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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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昭然 夜色即將過去,黎明破曉,東方天際隱約透出幾分光亮,卻將黃河決堤之后的慘態(tài)更加清晰的展現(xiàn)在眼前。 鐘意靜默不語,催馬上前,羅銳與她并驥而行,也不做聲,馬蹄聲達(dá)達(dá),二人一路穿過那片被洪水沖垮了的民舍,一時無言。 “不能再往前走了,”侍從道:“道路淤泥深厚,無法前行,馬匹也會陷在其中的?!?/br> 鐘意垂眸不語,低頭時卻見淤泥中有只小小的虎頭鞋,看那模樣,想那孩子年歲正幼,她是做過母親的人,以己度人,心中忽的一酸。 “走吧,”羅銳催馬轉(zhuǎn)身,向她道:“刺史府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炸了鍋,我們得回去主事,丹州下游其余州縣,怕是也不安泰,任重而道遠(yuǎn)啊……” 鐘意與他回了刺史府,果然見府中燈火通明,想是他們昨夜離去后不久,其余官吏便起身cao持諸事的緣故。 蔡滿與東/宮屬官們身處內(nèi)堂,發(fā)號施令,頗有些鳩占鵲巢的意味,然而到了此刻,河堤沖垮,局勢大惡,一切都要重頭再來,人力物力急缺,倒也不好再將他們往外推。 刺史府中官吏多為本地人,眼見家鄉(xiāng)遭災(zāi),心中哀慟難忍,強(qiáng)撐著理事而已。 “居士回來了?昨夜忽發(fā)大水,真是天不庇佑,”蔡滿面有憂色,但鐘意還是在他語氣中聽出了春風(fēng)得意:“又或者,是先前有人偷工減料,圖謀功績,才生了這樁禍?zhǔn)??!?/br> 他這話顯然別有所指,畢竟先前總督黃河諸州水事的便是秦王,現(xiàn)下河堤沖毀,話里話外自然是說秦王一心謀求功績,急于求成,才粗枝大葉的完工,以至于生了這等水禍。 “不,并非天不庇佑,”羅銳冷冷看他,道:“此次……” “此次水禍的確不是天災(zāi),而是人禍!”鐘意輕輕扯他衣袖,趁他回頭,以更高的聲音蓋過了他:“不過,并非是因在修筑河堤時偷工減料,而是有人蓄意用□□炸毀河堤,導(dǎo)致黃河決口!” 話音落地,刺史府內(nèi)似乎都安寂了,蔡滿圓胖的面頰難以置信的顫抖幾下,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安寂只在那一瞬間,周遭空氣隨即炸裂開來,仿佛是一鍋滾油中被倒了一瓢水,噼里啪啦的炸開了。 “何人敢如此行事?!丹州百姓,數(shù)萬生靈,又算是什么?!” “黃河為患,既然已經(jīng)控制住水勢,為何要如此作惡?幕后之人,心思何等惡毒!” “炸毀河堤,于他們有何好處?黃河諸州數(shù)萬百姓,恨不能生噬其rou!” 羅銳聽得激憤,心中卻有擔(dān)憂,轉(zhuǎn)向鐘意,輕輕喚了聲:“居士?!?/br> 蔡滿面色勉強(qiáng)保持平靜,額頭卻生了汗,他顧不得拭去,隨即在臉上扯出一個與眾人相仿的憤怒神情。 “我等在河堤處發(fā)現(xiàn)了為惡者的蹤跡,折沖校尉蘇定方已經(jīng)前去追尋,我向諸君立誓,寧肯一死,也會還枉死百姓一個公道,絕不叫幕后之人逍遙法外!” 鐘意既不曾看蔡滿,也不曾看羅銳,而是躬身拜道:“丹州遭了水禍,原是諸君協(xié)力共勉,方才度過,如今禍?zhǔn)掠种粒餐T位協(xié)心,以安鄉(xiāng)老?!?/br> 府中官吏甚多,眾人聞之動容,齊聲道:“愿聽居士調(diào)遣?!?/br> “調(diào)遣卻不敢當(dāng),各司其職便是,好在都曾經(jīng)過一回,算是輕車熟路,”鐘意環(huán)視四周,沉聲道:“諸君,勉之?!?/br> …… 眾人散盡,蔡滿也悄悄走了,羅銳目光落在她身上,卻有些心憂:“居士,你何必……” “幕后之人炸毀河堤,必然有所圖謀,要么是有人蓄意挑起東/宮一系與秦王一系的紛爭,要么便是東/宮一系不甘坐以待斃,先有圖謀,”鐘意平靜的看著他,道:“不管是哪一個原因,內(nèi)里都牽扯到皇室嗣位之爭,我也就罷了,你怎么能牽扯進(jìn)去?” “可是,”羅銳有些哽咽:“居士將此事公之于眾,損害的是皇室聲名,陛下……” “方才我若不說,說的便是你了,”鐘意反倒很豁達(dá),微微一笑,道:“此事宣揚(yáng)出去,民憤滔滔,倘若真是太子所為,東/宮必廢,因此圈禁也是尋常,陛下雖有意廢太子,但絕不是以這樣的緣由,叫太子聲名狼藉的退下,若是叫你說了,此后怎么在朝堂立足?” “怎么可能跑得了?”羅銳道:“我與定方都參與此事,長安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鐘意莞爾道:“無論如何,有我在,你們總不是首惡吧?” 羅銳卻沒有笑,他斂衣行禮,鄭重道:“居士,多謝?!?/br> …… 此時黃河決堤,丹州的境況其實(shí)遠(yuǎn)比先前那一次要惡劣。 鐘意早先負(fù)責(zé)的便是賑災(zāi)與錢糧轉(zhuǎn)運(yùn),然而之前那次賑災(zāi),便已經(jīng)將丹州府庫中的存余耗得七七八八,到了此時,雖有心,卻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情況艱難,并不只是錢糧短缺,城中無數(shù)屋舍被沖垮,百姓死傷亦是不在少數(shù)。 洪水過后,被泡的浮腫的尸體顯露出來,天氣漸熱,不多時便會有惡臭氣味,若不及時掩埋,怕會有瘟疫橫行,然而丹州此時哪里能抽調(diào)出那么多人力物力? 至于臨近諸州,能夠勉強(qiáng)自救,便已經(jīng)很好了,哪里能奢望他們再來相助? 此次賑災(zāi),從一開始就注定艱辛。 鐘意原先還在府中統(tǒng)籌賬目,調(diào)運(yùn)錢糧,忙碌到深夜,仍舊不曾歇息,玉夏不知何時過來,見她停歇,道:“居士一日沒用東西了,先來吃一點(diǎn)吧。”言罷,從食盒中取了碗面遞過去。 鐘意接了筷子,勉強(qiáng)吃了幾口,又道:“羅別駕呢?” “別駕往城中巡視災(zāi)民,此刻還沒回來,”玉夏道:“外邊天都黑了,也不知他有沒有用過東西。” “肯定沒有,他一忙上來,哪里顧得這些?”鐘意道:“叫廚房給他留一份吧,其余官吏也是?!?/br> 玉夏輕聲應(yīng)了,便出門去,人到門外,不久后又回來,傳稟道:“居士,左庶子來了?!?/br> “他來做什么?”鐘意心中一凜,忽又冷笑:“罷了,請他進(jìn)來。” 只一日功夫,蔡滿便憔悴好些,見了鐘意,先自笑了,殷勤道:“居士……” “我很忙,沒有時間寒暄,”鐘意向他示意面前的面碗,道:“直到此刻,方才尋出點(diǎn)時間用膳,所以也希望左庶子不要啰嗦,長話短說?!?/br> 蔡滿笑意有些勉強(qiáng),卻道:“居士似乎對我有些誤會。” “玉夏,”鐘意道:“送客?!?/br> “別,別別別,”蔡滿趕忙道:“我這就說,這就說。” 他面上閃過一抹猶疑,隨即轉(zhuǎn)為苦澀,道:“今日居士說此次黃河決口乃是人禍,我以為,實(shí)在不必鬧得太大,屆時民怨沸騰,長安不會高興,陛下也一樣,居士以為呢?” “我以為哀兵必勝,有那群畜生在前邊吊著,百姓才能更有干勁,”鐘意挑眼看他,冷冷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黃河決口,害多少人性命,又叫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幕后之人,非死不足以平民憤!” “左庶子,”她冷冷扯了一下嘴角,目光鋒銳:“你前來說這些話,是不是有幕后之人的線索了?” “并沒有,”蔡滿面頰僵硬,勉強(qiáng)一笑:“只是前來給居士提個建議而已。” 蔡滿灰溜溜的走了,羅銳方才自門后出來,他不知是何時來的,想也聽到蔡滿最初那一席話了:“看來,那真是東/宮一系做的?!?/br> 他想起今日所見到的丹州慘態(tài),不禁合眼:“要多狠毒的心腸,才能做出這種決定?” “他們以為不會鬧大的,或者說,以為我們即便知道是誰做的,也不會鬧大,惹長安不滿,”鐘意垂下眼睫,嘆道:“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大勢已去,此次賑災(zāi),便是易儲的最好時機(jī),再不搏一把,就真的來不及了,為此冒一點(diǎn)風(fēng)險,也是值得?!?/br> “那么多條性命,無數(shù)人的心血,居然用來賭那一點(diǎn)微不足道的可能性,簡直荒唐!”羅銳憤慨道:“太子呢,屬官如此行事,他知曉嗎?還是說,他暗中授意?” “我猜,太子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鐘意眼睫緩緩煽動一下,道:“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屬官與主君原為一體,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別呢?!?/br> 她停了口,不再說這茬,而是道:“城中如何?” “還能如何?”羅銳目光哀痛,道:“只一個‘慘’字而已。” 鐘意心中一痛,不復(fù)再提此事。 蘇定方是在兩日后回府的,鐘意與羅銳前去見他,險些沒認(rèn)出來。 就這么短的時間,他便憔悴許多,下巴上生了一層胡渣,頗有風(fēng)霜之色,雙目卻明亮如星。 鐘意見狀一喜:“想是功成?” 蘇定方震聲道:“幸不辱命!” 羅銳目光一亮,道:“有幾人,出自何處?” “有十?dāng)?shù)人之多,一路追擊,有的死了,有的自盡了,還有十來個被我?guī)Щ貋砹耍碧K定方目光微沉,道:“出自南衙宿衛(wèi)?!?/br> 天子的北衙禁衛(wèi),儲君的南衙宿衛(wèi),已經(jīng)統(tǒng)率于宰相領(lǐng)下的十六衛(wèi),天下皆知。 鐘意心中疑惑解了,卻不覺釋然,反倒更生沉重:“他們有沒有說,是誰人致使?” “東宮中允費(fèi)和、思議郎隋紹,”蘇定方頓了頓,又道:“還有左庶子蔡滿?!?/br> 鐘意道:“有簽字畫押嗎?” “有,”蘇定方道:“即便沒有,他們本身的身份,便是最好的證據(jù)?!?/br> “那便不必遲疑,”鐘意定了心,親自取了尚書劍,遞與蘇定方:“我無勇武之力,便勞定方走一遭,親提那三人前來,若有抵抗,格殺勿論?!?/br> 羅銳側(cè)目,道:“居士,太子……” “從東宮屬臣膽大妄為,做下此事開始,便注定要對立了,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要緊?我曾答允眾人,必會還枉死百姓公道,如今既有線索,更沒有食言而肥的道理?!?/br> “太子被拉下水,辱及皇室聲名,你我即便有功,也成了十成十的過錯,可即便如此,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辩娨獾溃骸拔铱床黄馂橐患核嚼μ煜碌恼?,自己也不會做這等人,日月昭昭在上,總要有人還這天地一片清明?!?/br> “元崇,定方,”她道:“你們怕了嗎?” 那二人相視一笑,朗聲道:“不過一死,又何懼之?” 第86章 恥乎 蘇定方此去匆匆,歸來也快,不過一個時辰,便有他侍從前來通稟,道:“居士,都尉回來了?!?/br> “人呢,都抓回來了嗎?”來人乃是蘇定方心腹,知曉原委,鐘意并不啰嗦,徑直問道:“有無遺漏,太子又是什么反應(yīng)?” “中允費(fèi)和抵抗,就地格殺,思議郎隋紹與左庶子蔡滿被帶回,至于太子殿下,”來人面上露出一個有些譏誚的笑,道:“太子殿下往丹州下轄的慶安縣去求訪大賢,此刻并不在府中?!?/br> 鐘意明白他的譏誚從何而來。 黃河決堤,于丹州而言,這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太子盡管并不直接理事,但只坐鎮(zhèn),也足夠穩(wěn)定人心,然而他巴巴的跑去尋訪什么賢士,實(shí)在是叫人不知說什么才好。 “走吧,”她站起身,向羅銳道:“我們也去見一見那二位隨定方回來的良才?!?/br> 羅銳目光冷凝如深冬寒霜,道:“我也很想問問他們,是怎么生出一副黑心肝的?!?/br> 蔡滿與隋紹眼見中允費(fèi)和被殺,早已是膽戰(zhàn)心驚,又被蘇定方令人強(qiáng)制帶過來,正是驚懼之時,滿頭冷汗。 蘇定方面帶殺氣,凜冽如刀,他們自然不敢與之糾纏,瞥見鐘意與羅銳過來,才算略微有了些膽氣。 “懷安居士,我二人皆是東/宮屬臣,即便有錯,也輪不到你處置,更遑論是殺人這等大事!”思議郎隋紹見她前來,心思微定,怒道:“費(fèi)中允何罪之有?蘇定方不問青紅皂白,便要?dú)⑷耍衷摦?dāng)何罪?居士,望請給我們,也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 “正是如此!”左庶子蔡滿亦是面露悲色:“費(fèi)中允因冤被殺,居士何其忍心!” 羅銳聽他們此語中氣十足,渾然不覺惶恐,心中既覺可笑,又覺悲哀,更多的是憤怒。 他們口口聲聲說不問青紅皂白便殺人有罪,然而當(dāng)初做出炸毀堤壩,令黃河決堤的決定時,有沒有覺得百姓無辜? 難不成只有他們的命是命,別人的便不是嗎? “人生天地間,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然而這短短數(shù)十載,卻要經(jīng)受生老病死之苦,何其苦痛?!?/br> 鐘意止住他上前的動作,目光嘲諷,向那二人含笑道:“費(fèi)中允超脫凡俗,跳離生死,正是天大喜事,你們有什么好傷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