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冉煙濃問容恪,“他們說什么?” 容恪笑著撫她的耳梢,“他們說,這回慘了,容恪不會善罷甘休的?!?/br> 冉煙濃橫了他一眼,他現(xiàn)在就被囚在鐵牢里呢! 容恪遠望著,紅日從一望無際的碧綠原野深處爬上山丘,心中淺淺地一動。那幫人說的是:這個美人,一定會得到汗王格外的喜愛,且會愛不釋手,將她當做掌心上的瑰寶。 他沒有對冉煙濃說實話。 這對人馬到了草原腹地,那氣派的王帳猶如被眾星拱月而出的寶塔,四周的駿馬肥牛,甚至雪白的羔羊,都成群結隊地自如繞過,草場外頭燃著火把,白日里已有人穿著皮襖,將軍把手一斬,一行人都停了下來。 冉煙濃屏息以待,緊張兮兮地拽住了容恪的衣衫,穆察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鐵籠,但隨之而來的有數(shù)十柄長矛,將魏人團團圍困在內(nèi),魏人百姓都蜷縮成一團,抱著孩子女人,將她們護在里頭。 將軍下馬,跪在了王帳前,“大王,已為您尋得美姬?!?/br> 汗王名忽孛,在他下令于中原大肆搜尋美女之前,并不是個沉湎酒色荒yin無道的庸君,兩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之中,他損兵折將,與數(shù)千士卒被容恪困在山谷,驚心動魄的一戰(zhàn),他險些喪命異國,而與他情深義重的妻子,卻在后方,因為聽到他的噩耗不幸難產(chǎn)而亡。 從那以后,忽孛與大魏不共戴天,他要擄掠他們大魏最美的美人來做他的奴隸,被他玩弄褻瀆。 王帳的大簾一條粗臂掀開,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大步流星地蹋了出來,草原的君主出行沒有漢人的繁文縟節(jié),外頭人一喊,忽孛便大步而出,一身貂裘胡服,腰間綁著象牙寶石的彎刀,漆黑粗糙的長發(fā)扎成了十幾條碎辮,臉色黝黑,左眼下有一顆黑痣,虎目威嚴。 這個人便是被稱作“草原雄鷹”的夷族大汗忽孛了。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一身青翠,頭戴杏黃紗帽的嫵麗少女,少女的臉頰白里暈紅,如含著白雪的梅花。 他們一出來,夷族人紛紛跪地,“參見大王,青木公主!” 冉煙濃微微一怔,原來他們大王生得這么一副容貌,威嚴而……丑。 忽孛往那人堆里瞅了一眼,冷笑著拔出了彎刀,“須卜來信說,有絕色美姬,人在哪?” 果然是大汗,說話委實太直了。冉煙濃怕得躲到了容恪背后。 須卜諂媚起來,佝僂著腰背引忽孛上前確認,“就是她。” 一個小姑娘躲在容恪的背后,畏畏縮縮地不肯抬頭,忽孛壓根看不到臉,不耐煩地抽刀架住了容恪的脖子,“抬起頭來!不然孤王殺了這個男人!” 青木忽地招手,臉頰緋紅地喚住哥哥,“不許動手!” 忽孛一扭頭,齒冷地笑道:“怎么,他長得俊,你看上了?” 青木紅著臉跺腳,“你留著他,不要上來就動刀動槍的。” 青木已到了成婚的年紀,草原上大好男兒任由她挑選,她卻左看一個不中意,右看一個嫌棄,沒想到是喜歡魏人的小白臉,忽孛冷冷地抽回了刀鋒,又重復了一遍,“孤王讓你抬起頭?!?/br> 一直席地而坐的容恪挑起了薄唇,淡淡道:“大汗小聲一些,驚到我的夫人了?!?/br> 容恪的聲音讓忽孛狐疑了一瞬,他擰住粗獷的眉毛,沉聲道:“你說她是你夫人?” “正是?!?/br> 忽孛勃然大怒,他說過只要干凈的處子,哪個不開眼的找來一個人婦?忽孛瞪著虎目環(huán)視一遭,眼光凝聚在戰(zhàn)栗不安的須卜身后,穆察的身上。 穆察也是大驚失色,“汗王,屬下確認無疑,她、她沒有嫁人啊。” 穆察不懂,為何已經(jīng)給了容恪生還的機會,他卻不走,不走也罷了,還留下來禍害他? 冉煙濃的五指攀著容恪的肩膀,細細地顫抖,臉頰上都是汗水,草原的日頭盛,又是晌午時分,熱得她全身是汗,她僅能做的讓自己稍微安心一些的事,便是攀住容恪,告訴他自己的害怕和恐懼。 忽孛還刀入鞘,猩紅的披風被他的手臂一甩,揚起一股沉悶的汗味,塵屑亂飛,他忽如一只獵鷹般俯沖而下,蹲在魏人身前,一把掐住了容恪的脖子,“你最好告訴孤王,你方才那句話,是句假話?!?/br> 冉煙濃怕極了,害怕忽孛的刀,但她不能忍著看容恪受欺負,一把伸出手來摁住了忽孛粗重壯實的手臂,“不許動我丈夫?!?/br> 她一抬頭,那明艷萬方,掛著晶瑩汗珠的俏臉,那嬌花般豐艷嫵媚的頰,如畫似的眉眼輪廓,教忽孛一時間怔忡不能言,掐著容恪脖子的手臂,也漸漸松弛了下來。 如此美人,便是要他拱手獻上整片草原,也讓人心甘情愿! 容恪緩慢地揚起了薄唇,“大王,草原上有個規(guī)矩,想必你比我清楚?!?/br> 此時覬覦冉煙濃美色的忽孛已生出了勢在必得的心思,聞言,他抽回目光,鷹目死死地盯住了容恪。這個大言不慚的小白臉,他一只手便能掐斷他的脖子、讓他腦漿四濺,何敢口出妄言? 忽孛握著彎刀刀柄起身,中氣十足地說道:“好,孤王暫且敬你是條漢子,來人!擺酒!” 作者有話要說: 草原規(guī)矩:要想得到一個有夫之婦,必先在決斗中打敗她的丈夫,咩咩咩。 ☆、親密 容恪從一個狼狽的階下囚倏忽之間得到了汗王的賞識, 成了座上賓。 那美酒佳釀, 隨著胡姬妖妖嬈嬈的擺款被玉手捧出, 羹肴美味,一一羅列在容恪身前的矮桌上。他斂著薄唇,將冉煙濃一手扣在懷里, 極其輕浮地抱著她的腰肢。 那些胡姬也就不敢近他身了,忽孛見狀,臉色一板, “草原上還有個規(guī)矩,要是你愿意等價交換,把你的夫人給我,我可以送一百個美人給你?!?/br> 冉煙濃眼波流轉, 將一串葡萄掰下一顆來, 送到容恪的嘴里。這個忽孛說話,她是一句都不愛聽! 她就不信了,容恪都追到這兒來了,還能為了幾個姿色平平的“美人”就把她賣了。 容恪盯著冉煙濃氣鼓鼓的紅潤臉頰,微微含笑, 扭頭過去道:“不必了,我對夫人忠貞不移,這輩子不會要別人?!?/br> 穆察疑惑地直了眼睛盯著容?。旱降资裁磿r候美人成了他的夫人?難道就關在籠子里, 兩人就茍合了? 這不大可能,一路上有人盯著他們,沒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啊。 忽孛一碗烈酒入了肚, 胸腹猶如火燒,他見那個美人,便抓心撓肺地想要占有她,可她卻嬌滴滴地攀著他丈夫的肩膀,吐氣如蘭,兩人親密得扎眼,忽孛氣得要吐血,青木一面替哥哥倒酒,一面羞著看容恪。 與忽孛不同,她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俊美的男人,美但不顯女氣,隔著寬大的南國綢衫,也能看得出他是個很有力量、很健壯的男人。她也一點兒也不盼著哥哥贏,但哥哥要是輸了,就意味著他要和他的夫人繼續(xù)如膠似漆,也是很難為人了。 忽孛見到容恪,膚白腰細腿長,魏人想必極其稀罕,便更是不爽快,端起了一碗烈酒,“壯士,待會兒有一場生死之搏,你要能勝我,我不奪你夫人!” 容恪也拈起了酒盞,噙著一抹笑,“不夠?!?/br> 忽孛攢起眉,“你要怎么才能算?” 容恪將酒一飲而盡,酒碗被摔在地上裂成了數(shù)片,他沉穩(wěn)地說道:“比試三場,一日一場,我贏你三局,你不但不許侵犯我的夫人,還要放我們走。若有一場你贏,我和夫人任你處置?!?/br> 忽孛拍案便起,“大膽!你藐視孤王?” “大王你并不吃虧。”容恪笑意斑斑,“三局比什么,你定。” 方才還覺著有一點兒勝算的冉煙濃,聽到容恪自負的“你定”,便有點兒猶疑不定了,忽孛有“草原雄鷹”的稱號,勇冠三軍,不是浪得虛名,連爹爹都說過不能小視,容恪雖然武藝卓群,但現(xiàn)在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不占,要連贏忽孛三場太托大了。 忽孛怒意不消,身后的青木忽地拽住了他的肩膀,曼聲道:“哥哥,你確實不吃虧啊,比比又何妨,只要得到美人就好了。” 忽孛聽了妹子的話,霍然反應過來,是的,他的目的是要那個國色天姿的美人,不是和一個南邊來的小白臉扯東道西,規(guī)矩既然自己定,那么即便那小白臉僥幸能贏他一兩個回合又何妨? 草原上的人不拘小節(jié),性格也豪爽,既然容恪自己主動送死,他何不給他一個成全? “好!孤王答應你!” 容恪淡淡一笑,將冉煙濃的腰肢伸手圈住了,低聲道:“怕不怕?” 冉煙濃知道她這句是作真問的,悄悄紅過了臉,“不怕了?!?/br> 他為她以命相搏,她要是還怕著,實在不配做他的妻子,也愧對冉家門風。 容恪將她掰碎的葡萄串兒又剝了幾顆下來,笑吟吟地塞到她手里,“至少現(xiàn)在我們是上賓了,多吃點兒,夷族的葡萄不比月滿味澀,在上京是沒有的。” 她哪有心思吃葡萄,將他遞過葡萄的手摁住了,坐在容恪的懷里蹭了蹭他的脖子。 看起來像在撒嬌,容恪寵溺地抱著她笑。看得青木翻了好幾個白眼兒,原來魏國女人都是這種德行,要她嬌滴滴地跟男人說話,她不如鉆到鼴鼠洞里。 冉煙濃蹭著蹭著,就覺得不大對。 依稀,好像,明蓁姑姑說的那個東西微微有了蘇醒的跡象……以前明蓁姑姑騙她說,這是男人動情的標志,她信以為真,誘惑了容恪許久,后來才得知真相,羞得差點和明蓁姑姑鬧翻了。 可是容恪從沒把這個東西給她,冉煙濃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從小被欺負,有什么難言之隱。 所以她眼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時節(jié)什么場合?。?/br> 她瞪著眼睛看他,容恪卻顯得很鎮(zhèn)定,面不紅心不跳地壓低了聲音:“再動就難堪了?!币稽c沒有警告之意,反而很溫柔。 原來、原來他不是對她毫無感覺和反應,那成婚這么久,他做了這么久的柳下惠,又是什么感覺? 冉煙濃羞窘不已,也聽話地不動了,反正忽孛現(xiàn)在知道,她心里只有容恪,他們是一對非常非?!岸鲪邸钡姆蚱蘖?。 只是有一句話她必須跟他埋怨一下,“誰要你自作聰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br> 她委婉地直白地都說過了,她愿意,他就是不肯,她又不想做硬上弓的女霸王,一拖再拖,還被拐到草原上來了。幸好這個穆察現(xiàn)在犯了事,被拉下去了,要是他沖上來非要說她還是完璧之身,這三場比試恐怕就沒有了,容恪頃刻之間就…… 容恪溫潤地笑著,握住了她的手,“是我的過失?!?/br> 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得要命了,還要這般壓低了,透著些微鼻腔的嗡聲,更顯得磁沉悅耳,冉煙濃臉頰充血,一想到那個“滾來滾去”的夢,和以后軟紅帳里的翻云覆雨,又是向往又是害怕,連忽孛的強占之心都忘了。 容恪雖然面上依舊從容穩(wěn)定,冉煙濃貼著他的胸口,感受得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在喝了一碗清水之后,那撩人的灼熱便漸漸退散了,猶似霧散后朗月如洗,澄明不染塵埃,但只有兩個人知道,他們方才做了些什么。 酒rou入了肚,忽孛單獨辟出來一間帳篷供容恪夫婦暫住,看著他將腰肢纖細柔婉的美人抱進暖帳,心里頭老大不是滋味,坐回去又喝了幾碗烈酒,愈發(fā)覺得胸口燥熱。 軍帳中的床很柔軟,上面蓋著一層虎皮,蜜色的燭光微微打下來,被一縷柔弱的微風揉散了,冉煙濃喝了一口果酒,慵懶地躺在床褥里,終于從鐵籠里釋放出來,她撐了好幾個懶腰了,天色將暮時分,她渾身又黏又膩,衣裳被汗?jié)窳藥滋?,又知道身在異鄉(xiāng)不能央求有熱水沐浴,便垂頭喪氣起來。 書上說,夷族地處北疆,水源不足,這里的人通常好幾天才能洗上一次澡。她是被俘虜來的,想來就更沒有洗澡的資格了。 容恪挑滅了幾只燭火,示意外頭的人他們已經(jīng)歇下了。 冉煙濃看著近在咫尺間的夫君,枕頭上鋪滿了漆黑的烏發(fā),她伸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李哥哥。” 此時沒有人,她卻還如此謹慎,容恪折起了唇,緩慢地就著床沿壓了下來,撫著她的額頭道:“你只在這邊睡幾天,醒來后,我就帶你回家了?!?/br> 身在虎狼之xue,冉煙濃沒法不想太多,不能讓男人一個人拼命,而她什么都不做,更不能拖累他,何況……何況不確定的事太多了。黑暗里,看不到她紅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拽住了他的袖口,“就今晚吧,我們早該洞房了?!?/br> 容恪微微一怔。 她伸手去,抱住了他的脖子,腦中回蕩著姑姑教的事,在畫冊里學到的事,吻他的耳垂和臉,容恪的手臂輕輕顫抖了起來,冉煙濃今晚偏偏又不肯放過他,唇幾乎貼住了他的耳廓,“穆察知道我是處子,才會抓我來的,你要不來,他會戳穿我們的謊言,你明明知道的,不要顧忌了。” 他依舊沒有動,然而他的身體卻有些燙,冉煙濃抱住了他,“就一次好不好?不要顧忌了,沒有太多好想的,我本來就是你的夫人啊……” “你……”容恪欠起了身,盤桓齒間的話,帶要說出口時卻像是結巴了,問不出。 不敢問。 也不敢要她。 容恪沉重地呼吸了一聲,緩慢地將手掌伸過了冉煙濃的后頸,她像是早有預料,知道容恪要點她的昏睡xue,她迅捷地伸手鉗制住了他的手指,堅定地看進他的眼底,將他的猶豫和掙扎都洞若觀火,卻沒有絲毫憐憫地將它們粉碎。 “我發(fā)誓,我永遠不后悔?!?/br> 然后,她吻了他的指尖,容恪的手臂有些僵住。 “答應我吧。”她哀求著。 容恪心中猶如天人交戰(zhàn),可最終還是對她投降了,“……好?!?/br> 不懂他為何下個決定這么艱難,冉煙濃沒有因為得逞而開心,她害怕地蜷縮起了腳趾,這一晚簡直漫長到令人無法忍耐,她全程咬著嘴唇,不肯發(fā)出半點兒聲音,盡管容恪很溫柔,像一個虔誠的信徒,膜拜著她的每一處,完美的或者不完美的,在他這里都如同珍寶。