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諾雅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人,方才攀著他的肩,踮起腳尖,將嘴唇湊過去,蜻蜓點水。 百里九笑得好像偷腥得逞的貓,一臉回味悠長。 “快說??!”諾雅焦急地催促。 “其實也不難,你只要懷了老娘的孫子,拿來做人質(zhì)要挾她,她什么不得乖乖聽你的,整個將軍府都是你說了算?!?/br> “咚!” “??!疼!林諾雅,你究竟是不是女人?!”百里九捂著心口,一聲慘叫。 “不確定我是不是女人,你還讓老娘我給你生兒子?” 諾雅揉揉前額,這男人的胸膛難不成是鐵打的?都有些頭暈?zāi)垦A恕?/br> “我一向敬重夫人那是半條漢子,你自稱老娘倒是顯得你多少有點女人味兒了?!卑倮锞胚谥佬Γ骸安贿^女人生孩子那叫順產(chǎn),夫人你生孩子那得叫難(男)產(chǎn)!” ☆、第四十七章 好戲鳴鑼開場 當天晚上,在尚書府與侍郎府還未采取任何行動的時候,秦寵兒與安若兮之間的好戲就已經(jīng)鳴鑼開場。 秦寵兒猶如被打了雞血,興奮地擂鳴戰(zhàn)鼓,沖著安若兮正式宣戰(zhàn)。她對于挑釁和謾罵的花樣是層出不窮的,各種污言穢語,就連在琳瑯閣那樣的腌臜之地耳濡目染許多年的桔梗都掩面狼狽而逃,羞臊得滿臉通紅。 浮世閣大門緊閉,秦寵兒端坐在錦年閣門口,不依不饒地翹著腳罵,儼然就是一位攻城罵陣的女將領(lǐng),極周到地問候了安若兮往上數(shù)三輩兒的祖宗和家人。 安若兮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她關(guān)閉大門和門窗,撲在床上用錦被蒙了頭,堵著耳朵大哭一場,又砸碎了屋子里的許多古玩玉器,依舊無計可施,敢怒不敢言。 她這是咎由自取,沒有人同情,當天發(fā)生的變故,像野火一樣迅速地在將軍府里熊熊燎原了,人們對于此事眾口一詞,全都將矛頭指向了她。她們不敢明目張膽地議論指責(zé),但是可以幸災(zāi)樂禍地看熱鬧,甚至落井下石地揭出最近她暗中算計林諾雅的諸多罪行。 安若兮被罵得焦頭爛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著老夫人訴說心酸委屈。老夫人閉著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聽,然后將她訓(xùn)斥一番以后,也覺得秦寵兒每日謾罵,失了體統(tǒng),就好言好語地勸和了兩句。 秦寵兒果真偃旗息鼓,收了門口的板凳和茶碗,不再像個潑婦一樣地污言穢語,卻學(xué)著安若兮,讓自己一個丫頭扮了秋歌的樣子,天黑時披頭散發(fā),滿臉血跡地在浮世閣門口來回晃蕩,嘴里嗚咽著喊冤叫疼,嚇得安若兮心肝直顫。 安若兮受不得這樣的驚嚇和氣悶,果真精神不濟,病倒了,老湯頭一趟趟地往浮世閣跑斷了腿兒。 秦寵兒見好就收,說安若兮明擺著是被冤魂上身,失了陽氣,又發(fā)揚友愛慈悲精神,招了一群和尚在錦年閣里誦經(jīng)做法事,要為枉死的秋歌超度,將木魚與鈸敲得綿延不絕。她累了歇息的時候就消停一會兒,不知道什么時候,哪怕夜半,只要她有了精神,就立即把瞌睡的和尚們吆喝起來大聲地誦經(jīng)。 浮世閣與錦年閣緊鄰,離海棠灣和諾雅的一念堂卻有些距離,所以老夫人和林諾雅皆各自落個清凈,并不阻攔。 安若兮精神愈加衰弱,叫苦不迭,不得不向著娘家求救,叫嚷著讓兄長們來接回去住幾日養(yǎng)病。 秦尚書一直以來都在為自己女兒所受的委屈向?qū)④姼懸f法,但是因為此事先前關(guān)系到諾雅的時候有爭議,尚書府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所以不敢登門興師問罪。 安若兮可就不一樣了,秋歌那些釵環(huán)被秦寵兒的人當場翻找出來以后,幾乎就是鐵板釘釘?shù)淖锩?。雖然最終秋歌以死明志,但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此事與安若兮是逃不了干系的。 所以第二天,秦尚書聽聞此事以后,就帶著自己家的公子氣勢洶洶地找上門去。 侍郎府提前得了將軍府送過來的消息,正在苦思對策,尚書府的到訪令他們措手不及。 當然,侍郎府絕對不會愚蠢到將過錯包攬下來,只推脫說是秋歌死無對證,而且與自家女兒毫無干系,并不知情。 官大一級壓死人,尤其還是同在兵部任職,侍郎府雖然堅決地否認了安若兮的過錯,但是面對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安侍郎不得不低頭,除了必要的賠償,還承諾一定遍尋名醫(yī),醫(yī)治好秦寵兒臉上的疤痕。 承諾起來容易,但是實際上哪里這樣簡單?一來二去,安侍郎夫人不得不求到了諾雅這里。 此事擺明了就是安若兮栽贓給諾雅,她自然不能腆著臉皮上門求藥,無可奈何只能求見老夫人,好話說盡,求老夫人出面說情,又見了諾雅,備下厚禮,重金相謝,懇切至誠。 老夫人也不愿意家宅不安,橫豎此事縱然追根究底,也最多就是休書一封,將安若兮打發(fā)回去,徹底撕破臉皮。她親自到一念堂,勸說諾雅以大局為重,不要過于計較以前的恩怨過往,暫時放安若兮一馬,給侍郎府這點薄面。 諾雅早就料到會有今日這樣一出,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優(yōu)越感。她雖然記恨秦寵兒以前對自己和桔梗所做的事情,但是她更知道將秦寵兒拿捏在手心里,揉圓捏扁,比什么都重要。 她勉為其難地應(yīng)下來,愈加仔細自己手里的方子,并且在給秦寵兒的藥上暗中做了手腳,減小藥效,并且問過老湯頭,在藥里添加了幾味香氣馥郁的藥材,混淆其他成分的氣味,以免秦寵兒找人按照藥膏研究出具體方子來。 她告知給秦寵兒知道,這藥并非靈丹妙藥,不是朝夕之間就可以見效的,需要持之以恒,可能是一年,也有可能是兩三年。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秦寵兒有了希望,哪里還會計較許多?她欣喜地接過諾雅手里的藥,如獲至寶??v然對她仍舊有刻骨仇怨,哪里還敢有一點微詞?更不敢再動一點手腳,因為,萬一諾雅有一點閃失,自己這張臉斷了藥,也就沒救了。 諾雅趁機問起她那日在將軍府門口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眸光游弋,訕訕地笑笑,斬釘截鐵地說是自己找個噱頭,故意嚇唬她而已。 秦寵兒對于諾雅的問題一臉諱莫如深,不敢明言,這是令諾雅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秦家與太子如果知道自己是犯官之女的話,應(yīng)該會毫不猶豫地揭發(fā)彈劾,將她置于死地,永絕后患才對,為什么會有所忌憚呢? 她又不敢過深地追根究底,唯恐秦寵兒果真是歪打正著,再因為自己的態(tài)度生疑。 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進了臘月中旬,諾雅勉強擯棄了那些紛亂的思緒,開始忙碌著送節(jié)禮,收節(jié)禮。 送往各個府上的節(jié)禮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老夫人也按照禮單過目批準了,只需要派遣得力的管事挨家挨戶送過去,遞上帖子就可以。 這是一樣好差事,因為回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空手,對方多少都會打賞些銀兩,所以都爭搶著去做。而要想討得這樣的美差,諾雅與總管那里就要討好到了,所以大家在諾雅跟前做事都格外殷勤起來,爭先恐后地表現(xiàn)。 人情往來最是復(fù)雜,學(xué)問也多。諾雅在府里還要負責(zé)收節(jié)禮,將各個府上送來的節(jié)禮收下,然后分類收納入庫,再斟酌著打賞銀兩。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就連與百里九斗嘴都沒了氣力。 還好秦寵兒與安若兮兩人暗地里勾心斗角,鬧騰得風(fēng)生水起,暫時沒有精力給她鬧事找茬兒。 即將進入下旬的時候,出征士兵陸續(xù)凱旋,軍營整頓完畢,龍顏大悅,下令犒賞三軍,慶功宴以后,就可以酌情安排有的士兵回鄉(xiāng)探望親人。 軍里的幾個將領(lǐng)吵吵著讓百里九務(wù)必帶上諾雅,說上次喝酒兩人都半路做了逃兵,不太地道。他們回了軍營以后,將百里九那一仗吹噓得神乎其神,天花亂墜,并且絲毫不留情面地將取勝的功勞分給了諾雅一半。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位巾幗不讓須眉的林姨娘。 諾雅忙碌了這些時日,百里九也想讓她放松一下,所以極痛快地答應(yīng)下來,處心積慮地將她拐到了軍營里。 諾雅今日特意一身緊袖束腰的利落打扮,頭發(fā)也不挽髻,也不簪釵環(huán)珠花,像以往一樣簡單地梳理起來,好像哪家的富貴公子裝扮,露出光潔如月的前額和秀挺的眉毛,看起來英姿颯爽,別有一番氣韻。 兩人都棄了馬車,共乘一騎,還未黃昏的時候就趕至城北大營,隨老將軍之后班師回朝的大軍,就在距此三里地開外的地方安營扎寨。 百里九說,今日軍營里不練兵,大家正自發(fā)地組織舉辦騎射比斗大賽,但凡表現(xiàn)優(yōu)異的士兵將會在晚宴的時候,獲得大家的贊譽與尊崇。諾雅對于這樣的比賽有些好奇,早就迫不及待。 兩人下馬的時候,練兵場上正歡聲雷動,各種名目的角逐比賽如火如荼,大家群情激昂,比得熱火朝天,四處圍攏了一堆一堆的人群,吶喊助威或者唏噓一片。 大家看到百里九,紛紛轉(zhuǎn)過身來抱拳行禮,兩人立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那日一起飲酒的將領(lǐng)上前沒大沒小地玩笑,熱絡(luò)地稱呼諾雅“大嫂”。百里九笑呵呵地向著大家擺手,示意比賽繼續(xù),不要中止。 人群里不知道是誰起哄:“九爺來一個!” 立即有越來越多的人附和,振臂吶喊聲震天。 百里九受了情緒感染,也上來興致,左右掃望一眼,依舊拉著林諾雅不放手:“去看看爺百步穿楊的功夫。” 諾雅極其不屑地撇嘴:“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可不要丟了顏面。” 百里九絲毫不以為意,勝券在握:“若是爺贏了,晚上可有什么獎勵?” “晚上”兩個字咬得極重,諾雅嗔怒地捶他一拳:“賞你一壇桃花醉?!?/br> 百里九略有惱意:“爺只稀罕桃花運?!?/br> ☆、第四十八章 請恕奴家是個粗人 有將領(lǐng)一路飛跑著取來了他平日用的弓箭,百里九接過來,周圍士兵立即流水一樣讓開一條通道,簇擁著他,歡聲雷動。 酸秀才滿是激動,指使身邊的士兵:“傻愣著做什么,把戰(zhàn)鼓擂起來,給咱九爺助威!” 士兵興奮地應(yīng)著,爬上高臺,手執(zhí)鼓槌,甩開膀子,將戰(zhàn)鼓擂得震天響。 許多的比試暫時停下來,大家向著練兵場中央的位置潮水一樣聚攏過來,扯著喉嚨吶喊。 百里九沖著諾雅微微勾唇一笑,信步上前,已經(jīng)有士兵牽來了他的“大白兔”。他足尖一點,一躍而上,紅衣翩翩猶如驚鴻掠影,輕飄飄地落于馬背之上,眉眼飛揚,立即就惹來一片拍手喝彩聲。 “sao包!”諾雅一邊艷羨著百里九的身手,一邊暗自嘀咕。 百里九好像生了順風(fēng)耳一樣,轉(zhuǎn)過頭來,沖著她得意地挑眉,然后一抖馬韁,駿馬立即沿著環(huán)形通道撒蹄狂奔,速度猶如風(fēng)馳電掣。 他丟開馬韁,不急不忙地端弓搭箭,搭上虎筋弦,端直翎尾,拉至滿月,股不離鞍,瞬間箭發(fā)如閃電,直透第一個靶心。 眾人拍手稱贊,滿含敬佩。 百里九依舊馬不停蹄,不過轉(zhuǎn)眼功夫已經(jīng)掠過諾雅身旁,行出約略已經(jīng)二三十丈遠,猛然一個旋身,看也不看,竟是背后搭弓,一個反彈琵琶的架勢,箭矢已經(jīng)如流星一般 ,疾射而至,竟是將先前的箭羽一分為二,力透靶心。 人群一怔,又是齊聲吶喊出一個鏗鏘的“好”字。 諾雅心里感到有些驕傲,卻仍舊嘴硬地唾了一聲:“故意擺個花架子出風(fēng)頭,這里又沒有醉夢樓的姑娘,sao給誰看?” 白馬載著百里九沿環(huán)道一路疾馳,他騎在馬背之上,猿臂蜂腰,脊梁筆挺,一襲紅衣帶起獵獵風(fēng)聲,墨發(fā)飛揚,英氣勃發(fā)。臨近訓(xùn)練箭靶之時,離鞍而起,鷂子翻身,身后箭羽全部掉落下來,被他一把抄起,然后足尖踏在馬背之上,似是漫不經(jīng)心地搭弓疾射,那一把羽箭盡數(shù)凌風(fēng)射出,分成不同的方向,盡數(shù)沒入前面的一排箭靶之中,皆都力透靶心,向前數(shù)丈遠,方才掉落下來。 人群一陣靜默,整個訓(xùn)練場上鴉雀無聲。 直到諾雅輕輕地嗤了一聲:“花樣倒是蠻多?!?/br> 人群方才醒悟,頓時沸騰起來,激動的叫好聲,贊嘆聲,猶如波濤洶涌,飛瀑迸濺,震得她耳朵里嗡嗡直響。 百里九瀟灑地勒韁下馬,立即被一眾兄弟們圍攏了,恨不能將他抬起來,拋至天上去。他精彩的騎射技術(shù)立即點燃了眾人的激情,大家蜂擁著取過自己的弓箭,臨陣磨槍,也有技法嫻熟的,想模仿他適才的架勢與手法,大多弄巧成拙。 百里九好不容易分開人群,向著林諾雅走過來,得意地向著她挑眉一笑:“沒有給你丟面子吧?” 諾雅嘴巴不饒人,點點頭:“架勢很是sao包,誰知道對陣殺敵的時候,究竟有沒有用?若是能迷倒敵軍一片也算?!?/br> 他湊到諾雅耳根下,輕聲問:“你適才說我什么?” “我說你射箭的時候,花樣倒是不少,就是怕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敝Z雅瞥他一眼,嘴硬道。 百里九將頭湊得離她更近,一臉yin、笑:“我的箭向來所向披靡,百發(fā)百中 。而且花樣層出不窮,要不晚上咱們大戰(zhàn)三百回合試試?” 百里九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調(diào)戲自己,還這樣露骨,還好湊在自己耳邊,別人聽不到他說了什么。換做以往,林諾雅只怕要將臉勾在脖子上,羞窘成一塊紅布。但是如今,她經(jīng)歷了百里九污言穢語的風(fēng)吹雨打,臉皮早就厚成城墻,因此聞言也不過是嫵媚一笑。 “九爺那的確是細箭不是槍,而且向來無孔不入。請恕奴家是個粗人,做不來這樣的‘細活’。” 無孔不入?細活? 百里九發(fā)誓,他長這樣大從來就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簡直太不要臉,怎么可以這樣無恥,將這樣大膽狂野的話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口?而且,那鄙夷的小眼神哪,打擊得百里九體無完膚之外,還像一把鉤子,令他竟然,竟然伴著急驟的戰(zhàn)鼓聲,在三軍將士跟前就不服輸?shù)匦燮鹆耍《叶分景簱P!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誰說女人應(yīng)該是嬌羞若花,柔情似水才勾人的? 這女人是不要臉皮,天下無敵! 林諾雅低頭看見百里九的窘態(tài),瞬間就笑得肆意,眉眼間皆不懷好意:“原來你往日里就是這樣激起士兵斗志的?肯定能勇往直前,一鼓作氣,斷然不會一敗涂地?!?/br> 百里九咬著牙根不搭理她的挑逗,努力讓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還是深呼吸。 有絡(luò)腮胡子的將領(lǐng)湊到近前,想邀請林諾雅去指點士兵們的功夫,還未開口,看到他們九爺一臉異樣,忍不住好奇地問:“九爺怎么了?” 諾雅心里多少有點忐忑,唯恐他被人看出窘樣,自己臉上也過不去,慌忙遮掩道:“他這幾日上火,有點便秘?!?/br> “怪不得,”那將領(lǐng)恍然大悟一般:“臉都憋紅了?!?/br> 百里九滿腔的激情,深呼吸半晌都不能消退的旖旎心思,伴隨著林諾雅那一句“便秘”瞬間煙消云散,軟了。 他面對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簡直有口難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你嫂子這些時日給進補得太猛,自然火氣旺盛。兄弟,聽九爺一句話,這以后娶媳婦,記得一定要擦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