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的雨，兔子必然也躲在什么角落里，舒舒帶著人在島上轉(zhuǎn)了兩圈，沒見半點蹤影，倒是把自己淋濕了。

    玄燁從前殿歸來，隔著很遠就看見雨中一團火光在移動，他皺眉問：“湖水倒灌了？”

    大李子笑道：“皇上放心，這點雨不至于，奴才聽說，是皇后娘娘在找她的兔子。”

    玄燁瞪著大李子：“你們怎么當差，這么大的雨，放她出去做什么？”

    他劈手拿過大李子的傘，沖入雨幕里，可這邊廂，舒舒真在石洞下找到了她的兔子，捧在懷里往回走，迎面就遇見了玄燁。

    “皇上，兔子找著了?！笔媸媾d奮地跑到玄燁傘下，向他顯擺，“皇上你看，它嚇壞了?！?/br>
    “先回去，換干凈衣裳。”玄燁摟過舒舒的肩膀，將她護在傘下，頂著風雨回到了寢殿。

    舒舒的劉海全濕了，軟趴趴地貼在腦門上，剛好露出她眉骨上的疤痕，衣裳濕了，鞋襪也濕了，而跟著她去找兔子的宮女太監(jiān)，早成了落湯雞。

    “你們趕緊去洗漱換衣裳，命廚房熬姜湯?！笔媸娌灰詾槿坏胤愿辣娙?，自己抱著兔子，樂呵呵地往門里走。

    一群宮女圍上來伺候皇后更衣，舒舒小心翼翼想把兔子放進籠子里，可受驚的小東西很不踏實，在她手里扭來扭去，一下子蹦走了。

    小宮女們立刻手忙腳亂地幫皇后抓兔子，在外頭的玄燁聽得動靜，莫名就惱了，闖進來說：“你們鬧什么？”

    皇帝一吼，嚇得宮女們跪了一地，瑟瑟發(fā)抖，只有那兔子，不知死活地跳到了玄燁的腳下。

    舒舒上前抱走了兔子，吩咐眾人：“你們退下吧?！?/br>
    宮女們紛紛散去，屋子里頓時清凈下來，舒舒把兔子抱回籠子里關(guān)上，小聲嘀咕著：“又發(fā)脾氣。”

    她腳上還拖著濕透了的襪子，回身見玄燁瞪著她的腳，心里一顫，趕緊脫了，拿干凈柔軟的棉布擦拭。

    玄燁這才松了口氣，從邊上也拿了一塊棉布，有些粗魯?shù)貋聿潦檬媸娴哪X袋。

    “你生氣做什么？”舒舒從棉布里掙扎開，露出無辜的臉，“這么一件小事，還發(fā)脾氣?！?/br>
    “朕幼年出天花，在鬼門關(guān)徘徊了好幾天，至今還記得高燒時眼前仿佛下了地獄的恐懼，黑白無常，小鬼閻王……”玄燁沉重地說，“這世上多少人，想活活不了，被病魔纏身，又或是被意外奪去性命，你知不知道一場雨，也能讓你病上幾天下不了床？”

    見玄燁是真的動氣，舒舒不敢造次，老老實實認錯：“我再也不敢了，皇上別生氣?！?/br>
    玄燁坐到一邊，緩緩呼吸讓自己冷靜，語氣軟了幾分道：“朕過激了，你別放在心上，這是朕心里對于生死的恐懼。阿瑪死于天花，額娘死于重傷，那么鮮活的生命，那么多太醫(yī)，束手無策。朕還不能有皇祖母的擔當，不能像皇祖母那樣看輕生死，見你胡鬧，心里就火了?！?/br>
    舒舒爬過來，從后背抱著玄燁，手繞到胸前，撫摸他的心口，下巴柔嫩的肌膚輕輕蹭在玄燁的脖子里，漸漸的，玄燁就把她從背后拉到懷里，想用自己的身體來捂暖舒舒。

    摸到她的袖口是濕的，玄燁不禁皺眉，下意識地就解開了舒舒的衣扣，不耐煩地說：“趕緊脫了?！?/br>
    這已是舒舒宮袍底下的夾衣，再往里脫就是裹胸的肚兜，今年天氣暖得早，四月底早已穿得單薄，玄燁這么沒頭沒腦地一扯開，便看見肚兜裹著柔軟酥胸，那一片雪白嬌嫩，唬得他一怔。

    舒舒卻是從容，從玄燁身上起來，跪坐在一旁，緩緩脫下衣衫，露出窈窕柔美的身體。

    單薄的一片龍風肚兜，裹著曼妙春色，舒舒轉(zhuǎn)過身，背過手，摸了幾下沒夠著系帶，輕聲問：“皇上，替我解開可好？”

    玄燁干咳了一聲，湊近些伸出手，可卻沒有抽開那系帶，而是從柔嫩的肌膚上滑過，徑直探入肚兜里，將綿軟誘人的春色裹在手掌中。

    舒舒嬌軟的身體無力地往后一靠，倒在玄燁懷里。玄燁低下頭，親吻舒舒的紅唇，美人兒癡癡地閉上了眼睛。

    寢殿外，換好衣裳的石榴歸來，聽說宮女們都被攆走了，且皇上動了大氣，她本是有些擔心。

    可靠近殿門，聽得里頭輕微的動靜，頓時想到了什么，立刻退下，并將門前不相干的人，都打發(fā)走了。

    長夜漫漫，噼噼啪啪的雨聲不絕于耳，在這春色將盡的時節(jié)，舒舒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了玄燁。

    毫無預兆的一場歡愛，他們從沒算計過到底幾時真正圓房，可玄燁溫柔地引領(lǐng)，用情欲的曼妙，沖淡了舒舒初歷人事的疼痛，讓她在夢里，仿佛還被呵護著每寸肌膚。

    凌晨時分，年輕人都餓醒了，昨夜沒用晚膳就翻云覆雨，之后累得互相依偎著睡去，這會兒玄燁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餓極了的玄燁在舒舒臉蛋上“咬”了一口，被舒舒嫌棄地推開，玄燁咂咂嘴說：“又香又甜?！?/br>
    舒舒裹緊被子翻過身去，咕噥著：“皇上快離了吧，石榴她們，要來收拾的?！?/br>
    玄燁則關(guān)心地問：“還疼嗎？”

    舒舒搖頭，卻羞得用雙手捂住了臉，煞是可愛。

    兩人膩歪了片刻，玄燁實在餓得不行，到底是起來了，他走到窗下看，略有些失望地說：“雨停了，也罷，咱們趁早回去，老天爺都不許朕偷懶?！?/br>
    第797章 六宮之主

    舒舒躲在被窩里，朝玄燁做了攆人的手勢，門外大李子他們，早已候著了。

    玄燁走來，又將心愛的人重重親了兩口，逗得舒舒把自己藏進被子里，這才命人都進來。

    石榴帶著人來，小心翼翼地收拾榻上的一切，比起初歷人事的小皇后，皇帝都是做爹的人了，縱然石榴沒來得及做任何初夜的準備，皇帝也好好地找了棉布墊著，沒讓皇后太過尷尬。

    舒舒沐浴歸來，看見石榴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塊棉布，她知道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后宮妃嬪初次侍寢的規(guī)矩還要大，就算是那天被玄燁突然帶走的張氏，也會經(jīng)過檢查后，不著寸縷的由棉被裹著送到龍榻上。

    她們更多的，只是皇帝欲望之下的存在，身為女子，舒舒無法茍同這一切，可是當今世道之下，她又必須為玄燁維護這一切。

    無意義的同情和憐憫，不會給她們帶去好處，舒舒要做的，是為她們爭取更好的日子，并管束她們的野心和欲望。

    石榴收拾好后，走來舒舒身邊，含笑輕聲道：“恭喜娘娘?！?/br>
    “何來恭喜，不過是夫妻間的尋常事?！笔媸孑笭枺植蛔∶嫔霞t暈飛起，惹人憐愛，她又道：“早膳可預備了，我和皇上餓壞了?！?/br>
    話音才落，玄燁就從外頭進來說：“他們送早膳了，趕緊來。”

    舒舒說：“皇上先用吧，”

    玄燁跑來說：“朕拿來喂你？”

    石榴在邊上干咳一聲，還有兩個宮女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舒舒在玄燁胸前捶了一拳頭，把他攆走了。

    用過早膳，天才蒙蒙亮，帝后便起駕回宮，趕著平日早朝時分就進了宮。

    玄燁回宮便一頭鉆進政務里，舒舒到坤寧宮換了衣裳，才往慈寧宮來。

    玉兒早就得到消息，知道倆孩子在一起了，見了舒舒，果然見小孫媳婦更嬌媚可人，羞羞答答膩在身邊，叫她愛不釋手。

    玉兒說：“這兩年你冷眼看著，也是知道的，玄燁是個急性子，往后要多多勸他保重身體，不可縱欲過度?！?/br>
    “孫兒明白?！笔媸娲饝终f了些在島上的趣事，對祖母道，“皇上帶孫兒去郊外看地，要在那里為皇祖母搭建一座園子，不過眼下還不能立刻實現(xiàn)，皇上說朝廷還沒有閑錢?！?/br>
    “他有這份心，皇祖母就高興了?！庇駜赫f，“眼下朝廷的錢，要用在該用的地方，咱們的七災八難，才過了一半，玄燁的路不好走?！?/br>
    舒舒笑道：“皇上也這樣說，和皇祖母一模一樣的語氣?！?/br>
    她學著皇帝的樣子，逗祖母開心，玉兒樂過笑過，慈愛地看著年輕的孩子，還是說道：“皇祖母年輕的時候，名聲不好，雖然盛京比不過北京，道理是一樣的?，F(xiàn)在有人惡意在外頭敗壞你的名聲，你別放在心上，這不值什么。”

    舒舒起身，恭敬認真地聽祖母訓示：“孫兒謹記。”

    玉兒說：“但名聲也很重要，假話說多了，也能成了真話，不要讓那些流言蜚語，成為將來壓垮你的負累，所以適當?shù)臅r候，還是要出面干預?，F(xiàn)在你將內(nèi)宮諸多權(quán)力都交付給了昭妃，她也在宮里活出了自己的本事，可是時候，你也要讓整座紫禁城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女主人?！?/br>
    “是?！?/br>
    “舒舒，你預備怎么做？”

    “皇祖母恕罪，孫兒始終覺得，昭妃不是個壞人?！笔媸娴溃八軐⒘鶎m打理妥善，是她的本事和功勞，應該得到褒揚?！?/br>
    玉兒道：“可她現(xiàn)在就挖空心思算計你，她敢不敢對天發(fā)誓，這次的事與她不相干？往后如何了得?！?/br>
    舒舒從容道：“孫兒當然知道她在算計什么，只有她在算計，孫兒才有法子應對，您說呢？”

    玉兒不大明白，舒舒跪在腳踏上，含笑對祖母說：“皇祖母，您放心，孫兒只想有一個能做事的奴才，奴才一旦想爬到主子頭上，那只有死路一條?！?/br>
    玉兒無奈，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舒舒才是真正的六宮之主，她才最明白身處中宮所面臨的一切，便只是嗔道：“說大話容易，連個小宮女的性命你都舍不得，你呀，到底是心軟的。”

    舒舒笑道：“那孩子是被人坑了，可沒想要爬到主子頭上呀?！?/br>
    祖孫倆說著話，科爾沁的人送來了端午節(jié)節(jié)禮，年復一年，玉兒對任何禮物都提不起興致，只問：“可有雅圖阿圖的家信？”

    舒舒見祖母拆信看，便悄悄退下，到了殿外，吩咐石榴：“派人去問昭妃，端午節(jié)準備得如何?！?/br>
    石榴應道：“昭妃娘娘和榮常在她們，早就在坤寧宮外等候，要向娘娘請安?！?/br>
    坤寧宮正殿里，靈昭帶著眾人向皇后行禮，舒舒吩咐石榴賜座，自己端茶來喝，余光瞥見站在末位的張氏搖搖晃晃。

    “張答應，你怎么了？”舒舒問。

    “奴才、奴……”張答應突然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扯著衣襟像是呼吸困難。

    宮女們上前，將她先攙扶到一旁坐下，扇風解扣子，幫助她恢復呼吸，早有宮人去宣太醫(yī)，石榴則勸皇后不要靠近，指不定是什么怪病。

    可是太醫(yī)來，問診搭脈后，卻說了讓靈昭變臉色的話。

    僅僅一夜，張氏懷孕了。

    舒舒如今經(jīng)歷人事，也算知道了玄燁是怎么個“兇猛”，那天夜里他滿腔怒火，天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要說張答應了不起，還不如說玄燁了不起。

    “先不要聲張，仔細照顧幾天?！笔媸娴?，“別叫宮里亂傳。”

    眾人領(lǐng)命，舒舒又對靈昭說：“待過幾日，脈案明顯，母子平安時，寧壽宮那兒，你去稟告吧?！?/br>
    靈昭恍然回過神，欠身答應：“臣妾領(lǐng)旨?！?/br>
    舒舒吩咐榮常在：“你有了經(jīng)驗，比旁人更仔細些，我把人交給你了。之后她的肚子大起來，內(nèi)務府會另外安排膳食起居，你仔細盯著，別叫他們虧待了皇上的龍嗣?！?/br>
    石榴負責親自將張氏送回住處，先于靈昭等人離開，靈昭站在坤寧宮外，神情有些恍惚。

    慧格格從身旁經(jīng)過，大大咧咧地說：“昭妃娘娘，您也太好人，我要是您，一定容不得她，被自己的奴才占了先搶了風頭，世上還有比這更惡心的事嗎？”

    靈昭瞪著慧格格，滿肚子火氣無處發(fā)泄，便劈頭蓋臉地責罵身邊的嬤嬤：“太皇太后要你們照顧格格，同時也負責教養(yǎng)她，這就三年了，一點說話的規(guī)矩也沒學會嗎？”

    鐘粹宮的人見昭妃動怒，都跪下了，慧格格見狀，不大服氣地說：“娘娘，您這是做什么，我說的是實話?！?/br>
    靈昭視而不見，呵斥鐘粹宮所有人：“去敬事房，一人領(lǐng)二十板子，再教不會格格說話，下次就打四十?！?/br>
    她狠狠瞪了眼慧格格，帶著冬云揚長而去。

    慧格格在宮里久了，從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被身邊的嬤嬤教得學會了人情世故，早已經(jīng)明白自己將度過怎樣的人生。

    先帝靜妃和現(xiàn)在的太后，都是活生生失敗的例子，她可不希望落得一樣的下場。

    “你們一個都不許去領(lǐng)罰?！被鄹窀駥ν鯆邒叩?，“我看誰敢動你們，她被自己的奴才爬上頭，心里不痛快，拿別人的奴才撒氣，真不要臉?！?/br>
    石榴在門里聽了全部的話，回來稟告舒舒，舒舒正捧著一本棋譜，比劃著棋子，閑閑一笑：“隨她去吧，鬧上門了，我們再管。至于昭妃，她現(xiàn)在一門心思對付我，可再過幾個月，她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了?！?/br>
    “昭妃娘娘實在想不開?！笔裾f道，“早二十年倘若小姐她也想不開，怎么能有皇上呢。”

    舒舒放下棋譜，若有所思，還是道：“你去催敬事房的人，把鐘粹宮那些人的板子打了，她們逃避責罰不去領(lǐng)罰，還要加罰，要他們服服帖帖。”

    “這？”

    “我要給昭妃面子。”舒舒道，“不能讓她想不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