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正腔圓，氣勢恢弘。

    諾雅二話不說，站起身就走。

    “站??！”老夫人又發(fā)難，厲聲呵斥。

    諾雅聽話地站住腳步。

    “你，你……”老夫人用手指著她，深惡痛絕一般：“果真沒有規(guī)矩，你這是要給我磕四個頭嗎？把我當(dāng)死人？！”

    諾雅咧嘴一笑，常言道：“神三鬼四”，也就是說敬神要磕三個頭，祭拜故去的人才能磕四個。果然老太太生氣了。

    就是嘛，有火就發(fā)出來，憋著多難受，萬一有個好歹的，百里九豈不吃了自己？

    “諾雅只顧著向老夫人獻(xiàn)殷勤，竟然忘記了這個忌諱，我知罪了，這就回去閉門思過，好好學(xué)習(xí)規(guī)矩?！?/br>
    “知罪？你可知道自己究竟什么罪？”老夫人咄咄逼人地質(zhì)問。

    諾雅搖頭，無辜地眨眨眼睛：“諾雅愚笨，老夫人明示?！?/br>
    “哼，果然不知悔改。若是不教訓(xùn)一二，還不知道以后惹出多大的禍端呢?！?/br>
    暴風(fēng)驟雨要來了，諾雅垂手恭立，就差頭上頂個鍋蓋：“聽老夫人訓(xùn)斥。”

    老夫人從旁邊婆子手里端過一盞茶，慢條斯理地小酌一口，壓下滿腔火氣。

    “我問你，你對于自己的出身感覺很光榮是不是？”

    “從未有過?！敝Z雅毫不猶豫地回道：“身不由己而已?！?/br>
    “既然你嫁進(jìn)我百里府，就要自尊自愛，跟那琳瑯閣徹底斷了往來！否則，我丟不起那人。

    我百里府的宴請，招待兩位堂堂朝廷一品二品大員，你竟然尋了這樣一群不知廉恥的女人來丟人敗興？如今怕是整個京城都傳揚得沸沸揚揚，我百里府都成了他人口中笑柄！”

    老夫人語氣雖然不嚴(yán)厲，話語里卻有一種無形的威壓，直逼諾雅。

    諾雅攥緊拳頭，果然是秦、安二人已經(jīng)惡人先告狀：“老夫人言過了，諾雅就算沒進(jìn)將軍府的時候，一樣懂得自尊自愛。而且，琳瑯閣的人不是我叫來的，罪魁禍?zhǔn)资钦l，大家都心知肚明?！?/br>
    “呵呵，你這是在教訓(xùn)我嗎？”老夫人上身微微向前探過來一點：“這樣荒唐的事情，除了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我委實猜想不出還能有誰會這樣惡意敗壞我將軍府的顏面。”

    一句話惹惱了林諾雅：“老夫人，我敬重您是百里世家的當(dāng)家人，老將軍夫人，在京中亦是德高望重，才愿意跟您解釋。

    官府判案尚且給被告辯解的機(jī)會，調(diào)查取證。您這是偏聽偏信，直接給諾雅定罪畫押了。

    我剛剛嫁入將軍府不過兩天時間而已，試問我何時做過什么不知廉恥的舉動？

    我遵規(guī)守矩，不曾邁出百里府半步，又是如何通知琳瑯閣的姑娘到鴻賓樓，自討沒趣？如此明擺的事情，我原本以為根本就不需要解釋?！?/br>
    “跪下！”老夫人再也按壓不住心里的怒火，將手里的杯盞狠勁擲到腳下，在諾雅跟前開了花，茶水四濺。

    諾雅梗了脖子，一臉倔強：“這第四個頭，我記得老夫人說過，那是磕不得的?！?/br>
    她的話無異于火上澆油，令老夫人雷霆大怒：“那我就打到你服氣為止！”

    不消吩咐，身邊有粗壯的婆子見諾雅頂撞，早就看不順眼，掂了院子里一根棒槌，走到她的身后，趁她不備，就是一棒槌下去。

    諾雅吃痛，原本就手腳酸軟，站得吃力，如今更是支撐不住，“撲通”跪倒在地上。地上有剛剛碎裂的瓷片，立即深深地扎進(jìn)諾雅的膝蓋里，令她忍不住緊蹙了眉頭，悶哼一聲。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我，跟我這樣口氣說話！而且我百里府清名遠(yuǎn)揚，向來受世人敬重，如今卻因為你，數(shù)次顏面盡失，被人嘲諷議論，你罪不可赦。

    我看在小九求情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墒侨缃衲泸湙M刁蠻，死不悔改，我百里府容你不下。”

    諾雅心里一陣欣喜，老夫人這是要將自己趕出百里府嗎？雖然名聲不太好聽，但是總比留在這里仰人鼻息，處處提防，受人算計的好。

    正想掙扎著站起身來，她瞬間改變了主意，乖乖地仍舊跪在那里，靜候佳音。

    “早就聽說新婦進(jìn)門，婆婆會將她叫到跟前立規(guī)矩，揉圓了，熟透了，指東不敢往西的時候才算大功告成。原來果真如此啊。”

    院子門口猛然傳來一聲熟悉的調(diào)侃，就算是諾雅不抬頭，也知道來的是誰。

    難道桔梗當(dāng)真將這個妖孽召喚來了？諾雅暗自叫苦，這喪門神來的真不是時候，專程壞我好事！

    ☆、第二十三章 你懷孕了

    “我立的可不是什么做人兒媳的規(guī)矩，就憑她還不配！我教她的是做人的基本禮義廉恥?！?/br>
    老夫人見到自己的兒子，臉色柔和了一些，語氣仍舊生硬，余怒未消。

    “老娘消消氣，你看你皺紋都多長了好幾條，不漂亮了?！?/br>
    百里九嬉皮笑臉地湊到跟前，伸手去撫老夫人心口：“你若是生氣，打也好，罵也中，罰她跪上個十天半月，實在不行，眼不見為凈，將她索性趕回一念堂?？赡獎硬粍咏o自己找氣生。你說你可以生龍活虎生娃娃，可就是不能生病生氣?！?/br>
    百里九的胸前立即被老夫人嗔怒地?fù)v了一拳：“我最后悔的就是懷胎十月生下你，如今天天生一肚子的氣。我早就說青樓里的女人要不得，會敗壞我將軍府的門風(fēng)，你執(zhí)意妄為，如今可熱鬧了？”

    老夫人的怒火明顯被百里九插科打諢消了不少，百里九向著老夫人跟前的婆子使了一個眼色，婆子立即會意，上前攙扶了老夫人。

    “這會兒太陽落下去，起了寒風(fēng)了，趕緊讓九爺回屋里暖和吧？”

    百里九縮著脖子，夸張地做出畏寒的樣子：“吹了涼風(fēng)，好像酒勁都涌上來了，頭疼得緊?！?/br>
    老夫人就有些心疼，連聲吩咐婆子趕緊備暖茶，牽起百里九的手往屋里走。

    林諾雅見希望泡湯，有些喪氣，就想站起身來回一念堂。

    還未起身，老夫人就猛然回過頭來，怒聲呵斥：“給我老老實實地跪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許去，什么時候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再起身說話?！?/br>
    百里九也扭過頭來，沖著諾雅眨眨眼睛：“就是，罰她跪個一天一夜，長長記性，省得老是惹您老不開心?！?/br>
    跪著？還一天一夜？

    林諾雅恨不能脫下自己腳上的鞋丟到百里九那張令人厭惡的臉上。你倒是跪下來試試，看看這“膝蓋跪碎瓷”的滋味好不好受？

    百里九的臉仍舊還在抽筋，對著林諾雅擠眉弄眼，滿是得意。

    諾雅火冒三丈，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這廝竟然這樣記仇，睚眥必報。自己不過是頂了兩句嘴而已，至于這樣折磨自己嗎？

    諾雅氣得頭暈，然后果真就身子一歪，向著一旁“暈”了過去。

    院子里有下人一聲驚叫，剛剛踏進(jìn)門檻的百里九重新被成功地吸引住了腳步。他腳下一頓，望著歪倒在地上，姿勢極其不雅的林諾雅微蹙了一下眉頭。

    “哼！這樣會做戲，果然是狐媚子?！崩戏蛉吮梢牡睾吡艘宦?。

    百里九卻松開了攙扶老夫人的手，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到她跟前，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靠在臂彎里，滿臉焦急。

    諾雅渾身不自在，恨不能立即彈跳起來，逃離魔爪，一本正經(jīng)地告訴他百里九：“我沒事，你只要放我回一念堂，睡一覺就好了?！?/br>
    她還猶豫著未做出決定的時候，百里九已經(jīng)驚慌失措地大叫起來：“來人吶，趕緊傳大夫，林姨娘流血了！”

    諾雅的手不禁一抽，緊閉的眼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兩下，不過是膝蓋被扎破了而已，你至于這樣緊張嗎？好像多寶貝我似的。

    她的腦子還沒有運轉(zhuǎn)過來，百里九已經(jīng)將她緊緊地?fù)г趹牙?，趁機(jī)捏她的臉：“諾兒，你醒醒！”

    諾雅的臉被他捏得生疼，心里惱怒，悠悠地“醒轉(zhuǎn)”過來，張嘴抗議?！拔摇弊诌€沒有出口，她就感到頸間一麻，遭了百里九暗算。

    她陷入昏迷之前，最后聽到的一句話是百里九兔死狐悲的哭嚎：“諾兒，你挺著，千萬不能有事??！”

    我里個去！他是要殺人滅口了嗎？

    這是諾雅最后的意識。

    半昏迷中，她可以感覺到身邊圍攏了許多的人，吵吵嚷嚷得熱鬧。她的手始終被一雙堅實有力的大手包裹著，掙脫不開。

    逐漸，她就不再反抗，感受著那雙手傳遞過來的溫暖，徹底淪陷。

    再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時候，諾雅只感到兩個字：舒服。

    就好像是美美地睡了一覺，精神飽滿，通體舒泰。她賴在柔軟溫暖的被窩里，眼睛都不想睜。

    屋子里有安神香的味道，雖然不是太濃郁，但是諾雅能夠分辨得出來，那是極為昂貴的一種熏香，安神靜氣。

    她向著被窩里縮了縮，然后舒服地翻了一個身。

    “醒了醒了！”有人激動地叫，然后又壓低了聲音：“姨娘沒事了?！?/br>
    諾雅腦子疾速運轉(zhuǎn)，才想起昏迷以前的事情。猛然睜開眼睛，卻見四五張面孔齊齊地湊近到自己跟前，桔梗，紀(jì)婆子，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夫模樣的人，還有最欠揍的一張臉——百里九。

    百里九撥開圍著的眾人，坐到床沿，滿臉急切地緊盯著諾雅：“諾兒，你沒事了吧？嚇?biāo)罏榉蛄??！?/br>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諾雅有些疑惑，黃鼠狼給雞拜年？

    “謝天謝地，你和孩子都沒事，否則為夫豈不難辭其咎？”百里九捉著諾雅的手，溫情脈脈。

    什么？孩子？諾雅一驚而起，什么孩子？

    諾雅還未問出口，百里九已經(jīng)將她一把摟進(jìn)懷里，鉗制得死死的：“我就說前些時日，你身子不適，好像是害喜的癥狀。讓你早些找大夫診斷，你還怕羞不肯。以后可不能這樣諱疾忌醫(yī)?！?/br>
    諾雅一頭霧水，分辨不清狀況，懷疑這百里九吃錯了什么藥，胡言亂語。偏生又被他摟得緊，話也說不出來。

    “就是，林姨娘，這懷孕可不是玩笑，今日如若不是九爺緊張你，你腹里的胎兒恐怕難保?！?/br>
    那大夫模樣的人語重心長地道。

    胎兒......林諾雅感到頭頂天雷滾滾，自己什么時候有了身孕？她一時間有些蒙，癡癡傻傻地反應(yīng)不過來。

    難不成自己在失憶以前，就已經(jīng)跟百里九不清不楚？所以百里九在第一眼見到自己的時候，才會二話不說，跑到老鴇那里給自己贖身？并且不惜花費了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極有這樣的可能。

    唉，不對！林諾雅猛然想起來，自己癸水一向是正常的，壓根不可能懷孕！

    林諾雅費力地掙脫開百里九，張口欲辯駁，又被他一把捂了嘴：“諾兒，你不要擔(dān)心，一切都有我?！?/br>
    “狗屁！”她費勁地掰開百里九的手，從牙縫里勉強擠出兩個臟字：“誰懷孕了？”

    百里九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她：“諾兒，我知道你在顧慮什么。你害怕長幼有序，一旦生下的是長子，會破壞府里規(guī)矩，所以不愿意將你懷孕的事情張揚出去。

    放心，諾兒，他既然是我百里九的第一個骨rou，我百里府肯定不會薄待。你安心養(yǎng)胎，不要顧慮太多?！?/br>
    一旁的桔梗瞬間被百里九對自家小姐的濃情蜜意完美收買，她適時插言：“小姐，您已經(jīng)有了身孕，可玩笑不得。桔梗一直就奇怪您看起來好好的，怎么會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暈眩呢？”

    百里九一聽，又緊張起來：“大夫，你可要給諾兒好生調(diào)理身子，千萬馬虎不得，人參靈芝庫房里盡管拿就是?！?/br>
    那大夫立即一口應(yīng)下來：“九爺放心，我十劑湯藥下去，保證林姨娘生龍活虎的?！?/br>
    “十劑湯？”林諾雅忍不住驚呼出聲，怪不得會有這樣的烏龍，這樣的庸醫(yī)給自己診斷，不誤診才怪。

    那大夫聞言卻是興奮起來，激動地問：“林姨娘以前竟然聽過老夫的名號？”頗有點沾沾自喜。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绷种Z雅咬牙切齒地問：“你確定我是懷孕了？”

    十劑湯信誓旦旦：“姨娘您已經(jīng)有了不足三個月身孕，而且氣血不足，經(jīng)常會導(dǎo)致您手腳酸軟，頭暈?zāi)垦?，心慌氣短，老夫說的可是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