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不可能!若是砍頭致死,出血量大,尸體因發(fā)白萎縮,皮膚失去彈性光彩才是?!彼麘浧鹪诖罄硭聲r期翻閱過得卷宗,從未有一場案件有類似情景?!俺穷^是后砍下來的,人另有死因。” 秦蓁的想法被印證,她站起來,繞著圈子走一遭。“這般就說的通了,爹爹的頭里有東西,或許身子上也有印跡,所以他們把頭砍下來,身子丟了。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這般淺顯的道理,我通過卷宗都可了解。仵作怎會不知?究竟是死于砍頭還是他物,只需檢查尸體頸部的切口留學痕跡便知?!敝x梓安心中的疑團被放大,看來秦溯的死牽扯眾多。 “爹爹的尸身實在縣里驗的,我和娘親沒跟去。死因是劉師爺告知我們的,那時我小,娘親又是足不出戶的大小姐,怎會知道這些?!鼻剌枳叩酱斑叄皦衾锏f頭疼,他不能酣睡?!?/br> “我懷疑爹爹的死另有原有,他是被頭上的東西弄死的?!鼻剌枵f著自己的猜測,“面色如常,紅潤,不像失血過多,又無外傷。因是毒死的!” 謝梓安見她神色又陷入癲狂,好言相勸?!罢f到底都是你的猜測,岳父究竟死于何物,年代久遠無從考證。你說的再多又有何用,不如等我找到劉師爺,一切自然大白。” “不!”秦蓁擲地有聲,“劉師爺我們要找,可我們需要有證據(jù)與他對峙。不然如何讓他說出真相?靠道聽途說來的忠義幫的消息?還是漏洞百出的卷宗?他只需說一句,工作失職,就無話可說?!?/br> “但我們并無證據(jù),等找到他的弄些刑,自然會說的?!庇嘘P于秦溯的事,秦蓁格外執(zhí)著。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謝梓安希望她能用最為穩(wěn)妥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們有,爹爹給我們留了證據(jù)。”秦蓁眼里燃起希冀?!熬驮谒纳砩希恢绷糁??!?/br> “.......”謝梓安不明白秦蓁何意,但隱約覺著不是好事。 “爹爹的頭上還有玄機,自我發(fā)現(xiàn)起到他下葬,再無人動過尸身,他的頭上一定還留著當年的東西?!鼻剌柁D過身,對謝梓安堅定的說道?!拔乙匦麻_棺驗尸!” 話音落下,謝梓安的眸子變得陰沉?!澳阒肋@意味著什么么?” “我知道,”秦蓁平靜的說道,“你或許覺得我有些瘋狂,甚至真有幾分失心瘋的樣子。但我自己明白,我沒瘋。我要替爹爹討個公道,幫他找出真正殺害他的兇手。” 古語有云,入土為安。掘祖宗墳墓的都是不孝子孫,死后落入閻王殿,要受十八道酷刑,剝筋剔骨歸還父母。秦蓁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要開館。爹爹的死太過蹊蹺,卷宗又被人動過手腳。再放過這條線索就真的只能讓真相長埋與土中,與爹爹一同長睡不起。 “事情重大,你再多想片刻。若你仍堅持,我愿意陪你一起受萬人唾棄?!敝x梓安摟住在窗邊淋雨的秦蓁,把她牽回塌邊?!拔矣肋h站在你這兒邊,和你同看日升日落?!?/br> 秦蓁點頭,將頭倚在他身上。殺害她爹爹的兇手,她絕對不會放過,絕對! * 秦蓁在房中想了幾日還是決定開館驗尸,謝梓安一如他答應的那般,同她一起去了黃橋。 事情辦得漂亮,秦家母子被他支開,一時半會不會回來。她們秘密前來,只帶了蕭生。 秦蓁站在一旁,看著兩個男人搬動鋤頭,把修葺好的墓堆敲開。這墳壘起來時,她才八歲,眼見著吹吹打打的一群人將爹爹抬進去埋好。十年過去了,現(xiàn)在是她親手把墳又刨開。 旁邊是娘親的墳,娘親死后由文清舅舅護送回來的,葬在爹爹身邊。 秦蓁撫上墳頭的字,那是她自己親手寫的,托了人刻好帶回來安在墳頭。 她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她知道若是不查個水落石出她死不瞑目,后悔終生。 “少爺,夫人。打開么?”蕭生挖到棺槨,十年的時間讓木頭有些腐朽,可上面的雕花依舊栩栩如生。他雖然曾經是梁上君子,但挖墳還真沒做過,挖的還是夫人的父親,,不免緊張。 “開吧。都到這一步了,不能再回頭了?!彪S著秦蓁開口,塵封十年的棺槨重見天日,里面掩蓋的真相呼之欲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最近參加日萬,每天寫的很晚,可能會有bug會慢慢改的,請大家多多包涵。 爹爹之死馬上要有結果啦 謝謝大家支持~ ☆、神仙粥 棺槨打開的那一刻, 蕭生猛吸一口氣。棺里的景象讓人害怕, 秦溯的頭顱已經腐朽,身子泥塑卻還留著, 衰敗對著永恒,一瞬便是長久。 重點是那顆頭顱,竟然是黑色的,與斑駁了色彩的泥塑,靜靜的躺在棺槨里。 秦蓁爬下去,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爹爹不是死于砍頭,而是毒殺。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低著頭謝梓安不知她是什么樣的心情。 忽然謝梓安聽見滴答滴答的聲響,是秦蓁的眼淚落在棺沿上,十年了她終于接近事情的真相。近在眼前卻不敢觸碰,她鼓起勇氣,如同八歲那年一樣, 她摸上爹爹的發(fā)。 頭發(fā)已經干枯,變得像地里田間的雜草,沒有水分失去光澤,被發(fā)冠束起,時間久了也有不服管教的幾縷落下來。 她伸手摩挲著發(fā)間,果然傳來尖銳的觸感,那東西還在! 她迫不及待的剝開爹爹的發(fā)髻,才發(fā)現(xiàn)不只是一根, 腦袋上密密麻麻扎滿了銀針,每一針深入腦髓。見著眼前此景,秦蓁覺著渾身無力,再無力氣去拔針,背靠著土堆,身子緩緩滑落。 爹爹死前究竟受過什么酷刑,一根根銀針扎入腦內,那該有多疼啊。她此時感同身受,那一根根針仿佛扎在自己的腦中,一下下的往里竄。 她抱住腦袋,頭往后砸去。似乎撞到土地上發(fā)疼,她內心中的難受就可消退。 “陶陶,你冷靜一點。”謝梓安跳下,用手隔住腦袋與土堆。秦蓁用勁大,往后敲去砸到謝梓安的手,他眉頭微皺,一會兒就舒展開。“蕭生,你去把針拿下來看看?!?/br> 秦蓁渾身發(fā)抖,見蕭生從爹爹頭顱上取的針足有兩寸長,末尾發(fā)黑,針頭還閃著銀光。那就是在爹爹頭里呆了十年的玩意,讓爹爹在夢中都不得安生。 秦蓁喘著粗氣,伏在謝梓安身上,看蕭生把針一根根取出來,一共四十八根,根根刺入腦髓,只有針頭露在表面,被發(fā)稍稍掩蓋。 蕭生把針取出,放在絹帛上,卷好遞給謝梓安。 “陶陶,時候不早了。秦家母子就要回來,既然東西拿到手,早些回去吧,莫再生事端?!彼銎鹎剌?,站立在墓碑前,讓蕭生把土填回去壓實。 “岳父岳母,沒曾想小生第一次與二位見面是此情此景。”他燃起三炷香,畢恭畢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澳鷤兌坏脑┣?,小生會替您們討個公道?!?/br> 秦蓁將白酒蠟燭元寶放在墓前,打開酒塞子,淋在墳頭?!暗?,我給您帶來了您最愛的杏花釀,喝了這杯酒您就安息吧。您的仇您的怨我都會替你報,您睡去吧,夜里不會再頭疼了?!?/br> 秦蓁上完香,磕完頭低聲道:“回去吧,我還有許多地方沒弄明白?!?/br> * 這四十八根銀針,足以證明秦溯的死同忠義幫無關。 銀針做的精細,謝梓安回去后反復查看,雖是小小的一根銀針,但韌性極佳,扎入體內十載再取出沒有半點彎折。位于西南邊陲的竹縣,做竹制品是一把手,但此地多玉石少金銀。金屬制品少,做工粗糙。 再者四十八根銀針,埋入體內深淺一致,沒了深厚的功夫可做不到。忠義幫山匪出家,拿鐵錘大棒還行,這般細膩活非要練家子不可。 “梓安,你覺著上面的毒是什么?”秦蓁借著燭火,看向絹帛上發(fā)黑的一頭。 謝梓安搖頭,隔著布蹭了一下,布上隨即染上一層黝黑。“且不說世上□□千百態(tài),這藥過了十年,發(fā)散掉許多,剩下的恐怕也查不出個理所然來?!?/br> “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認?!彼〕鲆桓?,放置燭火下燒灼,燃起一道青煙。“此非見血封喉之毒。劇毒性烈,遇熱易揮發(fā),常伴有刺鼻氣息。” 秦蓁嗅了嗅,只有燭火香氣?!按硕静涣?,但量多可致死。若是想直接殺了岳父,把嘴掰開往里灌更加迅速簡單。打造一副精巧的銀針,工時可不少。我上次見著這么一套銀針,還是在大理寺刑房里,一共四十九根,用作逼供。” “此招不輕易使用,只因太過慘烈全無人性。”謝梓安把針收好,“針入腦疼痛難忍,伴隨□□發(fā)散,被扎人恨不得將頭擰下來,通常只需兩至三根就會全招。足足用了四十八根的前所未見?!?/br> 秦蓁越聽手握的越緊,“這么說是京城之人所為?爹爹來西南十多年,還有人記著改革之仇,非報不可?” “這法子來自京城不假,可到底出自誰手不得而知??磥磉€是只能找到劉師爺才行?!敝x梓安安慰道:“我已經加派人手去尋他,探子來報說有人在九婆山見過他,想來找到只是時間問題?!?/br> 秦蓁眼神無色,最近她太累了,爹爹的事壓在她胸口,半點不能喘息。“辛苦你了,梓安?!?/br> “你我夫妻,談什么辛苦?!敝x梓安用鼻子蹭蹭她的鼻子,額頭相接:“你累了,多休息一會兒?!?/br> “嗯?!鼻剌椟c頭,半依偎在他身上。身上的熏香傳來,是紫檀加龍涎香的味道,溫暖安心。 * 西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想找一個蓄意藏起來的人卻是沒那么容易。秦溯的死恐與京城有關,謝梓安查起來怕牽扯眾多,僅僅動用自己的力量尋找,一來二去耽擱了許久。 劉師爺雖沒有找到,但也帶回來一個消息。當年給秦溯驗尸的仵作,早就身亡。在卷宗送來渝州城沒多久,仵作就因喝多了酒一頭栽倒在山崖下,頭破血流。 線索又斷了,秦蓁失意了幾天。可生活還在繼續(xù),臨近年關,她第一次在渝州城過年,要準備的東西不少,忙起來倒是把難受沖淡了一點。 “臘rou十斤,臘魚五條,再熏點臘腸?!鼻剌枰还P筆的記在賬目上,“果兒,還有什么沒記得?!背缘臇|西問果兒準沒錯。 果兒眼神飄忽,沒注意到秦蓁喊自己。她的心里還想著蕭生哥哥下午做的叫花雞??粗怀霾?,童子雞腌好調料,裹上荷葉,再把泥巴糊作一團。放入火里烤上半個時辰,吧唧聽見里面土裂開的聲音,就能取出來敲碎泥塊,里面便是香噴噴的烤雞。rou滑柔細嫩,真是回味無窮啊。 她吸吸口水,蕭生哥哥真有能耐,會打不說還會做的一手好菜,好想再吃一次啊。“果兒?”秦蓁拿起筆往她鼻梁上輕輕的敲打?!翱鞄臀铱纯矗€少了什么吃食,就要過年了樣樣要齊全才行?!?/br> “再添置點開心果吧,小姐好久沒笑了,吃點開心果開心一下?!鼻剌柘肓讼胗X著很有道理,大筆一揮添上去。 “小姐,瑞王妃來了?!鼻镌娫陂T外提醒。 與瑞王妃熟識后,她就是不是的來串門。她從京城來,西南人生地不熟,身份高貴,沒交到知心朋友,單單與同是京城二來的秦蓁一見如故?!暗苊?,可叨擾了?” 秦蓁起身行禮,“瑞王妃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命婦巴不得您天天都來?!?/br> “怪不得梓安都成了癡情種,小嘴兒真甜?!彼龘]揮手,把帶來的禮品放在桌上?!氨緦m給你帶了點吃食玩意兒?!?/br> 秦蓁眼睛一瞥,瞧見開心果。真所謂瞌睡送來枕頭,瑞王妃出現(xiàn)的正是時候。 “本宮見你近來多煩憂,身子骨又弱了?!彼兆∏剌璧氖?,西南冬天不冷,但秦蓁的手還是冰涼。“本宮按照京城的習俗給你帶了碗神仙粥,喝了暖暖身子?!彼龑卜旁谑澈械纳裣芍嗄贸鰜?,遞給秦蓁“趁熱喝。” 秦蓁舀了勺放入嘴中,是京城的味道,淡淡的藥味包裹著五谷的香氣?!澳隳昙o也不小了,身子骨再不硬朗點,將來生孩子咋辦?自古生育就是鬼門關,你可得當心。說起孩子,你們也不抓緊,瑞王殿下不過大梓安兩歲,瑞王府的孩子可有三四個之多。梓安上次去府里看著華兒,眼神中的喜愛做不了假。你要上點心,莫等到他從外頭抱一個回來,有你哭的?!?/br> 大概所有高貴的外表都只是因為矜持,相熟后偽裝剝離才是真正的自己。瑞王妃就是如此,認識久了就知她是個八卦熱情的婦人。秦蓁明白這個話題一開頭就沒個結束,想著用什么法子岔過去才好 靈光一現(xiàn),瑞王妃來自京城,定對當年爹爹在京城時有所耳聞,也許可以從她這打聽點什么?!叭鹜蹂?,您還記得京城里的往事么?命婦自打出來就總記掛著京城的種種,心思淤塞身體自然瘦弱?!彼鄄鬓D,放下碗,拉住瑞王妃的手?!澳彩菑木┏莵淼模鼖D想聽聽京城的過往,以解相思之愁。可好?” 瑞王妃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秦蓁像極了她家的小妹,同樣的俏皮可愛,心下自然柔軟許多?!罢f起京中往事,不如就從神仙粥說起。” “這神仙粥啊,流行于京城也就四五十年。本宮爺爺輩可沒吃神仙粥的習慣?!彼焉裣芍嗤葡蚯剌?,示意她再吃一點。“因為這粥是前朝最后一任皇后研制的,原是宮中的物品,有一荒年開倉,配方才流落民間。這玩意兒東西不復雜,也不金貴,但加了幾味藥材有強身健體的功效,又傳聞只有皇帝才能吃,百姓們紛紛效仿,久而久之就成了過年必備的玩意兒。” 秦蓁原打算讓她說說那年的改革,沒想瑞王妃說起了吃食,她想引回去?!伴_倉濟糧應是戶部職責所在吧,命婦瞧著戶部最累,田地糧食進貢都有他們負責呢?!?/br> “戶部一直是能人所居,天賦異稟者總歸要承擔的多些。”瑞王妃顯然沒有接受到秦蓁的用意,自顧自的說?!扒俺俏换屎笠彩莻€天資聰穎之人,家中代代為軍人,到她這代反而生出個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據(jù)傳還通藥理,這般通透的女子若是遇見個人中龍鳳,指不定又是個長孫皇后。可惜啊所嫁非人啊,選了前朝皇帝那個昏庸種,可不最后年紀輕輕的被一把火燒得干凈。” 秦蓁苦笑一聲,看著瑞王妃一副惋惜的表情。也不好再問她關于改革的事,低頭把粥喝完。雖不知前朝皇后究竟是什么樣的絕世奇才,但這粥委實不錯。 “最后她家的軍隊被瓜分,現(xiàn)在絕大部分都握在譽王手中。譽王原先就是前朝皇后家的舊部,后投誠獻出部分兵力,圣上大度允許他留了部分,是個典型吃里扒外的?!?/br> “可憐前朝皇后生的貌美伶俐,還育有一子。偏偏不得前朝皇帝的喜歡,輕信jian妃導致滅國。”瑞王妃表情嚴肅,突然拉住秦蓁?!八缘苊谜f來說去,還是得籠絡住男人的心,再多生幾個孩子,一世無憂啊?!?/br> “說起孩子,本宮當初求遍名醫(yī)覓得一方子,可一舉得男.......”瑞王妃喋喋不休的念叨著。 秦蓁扶額,怎么又說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兩更 反差萌的瑞王妃喜不喜歡? ☆、年味 瑞王妃的好意她心領了, 不過這事需得隨緣。她的藥沒有斷過, 每月葵水穩(wěn)定不少,也不再腹疼, 想來也的確是該考慮孩子的事。 謝梓安出去時,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她想多些歡聲笑語,盡快讓新家熱鬧起來。不過謝梓安似乎不急,他說秦蓁最近身子虧空, 還虛再補補。 說補就補,秦蓁為第一個在新家過的年絞盡腦汁,力圖過得順順當當,美美滿滿。 不過謝梓安見著一桌菜時,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身子朝后仰了仰。雞鴨魚rou樣樣俱全,就是顏色太紅了點,光想想舌頭就感到一陣麻意, 火燒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