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梓安抱著暈倒的秦蓁上了床，將她鞋履脫去，放在塌上蓋好被子。見她夢中依舊抽泣，眼角不停有淚涌出。他替她輕輕抹去，掖好床角。沒想到來趟竹縣，會鬧這么一出。

    太陽西落，一輪紅日掛在天邊。窗子內(nèi)投射進一道余暉，照的被窩有些暖和。秦蓁緩緩的睜開眼，將手伸出被子，抓住倚在床頭不放心她的謝梓安，眼睛黑的可怕，烏壓壓的看不出情緒?！拔覀兓赜逯莩??！?/br>
    *

    氣候冷了，花見不得風(fēng)，一吹就要散掉。得把花放在屋內(nèi)，火爐邊供著方可延續(xù)芬芳。

    德妃摸上一朵芙蓉，這是今年最后一朵了，哪怕呵護的再好，再過些時日也要一瓣瓣凋謝。

    真美啊，一層層花瓣包裹著嫩娃娃似的蕊心，粉的白的柔柔弱弱透著光。她俯下身子，輕嗅。味道到底還是淡了點，強行延續(xù)的芬芳帶著時間的苦澀。一手摸著自己的臉龐，一手揉搓將謝的芙蓉，表面再美又有什么用？內(nèi)里早就腐朽盡了，過不了多久便要化作塵土。

    想著，手上勁更大了。芙蓉咔嚓一聲被折斷，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花瓣一片片抖落在地，她看得出神，想把它拾起。

    “娘娘，”棲梧端來一碗桃膠銀耳湯，置在桌上喊了她幾聲。“湯端來了，趁熱喝了吧?！?/br>
    “圣上睡下了？”德妃理了理衣衫，棲梧替她挽起袖子，涂著豆蔻的纖纖玉指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八捎姓f了什么？”

    “睡下了的，奴婢替他點了香，一會兒就睡了?！睏嗍撬龔逆?zhèn)國公府帶來的丫鬟，年紀(jì)不大腦子靈活，忠心不二。前段日子她給開了臉?biāo)徒o圣上，如今在她偏殿里做個小小美人。

    “圣上一個勁的夸娘娘呢，說您找來的那道士，確有通天之功，他夜里夢見神仙了?！睏嚯m是美人，但在德妃這兒還如往常一樣，做著奴婢該做的事。她捏捏德妃的肩膀，慢慢說到“圣上說那神仙同他講，只要繼續(xù)按著天師所說服用那長生的藥丸，就可萬載千秋功績永存?！?/br>
    德妃輕笑一聲，縱使保養(yǎng)如她，也能感受到歲月的流逝。圣上當(dāng)了一輩子的皇帝，到老了卻想逆天改命，重獲青春，豈不是笑話。“圣上最近紅光滿面，心情大好。奴婢在他耳旁說了不少娘娘好話，他聽著如意，說娘娘您思家心切，可回去與鎮(zhèn)國公一聚?！?/br>
    德妃猛然睜開眼，抓住棲梧按摩的手?！八?dāng)真許諾，本宮可回去？”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她與那人許久未見了吧，有多久呢，久到要忘了。

    “真的，娘娘只需同圣上說一聲便是。”

    德妃摸摸臉，眸里多了分擔(dān)憂?！皸啵緦m老了。用手摸著，臉上的褶子都打起花來，同以往沒法比的?！睍r光最為公平，誰都逃脫不了它的懲罰。

    “娘娘說什么呢，奴婢瞧著娘娘年輕的很。和奴婢進宮時見著的一模一樣?！睏嗵嫠寻l(fā)髻打散?！澳鷦e想這么多，好生休息，漂漂亮亮的回府去?！?/br>
    德妃似還沉浸在哀傷中，眸中淚光閃閃。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改變一切?？墒沁€需再等等，等著時機成熟了，她的苦難才能結(jié)束?！皸?，那藥多久才有效，香要點多久才能滅？”

    “快了，再過個一年半載。我們就永遠(yuǎn)不需要點香了，我們就自由了?！睏嘈÷暤哪钸吨?，讓德妃倚在自己身上，閉眼假寐。

    夜晚的宮中寂靜，宮燈長明，照的如白晝般透亮，卻照不進孤寂之人的心，一年又一年似殘花般慢慢凋謝，只剩一株根莖搖曳在風(fēng)中，等春風(fēng)又吹再長出花來。只是這春風(fēng)何時才能吹到心里？沒人知道。

    *

    秦蓁在顛簸的路上，用手揉著太陽xue，努力想著過去的事。爹爹的死疑點太多了，以前沒考慮的忽如潮水般涌入腦中。環(huán)環(huán)緊扣這分明不是簡單的山匪可以做到的，從劉師爺?shù)截踝鞫加须[瞞。

    他們是爹爹的下屬，更有官職在身，會替誰去隱瞞，還是說就是他們下的手？既有心隱瞞，便不會留下太多線索。竹縣是劉師爺?shù)牡胤剑h令換了三四任，當(dāng)年的事留下的不過是縣志上寥寥數(shù)筆。

    但竹縣作為渝州的一部分，那年的大案一定在渝州城備案。這里級別高，不容易被修改，更多細(xì)節(jié)可以查詢。這也就是為什么她一醒來就要回去的原因，爹爹的死她一定要弄個明白。

    渝州原是郡縣制，四年前改為州府制。同雍梁二州類似，渝州是其政治中心，謝梓安任渝州知府，地位僅次于掌管川渝地區(qū)的瑞王，他想弄來卷宗輕而易舉。

    結(jié)果是令人失望的，卷宗上關(guān)于秦溯的記載不多，只書其被山匪殺害，留有頭顱，斷面整齊為利器所傷。再就是寫著按規(guī)章制度發(fā)放撫恤金。

    這下謝梓安也覺著事情不對勁，按理說秦溯雖是罪臣，但其在竹縣任縣令期間，修路通商，帶動一方水土。功績卓卓，到死卻只有數(shù)筆，從事發(fā)到斷案不過幾日。斷面?zhèn)酆螘r由何利器所為也沒調(diào)查清楚，草率結(jié)案實在有鬼。

    他在大理寺任職期間，接觸過各類案件，除非兇手認(rèn)罪伏法，兇器被找到，才能板上釘釘?shù)慕Y(jié)案，其余的最多只能算是懸案。縣令之死，兇手尚未伏誅就結(jié)案，實屬罕見。

    “梓安，你說過可以幫我找到劉師爺，還算話么?！鼻剌枳源蚧貋?，情緒一直不佳，連續(xù)看了好幾天的卷宗，聲音里是疲憊和懇求。

    “只要他還在西南，我就有辦法找他出來?！彼檬謴椓讼滤~頭，“陶陶，有我在放心。你好幾天沒合眼了，再堅強的人都要扛不住的?！?/br>
    秦蓁搖頭，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想明白。若是劉師爺下的手，何必費這么大功夫，再說他也沒有這個權(quán)利可以動用整個縣里的力量替他隱瞞?？梢皇撬麆拥氖?，誰又會去蓄意謀害一個小小縣令。

    莫非是京中之人，對改革心懷恨意？那時爹爹來西南都快十年，有仇何必等十年？她總覺著似一團迷霧，爹爹死明擺著有問題，她卻無從下手。

    謝梓安看著她疲憊的樣貌很是心疼，秦蓁現(xiàn)在的心緒他能理解，那種無能為力，拼命想找出答案的滋味他幼時就嘗過。他當(dāng)年不能做到的，他希望陶陶能辦到。

    他見秦蓁看得認(rèn)真，自己走出去囑咐白術(shù)兩句。

    白術(shù)點頭，去廚房端了碗粥，哄得秦蓁吃下。不一會兒，秦蓁感到眼皮沉重，眼前的卷宗上的小字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動在紙上，扭曲著身子亂舞。她瞇了瞇眼，越來越迷糊，腦袋一團漿糊，再也看不進一個字。

    她勉強用手撐住腦袋，左搖右晃的，倒在桌子上，許是太過勞累，打起鼾來。謝梓安將她抱起，置于塌上，掖好被子，將門關(guān)了退出去。

    今晚她應(yīng)能睡個好覺。

    *

    渝州城熱鬧，巴蜀之地的人都好客，三不知喊親朋好友一聚，瑞王在渝州城帶了好幾年，酒量和好客的程度漸長，一得空就讓謝梓安到瑞王府喝幾杯。

    “好不容易休息幾天，怎么就回來了？”瑞王抿了口溫酒，蜀地的酒初入口時是辛辣，含在舌上是蘊香，入喉是回甘。讓人忍不住喝一杯再喝一杯?！坝逯莩怯斜就跆婺憧粗霾涣舜笫?，再說了不是還有蕭生么。趁還有空多休息會兒，恐怕年后要忙起來了?！?/br>
    謝梓安答道：“多謝殿下關(guān)心，內(nèi)人突然不適就先回來了。反正離得不遠(yuǎn)，身體好些了再去?！?/br>
    “梓安不是本王說，你把你夫人養(yǎng)的就剩一把骨頭，能不三天兩頭病懨懨的？你也不小了，往后還要生孩子的。”都說婚后的女子心思總放在別人的婚事上，其實男人也不例外，瑞王對于謝梓安的生活關(guān)心的很。“改天本王讓王妃去看看她，給她找個大夫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身體，女人間好說話?！?/br>
    “如此就多謝殿下了?！敝x梓安站起恭恭敬敬的作揖，以表感謝，被瑞王拂手示意他坐下。

    “今日我叫你來，可不只是要同你講些家常?！比鹜醣砬樽兊脟?yán)肅，“京城里有動靜了?！?/br>
    謝梓安抬眼，凝視前方。圣上已七旬，再是個上位者，也扛不住身體日漸衰落。如今時一年不如一年，京城有人坐不住了也是常事。

    “賢妃給本王寄了封家書，說父皇新得了一位天師，可同陰陽，窺輪回百態(tài)?！比鹜跻皇肿ブ褚紊系镊梓腩^，一手端了杯酒放在嘴邊?！案富适种赜盟?，說是吃了他給的藥丸便可長生不老。梓安你如何看待？”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tài)，萬物規(guī)律。豈是小小藥丸可以打破的？古有始皇，出海至蓬萊尋仙覓藥，無果而返?！敝x梓安擲地有聲，“其中有詐?！?/br>
    瑞王點頭，很是贊同?！疤鞄熓擎?zhèn)國公府尋來的，說是東南海島一得道高人?！彼托σ宦?，“父皇終究是老了，原來他多么驕傲啊。把我們這些兒子孫子玩于鼓掌間，都是他的棋子?？墒菤q月不饒人啊，他也會著急，也會害怕有一天從那至高無上的皇位跌落下來。”

    謝梓安見瑞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嘴邊的不屑讓他明白，瑞王還在介懷那年圣上將他派來西南。“圣上如此信任天師，恐對我們不利?！?/br>
    “那又能如何，咱們現(xiàn)在回不了京城。梓安你明白的，我們只有一次回去的機會，那一次就是我坐上皇位的唯一機會?？刹皇乾F(xiàn)在，父皇還精神著呢?！敝x梓安心里自是明白的，瑞王再度返京之時便是最好的時機，現(xiàn)在兵馬不足，不是好時候。

    “父皇社不得他的寶座，就算退下來也只會給他的寶貝親孫子，那才是他的嫡出血脈，方可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比鹜踅?jīng)過幾年的沉淀終于看清圣上的心意，一個靠著血脈坐上皇位的人，做看中的是什么？是正統(tǒng)是嫡系！大皇子扶不起沒事，還有大皇孫呢。至于他和三皇子甚至是早夭的四皇子不過是擋箭的棋子。

    不過看來三皇子耐不住性子了，圣上若是壽終正寢那皇位就要落到大皇孫手里了，可若是圣上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一切都不一樣。

    “梓安，西南的軍里皆握在本王手中?！彼嗣戊闫讷I上的虎符?！翱稍浦械能娏δ兀吭浦须x京城不過一月余腳力，宋旭在城里也有一隊精英，他們?nèi)舨荒軞w順與我，日后定成大患?！?/br>
    他眉頭微皺，凝視謝梓安?！拌靼玻四闳⑶剌璧脑蚴鞘裁?，她身上的兵力可比她本人值錢的多?！?/br>
    謝梓安頷首，他當(dāng)初選上秦蓁一是因為幼時的溫暖，讓他久久不能忘懷。二來也是因為秦蓁的身份，她是宋旭唯一的外甥女。以宋旭念舊情的性子，親生jiejie的遺孤自是百般照顧。娶了秦蓁不顯山不露水，卻和宋旭搭上了關(guān)系。不求他會出兵幫瑞王，只求到時他不幫別人就成。

    “等過段時日，她身子好些，我會同她說的?！敝x梓安心中跟明鏡似的，秦蓁知道他娶她的原因，只是讓她和宋旭開這個口，恐怕不是易事。

    瑞王大笑，命人把酒滿上?！跋氩坏借靼材氵€是個癡情種?！?/br>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做個癡情種沒什么不好的?！彼鄣缀Γe杯對飲。

    瑞王搖搖頭，他認(rèn)識謝梓安這么些年，還是第一次覺著他帶了點人情味兒，天上的神仙有了煙火氣，也不知是好是壞。

    *

    夜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沖刷連日的苦悶。一圈圈熱氣蒸騰，飄至空中化為雨水又低落下來。外頭已是秋風(fēng)陣陣，涼爽沁脾。屋里熱氣出不去，籠罩在塌上，似藤蔓纏繞甩不脫。

    秦蓁似回到了八歲時，她牽著娘親的手興高采烈的在門外等著爹爹歸家。日頭下落了，別人都?xì)w家了，爹爹怎么還不回來？

    她踮起腳，眺望巷子口。爹爹回來肯定要路過此地，那等爹爹的靴子出現(xiàn)的一刻，她就可以飛奔去爹爹懷里，問爹爹又給她帶了什么好東西。

    爹爹的那雙靴子，她記得。上面是娘給補好的幾個補丁，比旁邊的顏色略淺，遠(yuǎn)處看不大出來，可走進了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難看。她和爹爹說過，不如再買一雙吧。爹爹說錢要留著給陶陶做嫁妝，不能亂花的。

    她還在望著，等著，爹爹怎么還不回來？

    “娘親，爹爹怎么還不歸家？”她往下扯宋氏的衣裙，宋氏并不理她還在望著巷子口。

    “娘親，娘親。爹爹怎么還不回來?。俊彼p著鬧纏著擾，非讓宋氏看她一眼。

    也許宋氏煩了，低下頭含著淚，說：“爹爹永遠(yuǎn)回不來了?！?/br>
    秦蓁看見娘親的手上捧著爹爹的頭，面色紅潤似乎還在笑，眼睛閉著，眼睫毛像兩把扇子，密密麻麻的蓋在眼皮上?！暗趺戳?？”她驚恐著，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換了，不再是娘親喜歡的桃紅色小襖，變成了雪白的喪服。

    “你爹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他不要你了，你連兇手都找不著?！彼问相咧Γ旖切Φ耐崃?。“你沒用，你爹爹不會回來了?！?/br>
    秦蓁后退幾步，不敢置信。“娘親，你在說什么？爹爹在哪，他為什么不回來？”她一直后退，直到腰撞上硬物才停下。

    “你爹爹不就在你身后?！彼问狭髦鴾I，臉上的妝花了，紅紅白白的順著淚水留下。她指向秦蓁身后，“你爹爹睡著了，你別吵他?！?/br>
    秦蓁轉(zhuǎn)身是那口雕了花的棺材，爹爹靜靜的躺在棺材里，身子是泥塑的，只有頭是他自己的。像小時候那般，秦蓁伸手替爹爹理好有些亂的發(fā)，可發(fā)里有什么東西，會扎手？秦蓁想把頭發(fā)扒開看看，秦溯眼睛突然睜開：“陶陶，爹的頭好疼啊。有東西扎著爹爹的頭，睡不安生了?！?/br>
    “你要替我□□啊，爹好疼啊。”秦溯越喊越大聲，震得秦蓁耳膜發(fā)疼，他的面容扭曲著，一遍遍喊“好疼啊，好疼??！”一張秦溯的臉出現(xiàn)在秦蓁耳旁，一張、兩張、三張都是秦溯的臉，不斷嘶喊著，吼叫著。

    “爹爹！”秦蓁驚醒，喘著粗氣，摸了把臉盡是冷汗。

    秋詩聽見叫喊，推門進來，“小姐怎么了？”

    秦蓁還在那個夢中，記得爹爹所說的好疼。被秋詩搖晃得回了神，“發(fā)夢而已，少爺呢不在家？”

    “瑞王邀他去府中一聚，估摸著喝了點酒，要后半夜才能回來了?！鼻镌娪脽崴?dāng)Q了帕子，替她擦干臉上的冷汗。“奴婢燒了壺?zé)崴?，小姐身上盜汗，要洗洗才行，不然要著涼的?！?/br>
    秦蓁點頭，由著她弄了桶熱水。直到渾身被泡的發(fā)熱，理智才重新入竅。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又夢見爹爹了。“秋詩，你把果兒喊來我有話問她?！?/br>
    “是?！?/br>
    果兒忙著在廚房準(zhǔn)備宵夜，小姐一天就喝了一口粥。她怕半夜小姐醒來餓，想著先備著點，到時候再熱熱便是。被秋詩喊道浴室時，還圍著圍裙?！靶〗?，我來了。”

    秦蓁從水中出來，她剛剛把自己深埋在水中，一遍遍回顧夢中情景，終于要她抓到一絲半縷，她急切的想求證。

    “果兒，你可還記得。老爺死時的模樣？”秦蓁爬在桶邊，眼神炙熱望向果兒。

    “我那時年幼，天天守著小姐。老爺?shù)闹灰娺^幾面.......”果兒咬著手指，眼神飄忽努力回想當(dāng)時的景象?！拔矣浿蠣斨皇Ｒ粋€頭顱，被切得整整齊齊，身子是泥塑的，躺在哪兒像是睡著了?！?/br>
    “可是同平常無異，一副酣睡模樣？”秦蓁急切的追問。

    “就像睡著了，要不是脖頸處的斷口，別人一定看不出來。”果兒又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說錯。

    秦蓁開心的捧起水花，淋在自己臉上，甩甩臉興奮的說道“我終于知道哪兒不對勁了，爹爹就似睡著了，他就如睡著了般。我終于找到了哈哈哈哈?！?/br>
    秋詩不知小姐怎么突然變得興奮，玩起水來。她疑惑的與果兒對視，果兒擺擺手，她也不知小姐這是怎么了。今日白天還一副沮喪，要哭不哭的樣子，到晚上怎么又笑起來？莫不是為著老爺?shù)氖?，得了失心瘋?/br>
    她伸手觸了下秦蓁的額頭，這不沒燒么。盡管她的手被秦蓁拂去，她還是下定決心要把小姐得了失心瘋的事同少爺說，是的沒錯！

    *

    所以第二日秦蓁送走一批大夫后，狠狠的教育了一頓果兒。

    這么多年了，果兒還是老樣子，長哪兒都不長腦子，全憑一腔莽勁活到現(xiàn)在。也是她運氣好，從小到大都活在大宅院里沒被出去過，不然一根冰糖葫蘆都能唬走。

    果兒也很委屈，她悄悄的同少爺說了小姐的事，哪想少爺找來這么多大夫，不過幸好小姐沒事。只要小姐沒事就成，她受點懲罰不算什么。

    “還有你啊，果兒懵懂，你精明著吧?！彼崎_謝梓安湊過來的臉，“跟她一起瞎鬧?！?/br>
    謝梓安見她精氣神好上不少，用手勾起她的下巴，深情說道：“關(guān)心則亂嘛。”

    美色當(dāng)前，微瞇鳳眼，薄唇吐露出愛慕之語，背景是煙雨朦朧，耳畔是低沉情話。秦蓁覺著心跳漏了一拍，謝梓安慣會用這伎倆，用著好相貌把人迷去，后頭便可為所欲為了。當(dāng)初就是被他美色所攝，才稀里糊涂的把刻了小字的手爐送他。

    “和你有正事說，別嬉皮笑臉的?！彼砬檎J(rèn)真，謝梓安見她不似裝出來的，也做好，只是腦袋歪著，微笑問道“何事？”

    “昨夜我夢見我爹爹了，想起了一些忘記的事。”她十指交握，大拇指不安分的敲著節(jié)奏，有點心急。“你在大理寺當(dāng)職，可知人死后面色如何？”

    “人死后不久，血液凝固，體溫下降。按理說會面色發(fā)白，唇色發(fā)青。”謝梓安不知她為何問道此處，但還是一一作答?！爱?dāng)然這是普通情況下，如人是燒死或毒死，面色發(fā)紅唇色發(fā)紫也是常事?！?/br>
    “那砍頭而死之人，會面色如常。如同睡著了么？”她眼神中的光透出，眼里倒映著謝梓安詫異的眼神?！暗勒f是砍頭導(dǎo)致，可我記著他死的模樣，面色紅潤，無猙獰表情，若是不說就和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