窺探兩眼,也不叩拜,搖頭嘆息著走了。 百里九頓時起疑:“一嗔老和尚呢?” “師傅他老人家今日身體有恙,不太方便見客,還請百里施主見諒。” 百里九聞言不吭聲,徑直向著那寶殿走過去。無妄見無法攔阻,跺跺腳嘆息一聲,相跟了過去。 寶殿里,雖然已經(jīng)簡單休整過了,卻仍舊滿目狼藉。正中的釋迦牟尼佛像金身斑駁,斷了一只手臂,身上尚有刀削斧砍的痕跡。旁邊的塑像全都蒙了紅布,顯而易見,定然是被毀的不成模樣。 老夫人一見,面色大變,三兩步進去,巡視一圈,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聲色俱厲,怒聲呵斥道:“我百里家在大殿里供奉的忠烈牌位呢?!” “對不起,老夫人,是小寺的罪過?!睙o妄面有慚色:“其實正想著人給老夫人送個口信,請您再重新請個忠烈牌位。原先的,被毀了?!?/br> “什么?”老夫人大吃一驚:“是誰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毀了我大楚忠烈將士的牌位?!” 無妄支支吾吾半晌方才道:“老夫人先不要生氣,消消火,您先到廂房之中喝杯香茗,我再跟您解釋。” 老夫人有些惱怒:“我哪里還有什么心情喝茶?究竟是誰?你趕緊說,若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沒想到老夫人竟然也是一個潑辣脾氣,諾雅第一次見她這樣大的沖冠怒火,威壓十足,直接將無妄震懾住,頭也不敢抬。 “是不是李茗祖?”一旁的百里九沉聲問道。 無妄見已經(jīng)無法搪塞過去,揮手屏退了大殿里忙碌的工匠和和尚,方才頷首道聲“罪過”,然后將事情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事情起因在于山腳廟會,那李茗祖手下的狗腿子見廟會上人來人往,是個生財?shù)娘L水寶地,就把主意打在了這里。約莫七、八天以前,差了人到廟會之上向攤販索取高額的場地費用,若是不給,就拳打腳踢,趕了出去。 廟會之上的攤販都是小本生意養(yǎng)家糊口,不過只是求個全家溫飽,哪里有那許多銀兩繳納場地費用?全都敢怒不敢言,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就找人帶頭上山找?guī)煾?,希望能幫著勸解一二?/br> 師傅他老人家可憐百姓凄苦,就向那些惡人求情,希望高抬貴手,或者少收取一些,放個活路。那些惡人都是囂張跋扈習(xí)慣的,哪里能聽得進勸告?最初時不過是罵罵咧咧的,還并不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